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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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三年,S中的校草兼學霸南風回母校了,於是整個S中的上空,瞬間被粉紅色的少女心填滿。

南風在S中是一個傳奇,一是顏值,二是天分。他十四歲便以超高分考上中科大,如今十八歲了,中科大畢業在即,眼見着也是前程遠大,繁花似錦。

中科大的畢業考試在即,學校難得放了幾天假,而高三月考新出的一套試卷沒有標準答案,於是校長打電話給南風,讓他做一套標準答案出來。

因為許久沒回母校,幾個老師拉着南風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等他從辦公室出來時,正好是下晚自習的時間,南風便索性走到南遇的班級前,想等她一起放學回家。豈料剛到門口,便見南遇手拿一封粉紅色的信,遞給站在對面的男生。

南風的臉頓時冷了下臉,故意從南遇身邊經過,不輕不重地撞了她一下。

南遇回頭,趕緊將信塞回男生的手裏,急急地趕上去:「南風,等等我。」

出了校園,路上行人已經不多了,南風一身白衣黑褲,冷著一張臉,疾步地往前走,南遇則在後面吃力地小跑跟着。

終於,南風停了下來,南遇雙手撐在膝蓋上,氣喘吁吁,白瓷般的臉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平添了一份煙火氣。

明亮的月光衝破薄薄的雲層,半條街道都似渡上了一層矇矓曖昧的白紗。微風撫過,花影晃動,桂花的香味穿風度月而來。

彼時十八歲的少年站在桂花樹下,薄唇緊抿,越發地顯得明眸皓齒,風姿卓越。南遇明顯矮他一頭,站在他的面前,僅僅只到他的肩。她留着過肩的短髮,聲音有些軟糯:「我只是借了他那本書而已,不知道裏面會有情書……」

南風嘴角緊繃地線條鬆了下來,但嘴裏仍「哼」的一聲。

南遇低着頭,抓住衣角:「我真的不喜歡他……」見少年沒有迴音,她又覺得委屈:「你還天天收情書呢。」

半響,一個清冷地聲音道:「手。」

「啊?」女生錯愕地抬起頭。

不到一個手臂的距離外,一襲運動裝的南風側着半個身子站在樹陰深處,修長的手指微微地往後伸著。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就連眉眼下的陰影都是精緻的。南遇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得到他紅透了的耳根,於是心底有玫瑰色的甜蔓延開來,直至眼底。

「喂!」等了兩秒,未等到落到掌心的溫暖,南風咳嗽了一聲,彆扭地轉身,豈料,剛回過頭,便猝不及防地撞到一雙含羞帶怯的笑眼裏。

頓時心跳如鼓。

南遇上前一步,輕輕拉着南風的衣袖,然後閉着眼,踮起腳,接着,一個溫柔的觸感落在南風微紅的臉頰上。

「南,你這算表白嗎?」

南,她喊熟悉的人總是習慣喊姓。

整個世界一片寂靜,桂花的香味和著月光傾瀉而下,砸了滿心滿肺的清香。那些因為暗戀才有的試探和猜測,全都煙消雲散。

南風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南遇,你這是想以吻定情嗎?」

南遇紅著臉後退一步,微微低頭,露出修長的頸項,似雨後低垂的百合,帶着攝人的香味,安靜而美好。

樹陰輕動,披着一身月光的南風微微俯身,吻上南遇的唇:「南遇,這才是吻定情。」

一枚桂花自少年的肩頭落下,南遇閉上眼睛,似聽到桂花直直落到心底的聲音。

不遠處的街角,站着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同樣身着一身運動服,右手還抱着一個籃球的宴陽天摸著後腦勺,傻笑出聲。

一旁,綁着馬尾的賀卿雙手抱在胸前,一雙含霧的丹鳳眼斜斜一瞪:「傻笑什麼?像你得了媳婦兒似的。」

宴陽天正色道:「我兄弟得了媳婦,和我得了媳婦是一樣的。」

「哼!」

賀卿掉頭就走,宴陽天連忙追了上去:「哎,哎,你怎麼又生氣了。賀卿,賀卿。」宴陽天拉住她的手。

賀卿面帶桃色,嬌嗔道:「幹嘛。」

「咱們也去慶祝一下?」

「有什麼好慶祝的。」

「你不是即將簽約白間老師的工作室嘛,多好的機會啊。」

賀卿認真地糾正他道:「不是我,是『我們』。」

宴陽天神色間有些不自在,但隨即笑了:「好好好,我們,我們。」

賀卿這才笑了:「我要吃魚,還有基圍蝦。」

「今天想吃啥就吃啥,哥有的是錢。」

……

南遇忘記自己是怎麼到家門口的,只覺得那天的月光格外好,自己冰冷的手被包裹在一隻大大的手裏,這些年顛沛流離,寄人籬下的心——雖然外婆和姨媽一直待自己很好,似乎終於找到了停泊的港口。

