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節 姝雲之死

屋內燭光昏暗，楊豪邊整理好衣衫，端端正正的坐好，邊讓春月姑娘上床睡覺，免得她那個樣子教壞小孩。

小姑娘在對面站着，看了一眼地上的剪刀，楊豪剛才忘了撿走，此時就在她腳下，她在猶豫是否該相信他的話。

楊豪忙道，「既然是姝雲的妹妹，我就沒有傷害你的道理，我也是好久不見她了，很想念她。你過來坐這兒慢慢說。」

小姑娘沒有被楊豪的話打動，還是俯身撿起了剪刀，惡狠狠地說道，「你要是敢說謊，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楊豪又拉過一件衣服披上，夜晚還是有些冷，「你姐現在怎麼樣？半夜三更你找我到底是為什麼，趕快說吧。」

小姑娘拿着剪刀，沉痛的說道，「我姐死了，你不知道嗎？」

楊豪大吃一驚，突然心疼痛萬分，整個人都恍惚了。姝雲是那麼溫柔的一個姑娘，她可是他第一個女人，對他而言意義非凡，一轉眼就沒了？他難以接受，「她什麼時候死的？晚上還聽說她在接客？」

小姑娘冷笑一聲，「你不知道？我姐都死了大半個月了，你說你不知道？

楊豪起身兩步走到她面前，急切的問道，「姝雲是怎麼死的？你趕快給我說清楚。」

小姑娘繼續冷笑，「現在想知道了？一個月前你怎不來？我姐需要你的時候，你到哪裏去了？」

楊豪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肩膀，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掙開，狠狠的盯着他，突然哭起來，「還不是因為你，我姐才被金賊打死。要不是你，她肯定還活的好好的。」

被金人打死的？一時間宋奴這個詞彷彿又在他耳邊響起，不久前小姑娘被打的時候他看得清清楚楚，一腳一腳根本就沒有輕重，姝雲被活活打死，是怎樣一種慘狀，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楊豪此時此刻感同身受。「怎麼會這樣？他們為什麼要打她？」

小姑娘哭道，「我姐不從金賊，不願意伺候他們，就被打死了。」

楊豪怒了，「不伺候他們，就把人打死，還講不講道理！」

小姑娘繼續哭訴道，「我姐跟你在一起之後就天天等你，等你來找她，她跟我說那個官人不是金人，對她很好很溫柔，還送她禮物，相信你一定會去找她。從那以後就找各種理由推脫，十天沒接其他客人，後來就被一幫金賊打死了。直到她被金賊打死前還相信你會去找她，可她沒想到在她死後你也沒有再找過她，你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姐真不值，還不如當初從了那幫金賊！」

姝雲乖巧的模樣一瞬間又在楊豪頭腦中浮現，那天早晨離開前不停的說「我等你」，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以為是一句客套話。

楊豪此時悔恨萬分，姝雲可是他第一個女人，那麼好的姑娘就這樣死了？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怎麼會這樣？我那些天有事啊，她怎麼那麼傻，幹嘛非得等我。」

小姑娘泣不成聲，「她跟我說過，我們是宋人，即使我們回不去宋朝，也不能讓金賊碰我們的身體。那天見到你，我姐高興極了，以為她的生活以後就不一樣了，可誰知道……」

姝雲姑娘在楊豪心中柔弱的樣子突然變的堅毅，他穩定了一下情緒，現在不是失態的時候，「小妹妹，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會替你姐討個公道！」

小姑娘氣道，「我姐都死了，要公道還有什麼用？都是你害的她，要不是你她也不會死！」

楊豪心在顫抖，姝雲就是不遇到他，是不是也難逃一死？作為宋人，亡國之恨在她心裏分量太重。自己是什麼人？金人，還是宋人？在金人眼中他是宋奴，在宋人眼中他現在估計是金賊吧。僅憑自己一個人，如何化解兩國由無數逝去的生命堆積而起的仇恨？

雖然楊豪曾經告訴自己，金人和宋人會是一家人，雙方平等，作為一個還沒有歸屬的外來人他不會偏向任何一方，但實話實說，面對金人和宋人，他覺得自己離宋人更近，跟宋人更親。若必須做一個選擇，他會選擇做宋人。

楊豪拉小姑娘到床邊坐下，真誠的看着她，「小妹妹，你姐不在了，以後我楊豪就是你哥哥，不會讓你在這裏受苦，我要帶你出去，帶你好好活下去。」

小姑娘丟掉手中的剪刀，「不，我哪兒也不去，我姐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要在這兒陪她。」

楊豪道，「這個地方不是你能留的，要是你不走，結果會跟你姐一樣。你見過的女人有年紀大的嗎，來到這裏的姑娘不過兩年都會消失，她們去了哪裏你們肯定能猜到。天亮就跟我走，你想去哪兒我就帶你去哪兒。好嗎？」

小姑娘沉默了，她在思考。她可是來報仇的啊，現在要跟仇人走嗎？在仔細想一想，姐姐的仇人到底是他還是金賊，姐姐那麼喜歡他，殺了他姐姐也會不高興吧。

楊豪見她不說話，便問道，「小妹妹，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些什麼。

躺在床上安安穩穩的春月姑娘這時突然觸碰了一下楊豪，幽幽的說道，「大人，你也帶奴家走吧，這兒好可怕，我怕過不了幾天也被他們打死了。」

楊豪回頭看了她一眼，「你也想走嗎，我能把你帶出去，可出去以後我就顧不上你了，你要自己去謀生。」

春月急忙道，「大人，我要跟着你，我可以繼續伺候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楊豪道，「實話跟你說吧，我留在太子身邊還好，離了他我就什麼都不是，哪裏還顧得上你？你要是還想出去，我就帶你出去。」

春月想都沒想直接道，「我要出去，大人你帶我出去吧，你不要我的話，我自己去找活路。」

楊豪想了想，「好，我帶你出去。在這裏人多眼雜，你不要亂說，讓其他人知道，到時候一個都走不了。」

春月頓時喜笑顏開，連聲應是，急忙起身穿衣服，即刻就想走。

楊豪道，「你急什麼，大半夜的好好睡覺，讓我先準備一下，走的時候來接你。」

春月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萎靡下去，重新鑽進被窩。

楊豪再一次問小姑娘，「小妹妹，天亮我就帶你離開這個傷心地。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經過一番思量后，終於明白害死她姐姐不是眼前的這個人，是金賊，都是金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