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依賴到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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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依賴到控制

當小波上高二時,他對爸爸說他不想上學了,之後他輟學了兩個月。剛開始,爸爸介紹他去一個熟人那兒上班,只幹了3天,小波就不想幹了,嫌工資太少,而且工作本身也沒什麼意思。他一心只想從事「高級且體面」的工作。小波既不去上學,也不想去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小波爸爸卻對此深表理解,毫無責怪之意。

過一段時間后,小波的爸爸讓兒子繼續上學。小波像是看在爸爸疼愛他的面子上勉強答應了,但要求裝寬頻作為交換條件。爸爸滿口答應,心想:「不管怎麼樣,兒子還是聽我的。」

可返校后,小波實在無法繼續堅持學業,天天逃課去網吧。爸爸便考慮:既然小波實在不想讀書了,那去學校打通關係,幫小波弄張高中畢業證回來得了。

輟學后,小波不是在網吧里玩遊戲,就是天天和朋友出去喝酒吃飯——那些朋友都是已經輟學的小混混。媽媽不給小波零花錢出去消費,爸爸卻反其道而行之,就像發工資似的每個月給小波1000元的零花錢。有一次,小波把錢花光了,又問爸爸要錢。小波爸爸起初沒答應再給錢,小波便以離家出走威脅爸爸,爸爸只好繼續額外「發薪」。有一次小波要上外地看網友,爸爸好像生怕兒子此去不復回似的,二話沒說給他買了手機,以便聯絡,並給他5000元外出零花。

這次來基地治療,小波並不想來,但也不是受強迫來到此地,而是因為和爸爸和和氣氣地達成了君子協定。「兒子,只要你來治療,回家以後,我給你3000元。」——這就是爸爸的承諾。

他經常對兒子說:「反正我這錢掙下來了,將來也是你的,早花晚花都是給你花。」這實際是他幫自己和兒子種種不妥行為找的借口。

小波的姐姐有些看不慣,對爸爸說:「你這樣會把他慣壞的。」爸爸用他一貫對女兒的嚴厲口氣,不滿地回應說:「你一個女孩子家的,懂什麼!」

小波告訴爸爸,他不上學是因為學校老師對他不好,而且經常打罵學生。其實這只是小波不想上學的借口,雖然的確發生過師生衝突,但小波言過其實,而且會巧妙地掩飾自己的過錯,如不遵守校紀、上課故意搗亂等。

當嬌生慣養的孩子進校讀書時,不可能指望所有老師和同學像父母一樣對待自己。這種落差本身對於小波來說就是一個不小的挫折。他不善於處理挫折,因此失去前進的信心,進而產生不安和孤獨感,出現反抗性和攻擊性的行為,有時也會有心理退化的表現。

小波在成績優異時總被人高看幾分,鮮少體會到這種人際交往的不暢,但成績差還調皮搗亂,他在學校的待遇就產生了質的變化。小波爸爸完全相信自己的兒子所說的一切,甚至無所顧忌地問責學校。

有些家長在當孩子出現問題之後,往往只是一味感嘆孩子沒遇到良師,甚至指責學校誤人子弟;有些家長則完全相信老師的說法,和老師聯盟,布下天羅地網將孩子牢牢罩住。這兩種做法均有失偏頗,表現極端,沒有冷靜妥善地去處理問題,沒有對孩子進行有利的引導。

換個角度看,對校方求全責備的小波父親也是在推卸自己肩上家庭教育的責任,為自己的失職開脫。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他一直忙於掙錢養家,忙於為整個家庭提供更優越的物質條件,卻忽略了從精神上關心孩子。此前,他甚至很少與教師溝通、不參加教育活動、不配合家校聯動,而一旦孩子出現問題,便將責任全推給教師與學校,好像這樣便能脫得了與自身的干係。

回顧我們在諸多個案中所討論的形形色色的父親,我們會發現不管是在社會上有頭有臉、成就斐然的,是在社會底層艱難討生活的,還是在平凡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的,他們充當的都是養家餬口的角色,只是他們的家庭經濟水平有區別。

姑且不論家庭財富的多寡給孩子造成的影響,在此我想指出的是,父親角色「淡出」家庭教育的客觀現實會導致父親在孩子人格的成長教育中難以發揮應有的作用。因此,有意識地扭轉、強化家庭教育里的父親角色也是一個勢在必行的課題。

對於小波輟學以及在校違反校紀一事,小波父親沒有一絲的責備,而且以一副堅強後盾的姿態出現在兒子面前,任勞任怨地時刻準備着為兒子收拾殘局。在父親的過度縱容下,孩子不正當的欲求經常不受壓抑地表現出來,致使孩子處於幼稚的自我中心狀態,不體貼人,不服從權威。

小波的行為在父親的百依百順下越來越放肆,父親作為一家之主失去了引導和教育的作用。雖然小波母親對丈夫的教養方式極為不滿,但除了責罵丈夫和兒子外也顯得無可奈何。

小波母親心中充滿憂憤又無處發泄,更多的時候只能失去理智地去發泄不滿。她除了破口大罵還是破口大罵,她越不讓小波上網小波越要上,何況小波現在還有父親替他撐腰。

小波的父親雖然從不和妻子正面衝突,任由妻子沖自己亂髮脾氣,但他非常固執,自己想做的事情絕不會聽從妻子的。

溺愛和放任孩子的父母,往往不能完全控制孩子。小波像把准了父親的脈,由依賴父親變成了可以控制父親,時常以「愛」為武器伸手向父親要錢要物要享受要自由。至於父親,他對兒子的這種「愛」也很難說是一片純凈,或多或少是為了滿足自己某些方面的需要。

小波父母的情況不禁令人深思。小波的母親對於自己的角色處於無知無覺的狀態。她竭盡全力也不能改變自己的無力感和渺小感,以及對生活的強烈失望。小波的父親從7歲就承受喪母之痛,在後母的刻薄虐待下,一路完全靠自己艱辛地走過來,從窮苦的農村走到今天這並不圓滿的生活狀態。他的眼角眉梢總是流露出對自己苦難人生的厭倦之情。有時候他表現出對家庭的無比珍視和需要,以及盡一切努力養家餬口的決心;有時候卻表現出異常的超脫,好像隨時都有可能逃離這個讓他心力交瘁、負擔沉重的家。

小波的父親對於妻子的忍耐和包容實際上是一種深層次的冷漠,經常讓妻子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當暴跳如雷的妻子看見無動於衷、事不關己的丈夫,不由血往上涌,丈夫因此招致妻子更多無緣無故的挑釁,像在刻意激惹眼前這個可憐兮兮、沒有安全感的女人。此外,即使需要供養全家人,小波的父親其實也不需要做那麼多份兼職工作,他只是想讓工作佔據自己更多的時間。

小波父母之間的夫妻情義淡泊,兩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尋覓怎樣的彼岸,只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為了生子而生子。生活的無意義感在遭遇挫折和無奈時,顯得更為清晰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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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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