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分手

一連幾天，三老爺都不理她。

清韻剛開始還去俯就，到後來漸漸地也不去理他了，有時聽到他回來了就叫早春去看一看，再到後來，就乾脆看都不去看他了。

兩人住着院子卻互不來往。

吟詩的事慢慢地過去了，辦得很隆重，而三老爺親事就這麼撂開了，老太太也提起過兩次，卻被大老爺支了回去，說是明姐兒這些小輩子都在孝中，大小姐新近去了沒多久，要是再辦個喜事，外人會說袁府不懂規矩。

老太太聽到這樣說，倒沒吱聲了，畢竟面子這件事是這個時代最注重的，不過，她冷眼看着清韻和三老爺，心裏也認為他們兩過不了多久，到最後還不是得自已拿主意，因靜候着，也不着急。

這清韻見三老爺不理自已，也樂得個清閑，一天到晚的不是綉繡花，就是弄弄院中的花草過日子。

這一日，清韻正在綉著一個香包，早春在門外走了進來，看看四周無人，便悄悄地對清韻道：「我媽有事讓您過去呢！」

清韻抬起頭看着她，早春不好意思地說：「我媽說了，我在這兒一直受清姨娘照顧，她一直想感謝來着，今天她特地在家裏弄了一桌菜，讓我來接姨娘呢！」

清韻愣了一愣，笑道：「你媽是田嫂子吧！」

早春點了點頭，清韻道：「嫂子客氣了，還弄什麼菜的，我怎好意思！」

早春聽得清韻客氣，不由分說便把她拖了起來：「清姨娘，走吧，我娘等著的呢！」

清韻和她嘻鬧習慣了的，也不怪她，只說：「你別急呀，待我換件衣服再走！」

早春道：「清姨娘花容月貌的，穿什麼都好看，再說，去我家裏要換什麼衣服呀！」

清韻想想也是，剛站起來，早春卻又把她按到梳妝台旁，回頭去柜子裏找衣服去了。

清韻笑道：「我說要換衣服吧，你又說不用，如今怎麼又替我找起來了！」

早春一面找一面道：「我倒忘記了，那裏還有我一個姐姐呢，清姨娘再怎麼樣也是我早春的主子，我那姐姐眼皮子薄，什麼都喜歡說上一說，雖說姨娘這模樣是沒得挑的，隨便找一件衣服也能嚇死她，但早春還想錦上添花，讓她說不出話來！」

清韻聽了這話，不由得笑話她小孩性子，早春哪裏管她，挑出了一件桃紅色的比甲，一件白色點紅梅的裙子，清韻穿上了，又插了個玉釵，兩人方才出了門。

田嫂子的家安在管家院側面的一個小院子裏，清韻和早春去的時候，院子裏靜悄悄的。

清韻感到奇怪，剛一邁進去，後面便哐當一聲關了，清韻嚇了一跳，再看那院中時，一個四合院形式，兩邊兩間廂房，中間一個敞廳，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而身後的門關得如鐵桶一樣。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早春和自已在一起有一段日子了，難道她會害自已。

田嫂子一家和自已近無仇遠無冤的，她們到底要幹什麼。

清韻定了定神，正欲抬腿往裏走，那左邊廂房的門突地開了，一個人手拿摺扇，臉帶微笑，定定地看着清韻。

原來是張公子，清韻愣了一會兒。

張公子笑道：「還站在那兒幹什麼，進來吧！」

清韻心裏一片狐疑，走了進去。

廂房內，只得一張四方桌子，幾條長凳子，是個吃飯的地方，而張公子此時正坐在其中一條凳子上，桌上擺着兩杯茶，還有四小碟小吃，看樣子，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田嫂子一家原來是張公子在袁府的眼線，這眼線可埋得深。

清韻在心裏感嘆著。

「參見張大人！」清韻福了一福，張公子忙站了起來，伸出手來扶她。

清韻往後面一退。

「說說，你有什麼打算！」張公子看着她。

「什麼！」清韻不明白他的意思。

張公子笑着看着清韻：「你以為我不知道么，你和三老爺假婚在前，又勸說袁老爺和我合作在後，如今又把吟詩弄出府去，你這弄得一出一出的要幹什麼！」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清韻心裏一驚，又想起田嫂子原是他的眼線，他就是不想知道也難。

但是一樁接一樁都不是在自已的計劃之內，自已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至今還是一片迷茫。

