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朱溫謀殺唐昭宗

第23章 朱溫謀殺唐昭宗

昭宗並不知道朱溫的這份奏章,是和朱溫下給朱友諒的密令一起送到長安的。此刻朱溫已經率領大軍抵達河中,將隨時進入關中。官員們已經沒有人敢到朝堂,只有朱友諒在宮門等待皇上的批複。只是等到下午還不見宮中動靜,朱友諒便直接派兵圍了崔胤和鄭元規等人的住宅。

昭宗心想,汴軍既然已經控制了崔胤住宅,那麼殺害崔胤的責任就不在朕,朕是被強迫的、是無奈的!昭宗長吁一口氣,終於簽了字。

崔胤見相府中的衛士突然多了起來,之前對他畢恭畢敬的人突然變得兇狠起來,嚴守門庭,禁止人員出入,知道事情來了。

但是崔胤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因為他雖然骨子裏是對抗朱溫的,但遠沒有到公開的程度,甚至也沒有這方面的謀划和行動,談不上有誰泄密。自己只是懼怕成為貳臣,作一點維繫朝廷繼續存在下去的事而已,並不打算去觸動朱溫的利益。自己對朱溫的態度也是恭敬有加,有何破綻?難道是朱溫能規測到我心中所想?或是朱溫自要入朝執政?

崔胤無法知道外面情形,希望這是出於一種誤會。等到崔胤看到進入相府的汴州兵里,有不少充作新兵的卧底汴人。崔胤立刻明白自己早就輸了,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他突然狂笑了起來,繼而大哭,不斷地自扇耳光,罵道:「賣國賊崔胤,引狼入室,賣國賊崔胤,罪該萬死,賣國賊崔胤,死得好!」

六朝以來,傳衍不息的清河崔氏,一門數百人同時被殺。大破黃巢的功臣,八十歲的老將鄭元規也因退而不休,欲以朽骨報國恩,也同時被殺,家族也成了殉葬者。

昭宗得知后,親自駕臨延喜樓,正要召問朱友諒。那朱溫已飛表到京,請昭宗遷都洛陽,免得被邠州、岐州所制。昭宗下樓,同平章事裴樞,也得得到了朱溫的來書,昂然入殿,催促百官東行。次日又驅趕士民,一概下令趕往洛陽。可憐都中之人士,號哭滿途,邊哭泣邊罵道:「賊臣崔胤,召朱溫來傾覆社稷,使我等流離失所。」張廷范、朱友諒等人,令人監督,任情捶擊,血流滿衢。

昭宗雖然不想遷都,但是此刻他的前後左右,統統換成了朱溫的心腹。這時已經由不得昭宗,硬要他啟駕東行。昭宗無奈,只得在天復四年(904年)正月下旬,帶着后妃諸王等人,離開了長安。車駕剛出都門,張廷范已奉朱溫的命令,任御營使,督兵拆毀了宮闕,以及官衙民宅。取得屋料,做成舟船,浮於渭水,沿河而下。

長安從此成為廢墟,再也沒有做為京城的資格。洛陽卻被大加興造,朱溫徵發兩河諸鎮的民匠數萬人,令張全義修治東都宮室。張全義日夜趕造,所需材料,就是取字長安都中。張全義一面遣使報知昭宗,一面報知朱溫。

昭宗行到華州,百姓夾道山呼萬歲,昭宗黯然泣道:「不要再呼朕為萬歲!朕不能再為汝主了!」等到就宿興德宮,昭宗對侍臣說道:「都中曾有俚言:『紇干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如今四處漂泊,不知竟會落在何地?」說至此,淚下沾襟。左右也莫能仰視。

二月初旬,昭宗來到陝州,因東都宮室還沒有建成,暫作停留。朱溫自河中來朝,昭宗請朱溫入宴,並令與何后和他相見。何后掩面涕泣道:「自今大家夫婦,委身於你了。」朱溫宴畢而出,留居陝州私第。昭宗命朱溫兼掌左右神策軍,以及六軍諸衛事。朱溫在私第中擺酒設宴,邀昭宗臨幸,面請先赴洛陽,督修宮闕,昭宗自然面允。

