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無聲之愛

第二十二章 無聲之愛

安以風的確需要發泄,蓄積了這麼多年的壓抑,今天他要全部發泄出來。他在高速公路上飈車飆到沒油,丟下車沿着高速公路往回走,走回家已經是凌晨三點。

他實在精疲力盡了,連心痛的力氣都沒了。進門時,看見韓濯晨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有點意外。「還沒睡?」

「摟着芊芊我哪能睡着?」

安以風從口袋裏拿出路上買的消腫藥膏,隨手往沙發上一丟,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自己房間走。

「今天有沒有力氣陪我聊會兒?」韓濯晨問。

「有!」他轉回來,跌坐在沙發上,越看韓濯晨臉上的淤青越不爽,拿起藥膏,毫不溫柔地往他臉上抹。「怎麼不躲?又不是躲不開?」

「打一拳而已,又不疼。」

「靠!疼不死你!」

韓濯晨笑笑,打掉他的手,自己揉了揉臉頰。「被她拒絕完,你也可以死心了。」

「死心?」安以風搖搖頭,仰頭靠在沙發上。「她哭了,我第一見她哭!你說……她經歷過多少委屈,多少失望……才會哭着對我說:我不愛你!」

「我聽芊芊說,她和她老公的關係好像不太好。」

「她愛的是我!」安以風揉揉額頭,低頭沉思了好一陣兒,才開口:「晨哥,假如我單純的關心她,照顧她,算不算是第三者?」

「我不知道,反正若是芊芊的舊情人跑來替我關心她、照顧她,我肯定打折他的腿!」

「我跟你這種野蠻人沒共同語言!我去睡了,養足精神,明天我去找她敘敘舊……」

「敘舊?」韓濯晨嘲諷地笑着:「你他媽別敘床上去。」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

「除非你不是男人!」

第二天一睡醒,安以風直奔咖啡館,喝了不記得幾杯咖啡,終於等到司徒淳來。

他笑着迎上去,一臉的雲淡風輕。「這麼巧!」

「歡迎光臨。」她冰冷地回了一句,向裏面走。

安以風跟在她身後走進一間休息室,房間不大,一張桌子,一張床。

他盡量不去注意那張床,把全部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跟你敘敘舊不犯罪吧?」

「不犯罪,但我沒空。」

「沒事!你忙你的,我敘我的。」

她看來的確挺忙的,從袋子裏拿出很多鮮花,一支一支往花瓶里插。

按她的速度今天一天也插不完。

「小淳……」他搬了個椅子坐在她身邊,目光一從貼身連衣裙的領口看見若隱若現的曲線,完全忘了想說什麼。

難忘的一夜,銷魂的景緻,極樂的呻吟,在腦海中回放……

他的血液開始逆流,喉嚨有點乾澀……

這一刻,他無比崇拜韓濯晨的先見之明!

因為他的身體遠比他的思維更懷念她……

「你一點都沒變。」司徒淳拿起一支天堂鳥,淡淡地說:「你的眼睛就離不開那個部位了!」

他滿不在乎地笑笑:「看看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沒摸過!」

「安以風!」她手裏的花折斷。「出去!」

見她真生氣了,安以風立刻收起那一套玩世不恭。「我沒別的意思,純粹是想和你聊聊!」

「我跟你沒話說。」

「那你讓我說幾句話,我說完就走!」

「我給你十分鐘。」

他摘下手錶,放在桌上,看着一下下跳動的秒針說:「小淳,我知道現在說『對不起』沒用,但我……還是想說:我很抱歉——當年傷透了你的心。」

「……」

「我做的是對的……幫會有多可怕,你根本無法想像。我清楚的記得,大哥出事那天,我去晚了一步,趕到的時候大嫂站在天台上傻笑,她渾身是血,滿地是血……那些人連畜生都不如,他們明知道大嫂肚子裏懷着三個月的孩子……」