「南風,我們真的要告訴父母嗎?」進了院子,南遇有些猶豫。

彼時十八歲的少年眼裏亮若星辰,他看了身側的少女一眼:「我們不只是談戀愛。」

我們是要永遠在一起。

這句話南風沒有說,可南遇卻讀懂了。只有哪有剛確定戀愛關係就想到永遠的?她臉上一陣發熱,心裏卻有止不住的甜意湧上來。

他們的情況很特殊,南風的母親律華,和南遇的母親律玉紅是姐妹,但又並不是親姐妹,當年,南風的外婆在路邊撿到不滿一歲的律玉紅,於是將她抱回家,養大成人。

但偏偏律玉紅天生叛逆,高中畢業便堅持要出去打工,沒兩年,便一個人大著肚子回來,外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但律玉紅將南遇生下來之後,毅然決然地又出去尋找廣闊的天地了。

南遇基本上是跟着外婆長大的,因為上學上戶口的原因,她跟了南振東的姓。

律華身體一直不太好,直到前年,她重病住院,需要人照顧,而外婆年邁,身體又不大好,作為丈夫的南振東又太忙,於是,當時剛剛離異,帶着小女兒回來的律玉紅便到姐姐家暫住,幫助照顧姐姐。

直到三個月前,律華去世。

「振東,我昨晚又夢到姐姐了,我覺得自己對不起姐姐。」是律玉紅的聲音,似乎還帶着微微的怯意。

剛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這句話,南風和南遇疑惑地對視一眼,母親的死,和姨媽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們聽醫生的建議給姐姐動手術,可能她還可以再活幾年……」

「不是你的錯,要怪就都怪在我頭上吧,是我同意簽字放棄對律華的治療……」

剛剛才握在一起的手赫然分開。

南風腦子裏一片空白,隨後,是滿臉的愕然和不可置信。

南遇的手在半空中,虛握著冷空氣,冰冷刺骨,母親和姨父,竟在一起?母親說的那個有好感的人,居然是……姨父?她看向南風,身側的少年憤怒不已,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直至嘴角有鮮血滲出。

「南風!」南遇驚慌失措,口中反反覆復只有兩句話:「南風,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真相也許不是這個樣子……」

「真相不是這個樣子?那你告訴我,真相是什麼?」南風咬牙切齒地譏諷道,「他們在一起多久了?他們眉來眼去多久了?我母親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難怪,難怪最近半年,母親總是背着自己偷偷落淚,他以為她不過是身體不舒服,沒想到,卻是父親出軌自己的妹妹!

「耳聽為虛……」

「那好。」南風一腳踹開房門,對着南遇一笑,彷彿冰天雨地里最後的火光,「我們來『眼見為實』。」

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赫然分開,南振東愣了一下,勉強笑道:「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南風擦了擦嘴角的血,一步一步地走到南振東面前:「我媽的治療,是你簽字放棄的?」

南振東臉上帶着些微愧疚,卻還是道:「是,你媽主動提出放棄治療,我尊重她的意見。」

「尊重?」南風看向律玉紅,「包括和小姨子搞在一起?」

「小風……」

重重的一耳光,律玉紅立刻摔倒在地上。

「玉紅!」南振東沖了上去。

「媽!」

南風蹲在律玉紅的面前,眼睛充血:「我外婆苦心養育你那麼多年,你居然這樣對我媽!」

「小風,你聽我說……」

「我說過了,不要喊我的名字!」

南振東扶起律玉紅:「我和你母親早就協議離婚了,我和你小姨是在離婚之後才在一起的……」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出這份齷齪的心思?」南風眼神如刀,「是在我媽病重住院之時,還是在她來我家之前?」南風手指向律玉紅,眼神卻看向南振東。

「南風!」南振東也動怒了。

「我把『南』姓還給你,我嫌臟!從此以後,我律風,不再和你們有任何關係!」

「南風,南風!」蘇遇追了出去,害怕地拉住南風的胳膊,她覺得他一旦鬆手,他就會永遠消失不見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南風甩開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

「什麼?」南遇愣住了。

「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甚至……」

「甚至什麼?甚至他們簽放棄治療書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混蛋!」南遇狠狠地推了南風一把,「對我來說,姨媽不僅僅是我的姨媽,更是我的老師,她待我恩重如山,教我畫畫,幫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我怎麼可能……」

「是嗎?我已經不想相信任何人了。」南風眼裡冷得像冰,「南遇……我們,分手吧。」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短的戀情嗎?

暗戀兩年,試探兩年,但卻只是持續不到半個小時。

「南風……」

南風背過身:「不要跟着我,還有,以後叫我律風。」

律風失蹤了,沒有人能夠聯繫得上他。而南遇,也整天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沉默寡言,不吃不喝。

曾經的四人組,到現在只剩下宴陽天和賀卿了。

一天,兩天,三天,宴陽天和賀卿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律風的身影,中科大的律風所在學院的院長,甚至親自將電話打到了S中,催促律風回去考試,但是,沒人知道律風在哪兒。

