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美夢成真(大結局)

紀子臣從昏迷中醒來，已是兩天之後，病床前坐着利萱，失神地看了他半晌，才尖叫一聲：「你總算醒了！」

他動動胳膊，眨了眨眼道：「楚楚呢。」

利萱的眼淚立刻冒了出來，抽泣道：「楚楚她……她……」

「她怎麼了？」他急得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我不是把船開得很遠了嗎？她應該不會有事啊。」

「醫生說是腦出血。」

「什麼？」紀子臣完全蒙了，「怎麼會無緣無故……」

「聽當時在場的人說，你被救上來的時候沒有了心跳和呼吸，楚楚和一個醫生一起幫你搶救來着，然後她突然間就暈過去了，當時場面那叫一個亂啊。」

「你能不能說重點？」他已經急得快吐血了。

「醫生說她的血小板低，是舊病複發，而且引起了最嚴重的併發症，現在還在ICU呢，說是要做手術。」

「算了，我去問醫生。」紀子臣拔了手上的針頭，直直衝出了病房，一直上到了八樓ICU辦公室，門都沒敲就闖了進去。

滿屋子的醫生詫異地看着他，直到其中一個驚呼：「你流血了。」

紀子臣喘著氣道：「我找薛楚的主治醫生。」

「哦，你是薛主任的先生吧？」

「你好。」紀子臣微微點了點頭。

「我是康醫生，薛主任現在在我管的床位上，您請跟我過來吧。」他帶着紀子臣來到薛楚的病房，隔着玻璃，紀子臣終於見到了她。

「她怎麼樣？」

「不如我先讓護士幫你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吧。」

「您先說說她的情況吧，我聽完就去處理。」紀子臣伸手輕輕放在玻璃上，隔空撫.摸著薛楚的輪廓，忽地笑了笑，「她會沒事的，對嗎？」

「這個不好說，薛主任的身體情況已經無法控制，這次腦出血沒有致命，可是萬一還有下一次，那就沒這麼幸運了。」

「那怎麼辦？」

「現在有個辦法，就是做手術，切脾。」

「這樣就能治好了，是嗎？」

「可是現在手術會很危險，因為她身體狀況很差，本來是不適宜做手術的。」

紀子臣深深看了病房內的薛楚一眼，道：「我能進去嗎？」

「嗯，可以的，關於手術的事情還請你仔細考慮。」

進了病房，薛楚彷彿感應到他的出現，竟慢慢睜開了眼，朝他柔柔一笑。

「楚楚……」他的淚水瞬間涌了出來，跪倒在床邊，握住她的手。

「哭什麼呢，劫后重生，不是應該開心么？」

他輕輕靠過去，與她面頰相貼，「我活過來了，可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我怎樣了，我不是好好的？」她微嗔道，「你嫌我這樣樣子難看，對不對？」

他在她頰上難捨地摩挲，眼淚通通落在了她唇邊，「你快點好起來，我帶你回英國去。」

「要切脾，是么？」

他一顫，不由得哽咽道：「你是醫生，總是知道自己下一步將會發生什麼，這樣是不是很辛苦？」

她輕笑：「是呵，據說如果醫生得了癌症，死亡率會比一般病人高得多，因為他知道每一個階段將要發生的情況，這就是心理影響生理，所以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會更幸福。」

「楚楚，別怕。」他輕輕地摟住她，「現在你不是醫生，乖乖地當一個聽話的病人，聽話的老婆。」

「你知道我在幫你做急救的時候，心裏是怎麼想的嗎？」她忽道。

「你說。」

「那時我寧願自己不是醫生，因為這樣我可以無時無刻都抱着希望，我可以假裝不知道，停止呼吸心跳幾分鐘后，會出現腦細胞不可逆死亡。」

「都過去了。」紀子臣緊緊握着她的手，「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面對這些。」

「咳，子臣，當時我就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她笑着望進他的眸中，「要不是萱萱一直在我耳邊說，你還活着，也許我就活不到現在。」

「我知道。」他將臉埋進她頸窩，聲音悶悶地傳來，「我也是一樣。」

「可是翩翩有個不負責任的媽咪，不能再有這樣的爹地。」

「那你就做個負責任的媽咪。」

「子臣……」

「別說了，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去找醫生談談。」

走出病房，紀子臣抹了把臉，看看手背上的血液已經凝結，於是也不去管它，跟醫生談完了手術事宜，又打了電話去利萱那裏哄翩翩，回到自己的病房，一開門，他這才覺得腿腳發軟，渾身開始冒冷汗。

他靠着牆慢慢滑到地板上，咬牙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去，一定要堅持。

一個星期之後，手術如期進行，紀子臣一直送到了手術室的門口，看着自己心愛的妻子被一步步推進去，他這才體驗到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臨進去那一刻，薛楚突然附在他耳邊說：「我愛你。」

那樣高的一個人，瞬間癱軟在地上。一整個下午，他都一動不動坐在手術室門前，任憑利萱如何勸說，都不肯挪動半分。

彷彿是有預感一般，薛楚終究沒有被推出手術室，而是直接去了重症監護病房，醫生說術中出血太多，情況危殆，下了病危通知書。

整整一個星期的堅持在瞬間崩潰，紀子臣聽了醫生的話，一句話沒說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已是48小時之後。

