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述律平立下大功

刺葛一拍腦袋，想出一條計策：自己率領部眾北撤，引誘阿保機的主力追擊，使其脫離後方。然後再讓老四寅底石率一路偏師，繞道去襲擊阿保機的行營大帳，奪取大哥那套正版可汗旗鼓。同時，他還讓一個叫神述姑的薩滿大巫師，帶人前去襲擊對契丹來說，非常神聖的天梯山明王樓。

阿保機在乙室堇淀撲了個空，一打聽，才得知老二他們己經北逃，便命向北搜索追擊。阿保機還是有些輕敵，在不經意間，落入刺葛的算計之中，他和他的大軍離行營大帳越來越遠了。於是寅底石的奇襲就沒費什麼力氣，一舉攻入阿保機大營。按照契丹打仗的慣例，寅底石的人馬一邊搶劫、一邊放火，忘記了他們最主要的任務是什麼。在他們短暫的延遲中，一個女人出場了。

如果要評選一個那個時候最強悍的男人，那麼有實力的候選人太多，個人見仁見智，永遠得不出一個結果。但是如果評選的是一個最強悍的女人，那沒有疑問了，就是這個女人：述律平。

述律平的祖先是回紇人，她的曾祖述律魏寧在回紇汗國瓦解之後，帶着族人轉投契丹。到了述律家的第三代家主述律月椀，身任梅里兼阿扎割只，在契丹國中的地位已經很高。在此基礎上，述律家家主巴結上了契丹第一豪門世里家族，娶了大夷里堇世里勻德實的女兒，也就是阿保機的姑姑為妻，生下了述律平。

阿保機稍稍成年，就迎娶了小自己七歲，和他一樣精明能幹的表妹述律平為妻，鞏固了世里與述律兩大家族的聯盟。這是一對相親相愛、團結互助、卻在很多方面又迥然不同的夫妻。

阿保機這人比較崇拜漢文化，視漢高祖劉邦為自己的人生偶像。他一度想把自己的姓氏由「世里」改成「劉」。漢高祖打天下是要有賢臣輔佐的，誰是劉邦手下的第一人呢？阿保機認為是宰相蕭何。阿保機便讓述律家，以及與世里家通婚的幾家契丹豪族都改姓「蕭」，為國輔弼。

述律平與丈夫不同，對漢文化非常反感，討厭在自己的大名前加一個漢味十足的「蕭」字。所以，述律平成為了遼朝歷代皇后中唯一一個不姓蕭的。當然，從她後來行事作風看，讓她姓蕭確實不當，要改也應該改成姓「呂」，因為她有呂后之風。

不僅如此，述律平在阿保機死後，將世里、遙輦等家族的姓氏都改成了「耶律」，以清除「劉」姓的「餘毒」。從此以後，契丹就有了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耶律」和「蕭」兩大姓氏，分別代表了這對夫婦各自的強大意志。

且說述律平這個女漢子，能夠一直擔當契丹的大姐大，自然有她實力基礎。平日裏阿保機統兵四齣征伐，把抓來的大批胡漢人丁充作奴隸。述律平留守本部，認識到這是一個人力寶庫，就用心從中挑選了精悍能幹之人，取消奴隸身份，予以厚待，組建了一支只聽命於自己，連阿保機都難指揮得動的私人軍隊。

按常規來說，這樣一支由多個民族混合編成的軍隊，不太好指揮。但述律平有知人善任之能，很會當領導。她雖然討厭漢文化，卻沒有恨屋及烏的作風，對漢人中的優秀人才，同樣提拔重用。契丹開國過程中最重要的兩位漢臣，就是由這位討厭漢文化的女人舉薦給他丈夫的。

因為有識人之能，述律平挑出的人自然差不了，她認為她選出來的人像珊瑚一樣珍貴，所以給自己的私人軍隊取名為「屬珊軍」，是一支規模暫時還不算大，但很有戰鬥力的軍隊。述律平養兵千日，現在小叔子攻來搶東西，屬珊軍發威的時候到了。他們火速集合起來，把寅底石的人馬給趕了出去，並將叛軍剛剛搶走的旗鼓又搶了回來。

