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第2節

第2節

「項監獄長,我們又要來麻煩你了。」江一明似乎有點歉意。

「哪裏,哪裏,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嘛,今天又有要事?」

「我們走訪了上次你給我們的名單上的人,其中一個名叫潘業民的人說胡可在服刑期間,和一個高大的罪犯關係密切,而我們的目標正好鎖定身高在180厘米以上的嫌疑人。」

「潘業民有沒有說那嫌疑人名叫什麼名字?」

「他也不知道名叫什麼,但是他住在205監舍里,我想這不難找到他吧?」

「這範圍很小,很容易找到,可惜我1998年夏天才被安排在這裏工作,並不知情,但胡可的案子我是知道的。」

「所以,又要請你幫忙尋找胡可詐死之前住在205的高大嫌疑人。」

「好,沒問題。」他走出辦公室,又去叫人幫忙,兩個小時之後,他走進來說,「江隊,只有一個名叫杜清江的服刑人員符合你們的條件。可惜……」

「可惜他已經死了。」江一明搶著回答。

「什麼?死了?是怎麼死的,能把他的情況詳細說一遍嗎?」周挺十分驚訝。

「2001年7月1日早晨,獄友叫他起來吃飯,叫不醒他,覺得十分蹊蹺,便上前去推他,結果他還是沒有醒,獄友只好用手去試探他的鼻息,結果發現他已經沒有呼吸。」

「他平時有毛病嗎?」

「有輕微的心臟病,但不妨礙服刑……獄友趕緊向領導報告,叫來了獄醫,經過獄醫的檢查,發現他死於心臟驟停。一個小時之後,杜清江的父母帶着一幫親戚來我們這裏哭鬧,要叫我們賠錢,並要求趕緊把屍體運回家埋葬,我們的領導為了息事寧人,同意把屍體給家屬運回去。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為什麼我們來調查了幾次,你都沒有提起杜清江?」

「一是你說要找請假出去期間死亡的服刑人員;二是我們領導嚴格命令這起事件不許外傳,所以,我們要按照領導的命令辦,那個領導就是現任的市司法局局長。」

「這很有可能又是一起詐死事件。」

「怎麼可能,我們的獄醫是很專業的,是從省醫學院畢業的,難道他連判斷一個人是否死亡都不知道嗎?如果那樣的話,如何勝任工作?」項世同有點不高興。

「算了,事情過去這麼久,我們也無法追究,請你把杜清江的檔案複印一份給我,我們有用。」江一明拍拍項世同的肩膀安慰他。

周挺在回刑警隊的路上說:「江隊,你認為杜清江又是詐死?」

「十有八九是這樣。」

「有點不可思議,難道他詐死連獄醫都看不出來?」

「如果獄醫被杜清江的家屬收買,就有可能詐死成功。」

「收買?獄醫怎麼敢拿一輩子的前途去賭?這可是要判刑的。」

「按理說很難成功收買獄醫,因為驗屍的不止獄醫一個人,肯定還有當班的獄警或者監獄長,如果要收買,那得收買不少人,至少得花幾百萬元,但是,這裏面肯定有問題,我推測杜清江很有可能沒有死,就是他槍殺了唐明詩和方為海。」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去走訪參加杜清江葬禮的人,我相信肯定有不少人參加他的葬禮。」

杜清江生於1975年9月9日,家住江北區茶館路124號的青山小區45棟401房。他倆把車開到江北區分局裏面,找人了解情況。一個名叫唐豐磊的老民警,他現在還是那裏的片警,對那裏的情況比較熟悉。

唐豐磊說知道杜清江的事,並且和他有過交往,他說杜清江的好同學曾輝參加了他的葬禮,唐豐磊和曾輝有聯繫,可以走訪一下曾輝,看看他是怎麼說的。江一明覺得可以。假如杜清江是詐死,那麼曾輝應該不可能參與,參與者肯定是杜清江嫡親的人,比如他的父母。