次日昭宗大宴群臣,並替朱溫餞行,酒過數巡,眾臣辭出,留朱溫在座,此外更有忠武節度使韓建一人。何后從室內出來,親捧玉卮,勸朱溫飲。偏偏這時後宮晉國夫人來到昭宗身旁,附耳說了幾句話。

朱溫未免動疑,韓建又暗中踩了踩朱溫的右足,朱溫遂託詞已醉,不飲而去。次日,朱溫立即趕赴東都洛陽。臨行之時,朱溫上書奏請改長安為佑國軍,以韓建為佑國節度使。昭宗雖然准奏,心下卻懷着鬼胎,夜間密書絹詔,遣使到西川、河東、淮南,分投告急。

詔中說道:「朕被朱溫逼遷洛陽,行同幽閉。詔敕皆出於他手,朕意不得復通,卿等可糾合各鎮,速圖匡複」。不久,朱溫上表聲稱洛陽宮室,已經構成,請車駕急速啟行。司天監王墀,卻上奏說星氣有變,期在今秋,此時不利東行。

昭宗因而想拖延到至冬,然後再赴洛陽,屢派宮人去告訴朱溫,說是皇后新產,不便上道。請等到十月再東行,把醫官使閻佑之診后藥方作為證據。朱溫懷疑昭宗徘徊等變,即遣牙官寇彥卿,帶兵來到陝州。朱溫叮囑他說道:「你快速趕到陝州,催促官家過來。」

寇彥卿到了行宮,狐假虎威,逼迫昭宗即日登程。昭宗拗他不過,只好動身。朱溫親自來到新安迎駕,暗中令醫官許昭遠,告發閻佑之、王墀以及晉國夫人,謀害元帥,一併收捕處死。自從崔胤被殺,六軍散亡殆盡。所余擊毬供奉內園的小兒二百餘人,隨駕東來。朱溫設食於帳幄之中,誘令他們赴飲,悉數縊死。

朱溫另選二百餘人,大小相似,代充此役。昭宗初時還沒有察覺,數日之後才得知此事。自此以後,御駕左右,全是朱溫的私人,所有帝后都一舉一動,無不得知。

等昭宗到達東都,御殿受朝,改元天祐。更命陝州為興唐府,授蔣玄暉、王殷為宣徽南北院使,張廷范為衛使,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召朱友恭、氏叔琮為左右龍武統軍,並掌宿衛,擢升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進朱溫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昭宗毫無主權,專仰諸人鼻息,事事牽制,抑鬱無聊。

昭宗又封錢鏐為越王,羅紹威為鄴王,尚望他們熱心王室,報恩勤王。那李茂貞、李繼徽、李克用、劉仁恭、王建、楊行密等,卻移檄往來,聲討朱溫,均以興復為借口。朱溫想西攻李茂貞,恐昭宗趁機生變。朱溫打算乘勢廢立,以便日後篡奪。

朱溫於是派判官李振來到洛陽,與蔣玄暉、朱友恭、氏叔琮等共同謀議。這些人只知有朱溫,不知有昭宗,索性想出一條絕計。秋天的一個夜裏,昭宗正夜宿椒殿。蔣玄暉率牙官史太等百餘人,夜叩宮口,說是有緊急軍事,面奏皇帝。宮人裴貞一開門,史太等一擁而進。裴貞一慌張著說道:「如有急奏,何必帶兵?」話音未落,玉頸已挨了一刃,頓時倒在門前。

蔣玄暉在後面,大呼道:「至尊何在?」昭儀李漸榮披衣當先而來,開軒一望,只見刀芒四閃。料知他們不懷好意,凄聲道:「寧殺我曹,勿傷大家。」昭宗也被驚起,單衣跣足,跑出寢門。正遇到史太持刀進來,昭宗慌忙繞柱奔走。

史太追趕不舍,李漸榮搶上數步,以身體蔽護昭宗。史太用刀刺死了李漸榮。昭宗越覺驚慌,用手抱頭,欲竄無路。但聽砉然一聲,已是不省人事,倒地歸天。這年昭宗三十八歲,在位一十六年。