病房裏空空如也，紀子臣木然地走下病床，赤腳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路都有護士在他耳邊說話，可是他什麼也聽不見。

到了熟悉的病房門前，他的手劇烈顫抖著，害怕一推開門，那個摯愛的人早已不在。

門開了，床上卻空蕩蕩的，他後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張空的病床，感覺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楚楚……」他哭着撲倒在地，淚水順着臉頰流到冰冷的地面，瞬即消失不見。

心頭彷彿穿了一個巨大的窟窿，任再多的眼淚也無法填滿，這一輩子的紛紛擾擾、糾糾纏纏，竟就這樣無言地了結了么？

而連她最後一面，他竟然都無法得見，他痛恨自己的沒用，讓她承受了四年孤寂的苦楚，現在又孤伶伶地一個人離去。

「紀先生，你先別激動，你太太她沒事，在隔壁病房呢。」這一句話彷彿救命稻草一般，霎時間解放了紀子臣的呼吸，要不然他險些以為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跑到隔壁病房，砰地一頭撞進去。

兩個女人正坐在床上聊天，見到他嘴都張得老大。

「楚楚……」他貪婪地看着那個一頭長捲髮的女人，簡直覺得她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子。

「咳。」她被口水嗆到，捂著胸口咳了半晌，才指着他道，「你幹嘛這副鬼樣子，好像死了老婆似的。」

「你沒死？」他一個箭步衝到床邊，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又在她身上到處亂摸。

「喂，你幹嘛呢，萱萱還在誒。」薛楚沒好氣地拉住他的手，「你才睡了兩天就睡糊塗了？」

「太好了，楚楚，你嚇死我了。」他驀地一把摟住她，裹緊她瘦弱的身子骨，深深地吸取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好痛，紀子臣，你想勒死我啊，我剛剛做完手術啊。」薛楚哇哇亂叫着，紀子臣卻怎樣都不肯鬆手，不過力道倒是輕了不少。

「咳，我先出去了。」利萱識相地把房間留給了兩個死而復生的人。

紀子臣坐到床上，又把薛楚上下看了個遍，才安心地復又將她摟進懷中：「我剛才差點沒嚇死，你換房間也不告訴我一聲。」

「你又沒醒來，我怎麼告訴你。」薛楚撅了嘴，「你還好意思說，我原以為醒來第一個就能見到你的，想不到萱萱告訴我說你暈過去了，你這個縮頭烏龜，要是我真死了，豈不是連你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我真以為沒見到你最後一面。」紀子臣懊惱的直想撞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難受。」他說着竟真的哭了起來，嚇得薛楚連忙拍他的背，跟哄小孩似的，「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楚楚！你把我當翩翩了？」

「呵呵，你就像個小孩子嘛。」

「你真的沒事了么？」他不放心地再次確認。

「嗯。」她重重點頭。

「那天說要下病危通知書，可沒把我嚇出好歹來。」

「這是醫院的一向做法，是為了讓你有心理準備，也不是真就那麼危險的。」

他恍然大悟般，「原來這樣啊。」

她嫣然一笑，「剛剛我聽隔壁好像很吵的樣子，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紀子臣乾咳一聲，臉上頓時紅了，「沒事啦，我去給你洗個水果吃吃吧。」

「子臣。」

「嗯？」他回頭，柔軟的唇瓣覆蓋上來，再也不需千言萬語，經歷劫難之後的愛情，綻放出奪目的芳華，會永遠籠罩着彼此。

「我愛你。」她忍不住再次吐露心底滿泄的愛意。

「我知道。」他笑了笑，再度堵住她的唇，久久未曾放開。

尾聲

「爹地爹地，你快過來呀。」翩翩連蹦帶跳地躥到旋轉木馬上，把紀子臣和薛楚二人遠遠甩到了身後。

「你看這個小妞，就知道纏着你，都不要我這個媽咪了。」薛楚忍不住發起牢騷。

紀子臣低低一笑：「既然老婆大人吃醋，那明天我們甩掉那個小傢伙，去二度蜜月怎樣？」

她訝道：「去哪，去多久？」

「既然是蜜月，當然得一個月咯。」他邪邪一笑，「順便再給小傢伙添個弟弟。」

「我才不要再生。」她仰起頭，斜睨着他。

「好老婆，我媽都發話了，一定要再生一個，這樣家裏才熱鬧。」

「讓你媽給你添個妹妹也不錯哦，我看UncleJames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她哈哈一笑，轉身跑了開去。

「好啊，楚楚，你越來越大膽了，連我媽.的玩笑也敢開，看我不好好教訓你。」他追着薛楚越跑越遠，被冷落在旁的翩翩頓時撅了嘴，拋棄了旋轉木馬蹭到他身邊，「爹地爹地，翩翩要抱抱。」

紀子臣剛剛抓住薛楚箍進懷裏，驟聞女兒也要抱，頓時為難地看了一眼薛楚，不舍地騰出一隻手把小傢伙舉到肩上，原地轉起圈來。

「哇哈哈～再快點再快點哇～」

薛楚看着女兒歡快的笑顏，心裏不禁也溢出陣陣暖意，隨着紀子臣的懷抱一同旋轉，再旋轉。

夕陽之下，他們多年前做過的夢，就在這一刻，成真。

暮靄沉沉楚天闊，攜手白頭共此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