曾輝在區政府文史辦公室工作,唐豐磊打電話給他,他答應馬上來分局一趟,半小時之後,他們就看到曾輝。

「曾輝,你好,我們想向你了解杜清江的情況。」江一明和握手之後說。

「杜清江?他不是死很多年嗎?他是不是還牽涉別的案件中?」曾輝好奇地問。

「這不方便透露。當年你是不是參加了他的葬禮?」

「是的,因為當時我在良田鎮政府工作,我辦公室離他家很近,他父親杜子民打電話給我,說杜清江死了,叫我陪他一起去省第一監獄看望杜清江,我是他的好朋友,義不容辭地陪杜子民去了。」

「能說一說他的葬禮嗎?」

「好的,我們一大幫人從省一監把杜清江的屍體運回家,杜子民就叫人去買棺材,他們準備把杜清江的屍體放入棺材之中下葬,因為杜清江是少數民族,有土葬的習俗,政府也允許他們土葬。

「杜子民請來了陰陽先生,於2001年7月1日中午12點整,他們把杜清江的屍體放入棺材中,然後蓋上蓋子,準時出殯。杜清江的母親因為傷心過度,被送到醫院去住院,送葬的人也只有十幾個嫡親,其中包括我在內。

「棺材被運到靈寶山之後,在杜子民和各位親友幫助下,把棺材慢慢地推入已經打好的洞穴裏面,陰陽先生做了一通佛事之後,叫人用石頭把墓穴口封住,大約兩點鐘,送葬的人全部回家去了。整件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的……唉。」曾輝輕聲嘆了一口氣。

「你不覺得有點不妥嗎?一般情況下,屍體都會停放在家裏一兩天,這是幾千年來風俗習慣。」

「我不認為不妥,杜清江那麼年輕就死了,難道還要把屍體擺放在家裏,讓父母看見了更悲痛嗎?」

「嗯,你說的話也有道理,今天我們就聊到這裏,謝謝你的配合。」

「江隊,為什麼杜清江不火化後下葬呢?」周挺問。

「政府明文要求市民死後要火化,但是也尊重少數民族的意願,一般情況下,罪犯在監獄意外死亡,是要進行屍檢的,但是,當時的領導怕事情鬧大,而答應了家屬的無理要求,是一種逃避責任的行為,嚴重一點可以說是瀆職。如果是現在的話,胡可和杜清江都不可能詐死成功。」

「杜清江絞盡腦汁詐死,然後潛伏十幾年,從而達到槍殺唐明詩和方為海的目的,如果不是冤案,誰有這麼大的決心和毅力?」

「所以,我們必須把杜清江的卷宗調出來查看,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線索。」

「這是肯定的,不過,我還是不明白杜清江的詐死怎麼能逃過獄醫的檢查?」

「這就得等我們抓到杜清江時才知道。」

「要不我們去會一會當時的獄醫吧?」

「那個獄醫名叫魯原,已經退休了,我想他心裏有鬼,應該不會承認,既然不會承認,我就拿他沒有辦法,除非杜清江站出來指證他參與其中。」

江一明到江北分局把杜清江的卷宗調出來查閱,他看了一個下午,終於把案情的來龍去脈搞清了,案件是這樣的:

1996年6月5日午夜8點多,杜清江和他女朋友趙一秀來到東湖公園幽會,因為趙一秀的父母反對他們來往,所以,他倆經常來這裏幽會。

東湖公園位於市東郊,將近12平方公里,是市民飲水的水源地,三面環山,一面被一座高達10米的大壩攔截,成為淡水庫。風景秀麗,遊人比較少,尤其是晚上,更加寧靜,是年青戀人約會的好去處。

那晚杜清江和趙一秀坐在公園的西北角的長椅上聊天,那裏有茂密樹林,樹林下種著夜來香,時值盛夏,夜來香正散發着濃郁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是戀人的天堂。

他們坐在長椅上卿卿我我,耳鬢廝磨,正在熱情高漲的時候,杜清江的BB機響了起來,原來是他的好朋友蔣為其傳呼他去見一個老闆,是為杜清江找工作的,因為杜清江退伍回家之後,已經在家閑了半年沒有工作。