他換了口氣,逼着自己說下去:「我眼睜睜看着她從天台上跳下去,無能為力。晨哥聽說是崎野的人做的,在警局裏三天滴水未進。第四天我去看他,告訴他:我查出來了,是大哥以前的一個仇家尋仇,大哥做事向來謹慎,一定還有個自己人出賣他!晨哥出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人全家!!!連我都不敢相信,這是他做的事!這就是幫會,滅絕人性!慘無人道!」

司徒淳依然不說話,專心地插著花。

「我知道你恨我放了手,也知道你委屈,我別無選擇。你可能也和所有人一樣,認為我這個幫會老大當的囂張跋扈,我說一,沒人敢說二。可你根本想不到我過的是什麼日子……這幾年還好點,前幾年,平均每二個月就有人暗殺我一次!我數不清多少次死裏逃生,總之每天閉上眼睛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睜開,更沒想到自己能活到今天!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晨哥說要脫離幫會,我一堆堆破事處理不完,還得天天為他提心弔膽,生怕大哥的悲劇重演……這些年,我活得比誰都累,比誰都難!」

司徒淳插花的動作越來越慢,一枝花插了很多次都插不進去。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你原諒我,我只想你明白一件事——感情我玩不起!」說完這番話,安以風拿起表,看了看時間。「時間到了,謝謝你給我這十分鐘!」

他輕輕起身,笑着問:「不能嫁給我,至少還能做個朋友吧?」

她點點頭,繼續插著花。

花很美,更美的是花瓣上晶瑩剔透的水珠!

安以風凝視着花瓣上的水滴,緩緩蹲下。為她擦去眼圈裏滿含的淚。

原來,淚是滾燙的,會灼傷人……

他艱難地開口:「我聽說你和你老公的關係不好,是嗎?」

她轉過臉,沒讓他看見她的表情,但從她顫抖的雙肩,安以風已經猜到她的表情。

「小淳?」

「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他抬起手搭在她的肩上,好想擁住她,給她一個溫暖的胸膛,可想到她已是別人的太太,手無力垂下。

「我只是關心你。」

「我不用你關心。」她說話的時候一眼都沒有看他:「安以風,現在才想起關心我,有什麼意義?!我們曾經深愛,但那是曾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的感情早已成為過去式……」

她呼吸了好一陣,聲音里還是帶着顫音:「我不怪你當初放了手,你也不用自責,更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

「你真的不恨我?」

「我不恨你……我希望你好好珍惜真正愛你的人,我想……」

她的雙肩抖動的更劇烈,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可她還是咬着牙說出最後一句話:「比起我們那段曇花一現的愛情,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才更值得珍惜。」

「我明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門的,但一出門,他便渾身乏力地靠在牆上,再也沒有力氣邁出下一步。

「比起我們那段曇花一現的愛情,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才更值得珍惜。」

多麼理性,多麼值得尊重,甚至敬佩的話!

這句話也只有這個他深愛的女人能哭着講出來!

……

曇花一現的愛情,一瞬間的綻放耗盡了他們一生血淚!

門外,安以風一拳打在牆壁上。

門內,司徒淳拿着鮮花,眼前一片模糊,怎麼也找不到花瓶。

「安以風,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十年的委屈,你十分鐘就把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

「我愛你,從未後悔,可我在你心裏算是什麼……」

十年!

安以風活得難,她理解,可他為什麼不問問她怎麼過的!

她懷着孩子,吃什麼吐什麼的時候,他沒在她身邊,她一遍遍對自己說,「至少他愛我!」

她遠遠看見他摟着別的女人親熱的時候,只能捂著心口對自己說:「他愛我,縱使萬千美女在懷,他的心裏也只容得下我一個人。」

十年之約,他沒有來。她理解他的為難!

她坐在咖啡廳一遍遍寫着:waiting!

可是昨天,他來了!

她看見他神采飛揚走進她的咖啡廳,她手裏的電話摔在地上,那興奮的心跳聲終於讓她明白:再深的恨都抹不去那份執著的愛……

她按著狂跳的心等着他走向她,她想狠狠地打他一頓,再趴在他的胸口,聽他傾訴十年的煎熬……可他滿臉笑容地坐在別的女人身邊。

那一刻她才明白,是她把愛情想的太簡單,是她錯信了男人的海誓山盟!

