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馬希聲冤殺高郁

第8章 馬希聲冤殺高郁

天成四年(929年),年近八旬的楚國國王馬殷自知來日無多,終於準備確定繼承人。此時經歷過唐末混沌亂世的梟雄們大都已死去,算得上同齡人的唯有馬殷和錢鏐還活在人間。

倒這個時候,論疆域楚國面積已經夠大,和江南的藩鎮相比,和吳國相當,比吳越、南漢、閩國要大。同時也和吳國、南漢、荊南等藩國都已經實現了和平相處。馬殷覺得自己的人生也算成功,但是對於幾個兒子卻感到不是十分滿意,因此他一直沒有能確定世子的人選。

與馬殷同一時代的那梟雄豪傑們,自身能力都很強悍,但兒子大多是平庸之輩。如後梁的朱溫和前蜀的王建,雖然自己很能幹,但在他們死後,兒子無能,導致了國家很快被滅。楊行密號稱南國第一人,卻生了一幫無能的兒子,結果江山社稷早早的被別人掌控。

馬殷目睹這些王朝和藩鎮的消亡,也非常擔心自己死後,楚國的江山社稷會出現類似情況,所以非常慎重地選擇接班人。

馬希振是馬殷和第一任夫人劉杏蘭所生的嫡長子,他善於吟詩作詞,此時已官至武順軍節度使、侍中,是眾人公認的賢明之士。空餘時間,馬希振經常和楚國有名的高僧虛中談詩論詞,曾有「嘉魚在深處、幽鳥立多時」的佳句。

馬希振作為馬殷的嫡長子,又是公認的賢明之士,同時他又得到了高郁和馬賓的支持,本來應該毫無爭議的成為楚國王位繼承人。但是馬殷最終沒有選擇馬希振為楚國的接班人,而是選擇了他的次子馬希聲。

馬希聲是馬殷的次子,年齡僅次於馬希振。馬希聲是馬殷和他最愛的德妃袁文香所生。馬希聲因為母親的緣故,十分受馬殷寵愛和信任。馬殷一向對德妃袁文香寵愛有加,對於立世子一事,自然會偏向德妃所生的兒子。同時馬希聲也得到了馬殷三弟馬存的大力支持,畢竟馬存自許州南下開始,就一直和文香的關係不錯,自然也偏向馬希聲。

而作為嫡長子的馬希振,卻反而因為母親早早就去世了,雖然得到了高郁和馬賓的支持,卻沒有得到馬殷的充分信任和重用。除了馬希振和馬希聲之外,還有幾個兒子馬希范、馬希旺、馬希萼、馬希杲,年齡也都在二十歲以上。馬希范是馬殷的第三個兒子,是夫人陳丹女所生,能力還不錯。馬希杲,是華夫人所生,他為官期間,善於治理內政,並深得民心。

馬殷之前也很猶豫,便徵詢了幾個大臣的意見。高郁首先說道:「殿下,自古以來就是立嫡立長或立賢,現在殿下長子希振,是劉夫人所生,為人賢明。同時劉夫人和殿下相從於患難之中,又由大功於殿下,理應立他為世子。」馬賓由於和劉杏蘭相處時間長,也支持馬希振。馬賓因此附和高郁,說道:「大哥,高先生所言極是,小弟也以為希振最為合適。」

但是馬存卻不同意,說道:「大哥,小弟以為希聲年輕有為,能力超群,因此希聲才是最合適的人選。」馬存一向和文香關係親密,自然是要替她的兒子說話。袁詮是文香的叔父,也大力舉薦馬希聲為世子。他們四人因此爭論不休,讓馬殷感到左右為難。

馬殷只得又詢問另外兩個重臣姚彥章和許德勛的意見。姚彥章和許德勛卻都說道:「這是殿下的家事,應該由殿下自己決定。」他們畢竟是外人,也知道馬殷的幾個兒子正在相互爭奪世子之位。他們不想得罪人,這才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馬殷一時之間,難以決斷。回到後宮之後,又和文香商議此事。文香自然是要馬殷立自己的兒子希聲為世子。馬殷畢竟最寵愛袁德妃,因此選擇了馬希聲為接班人。雖然高郁又極力反對,但是馬殷這一次沒有採納他的建議,而是聽了德妃的話。馬殷希望自己百年之後,文香依然能過得舒心。