所以杜清江必須去赴約,他本來準備把趙一秀送回家之後再去赴約,但是趙一秀說不用他送,她自己慢慢走回去,因為她家就住在兩公裏外的東湖小區,由於蔣為其催得緊,杜清江就打摩的先走了,留下趙一秀一個人在那裏。

杜清江應約來到東江路一個名叫羅記的大排檔會見蔣為其,當時有四個人在那裏邊吃邊喝等杜清江,這四個人分別是蔣為其、沈小剛、何先行、施玉強,沈小剛是一個貨運公司的老闆,就是他想請杜清江去他公司上班。

杜清江是第一次認識沈小剛,而何先行和施玉強都是杜清江的朋友,杜清江來了之後,一一和他們打招呼,然後給大家敬酒,他對沈小剛特別熱情,沈小剛看見杜清江長得人高馬大,為人有禮有節,喝酒又豪爽,而且是一位退伍軍人,當場答應杜清江去他公司干,絕對不會虧待他。

杜清江自然很開心,於是竭力勸酒,氣氛十分融洽,大家從夜裏10點半,一直喝到凌晨一點才散場。

杜清江喝醉了,第二天他被父親杜子民叫醒,說蔣為其打電話給他,叫他起床接電話。杜清江以為蔣為其叫他去沈小剛的公司報到,很開心地起床接電話,但是蔣為其卻告訴他一個噩耗:趙一秀於昨天晚上被殺死在東湖公里。

杜清江一聽,大罵蔣為其胡說八道。蔣為其是江北區分局的協警,他和杜清江在部隊里是戰友,當然不會拿這個事情開玩笑,他說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電話給趙一秀的父母問清情況。

杜清江掛斷電話之後,趕緊給趙一秀的父母打電話,電話是趙一秀的表哥接的,他確認趙一秀被害了。杜清江一聽如同晴天霹靂,差一點暈倒,他趕緊跑到趙一秀的家裏了解情況,結果被她父母趕走了,還差一點被她父親砍了一刀,幸好他躲避得快。

他託人去江北分局的解剖看趙一秀的屍體,但是找了很多人,都沒有成功,他只好垂頭喪氣地回來。他最恨自己當天晚上沒有先送她回家,如果他送她回家,絕對不會出這種令人痛不欲生的事情。

他天天都為趙一秀的突然離去而哭泣,誰會這麼狠心的人殺害年僅20歲的趙一秀呢?在杜清江的心裏,趙一秀不僅美麗溫柔,而且十分善良,他和她一起逛街時,她經常施捨路邊乞討的流浪兒童……

但是更不幸的事情還發生在以後,1996年6月15日,他在睡夢中被一幫刑警從床鋪上揪起來,銬上手銬,被押到江北區分局刑警隊,由成歸來帶着對他進行審訊。

趙一秀是被人用絲帶勒死的,死於6月5晚上10到12點之間,現場提取到鞋印是杜清江的,長椅上的指紋也是杜清江的,法醫還從趙一秀的體內提取到精液,經過DNA比對,也是杜清江的。

杜清江說當晚他和趙一秀確實在公園裏幽會,倆人在長椅上發生了關係,所以,他的精液會留在趙一秀的體內。當然,鞋印和指紋也留在地上和長椅上。但是,趙一秀的父母不承認杜清江和趙一秀是情侶,一定是杜清江想強姦趙一秀被拒,他惱羞成怒,把趙一秀用絲帶勒死,發泄完之後逃之夭夭。

而警方也站在趙一秀父母一邊,認為是杜清江勒死了趙一秀,然後跑到東江路羅記大排檔去喝酒,以此證明自己不在犯罪現場。

杜清江死都不承認勒死趙一秀,他認為一定是哪個流氓看見趙一秀長得漂亮,穿得比較露,見色起心,欲行不軌,但是趙一秀不從,他便惱羞成怒,勒死了她。

警方認為杜清江的說法不符合邏輯,既然兇手欲行強姦,為什麼趙一秀體內的只有杜清江的精液?