她恨,恨得心有不甘!

她傻傻地看着他們竊竊私語,看着他滿眼憐愛地摸著Amy的肚子,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能給他生孩子的女人豈止她一個!

她真蠢,全世界最蠢的女人就是她。

她算什麼?不過是他萬千美女中的一個,一夜風流過的女人,他心裏真正能容下的不是她,是那個從七歲就陪在他身邊的Amy!

如果Amy沒有說過:「不是因為相愛,我從七歲就跟他在一起,我離不開他……他是我養父,我的性格習慣全都是他按照個人喜好培養出來的。所以,我總覺得……我的存在是因為他的需要……」

如果Amy沒有撫摸著下腹,甜笑着說:「是啊,我有時候還會擔心他愛上別的女人。」

她一定會走過去,冷嘲熱諷問問他:「意氣風發的時候,還記不記得有個女人說過等你?嬌妻在懷時,記不記得曾說過:你非我不娶?」

她還想把那瓶紅酒潑在他臉上,大聲告訴他:「要親熱,摟着你老婆去別的地方親熱,別讓我看見你這張噁心的臉!」

……

她沒有那麼做,她連笑着跟Amy說一句:「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這麼幸運!」都於心不忍!

怕會傷了她,傷了她未出世的孩子!

……

女人活到她這地步,還真是可悲!

司徒淳擦去眼淚,看清了花瓶的位置,可手抖得太厲害,手中的天堂鳥怎麼也插不到花瓶里。

她終於崩潰了,狠狠地把花瓶打碎在地上,鮮花散了一地,花瓣零落!

「她年輕,溫柔,她需要你的憐愛,需要你的呵護,那我呢?」

「我懷着孩子的時候,你別說摸一下,連看都沒看過一眼……」

司徒淳跌坐在地上,破碎的玻璃刺入掌心,她毫無知覺。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脆弱無助,從未如此需要一個讓她依靠的胸膛!

突然間,門被撞開,她看見安以風神色擔憂地衝進來。

「小淳?」他跪坐在她身邊,捧着她流血的掌心,摟着她的肩,讓她靠在他懷裏。

他聲音哀啞如泣:「我是不是又傷了你?」

她推他,打他,一拳一拳沾滿血淚:「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我對你來說算什麼?!」

「愛過!」他一動不動地讓她打,眼神和從前一模一樣的深情無限:「你是我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你有幸福的家庭,有能保護你的老公,有可愛的孩子,我沒想到……沒想到你還記得十年的約定!」

「你!」她氣得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嵌在手心裏的碎玻璃在他臉上劃下一道血痕。他的臉上沒有一點疼痛的表情,全部是愧疚。

「你……」她反倒為他心痛,痛和恨憋得她心口都要炸開。「那你現在為什麼要來?!」

「我來不是想挽回什麼,也沒想打擾你的平靜生活,我單純地想跟你生活在同一個城市……」

「滾!我連跟你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都不願意!」

「我送你去醫院。」他執意把手臂伸向她,她快速閃開。

「把你的溫柔拿去呵護需要呵護的女人!我不需要!我自己能去!」

她推開他,站起來,又忍不住拿起一束玫瑰砸在他臉上。

「你這種男人怎麼不死!兩個月才被暗殺一次?你天天被人暗殺我都嫌少!」

帶着滿心絕望回到家,安以風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對夫妻很和諧地坐在沙發上。

和諧得不能再和諧!

韓濯晨摟着芊芊的肩靠在沙發的一端,兩個人一人扯著報紙的一側,空出的手一起在報紙上指指點點,一邊看,一邊笑……然後,他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笑得臉紅紅的,不停搖頭,他又耳語幾句,她紅著臉捂著耳後躲避,柔嫩的小手放着他心口,欲迎還拒。

安以風以為兩人看得色情報紙,走近一看,日報的新聞版。

一口鮮血噎在喉嚨處!

