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楚盟在佩魯賈

第一章 楚盟在佩魯賈

楚盟安靜地坐在她所住旅館門前的陰影里,一段時間以來,她唯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那裏看小街上人來人往。她痴痴看着不遠處小巷裏那個用條狀石頭壘城堡的小男孩兒。她不擔心毒太陽會把他曬暈,因他也處在一片陰影之下。

小男孩兒很有敬業精神,他一絲不苟地完成了為他的城堡加一個頂蓋的工作。騎士領主還需要一個壓寨夫人,她這樣想,搶一個就好。時間不知不覺地流失掉,她卻渾然不覺。稚嫩的小男孩兒抬頭向她望來,她強打精神抬起她消瘦的手臂向他招了招。小男孩兒用他沾滿泥土的小手在石牆上抹了抹,他站起身張開雙臂向她這邊奔跑過來。明知道那些擔心是多餘的,她仍然害怕突然從別的衚衕里衝出的小型黃蜂摩托車不小心撞著這孩子。

「媽媽!」男孩兒邊喊邊向她這邊衝過來,在她眼中,他跑步的樣子很有憂鬱王子巴喬的風範。

他將來或許可以進入佩魯賈少年隊,漸漸地,他會成為佩魯賈隊的主力球員,然後他會憑藉出色的表現加盟歐洲的豪門球隊,轉會、緋聞、名模女友,bla,bla,bla……她站起身迎接那個小男孩兒的到來。小男孩兒穿過那條小街,她微微張開雙臂,想要將他抱在自己的懷裏。

「媽媽!」又一聲清脆的呼喚傳入她的耳朵。

男孩兒已經來到她的眼前,她放低自己的身姿想要與他來個「熊抱」。

「媽媽!我要去參觀巧克力工廠。」甜美的聲音像一隻小手輕撫她的臉。

男孩兒完成了最後的衝刺,一下子沖入她身邊一位意大利中年婦女的懷中。

「我的小男子漢,媽媽今天很忙,明天我再帶你去參觀巧克力工廠好嗎?」抱小男孩兒的女人說。

「不嘛!我就要今天去巧克力工廠。我要吃巧克力!我要吃巧克力!」男孩兒先是在女人的懷裏撒嬌,他正處在大哭大鬧的邊緣。

「呃,特蕾莎,」她直起身回頭對抱着男孩兒的女人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帶着佩佩去參觀巧克力工廠,我對佩魯賈周邊地區已經很熟了。」

古銅色皮膚的特蕾莎望着面前這位精神上好像受過創傷的女孩兒說:「楚,你真的確定你能行,你的嘴唇和麵粉一樣白。」

楚盟的嘴角勉強掛起一絲笑容,「沒問題,我應付得來。」她又轉向佩佩,「佩佩,告訴姐姐,你願意和姐姐一起去巧克力工廠嗎?」

「我願意。」

稚嫩的童聲傳入楚盟的耳朵,聽到那三個字,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我也願意。」她用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

國內最近來消息了,她所在的那所大學接受了她休學的申請,但學校建議她完成這個學期的學業再休學。決定權還是在楚盟自己手中,她知道無論如何她是要回去一趟的。

楚盟已經決定留在意大利佩魯賈的斯特拉尼爾尼大學學習,因為她要在這裏看護一位曾經對她極為重要的人,他就是被銀質子彈打爛了心臟的白課題。

一個月以前的那天夜裏,楚盟開着搶來的汽車拉着白課題的屍體漫無目的地一路向南開去,直到她的汽車拋錨在佩魯賈的郊區。楚盟伏在方向盤上,渾身是傷;全身彈孔多達二十多處的白課題躺在後座上,他的心臟已經被銀彈打爛。

佩魯賈市區古城牆北緣的聖天使教堂的神甫發現了停在路邊野地里的車子,他救了昏迷不醒的楚盟。楚盟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正躺在這座極其老舊的教堂唱詩班的坐席上,滿頭白髮的神甫正用沾濕的毛巾擦拭她的額頭。後來她知道,這座古羅馬風格的教堂曾經是一座異教徒的神廟。至於這裏曾經供奉著哪位或者哪些神明,連那位老神甫也說不清楚。

身為狼人的楚盟很快就恢復了健康。楚盟和神甫都是通過英語來交流的,神甫從未問過楚盟的來歷。他堅信他的義務就是救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即使那是一個異教徒。楚盟請求神甫幫她將白課題埋葬在教堂後面的古城牆的根部。神甫勉強同意了楚盟的請求。在埋葬白課題之前,楚盟為他將身體內所有銀彈取出,並親手為他擦乾淨身上每一處血污。