杜清江無法解釋這個問題,警方對杜清江進行了長達兩個月的審訊,最終杜清江承認是自己勒死趙一秀的,但是,在法庭上,杜清江翻供了,說自己的口供全部是警方刑訊逼供的結果,他絕對沒有殺害趙一秀。

律師也為杜清江做無罪辯護,他列舉了很多類似的案件,推翻了警方一切證據,但是主訴官唐明詩和審判長方為海都認為杜清江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充分,已經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最終判決杜清江死緩。

整個案情就是樣的。這件案子從表面上看,確實能形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絕大多數人看了之後,都不會認為這是一起冤案,當初1號重案組查嫌疑人時,沒有把已經死去的嫌疑人納入調查範圍,所以,錯過了胡可和杜清江。

案子的關鍵是:杜清江和趙一秀到底是不是情侶關係?要證明這點,還得找到杜清江當年的好友,比如蔣為其。

在趙一秀案的卷宗里,有18個杜清江和趙一秀的親友被警方詢問過,他們一致說不知道杜清江和趙一秀是什麼關係,其中蔣為其是杜清江最好的朋友,他也說不清楚他倆是什麼關係。

可是蔣為其為什麼最先打電話給杜清江說他女朋友趙一秀被人謀殺呢?這是非常蹊蹺的,如果想解開這個謎團,必須對當時被詢問過的18個人進行再次詢問,江一明首先想到的是蔣為其。

江一明找到了蔣為其的聯繫方式,他打電話給蔣為其說想去走訪他,他同意了。蔣為其現在是華大賓館的總經理,這是一家四星級酒店,可見蔣為其混得不錯。

蔣為其在辦公室里接待了江一明和周挺:「江隊,你們可是貴客,想喝什麼茶,我這裏很多名茶。」

「將總,我們習慣了粗茶淡飯的日子,不必講究,我們來是為了辦案。」江一明客氣地回答。

「辦案?我可是良民,違法的事情我絕對不幹,當兵和當協警的經歷堅定了我不越軌的意志。」

「我們是為杜清江的案子來的,我們看過趙一秀的案子,當年經辦的刑警也走訪了你,筆錄中寫明你不知道杜清江和趙一秀是情侶關係,但是,你又是第一個打電話給杜清江說他女朋友遇害了,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杜清江已經死去多年,說這些沒什麼意義吧?」

「有意義,因為他牽涉到一起連環殺人案。」江一明真誠地望着他。

「好吧,那我就說真話。杜清江和趙一秀確實是情侶關係,他們發生關係最少半年以上。我還親自和他倆一起去幫他倆開房,因為杜清江沒有收入,我是去幫他們付錢的。」

「為什麼你要說違心話,致使你的好朋友杜清江被判決殺人罪呢?」

「不是我要說違心話,而是成歸來他們要我說違心話,我因為說他倆是情侶關係而被領導批評,還丟了協警的工作,其中我有8個朋友幫杜清江說話,因而被警方找各種名義拘捕,有5個還被判刑,你說成歸來他們厲害吧?」

「哦,有這種事,為什麼沒有人去揭發呢?」

「那時的環境太惡劣,簡直黑暗透頂,凡是幫杜清江說話的人都有麻煩,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杜清江絕對不可能殺趙一秀,杜清江把趙一秀當作女神來呵護,怎麼可能勒死她,杜清江比竇娥還冤……」說到這裏,他有點哽咽。

「謝謝你的真誠相助,有了你的這些話,就能指引我們的偵察方向。」江一明站起來和他握手,然後走出了蔣為其的辦公室。他的心裏像壓着一塊大石頭,非常沉重。

江一明和周挺又走訪了5個曾經被判決不同刑罰的人,他們一致認為杜清江是被成歸來他們刑訊逼供,屈打成招,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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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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