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麻煩（三）

「嘿嘿，膽子不小啊，一個逃兵還敢在京師出現，還敢來喝花酒？」不等李逸轉身，對方喝道。

聽了這話，李逸眼角微微一抽，終於轉過身來。不遠處，一人正站在馬車的車轅上，剛剛直起腰來，一隻手都還沒來的放下車簾，仍然停留在半空中。那人體態本就魁偉，此刻站在車上，等著一雙豹眼，借居高臨下之勢，更添威勢。一部絡腮鬍子使他此刻看上去更像一尊凶神。

李逸仍然沒有說話，可眼生卻漸漸清亮起來，裏面的意思更是複雜。

「怎麼，有膽子當逃兵，就沒有膽子說話了嗎？」對方繼續說到，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怒意，但更多的卻是欣喜。

「喂，你是什麼人？你……」袁文才終究年輕氣盛，見到李逸被人指著鼻子罵，而他自己還不敢還嘴。剛聽完俠客故事的他，不免熱血沖頭。可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站在他身邊的大哥，一把把嘴給捂上了。

袁文朗制止了弟弟的胡鬧，趕緊上前兩步，一揖到底：「太尉大人恕罪，小弟年幼無知，冒犯了太尉大人，還望大人見諒！」

見到大哥此舉，袁文才才知道，自己幹了蠢事。驚得雙目圓瞪，一臉痴獃狀。對方居然是太尉，是大楚所有軍隊的最高統領，是軍方的一號人物。剛才自己居然喝斥了他，這，這可怎麼辦？袁文才愣在原地，腦子裏如同被雷炸過，亂鬨哄一片。

可那知道，對方高高站在馬車上，對袁文朗理也不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李逸。

「怎麼，還要老子過來請你？」對方顯然已經不耐煩了，一下從車上跳到了地上。

李逸這時才反應過來一般，身軀一震，小跑兩步，來到那人身前，膝蓋一軟，轟的一聲，便單膝拜了下去，激動道：「卑職李逸參見將軍！」

「滾起來吧！」

對方雖然說的不客氣，可是話語中卻已經聽不出一絲的怒氣。反而帶着點欣慰。

「今晚我還有事，明天到我府上來，然後那裏來的就給老子滾回那裏去。」

李逸神情一滯，心頭先是一喜，可繼而又黯淡了下去。這一幕自然落在了對方的眼裏。

「怎麼，不願意？」

「卑職，卑職，」李逸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後想想，一咬牙，應了聲：「是！」

「是什麼？」

「卑職不回去？」

「哦，為什麼？」滿心以為自己的話回觸怒對方，那知道對方居然不溫不火的繼續問了下去。李逸心頭忐忑。

「卑職如今在懷王府供事。」

「聽說這段時間，懷王府上出了個狗屁詩仙，就是你？」

「是！」對方問的高深莫測，李逸摸不準，只有老老實實答是。

「許虎也在那裏？」

李逸神色一痛，嘴角微微抽搐，顯然是被觸及了心中的傷痛。「沒有！」

「唔，你們一向都是穿一條褲子的，他為什麼不再？」對方不緊不慢問道，可不等李逸答話，他神色也是一變，彷彿知道了什麼，盯着李逸的雙眼，說道：「這麼說來，他是死了？」

「是，」李逸咬牙答道，隨即又說道：「死在錦繡軍手上。」

「哦，這麼說來，這幾年一直在西邊活動，專門抽冷子搞的蜀軍雞犬不寧的慕容山莊是你搞出來的？」

「是！」

……

一陣沉默后，伍大成終於長長吐了口氣。

「三年來，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本以為你們都死了。今天見到了你我很高興，可終究還是死了一個。」說道這裏，伍大成頓了頓，無奈的看了眼面前垂手而立的李逸。「可現在你卻是懷王的人，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小逸，有些事我也聽說了，你來京師的目的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不過，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做起來更是不容易。你既然要做，那麼便要先想好了。否則，你終究會一無所成。」

說完，伍大成拍拍李逸肩膀，邁步向紅樓走去。不過，在經過李逸身邊時，卻又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若有事，可以來獅子巷伍府找我。」

說完，便停也不停向里走去。聽到這話，李逸心頭一陣溫暖。把他開始那話帶來的震驚衝散了不少。

兩人剛剛錯身而過，伍大成還沒走到紅樓門口，李逸更是還沒有挪腳，後面便是一陣大笑傳來：「哈哈，太尉大人來得好早！沒想到，在門口居然碰上了。」

伍大成轉身，都還沒看清來人的樣貌，便不咸不淡的招呼了一聲。想來兩人也是極熟，伍大成只憑聲音便知道來的是誰：「呵呵，韓統領來的也不晚啊！」

李逸本來正轉身欲走，聽得這話，不禁停下了腳步，回頭，便看到了韓種那張臉越來越近。臉上帶着洒然的笑容，不過李逸卻知道，那不是笑給自己的。看着對方的臉，李逸心頭一股火焰騰的一下，就躥了起來，呼吸也不禁微微急促。一邊的伍大成發現了，悄悄扯了下他的衣服。

李逸一下驚醒過來，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間，便恢復了常態。可這時，他心中卻驚訝更盛：伍將軍果然知道了自己來京師的目的了么？不然剛才他為什麼要提醒我？否則若是被韓賊看出了異常，肯定會懷疑我。可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自己那裏露出了馬腳？

李逸心中疑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那裏出了錯。他自以為把自己的身份如實說出，只在關鍵處加以隱瞞，這樣一來就可以瞞過其他人。可他卻不知道，他所遇到的這些人，從懷王，到伍大成，甚至那韓種，那一個不是智機過人，手眼通天之輩？依他們的勢力，就算是一隻螞蟻也別想瞞過了他們，更何況是李逸這麼一個大活人？而且，從某種程度來講，李逸還算得是個名人。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那韓種已經來到面前。和伍大成打過招呼后，韓種看到他身邊還站了一個年青人，不由問道：「這位是？」

「哦，這位是懷王府上的李逸，近日來名震京師的詩仙。韓統領還不知道吧？」

「哦，原來是李公子，幸會幸會！」那韓種是個武夫，對詩詞一竅不通，對這些所謂的士人也是不感興趣的很。當下，嘴裏只是淡淡的敷衍。

「呵呵，不敢，在下見過韓統領！」李逸回過神來，淡淡一笑，回了一禮。「太尉大人既然還有要務，在下不敢相擾，就此告退！」

「呵呵，好，好，來日有暇，老夫在來找公子請教！」伍大成笑眯眯放走了李逸，轉身和韓種一起進了紅樓。

路上，韓種心中微微鄙夷：「好你個伍大成，明明就是一個屠夫，這才當了幾天太尉，也就附庸起風雅來了！大字都認不利索，還想作詩？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