「院長,能不能再寬限一點時間,我們一定將他找到。」律風的恩師,S中的許校長對着電話連連鞠躬。

電話對面一聲長嘆:「只有一天的時間,不能再多了。」

接到許校長的電話時,賀卿和宴陽天正在趕忙下一個律風可能出現的地方。

「好的好的,謝謝校長。」掛了電話,賀卿滿臉焦慮,「只有一天的時間了,不行,陽光,我們得分頭去找。」

「行。」宴陽天看着賀卿跑遠的背影,不由自主地道,「賀卿。」

賀卿遠遠地轉身,精緻的眉眼間寫滿了詢問。

千言萬語到嘴邊卻化成了:「……注意安全。」

於是那抹疑惑便變成了笑意:「你也是。」

已近黃昏,律玉紅愛熱鬧,往日熱鬧非凡的南家老宅,此刻一片寂靜。也是,出了這麼大的事,聽說南叔叔和律阿姨暫時搬去診所住了。

南家老宅的鑰匙,以前律華阿姨在時,他和賀卿每人便都有一把。

打開門,金色的夕陽穿過側窗,斜斜地打了進來,正好照在南遇的房門前,宴陽天坐過去,背靠着房門,頹然地坐在地板上,好半天沒有出聲。

「吱呀」一聲,房門終於打開了,宴陽天差點摔到了地上。

南遇蒼白著一張臉,聲音很輕很低:「陽光,你半個月前,求我幫忙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啊?可是……」

「是,我當時言辭拒絕了,可是我今天也想求你幫我同樣的忙。」

「你想我假裝和你在一起?」

「是,就像你半個月前求我的一樣。」

宴陽天猶豫了。

「南遇,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不能。」

「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

「有多重要?」

「比我的命還重要。」

「關於律風?」

沉默半響,南遇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好。可是南遇,你記住,這是你在幫我的忙,是我求你和我在一起的,明白嗎?」

「明白。」

宴陽天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只從半個月前,存了讓南遇幫忙的心思起,他便將這對銀戒一直都帶在身上,銀戒的內側,刻的是他和南遇的名字首字母。

「戴上。」

南遇接過戒指,停頓了一秒,然後套進了小拇指上。

大了很多。

她曾經在網上看到過,戒指戴在五指上的意義分別是:生、死、定、結、離。小拇指上的戒指,代表的是分離。

宴陽天背對着大門,南遇的目光掃過玄關處,賀卿的半個身子已經跨了進來,她的身後,有另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

「陽光,做這個決定,你後悔嗎?」

宴陽天笑了,可那笑比哭還難看:「不後悔!」

「那就好。」

賀卿已經拉着律風走了進來,才幾天不見,他便鬍子拉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斂下目光,南遇踮起腳,將宴陽天的雙手抱到自己腰后,然後用拇指按住宴陽天的嘴角,湊過去,吻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在門口的兩個人看來,那是一個十足親密的親吻。

賀卿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你,你們……」

宴陽天一驚,先是本能地想要推開南遇,但隨後卻擁緊她的肩,站到她的身旁:「賀卿,我們分手吧——我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為了南遇。」

晴天霹靂。

憤怒交織著噬骨的痛,賀卿道:「我不信!你們開玩笑的是不是,你們……」

宴陽天笑着打斷他:「賀卿,我們兩個人單獨約會的次數有幾次?」

心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沒有……他們一直都是……四個人一起行動。

「屬於我們的相識紀念日是哪一天?」

抬眼,死死地看向宴陽天。他們是在……南遇的生日那天認識的。

「我有說過『我愛你』嗎?」

沒有,他從來都沒有主動說過『我愛你』。

剋制不住地,賀卿全身顫抖著,身旁的律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律風死死地盯着南遇,南遇身體微顫,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的目光。

「是真的嗎?」

「是……」

「宴陽天,我不是問你!」律風面色鐵青,一字一頓地道,「南遇,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咬牙,抬頭,南遇笑得心臟都在抽搐:「是真的,律風,既然你們今天正好撞見了,那我便告訴你,是我甩了你,不是你甩了我!」

「為什麼?」

「為什麼?你三天前不是就知道了為什麼嗎?我們這樣的關係和身份,還怎麼能在一起?」

母親……她果然早就知道律玉紅和南振東在一起!

律風的眼底似沁著血一般,那股極致的痛過後,便是極致的涼,有那麼兩秒,律風覺得整個世界一點聲音沒有,他的耳旁只剩下一陣沙沙聲,那是母親畫畫時候的聲音。

「撲——」律風嘔出一口血來。

「律風,律風你沒事吧律風!」賀卿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趕緊上前扶住律風,然後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斜吊著眉怒視宴陽天和南遇,「你們這對人渣!」

宴陽天欲上前,卻被南遇死死地拉住了胳膊。她的身體正在發抖,宴陽天看了她一眼,牽過她的手,十指相扣。

太陽下山,天色已暗,剛剛戴上的那對戒指,銀色的光芒晃了對面二人的眼。

律風擦了擦嘴角,再站起身里,眼裏已是一片死寂:「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愛的人在一起,很好!」

第一次聽他親口說「愛」,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賀卿,我們走。」律風走了兩步,然後在薄薄的黑暗中短暫停駐,「南遇,宴陽天,從今往後,我們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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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騎竹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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