安以風坐在沙發上,想從茶几找點水潤潤乾澀的喉嚨,卻看見茶几上放着兩個印着紅色彼岸花的情侶杯,一杯咖啡,一杯豆乳,一黑一白,形影交錯。

很明顯,和諧的夫妻倆一人一杯。

可不知道為什麼,孕婦不宜的咖啡杯上印着淡粉色的唇膏印,豆乳杯上沒有……

他分析了一下可能性,一陣肉麻。

服了!真他媽的有情趣!

韓濯晨看一眼不合時宜出現的他,又看一眼他臉上的傷口,端起咖啡杯。「這麼快就回來了?」

「廢話!」他累得筋疲力盡,話都懶得說。

「敘箇舊也這麼耗費體力?」

安以風瞪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咖啡杯上的唇膏印:「你思想能不能純潔點!」

「對不起!我忘了,你們是純潔的友誼,純潔得不能再純潔。」

「……」

芊芊笑着起身,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放在他面前,對他說:「女人最愛口是心非,越是對着心愛的男人,越是口口聲聲的不愛!」

「我知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打開啤酒,往嘴裏狂倒,淡黃色的液體流過他臉上的傷口,一陣陣的刺痛。

冰冷,刺痛和苦澀並沒有沖淡內心的鬱悶,反而徒增了他心頭的愧疚。他忿恨地把手裏的半罐啤酒砸在地上,水花飛濺。

她矛盾,她壓抑,她委屈——他懂!

可他什麼都不能為她做!

該說的他都說了,能做的他也做了。他尊重她的決定,可她字字句句的拒絕都包含着難以割捨的眷戀。

她說:「你這種男人怎麼不死!兩個月才被暗殺一次?你天天被人暗殺我都嫌少!!!」

是啊,他怎麼不死了!死了就不用她留戀,不用她矛盾!

安以風苦不堪言,韓濯晨卻在旁邊不冷不熱說着:「當初在我面前自詡情場高手,最擅長和女人談感情,依我看,你他媽就一個廢物。」

「靠!她是別人老婆。她要是沒嫁人,我他媽一個小時就能搞定!」

韓濯晨喝了口咖啡,攸然吹着熱氣:「純潔得不能再純潔……」

安以風咬咬牙,看他臉上的淤青還沒消,壓下再給他一拳的衝動。「是!我愛她,我想娶她,想得都要瘋了!她不肯,我能怎麼樣?難不成……」

「芊芊!」韓濯晨柔聲對芊芊說。「你幫我約她,說我想跟她談談。」

「好!」

芊芊去打電話,安以風皺眉問:「你想跟她說什麼。」

「很簡單!就一句話:她不離婚,我做了她老公!」

他按住劇痛的頭:「我看你還是做了我吧!」

「這個主意好!」韓濯晨笑着點頭:「一會我就告訴她:『你如果不離婚,我就把安以風扔海里,省着我看他心煩!』」

「行!如果她還不離婚,不勞你費勁,我自己跳!」

正說着,芊芊打完電話回來。

「約了嗎?」韓濯晨問。

「約好了。晚上五點,她的咖啡廳。」芊芊坐回沙發,大惑不解地問韓濯晨:「你跟她不熟嗎?我還以為你們認識。」

「認識,見過幾面。」

「那為什麼她聽了你的名字,又問了兩遍?」

「是嗎?你怎麼說的?」

「我說:你有空嗎?我老公想跟你談談,你們認識的,他叫韓濯晨。她好像很吃驚,讓我再說一遍,我又說了一遍,她隔了好久,又問我:你老公真是韓濯晨?她的口氣好像完全沒法相信。」

「哦!」他笑着把芊芊抱在膝蓋上,極輕地攬着她的腰:「她可能是認為我不可能娶老婆。」

「噢?看來我得調查一下,你以前到底風流到什麼程度!」

韓濯晨馬上轉移話題。「我有點餓了,怎麼午飯還沒好?」

「不說算了,我晚上去問Chris!」芊芊說完,轉身走向廚房,去看傭人有沒有準備好午飯。

韓濯晨一腳踹向安以風:「我他媽現在就想把你扔海里!」

雖然約了五點,四點沒到他們三個人已經坐正咖啡廳里等。原因很簡單,安以風玩了一個下午手錶,芊芊善良地提議早點去咖啡廳里坐會兒。她話音未落,安以風第一時間響應,爭分奪秒穿上外衣。

