喪失

第十二章

存在的虛空

喪失

兩年前，17歲的小波比現在快樂很多，也比現在顯得正常。他學習成績優秀，被父母寵愛，媽媽尤其對他疼愛有加。小波還有個姐姐，可從小到大媽媽只偏心他，要什麼買什麼，從來不心疼錢，而對姐姐就顯得吝嗇多了。

此外，小波的媽媽還經常責備姐姐不幹家務，但她從來不讓小波動一根手指頭，甚至連吃飯拿碗筷這樣簡單的事情都被媽媽包辦了。小波媽媽滿心歡喜地對他說：「你學習成績那麼好，大家都誇你呢！你好好讀書就行了，我再累也值。」儘管姐姐成績比小波還好，但她卻沒有得到和弟弟一樣的待遇。

有時候姐姐不服氣地埋怨兩句，說小波懶，媽媽不捨得讓小波受一丁點兒委屈，總是替他撐腰罵姐姐：「女孩子就應該幹活！」不過，小波有時發現媽媽也和自己一樣懶，偶爾會讓姐姐去洗衣服，她自己卻在沙發上看電視、嗑瓜子。

小波很清楚自己在媽媽心目中的地位，不僅高於姐姐，而且勝過爸爸。小波的爸爸像寵小孩似的寵著這個比他小7歲的妻子。在小波眼裏，爸爸經常會被媽媽「欺負」，媽媽很少平心靜氣地和爸爸說話，經常大呼小叫地呵斥爸爸。只要爸爸在媽媽面前說一個「不」字，媽媽就像瘋了似的大聲嚷嚷，嘴裏還謾罵着，盡情發泄心中的不滿。爸爸這時候往往一聲不吭、束手無策。

小波因為從小成績優秀，被父母、老師以及同學誇獎是個聰明的孩子。媽媽更是經常驕傲地在左鄰右舍面前炫耀兒子的機靈，似乎這完全得益於她的遺傳因子，雖然她認識的漢字都很有限。

可惜小波的成績到高中時開始走下坡路，學業退步得較為迅速。小波心裏也很着急，但他不想發奮用功。他認為自己很聰明，不需要刻苦用功也能獲得好成績。他努力讓自己忽略學業壓力已經在加大的事實。

儘管小波原有的散漫學習方式不能適應新的學習需要，但小波依然固執地硬頂着日漸沉重的壓力，不採取刻苦的行動，還幻想着天降奇迹，讓自己能保持原有的光環。他認為如果自己只能考個中等水平的成績，那還不如考倒數第一，這樣有理由昭告大家：「我小波不是腦子笨學不好，只是我不想學！」結果，小波的成績越來越糟糕。

與此同時，小波媽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埋怨的話語像家門口籬笆牆上滋生的藤蔓植物，快速蔓延開來。只要小波在家，媽媽的嘮叨便不絕於耳。後來事態越來越嚴重，發展到當他放學回來，家裏不再有香氣四溢的飯菜，更沒有為他精心準備的稱心如意的甜點。

之後，小波的媽媽開始每天獨自在外尋開心，經常在別人家裏打麻將，整日不歸。這可苦了小波和他姐姐，兩人經常放學后只能在外面小餐館吃飯。小波的爸爸一直就很少在家吃飯，因為兼了幾份工作，平日裏特別繁忙，每天太陽還沒探出頭來，他就出家門了，太陽落山了，他還沒回家。

對於妻子不理家務，他也無可奈何，只能多拿一些零花錢給兩個小孩，讓他們自己照顧自己。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半年之久。也就是在這段時間，小波開始對網絡遊戲興緻盎然，後來還是小波的爸爸懇求妻子回來照顧孩子。

升入高中后，小波除了成績越來越差，和老師同學的關係也逐漸緊張。最後他只能在網絡遊戲中投入越來越長的時間，逃課、輟學已成為家常便飯。小波的轉變讓媽媽越來越不能容忍，她經常對着兒子歇斯底里地哭泣和號叫，想喚回小波昔日讓她驕傲的時光。但一切都無濟於事，最終小波乾脆輟學在家。至今，小波退學已有半年，每天除了玩網絡遊戲之外，便是和一些年齡相仿的小混混四處遊玩。

有一天，睡到中午11點的小波又要出家門玩樂，但一掏兜里，發現沒錢，便向媽媽要錢。媽媽當然不會像從前那麼爽快，不僅不給錢，還眼淚嘩嘩地痛罵起來，從頭至尾把小波罵了個狗血淋頭。

小波緊鎖雙眉，看着媽媽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樣子，心有所不忍，但一想到如果在這時安慰媽媽，按照過去的經驗，媽媽可能會沒完沒了地哭訴一堆陳糠爛穀子，乾脆眼不見心不煩，抬腳出門走人，出去了再說。就在這時，媽媽撲通一聲雙膝跪下，抱着小波的一條腿，聲嘶力竭地哭喊：「爹呀，你是我的爹呀！我前世造了孽，生下一個爹，來氣我呀！你就氣死我吧！」媽媽咽了一口氣，又提高了聲音，拖着哭腔像唱戲似的接着高喊：「爹呀！你是我爹！我去死了算了吧！」

小波起初有點愣住了。當媽媽反覆尖叫起來時，小波才晃過神來，心裏又生氣又難過又難堪，心想：「你不是叫我爹嗎？那我就答應你！」便一氣之下連忙應了媽媽：「嗯！嗯！嗯！」媽媽一愣，更為肆無忌憚地哭鬧起來，幾乎抱着小波的腿躺倒在地上。母子喧鬧的聲音吸引了鄰居的圍觀，小波又羞又急，用力抽出腿，撒腿跑向網吧，身後留下媽媽凄厲的哭叫：「爹呀！你是我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