是為了他嗎，他值得嗎，想到這幾天三老爺對自已的冷淡，清韻心裏不由得冷笑一聲，難道他以為自已是這個時代的女人，只知道討好男人的女人，或許自已太過於幼稚了。

清韻沒有回答，只將手伸到碟子裏拿那松子，拿起來又放下去。

張公子深深地看了清韻一眼：「你，很喜歡他么！」

清韻搖了搖頭。

張公子眼睛一亮。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在這兒幹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清韻的話裏帶着些凄涼。

「你們這幾天怎麼回事！」張公子又問了一句。

清韻看着他，要是換在以前，自已肯定會怪他唐突，可是現在不會，她驀地感覺張公子和自已的距離很近，不過，這種近距離讓她覺得很心酸，很可笑。

清韻又是搖了搖頭，看着張公子道：「你答應過我的事呢！」

那是張公子叫清韻去衙門的那一天，說如果清韻把圖給他，幫他辦事，他就把清韻弄出去，還清韻一個自由。

「現在！」清韻看着他：「我的圖也給了你，連秘密都替你解了，大老爺又拉到了你這兒，你該兌換你的承諾了吧！」

「你，準備好了么！」張公子看着她：「本來在上次你成親之前我就準備說這事，可是……」

清韻沒有作聲。

「如果你真的想出去，我會想辦法的！」張公子看着她。

清韻點了點頭：「我很累了，我想出去，你想辦法吧，你放心，只要你幫了我這一次，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張公子抿著嘴笑了笑，看着清韻，兩不相欠是不可能的。

兩人又說了一些別的話，清韻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站了起來，道：「大人還是先回去吧！」

張公子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慢慢地朝外面走去。

門突然開了，早春走了進來，後面跟着田嫂子，清韻也迎了上去，她深深地朝早春看了一眼，那眼睛裏的神情很是複雜。

早春知道清韻有些惱怒自已沒說這次和張公子相約的事，忙低下了頭，倒是田嫂子忙上前道：「姨太太來了，請到裏面坐吧！」

清韻搖了搖頭，也不再和她客氣，轉身便走了出去。

兩人回到落月軒，書蝶站在門口，三老爺穿着一襲白衫站在院中，看到清韻回來了，便朝觀景樓上走去了。

清韻也懶得理他，只朝裏面走去，倒是書蝶走了上來，道：「清姨娘，你們到哪裏去了！」

清韻幾不可見地朝她笑了一笑，道：「沒什麼事，在外面走了一走！」

書蝶沒有說話，但是神情有些不對，清韻覺得有些奇怪：「書蝶，你還有話講么！」

「這個！」書蝶輕輕地道：「是三老爺呀！」

清韻腳步一滯：「你說什麼！」

「三老爺一回來就問你到哪兒去了，都問了幾次，剛才還在院裏等着你，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你就上了樓去了！」

「是嗎！」聽到這一句話清韻心裏不由得一酸，眼淚差點流了下來，她忙把它忍了回去：「你回去吧！」

書蝶說了一句：「三老爺……」

清韻一揮手打斷了書蝶的說話，自已已然打定了主意要出去就不要再牽牽扯扯的，因把衣袖一甩，朝房裏走去了。

半日，門外那靴子的響聲又起。

清韻心裏亂亂的，想站起來，終是沒站起來，她索性轉身拿起放在床上的荷包綉了起來。

三老爺終於是沒有走，他自掀了帘子走了進來。

清韻抬頭看到是他，心裏一跳，把荷包放了下來，朝三老爺福了一福：「清韻見過三老爺，三老爺請坐！」

三老爺沉着臉朝那椅子走去。

清韻冷眼看着他，打從那一天回來之後就不和自已說話，不論自已怎麼對他始終是冷冷的。

怎麼，現在終於熬不住了。

清韻說完這兩句之後就不再說話，只站在那裏，十分的客氣生疏。

三老爺定定地看着她：「你……」

清韻等着他說話，半日卻沒了下文，她也不着急，始終如一地站着。

「你坐下吧！」三老爺終還是說出了一句話。

清韻也不客氣，慢慢走過去坐了下來，臉色還是如一。

「你，你就沒有話同我講么！」

聽到這句話，清韻心裏不由得想笑，本來是他想找自已說話的，如今倒問自已有什麼話要說，因道：「清韻沒有話和三老爺說，三老爺如果沒話說就走吧，清韻這兒屋子小怕三老爺坐久了不好！」

清韻說了這話，也不管三老爺還在不在屋內，因站了起來，道：「穗兒有了身子，我給她做了兩套小孩子衣服，現在還沒做完，三老爺要是不介意，清韻就要開始忙了！」說完到柜子裏找出做了半拉子的小人衣物來。

這是明擺着送客了。

三老爺站了起來，朝着門口走了幾步，回過頭來欲說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只聽到帘子一響，人已走了。

清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眼淚卻已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