接近傍晚,光線暗淡,咖啡廳的黑色凸顯出黯然。落地窗沒有了強光照進來,黑色襯底紅色條紋圖案的壁紙上隱隱可見淡黃色的熒光。

安以風仔細看了看,原來壁紙上有很多夜光的英文單詞:waiting。

是店名。

那字跡不像是印的,好像是用夜光筆寫上去的,從筆跡看是出自一人之手,但有的工整些,有的潦草些,有的寫了一半……有的最後一筆拖的好長……

「Waiting。」安以風看着字跡說:「等待!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韓濯晨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變的等待。」

「不變的等待……你確定是這個意思?」

「猜的!」

不變的等待……

安以風的手輕輕觸摸著那夜光筆寫上去的字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些紅色的條紋,配上一個個熒光的Waiting,在黑色的背景下,很像黑夜裏的彩虹……

他看得眼前一片朦朧,彷彿看見司徒淳坐在這裏,一遍遍地寫着這個詞,一遍遍說着:「安以風,我在等你,一直在等待,不變的等待……」

他的心在抽搐。

這時,司徒淳的帥哥兒子推門進來,看見芊芊,禮貌地過來打招呼。

「Anthony?放學了。」芊芊笑着問。

「剛放學!我媽媽沒在嗎?」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不自覺地瞟著安以風。

或許是他那張貌似司徒淳的臉,安以風對他沒有一點介懷,反倒有幾分親切感。他拍拍旁邊空着的位置。「你媽媽一會兒來,小帥哥,過來坐會兒。」

「好!」這孩子一點都不扭捏,很大方地坐下,還湊到他耳邊,小聲問:「你是安以風嗎?」

「噓!」他看看四周,問:「你認識我?」

「我讀國小的時候,我們班的男生都崇拜你,我們都覺得你特酷,特男人。」

安以風笑着拍拍他的肩:「看不出來我還有Fans。」

和芊芊一起看雜誌的韓濯晨眼都沒抬,冷哼一聲:「連下一代的民族幼苗都摧殘了,造孽啊。」

芊芊笑着看看韓濯晨,很好心地告訴他:「我讀初中的時候,我們班很多女生都把你當夢中情人!我有個同桌,一提起你,恨不能以身相許。還有個女生不知道從哪本雜誌上剪了張你的照片,看了整整一節課,直到被老師沒收。老師拿着照片搖搖頭,語重心長說:唉!你們這些無知的少女啊……」

「是嗎?」韓濯晨眉眼染笑。「那你怎麼說?」

「我當然裝不認識你……」芊芊喝了口飲料,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我還很好心地告訴我可愛的同桌:『他是作惡多端的大魔頭,我嚴重懷疑你的欣賞眼光,你的愛情觀太扭曲了。』我還說,『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愛他……他要是愛上我,我寧願……』」

她仰起臉,一臉「純真」地問:「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繼續說。」

她聲音小了點:「我寧死也不會從……」

安以風毫不給面子地大笑,韓濯晨淺淺微笑,那種獨有的很「溫柔」的微笑……

Anthony顯然對感情問題懵懵懂懂,全部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安以風身上,他拉拉安以風的袖子小聲說:「為什麼好多人都說你死了?」

「他們亂猜的。」

「噢!當初我媽媽有個朋友說你死了,我還特傷心,媽媽跟我說你沒死,我還以為她安慰我。原來是真的!」

「是嗎?你媽媽怎麼知道我沒死?」

「我媽媽說:安以風不會死,更不會自殺,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事是他承受不了的,也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笑不出來!」

不但安以風感動得一塌糊塗,連對面的韓濯晨都凝神看着Anthony,眼神中多了幾分興緻。

Anthony拉拉安以風的手臂,很誠懇地問:「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安以風坐正,一本正經說:「問吧。」