何后披髮出來,碰著蔣玄暉,連忙向他乞哀。蔣玄暉倒也不忍下手,釋令入內。於是蔣玄暉等人矯詔宣稱李漸榮、裴貞一謀逆殺君,應立輝王李祚為皇太子,改名為李柷,監軍國事。

次日,蔣玄暉等人又矯稱皇后的旨意,令太子李柷在柩前即位。李柷為何后所生,年僅十三,哪裏知道什麼大政。昭宗死後,也匆匆棺殮。自何后以下,誰也不敢高聲舉哀,全是草率了事。

朱溫聞得已弒了昭宗,佯作驚惶狀,說道:「這些奴才負我,使我受萬代惡名。」於是直趨東都,進入拜謁梓宮,伏地慟哭。接着即覲見新皇,奏稱朱友恭、氏叔琮等人不能管束士卒,應加貶殺。隨即貶朱友恭為崖州司戶,氏叔琮為白州司戶,一概令他們自盡。朱友恭是朱溫養子,原名李彥威,臨死之時,向眾人大呼道:「賣我塞天下謗,但能欺人,不能欺鬼神。似此行為,尚望有后嗎?」

新皇帝李柷御殿接受朝拜,即唐哀帝,尊何皇後為皇太后。天平節度使張全義來朝,任河南尹併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又命朱溫兼天平節度使,朱溫辭歸大梁。劉隱重賂朱溫,得他庇護,令掌節鉞。

倏忽間又過一年,哀帝不敢改元,仍稱天祐二年。朱溫已決意篡唐,特使蔣玄暉邀集昭宗諸子,共宴九曲池。那時聯翩赴宴的,有德王李裕、棣王李祤、虔王李禊、沂王李禋、遂王李褘、景王李秘、祁王李祺、雅王李禎、瓊王李祥等九人。朱溫殷勤款待,灌得諸王酩酊大醉。朱溫即命武士入內,一一扼死,投屍池中。

哀帝怎敢過問,只能奉昭宗安葬和陵,算是人子送終的大典。同平章事柳璨舉進士及第,不過四年,驟得相位,一味求媚朱溫。蔣玄暉、張廷范等一班朱溫的權奴,如裴樞、崔遠、獨孤損三人,極為輕視柳璨,柳璨引以為憾。

張廷范以優人得寵於朱溫,表薦為太常卿。裴樞支吾著道:「張廷范是國家功臣,方得重任,何需樂官?這事恐非元帥意旨,不便曲意聽從。」朱溫聞言,對賓佐道:「我曾經說過裴樞,器識真純,不入浮黨,今有此議,是他本態畢露。」柳璨正想推倒裴樞等人,趁機落井下石,向朱溫添了許多壞話,並將獨孤損、崔遠兩相,一併牽入進來,說是與裴樞同黨。朱溫於是請罷三相,另薦禮部侍郎張文蔚,吏部侍郎楊涉,同平章事。

到了夏日,彗星出於西北方,占驗家說是應在君臣,恐有誅殺大禍。柳璨便將平時嫉忌的諸人,列作一表,秘密獻給朱溫,且說道:「此等都是怨望腹誹,可加誅殺,上應星變。」朱溫尚在遲疑,判官李振進言道:「大王欲圖大事,不除掉這些人人物,不能得志。」

朱溫當即貶獨孤損為棣州刺史,裴樞為登州刺史,崔遠為萊州刺史,吏部尚書陸扆為濮州司戶,工部尚書王溥為淄州司戶,太子太保趙崇為曹州司戶,兵部侍郎王贊為濰州司戶。此外或是世胄,或是由科班,得入三省台閣的諸臣,稍有聲望者,一律貶竄,朝堂為之一空。

李振還不肯干休,勸朱溫斬草除根。原來李振屢試進士,終不能及第,所以深恨縉紳,想把他們一網打盡。朱溫因而派兵到白馬驛,截住裴樞等三十餘人,盡行殺死,投屍於河中。李振得以泄恨,對朱溫笑道:「此輩清流,應投濁流。」朱溫也含笑點首,引為快事。

柳璨誅殺、驅逐了同僚之後,恐人心未服,特召前禮部員外郎司空圖入朝,欲加以重任。司空圖本來見朝事混亂,早已棄官,隱居王官谷,至此不得已入朝。佯為衰老,墜落朝笏,大失禮儀。柳璨又傳詔,說他匪夷匪惠,難列朝廷,可仍放回,這數正中司空圖心意,便飄然出都。後來朱溫篡位,又征司空圖為禮部尚書,司空圖依然不受。哀帝遇害后,司空圖絕食而死,完名全節。

