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熟詞新曲
完顏達基道，「這種人就該揍。」
老闆像闖了大禍一般，十分擔心的向他們二人道，「客官，老漢感謝你們出手相救，你們快走吧，三爺在城東這一片誰也惹不起。」
楊豪看看垂淚道謝的兩姑娘，「老闆，你不必擔心，這事跟你們無關，若是他還敢來，城東就不會再有他這號人了。」
二人徑直上樓，留下大廳一眾目瞪口呆的食客和受驚的老闆。
在臨街的雅間坐下，夥計給他們斟茶，「兩位想吃點什麼？」
還從沒在古代點過菜，夥計也沒拿菜譜，楊豪肯定是不能點菜，「完顏兄，你來點吧。」
楊豪初次來汴京，不會點菜完顏達基可以理解，可他也很少出營，酒樓飯館來的就更少，只好說道，「把你們店裏的招牌菜都來一個。」
夥計忙道，「都上的話，需要不少時間，有些菜一時半會兒做不好，不知兩位能不能等？」
楊豪道，「哦，要等多久？」
夥計答，「一個時辰就好了。」
楊豪笑道，「完顏兄，正好無處可去，就等等吧。」
完顏達基道，「楊兄跟我想的一樣。好菜都來一份。」
夥計道一聲，「好嘞。」迅速出去下單了。
楊豪看着窗外，街上雖人來人往，卻似乎沒有一點《清明上河圖》中汴京的風姿，暗自感嘆時過境遷。
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楊豪回頭看去，見是那兩個唱曲兒的小姑娘上樓來了。兩人臉上已經沒了淚痕。
二人近前施禮，「多謝兩位恩人相救，我姐妹無以未報，只能為恩人唱只小曲兒。」
楊豪忙道，「姑娘請坐。」本想飯後聽曲，既然人家來了，就先聽聽，在下面太吵，聽不懂。
兩姑娘搬了椅子，靠牆坐下，抱起琵琶稍稍準備后，彈奏起來。
琵琶的聲音很好聽，楊豪記得高中學《琵琶行》時，語文老師還現場拿着琵琶彈奏了一番，反響很好，雖然他不懂音律。
姑娘們雙手撥弄著大小弦，口中唱到，「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蘇東坡的《水調歌頭》，好。」一曲罷，楊豪輕輕鼓掌。只是與以前聽過的大有不同，節奏更慢，旋律也更加委婉。
兩位姑娘起身點頭答謝，接着又是一曲，「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已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帳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這一曲楊豪便不知了，詞中雖有東坡二字，卻不知是地名還是人名，只鼓掌叫好，不再點明。「完顏兄覺得此曲如何？」
完顏達基淡淡地答道，「楊兄莫要取笑我，我是粗人，也只是聽個音罷了，哪裏聽得懂唱的是什麼意思。」
兩姑娘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又唱了一曲，「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嘗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這一曲溫柔凄婉許多，楊豪只聽了幾句，便覺得非常熟悉，可直至一曲唱完，還是想不起到底是誰的作品。「此曲頗為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不知這詞是何人所填？」
其中一姑娘答道，「小女子也不知，只是會唱，不知來歷。」
想不出楊豪也不再糾結，示意姑娘們繼續。
酒已上，小菜也上了兩個。這酒的酒精濃度並不高，楊豪可以喝一些，二人便就著小曲兒，慢慢吃着喝着，一邊等著店家上招牌菜。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總是能聽到熟悉的詞曲，今天倒是奇了。南唐被宋太祖所滅，李後主李煜被軟禁期間填了這首詞，引起宋太宗不瞞，被毒殺。這《虞美人》就成了李煜最後一首詞。
此時此景聽着這首《虞美人》，楊豪一時感慨良多，但年宋太祖滅南唐，俘獲皇室朝臣、嬪妃宗族盡數押往北宋都城，僅僅一百多年後，金國便對宋朝皇室做出了同樣的事情，使得南宋苟活於江南。不知宋太祖九泉之下，對此作何感想？
漸漸的菜也上了不少，品嘗過後，忍不住讚歎，果然是招牌菜，個個都是色香味俱全，難怪生意這麼好。
可酒菜雖好，楊豪在意的還是姑娘唱的小曲兒。每一首曲子，楊豪都聽得仔細，有些詞曲雖不熟悉，卻聽的津津有味。
反觀完顏達基，他就真是把小曲兒當個聲響，只顧與楊豪喝酒吃菜。他是金國人，聽不懂宋詞也屬正常。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同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滿江紅》？楊豪心裏一驚，怎麼能在金人面前唱這個。正想阻止，見完顏達基絲毫不為所動，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一轉頭，發現姑娘正緊緊的盯着他。
楊豪忙舉杯與完顏達基共飲，只聽姑娘繼續唱道，「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曲罷，兩位姑娘起身，「打擾了，小女子告退。」
楊豪見她們要走，起身掏出一錠銀子給她們，「你們回家去吧，世道太亂，不是你們能承受的。」
一姑娘接過銀子，「謝恩人教誨。我姐妹從出生時，就已無家可歸，如今世道凌亂，縱使有家，也不能回了。」說完看了一眼完顏達基，又看看楊豪，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