「我聽說你拳打得好,你一個人能打二十個,真的嗎?」

「那是我被二十幾個人拿刀的人堵在家裏,打不過也得打!」

「你真厲害!」Anthony滿眼崇拜。

他眼神閃動了一下,又問:「我還聽說,你換女人為什麼比眨眼睛都快?你能看清女人長什麼樣嗎?」

「啊!?」

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尖銳。「誰告訴你的,你媽媽?」

「不是,我聽同學說的。是真的么?」

他看看Anthony鄭重其事的眼神,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我沒仔細看,反正她們能看清我就夠了。」

「我媽媽也這麼說!她也說這是因為你看女人從來不用眼睛。」

安以風聽見韓濯晨輕笑出聲,揉揉有點痛的額頭。「你媽媽經常和你說起我嗎?」

「嗯!每次我提起你,她都跟我說很多關於你的事,她說你是個非常了不起的男人,是個真正的男人。有理想,有信念,還很有原則……」

「還有呢?」

Anthony想了想,欲言又止。「好多,我都記不住了。反正她跟我說你的次數,比說我爸爸都多。」

本來興緻盎然的安以風,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鬱悶地拿起酒倒滿。

「給我也倒點。」Anthony端起酒杯,毫不客氣地伸過去。

「你會喝酒?」安以風給他倒滿,看向韓濯晨和芊芊:「這孩子有點意思!」

「我外公沒事就讓我陪他喝酒,他還說我的酒量好,是遺傳他的。」Anthony喝了一大口,自豪地說:「我媽媽偷偷告訴我,我是遺傳我爸爸,我爸爸千杯不醉,人品好,酒品好!」

Anthony在提起爸爸的時候,清澈的眼睛裏都是光彩和崇拜!

安以風端起酒杯,一口氣喝進去,苦澀的酒入口竟是酸的。他勉強地笑笑,問:「Anthony,你爸爸是不是很疼你?」

「當然了!我爸爸是最好的爸爸!啊!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抱起書包。「今天是周三,我爸爸會給我寫信,他一定給我買了那雙球鞋!」

「我先走了,叔叔阿姨再見。」

看見Anthony興奮地跑掉,安以風再也笑不出來。一封信都可以讓他興奮成這樣,Anthony一定很愛他的爸爸,如果他知道他的爸爸媽媽要分開,會多恨他……

但是,他卻忘記了一件事,爸爸如果在身邊,何必每周三寫一封信……

安以風永遠都不會想到,從Anthony第一次問:「我為什麼沒有爸爸?」

司徒淳就抱着他說:「你有,你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可他很忙,他要追求自己的夢想,要有所作為……他讓媽媽給他十年的時間,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你相信媽媽,媽媽不會騙你,等到你九歲的時候,媽媽就帶你去找他!」

從那之後,她每周都會寫一封信給Anthony,用安以風的口吻關心Anthony的心事,鼓勵他的成長,還經常會問他想要什麼……

在Anthony的心裏,他有個最好的爸爸,他的爸爸永遠都是那麼溫柔地關心着他,從不會責罵他。不論他喜歡什麼的東西,只要他一說,爸爸就會買給他。有時候,東西太昂貴,媽媽不給他買,他就寫信給爸爸,爸爸從不會讓他失望,一次都沒有!

還有一次,Anthony因為和人打架被媽媽罵,晚上哭着給爸爸寫信說:他很委屈,是他的同學說他沒有爸爸,說他是野種!他才會動手的……

第二天媽媽就給他道歉,她抱着他說:「媽媽錯了,你爸爸給我打電話,說我不該罵你,說你是個好孩子!最懂事的孩子!」

九歲,他滿心期待跟着媽媽來了澳洲,卻沒見到爸爸。

他很生氣,在屋子裏哭了一個晚上,不肯吃東西,第二天收到信,信上說:「最愛的小安,對不起!爸爸讓你失望了!爸爸很愛你,也很想你……但爸爸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走不開……你等著爸爸,爸爸一定回來!記住,你是個男人,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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