朱溫獨攬大權,受命為諸道兵馬元帥,別開幕府。朱溫已經成為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大強藩,但並不意味着沒有人敢和他作對。王建就已經和李茂貞聯合起來,準備進攻關中。李茂貞被朱溫打得落花流水之時,西川諸將勸王建乘機攻取李茂貞的鳳翔。王建有些猶豫,徵詢節度判官馮涓的意見。

馮涓說道:「兵者兇器,殘民耗財。今梁、晉虎爭,勢不兩立,若並而為一,舉兵向蜀,縱諸葛武侯復生,也不能相敵。鳳翔,蜀之籓蔽,不如與之和親,結為婚姻。無事則務農訓兵,保固疆場。有事則觀釁而動,可以萬全。」王建接受了馮涓的建議,派人與李茂貞修好。李茂貞遣判官趙鍠到西川,為其侄天雄節度使李繼崇求婚。王建答應了婚事,把女兒普慈公主嫁給了李繼崇。李茂貞經常要求的物資和士卒,王建也一概給他。兩人結好之後,自然對朱溫不利。

朱溫便想先發制人,以大唐朝廷的名義下令給忠義軍節度使趙匡凝:派出水師,從長江三峽逆流而上,進攻王建。然而朱溫卻沒有想到,趙匡凝一直是對大唐忠心不二。不管皇帝在哪裏,也不管大唐天子是被誰挾持,趙匡凝兄弟都會把賦稅送到皇帝所在地的藩鎮。

昭宗被殺后,朱溫派使向各地藩鎮通告,觀察他們的反應。趙匡凝對使者流涕說道:「受唐恩深,不敢有他志。"明顯是對朱溫不滿。不過朱溫暫時沒有想處理他,而是想利用他一把。趙匡凝不敢違逆朱溫,對王建發動了進攻。趙匡凝遣水軍上峽攻打王建的夔州,被渝州知州王宗阮擊敗。

不過雙方不打不相交,王建打退趙匡凝之後,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將昭宗發給他的求救密詔,送給了趙匡凝,拉趙匡凝入伙,一同對抗朱溫。以大唐室忠臣自居的趙匡凝接受了王建的建議,派遣使節前往成都,表答和好誠意。與王李同盟一樣,王建與趙匡凝不但締結了盟約,也結成了兒女親家。

與此同時,由於朱溫實力太強,單靠王建一個盟友,似乎力量不夠。於是趙匡凝又派使者前往揚州,與楊行密結盟,相互呼應,趙匡凝加入了反對朱溫的陣營。趙匡凝這些動作,自然瞞不過朱溫的耳目。朱溫大怒,當即決定討伐趙匡凝。

天祐二年(905年)八月,朱溫以武寧節度使楊師厚為先鋒,率部攻入了忠義鎮境內。在他的後面,還有朱溫親自統率的大軍。趙匡凝不是楊師厚的對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楊師厚便將忠義鎮所屬的各支州全部拿下,如入無人之境。九月初,朱溫親率大軍直抵漢水北岸,與忠義總部襄州僅一河之隔。趙匡凝集結了二萬人馬,在漢水南岸列陣,準備據河死守。

九月五日,朱溫了解到忠義軍的部署后,一面正面佯攻,擺出強渡漢水的樣子,吸引住趙匡凝的注意力。一面命楊師厚率一支偏師西行六十里,在一個叫陰谷口的地方悄悄架設浮橋。趙匡凝果然被朱溫騙住,對汴州兵的秘密架橋行動毫無察覺。

九月七日,陰谷口浮橋建造完畢,楊師厚所部完全渡過了漢水。九月八日,楊師厚率軍沿漢水南岸東進,對趙匡凝請親自率領的忠義軍發起攻擊。兩萬忠義軍被擊潰,趙匡凝倉皇逃回襄州城。趙匡凝感到襄州守不住,帶着自己的家人和親兵,上船順漢水而下,投奔楊行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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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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