天成四年(公元929年)三月,七十八歲的馬殷感到身體不適,隨即任命馬希聲知政事,總管內外軍政事務,遇到事情可以先行後奏。至此,馬殷已經指定馬希聲為楚國的接班人,而且開始讓馬希聲主持日常事務的處理。

雖然馬殷依然健在,但楚國開始進入了馬希聲的時代。長子馬希振眼見大事已定,便明智的放棄了官職,成了一名道士。馬殷在確定馬希聲世子之位后,又把三子馬希范外調朗州為永順軍節度使,馬希杲為桂州靜江軍節度使。

當上了世子的馬希聲,自然很興奮。馬希聲總理楚國軍政事務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楚國的功勛下手,高郁成為馬希聲的首選。由於高郁一直支持馬希振,而且大權在握,這些都引起了馬希聲的不滿和嫉妒、懷疑。

高郁自揚州和馬殷相識,已經輔佐馬殷三十多年,為楚國的發展壯大和江山穩固立下了巨大的功勞,成為馬殷手下當仁不讓的頭號謀主,其地位堪比蜀漢的諸葛亮。但是高郁雖然能力超強,但也有其致命的弱點。他為人孤傲,自命不凡,生活奢華、極其貪財,為了貪財享受,不擇手段。

高郁平時飲水十分愛乾淨,他總是懷疑家的井水不幹凈,為了使井水能夠潔凈無污,他用銀葉把整個井壁全部包圍起來,從上至下,均是如此,十分奢侈浪費。連喝水都要用銀葉保護,確實是有些太過奢華,高郁的這種行為自然激怒了很多楚國的官員,不時有官員為此彈劾舉報高郁。但是馬殷卻對這些充耳不聞,依然器重和信任高郁,高郁毫髮無損。

辰州有位居民向氏,曾經燒制出一條龍,任憑四周颳風下雨,都不能使其熄滅,這條龍最後被燒為灰燼,但其龍角卻沒有燒化,卻瑩白如玉,成為一個稀世珍寶,被向氏所收藏。高郁得知了此事之後,覺得那個龍角很有意思,便向向氏買此龍角。向氏的精心收藏寶物,自然不願意輕易賣給高郁。

高郁在楚國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當即發怒,便自己隨便估計了一個價格,直接派人強行買賣,半買半搶,把這個龍角佔為已有。有人對高郁說道:「高司馬這是要禍事了嗎,為什麼用這種不祥之物來招致厄運?」但是高郁不以為然。

高郁如此高調囂張,自然成為了楚國文武百官中的頭號人物。馬殷的那些兒子們,尤其是馬希聲,自然心中不爽。他們擔心高郁會對他們的繼位產生威脅,於是想早日把高郁除掉。而楚國的其他文武官員,嫉妒高郁的長期得寵,經久不衰,也有不少了欲除之而後快。

四周的各藩鎮也知道高郁在楚國的作用和地位,也行幹掉高郁,以此使楚國早日走向衰亡。從馬殷的兒子們,到楚國的大部分文武官員,再到楚國的鄰居,大家都對高郁十分不滿,甚至有聯手幹掉高郁的趨勢。

之前馬希范出洛陽時,李存勖便搞了一次調撥離間的把戲,雖然並不高明,卻讓馬希范中計。馬希范回到楚國后,便反覆向馬殷講述高郁的壞話。雖然馬殷並不理會,但對高郁在楚國的地位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荊南的高季興,也不遺餘力的離間高郁和馬家關係。當馬希聲還是節度副使時,高季興便偷偷寫書信給馬希聲,書信的內容很有意思,和馬希聲幾乎毫無關係。高季興在信中表示對高郁的能力和功勞十分讚賞,因此決定和高鬱結為結拜兄弟。高季興要想和高鬱結拜,卻些信給馬希聲,明顯是在挑拔離間。然而卻被馬殷識破,此計毫無效果。