「我會一直在這裏陪着你。」她看着牆根處那堆濕潤的新土。

神甫向楚盟推薦本城由一對母女開的叫春天旅店的小旅店,這家旅店地處市中心地段,但是很安靜。旅店的主人是一對母女,母親叫瑪麗亞,五十多歲,丈夫死於建築工地,她用政府和工頭賠的錢開了這家小旅店;女兒叫特蕾莎,三十歲,他丈夫在離家八十公里遠的馬爾凱的海濱城市安科納工作,她的兒子佩佩今年已經四歲了。

......最終特蕾莎還是沒有答應讓楚盟帶着佩佩去離家足有六公里遠的佩魯賈巧克力工廠,但是她格外開恩允許楚盟領着佩佩去離家四百米的翁布里亞有機市場買些新鮮的水果和從馬爾凱運來的海鮮製品。

天空中一片裂帛,楚盟抬頭望望天,又低頭看看佩佩;佩佩穿得很保暖,楚盟也不冷,她的腳下穿着白課題給她買的鹿皮皮鞋,她的腿上套著一條淺色牛仔褲,她上身那件白色長袖襯衫的外面套著深藍色羊絨背心,襯衫下擺和長長的衣袖隨意地露在羊絨背心的外面。

楚盟拉着佩佩的小手緩慢地走在去往翁布里亞有機市場的石板路上,因為佩佩的步子小,所以他們的行進速度很慢。作為翁布里亞首府的佩魯賈實在是太古老了,楚盟遠望着那些建在丘陵上的高高低低的老房子想。

「嘿,小妞,來點粉兒嗎?」街角一群年輕人中的一個金黃頭髮的青年對楚盟喊道,「陪哥玩玩!」

楚盟垂下眼瞼不去看那幾個小混混,她只想拉着佩佩快些離開是非之地,沒必要的話,楚盟不會使出古老的德魯伊教的法術。

「那東方小妞兒長得真不賴。她拉着的那個小孩兒說不定是她親生的呢。」金髮青年說,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一大片紋身。

楚盟心中不得不承認,她真的不反感那人的後半句話。出事的前一夜,白課題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他什麼也沒在她的身體里留下。金髮青年身高中等,身體健壯,他看起來已經很high了。金髮青年擠出人群,一個箭步衝到楚盟眼前,將她攔在那裏。

楚盟站定,她目光平靜地看着金髮青年。那青年的兩隻耳朵分別穿過三個耳環,他的一側鼻翼上也掛着一個金色小環,他上身的肌肉很結實,也許他除了吸毒還經常健身。

「小妞兒,陪哥玩玩怎麼樣?哥讓你好好爽爽。」小流氓用話語挑撥著楚盟的神經。「你從哪兒來?」

「離我遠一點兒!」楚盟喝道,「如果你再向前一步,我就讓你後悔招惹我!」

楚盟的威脅並沒起到作用,金髮青年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真看不出來,這安靜的小妞還挺辣的。」他腳步不穩地向楚盟*近。

楚盟鬆開佩佩的小手,柔聲對佩佩說:「佩佩,你到一邊站着,不要亂跑,好嗎?」

漂亮的小男孩兒佩佩向楚盟深深地點點頭,順着石板路跑到牆角下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裏。楚盟放心地面對那個金髮青年。

飄飄欲仙的金髮青年伸出雙手向楚盟的前胸抓來,她極輕巧地側身躲過他的下流動作。金髮青年一下撲空,他差一點把自己摔在灰色的石板路上。

一直站在旁邊的另幾個小流氓看到楚盟敏捷的身手不禁開始喝彩,這極大地刺激了那個金髮青年的自尊心。他踉踉蹌蹌地轉身要再次撲向楚盟。

即使面對一個健壯的混混也不能使楚盟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傢伙的身上。她看着金髮青年的臉,腦子裏浮現出的是白課題的臉。