不久之後,高季興見此計不成,又生一計,乾脆派遣姦細到楚國,到處散播不利於高郁的言論,諸如「聽說楚國重用高郁,各藩鎮大喜,以為亡馬氏者必定是搞郁。」「馬氏政事皆出於高郁,這是馬家子孫的大憂!」

馬希聲的妻子是節度行軍司馬楊諡之女楊氏,楊氏家族的成員們靠着馬希聲這層關係,開始驕橫跋扈、胡作非為。楊氏的兄長楊昭遂,已經當上了行軍司馬,但貪心不足,十分嫉妒眼紅高郁職位。便在妹夫馬希聲跟前反覆訴說高郁的壞話,目的很明確,搞掉高郁,讓他接替高郁,以職掌楚國的財政大權。

馬希聲在眾人的挑唆下,開始不斷地在馬殷面前編織羅列高郁的各種罪行,如貪污受賄、奢侈不法、勾結外敵、私通強藩等等,如不除掉高郁,將來會對楚國有巨大隱患。

高郁跟隨馬殷三十多年,是楚國的開國元勛。高郁和馬殷感情十分深厚,而且也為楚國立下了巨大功勞。馬殷對高郁極為了解和信任,當然不會輕易聽信馬希聲的一面之詞。

馬殷對兒子語重心常的說道:「高郁,是成就馬家霸業之人,你們以後不得再說這種話!我們不能虧待了他,你們務必要尊重高先生!」在馬殷那邊碰了釘子的馬希聲仍不肯死心:要保全高郁也可以,但是又剝奪高郁的兵權,讓他掌握兵權,是件非常可怕的事,還是要防患於未然。

儘管馬殷不相信馬希聲所羅列的那些罪行,但架不住馬希聲的反覆訴說。當然馬希聲也通過母親德妃向馬殷進言,外加馬希范也對高郁有意見。馬殷最終選擇了妥協,將高郁貶為行軍司馬,免去了高郁一些權力。馬殷其實也是為高郁好,他不想讓高郁和兒子們鬧得太僵。

高郁卻沒有體會出馬殷的一番苦心,得知一向對自己敬重有加、言聽計從的馬殷居然削弱了自己的權力,十分桀驁不服,公開叫囂道:「我服侍楚王已多年,現在大事已成。我還是要趕快去經營西山,準備告老回鄉。狗崽漸漸長大,能咬人了。」狂妄不馴的高郁把發泄的矛頭直接對準了馬希聲,當然也為自己帶來了災禍。

高郁的抱怨很快便傳到了馬希聲耳朵里,馬希聲怒不可遏,和高郁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天成四年(929年)七月,馬希聲偽造了一份馬殷的詔令,內容是逮捕並處死高郁,罪名是謀反!馬希聲此時已經是楚國的實際掌權者,他的命令誰敢違抗,外加高郁平時人緣不太好,關鍵時刻沒人幫他說情。高郁最終以謀反之罪名被馬希聲處死,並被滿門抄斬。

馬殷的其他開國功勛,諸如李瓊、秦彥暉、許德勛、姚彥章等人,大多得以善終,唯有高郁慘遭冤殺。

高郁被殺之時,馬殷躺在病床之上卧病不起,根本不知道他多年尊敬的高郁先生居然被兒子給冤枉殺了。

有一天,馬殷發現天氣非常奇怪,居然大霧四塞,迷茫一片,似乎是不祥之兆。馬殷對身邊的侍從們說道:「我當年跟隨孫儒,每當孫儒濫殺無辜之人時,天空總會出現異常狀況。難道現在我們的長沙城,獄中也有冤案嗎?」

馬殷的左右知道再也無法向馬殷隱瞞,於是把高郁被馬希聲殺死的消息向馬殷如實彙報。馬殷聽說高郁被殺,頓時捶胸頓足,放聲痛哭道:「我真的老不中用了,楚國的政事也不用經過我了,致使功勛大臣們遭受冤死!這個地方我也不能呆多久!」