這一次金髮青年更慘,他像一隻野牛似地撲上來時被楚盟一腳踢中了下頜。

「啊!」金髮青年只吼了一聲就倒在地上失去知覺了。

看到金髮青年昏厥了過去,那幾個男女青年一窩蜂地衝過來將楚盟圍住。

「我們好好教訓教訓這妞兒,她竟敢傷了我們老大。」一個滿臉黑鬍子的粗矮青年說。

「說得對!我們應該先把她抓回我們巢穴,然後再慢慢折磨她。」一個女流氓邪惡地說。

「說得對!就這麼干!」有人隨聲附和。

楚盟微閉上眼,起風了。好像受到某種力量控制的風吹起她鬢角的頭髮。其他人好像沒有感受到氣流的微妙變化,繼續躍躍欲試。

「上!」蓄黑鬍子的傢伙一個箭步向楚盟撲來,就在他離楚盟一臂遠的時候,楚盟憑空沖他一揮手臂,一股勁風將他吹出去好遠,黑鬍子正好砸到另一個同夥的身上。

楚盟使用風的力量吹開黑鬍子流氓的時候,戴着鼻環的女流氓從楚盟的後面向她撲來。楚盟轉身想要將她踢開,沒想到女流氓的手裏竟然握著辣椒噴霧劑。楚盟的腳馬上改變了方向,首先踢到了女流氓的手臂。

「啊!」女流氓捂著自己脫臼的手腕哭喊起來。「幹掉這個臭娘們兒!她一定是偷渡客,將她送進最黑暗的女子監獄!」

楚盟最不希望的就是被當局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不能離開這個地方,她不能拋下白課題不管。想到這裏,楚盟開始聚集更強大的空氣流,她準備將他們全部甩到附近的那面石牆上。

突然一個具有磁性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你們這群小混蛋在這裏胡鬧什麼?還不給我散開。」

幾個混混聽完這話立刻老老實實地不再胡來,楚盟也甩甩頭髮向說話的人看去,他是一個穿着制服的當地警察。麵皮白凈的中年警察走到楚盟面前,對她說:「你們在幹什麼?我叫卡佩羅,是佩魯賈市的警察。你是留學生?」

楚盟急於擺脫面前的中年警察,但她又不能轉身走開。她扭頭招呼蜷縮在牆邊瑟瑟發抖的佩佩,「佩佩,到姐姐這裏來。」

見楚盟召喚自己,年幼的佩佩興高采烈地向楚盟腳前跑去。「姐姐!」跑至楚盟近前的佩佩腳下一絆,楚盟急忙彎腰在他摔到下巴前抱住他。

「警官,我是一名遊客,比較羅馬的喧鬧與繁華,我更最喜歡佩魯賈這種安靜純樸的小城。我正在申請在斯特拉尼爾尼大學學習。我住在瑪麗亞和特蕾莎開的春天旅店裏,這位是特蕾莎的兒子佩佩,我們正準備去市場買些東西。」

警察認識佩佩,他看了一眼小男孩兒,「佩佩,你好嗎?」

「您好,卡佩羅先生。我很好。媽媽讓我和姐姐去翁布里亞有機市場買些新鮮的水果吃。」佩佩偷眼看旁邊不遠的不良青年,他不敢當着他們的面告訴警官他們做的壞事。

警察又轉向楚盟,「姑娘,佩魯賈是一座很好的城市,你在這裏住的時間越長,你就會越來越愛它。」警察開始吹捧他的城市,「佩魯賈呢,呃,是全意大利犯罪率最低的城市。但是,你知道,害群之馬這種動物無論在哪裏都會出現一些的,他們就像雨後森林中的蘑菇,你采也采不完。不管怎麼說,你可以安心住在這裏,有許多像我這樣的意大利警察在保護你這樣的異國遊客,這裏有許多不錯的小夥子。哦,我不是讓你看那幾個害群之馬,只有魔鬼才願意與他們媾和。」

魔鬼,那是一個好久沒有出現在她腦海里的辭彙了,自從白課題死後,楚盟曾想過自我了斷,她知道那是白課題最不想看到的。白課題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她能夠繼續活下去。

「謝謝你,卡佩羅先生。」楚盟拉着佩佩的手轉身要走。

「不用客氣,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哦,你看我都忘了。我叫楚盟。」她知道,即使她不告訴他,他也會從別的渠道知道她的名字。

與卡佩羅擦肩而過時,楚盟略為頷首,使她的長發掩住她的側臉。卡佩羅是一個知道掩飾自己的吸血鬼,楚盟下了結論。狼人中很少有人比楚盟的感覺更敏銳。開始的時候,楚盟注意到他起伏的胸脯,跳動的頸動脈,勻稱的呼吸聲,她唯獨沒聽到他的心跳聲;擦肩而過時,楚盟將她的精力全部集中去聽卡佩羅胸腔內的心跳聲,但是他的胸腔內部就像裝死人的棺材一樣一片死寂。卡佩羅這個善於掩飾真實自我的吸血鬼還是沒有將事情做到盡善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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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倪之水晶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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