面對兒子馬希聲矯詔殺大臣的行為,馬殷已經是無可奈何了。他畢竟年事已高,不想多事了。要知道,馬殷雖然病重,但他還是楚國的國王,而馬希聲只不過是代理事務而已。以馬殷巨大的威望,隨時可以把馬希聲給廢掉。但馬殷選擇了縱容和忍讓,沒有對馬希聲進行責罰。

馬希聲殺了高郁之時,洛陽的李嗣源去世。李嗣源登基那一年已過了六十歲,他每天夜間在宮中焚香向天神祝告說道:「我本來是個沙陀族胡人,由於戰亂被眾人推舉出來繼位;願上天早降聖人,做百姓的君主。」李嗣源在位時糧谷多次豐收,兵戈少見。

很快,宋王李從厚到達洛陽,即大唐皇帝之位。秦王李從榮死後,朱洪實之妻入宮,與宮中司掌衣飾的王氏說到秦王,王氏道:「秦王作為王子,不在父皇左右侍奉疾病,以致被人歸加罪名,是他自己招的;如果說他大逆不道,那是誣陷他太過份了。朱司徒是最受秦王恩寵的,當時不替他辯護,真是太可惜了。」

朱洪實聽到這些話,感到恐懼,與康義誠一起把這些話上奏李從厚。並說王氏同李從榮私通,替李從榮刺探宮中之事。李從厚自然大怒,即把王氏賜死。事情又牽連到王淑妃,王淑妃平素對李從榮很厚待,李從厚從此對王淑妃產生懷疑。

接着李從厚大赦天下,更改年號為應順。又加封河陽節度使兼侍衛都指揮使康義誠兼任侍中,判理六軍諸衛事。朱弘昭、馮贇嫉妒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安彥威、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忠正節度使張從賓等人,請李從厚調出安彥威為護國節度使,任用捧聖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代替他;調出張從賓為彰義節度使,任用嚴衛步軍都指揮使皇甫遇代替他。

唐鳳翔節度使兼侍中潞王李從珂,年輕時與石敬瑭跟從李嗣源征伐,立過功,有聲望,得人心;朱弘昭、馮贇的地位和聲望,比起李從珂、石敬瑭二人相差很遠,朱、馮一執掌朝政,便很憎惡這兩個人。

李嗣源有病之時,潞王李從珂經常讓他的夫人入宮侍奉。等到李嗣源病逝,潞王李從珂卻託詞有病不來。朝廷使臣到過鳳翔的人中,自稱伺探得潞王李從珂陰謀造反。當時潞王李從珂長子李重吉在朝廷任控鶴都指揮使,朱弘昭、馮贇不想讓他掌管禁中兵權,調他出任亳州團練使。潞王李從珂有個女兒李惠明出家為尼,住在洛陽,也被召入禁中。潞王李從珂由此產生疑懼。

朱弘昭、馮贇又不想讓石敬瑭久居太原,並且想召回權知天雄軍府的孟漢瓊。遷成德節度使范延光為天雄節度使,代替孟漢瓊;派潞王李從珂為河東節度使,兼任北都太原留守;遷石敬瑭為成德節度使。這些調遣都不下皇帝詔書,只是派使臣持樞密院所行的文書,護送著到達各個鎮所。

潞王李從珂已經與朝廷猜忌疏遠,朝廷又任命李從璋主持鳳翔事務。李從璋性情粗魯,而且幸災樂禍,以前代替安重誨鎮守河中,親手槌殺了安重誨。李從珂聽說要派他接替自己,心裏尤其厭惡,想要拒絕朝廷的命令,卻兵弱糧少,不知怎麼辦為好,便同所屬將佐商議,眾人都說道:「國家政事都操縱在朱弘昭、馮贇手中,大王您功高名大,震懾君主,離開鎮所必然不能保全自己。你不能接受別人的替代。」

李從珂又詢問觀察判官馬胤孫,說道:「現在,我要前往京師洛陽,應當朝哪個方向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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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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