相比寅底石從勝利走向失敗的偷襲行動，神速姑對契丹天梯山聖地的襲擊更成功一些。西樓就是後來遼上京臨潢府，阿保機在此築城，想仿效漢人，拋棄歷代契丹可汗逐水而居的舊風俗，將這裏變成自己的都城。此時城尚未建好，只是完成了一些附屬工程，如剛建好的祭祀用的明王樓，裏面供奉著契丹傳說中的祖先奇首可汗留下來的神帳。

但問題是，明王是佛教用語，明王樓自然是佛教建築。契丹人祭祀祖先，當然應該由薩滿巫師來主持，什麼時候輪到洋和尚來狗拿耗子？明王樓這座代表了洋神仙利益的建築，激起了契丹的神仙捍衛者神速姑大巫無盡憤怒。所以他格外神勇，不但搶走了神帳，把明王樓燒成了灰燼，還把阿保機的首都砸得稀巴爛，害得後來阿保機稱帝三年後，才算擁有了自己的都城。

得知後方接連受到剌葛叛軍的襲擾，阿保機決定轉變方略，不去追擊剌葛的主力，而是回軍於土河河畔休整。他做出猛虎在山之勢，使剌葛不敢再分出小股部隊襲擾自己的後方。這種守株待兔式的保守打法，讓阿保機的部下不能理解，幹嘛不從速追擊，儘快解決剌葛叛軍呢？

阿保機胸有成竹，對部下們說道：「剌葛不敢和我硬戰，只能逃得遠遠的。但他的手下都是我們契丹人。只要我們不逼得太緊，他們出逃異鄉，有家不能回，時間稍久，豈能不思念故鄉親人？到了那時，叛軍上下離心。我們再引軍追剿，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將他們一舉打垮！」

阿保機很清楚，這次征戰與以往不同，他要對付的不是外敵，而是自己兄弟，算是自己人。兄弟鬩牆，自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那最先考慮的，就不應該是如何最快取得勝利，而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減少殺傷。這既包括跟隨自己的人，也包括大多數追隨剌葛的人，因為阿保機有夠的自信：等這一仗打完了，這些人仍將回到自己的麾下。

在土河邊秣馬厲兵一個多月後，阿保機認為時機已經成熟，這才率軍北進。四月，阿保機率軍進至里淀，吸引剌葛的注意力，再分出精銳輕騎，奇襲了叛軍位於培只河畔的營地。叛軍積存於此的軍器、糧草、戰馬等物資損失殆盡，連神速姑搶來的奇首可汗神帳也被搶了回去。

這一招正是上個月剌葛用過的，現在大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不過用的更加老辣。這一仗打完，剌葛叛軍沒了輜重，喪失了與大哥阿保機抗衡下去的可能性，只得向北潰逃。不料，阿保機已命令臣服於他的室韋與吐谷渾部落，在剌葛殘部逃亡的前方設伏。同時他派出述律平的兄弟，當年曾被劉守光綁架過的述律敵魯為前鋒，追擊剌葛，把他們往埋伏圈裏趕。

剌葛叛軍退至柴河，室韋與吐谷渾伏兵四起，與述律敵魯的追兵前後夾攻，叛軍大敗，部眾星散，各自逃命。逃亡中的老二剌葛在榆河被抓獲，老四寅底石自殺未遂，也被逮捕。等到這兩弟弟被押到阿保機面前的時候，和阿保機作對的四個弟弟都已被他拿下，叛軍其他頭目在幾個月內相繼被捕。他們的部屬大部份投降，得到阿保機赦免后，回到了契丹家鄉，第三次諸弟叛亂結束。

阿保機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看着三番兩次帶頭造反的老二剌葛，氣就不打一處來。阿保機下令，老二不配叫「剌葛」，給老二改名為「暴里」，在契丹語里是混蛋、惡人的意思。

後梁乾化四年正月，就是劉仁恭、劉守光父子被李存勖處決的那個月，回到西樓的阿保機正在忙着懲辦第三次諸弟之亂的罪犯。經過調查，包括阿保機幾位弟弟在內，被圈進名單的契丹貴族達三百多人。最終宣判前，阿保機宣佈：乘你們還活着，最後賜宴一日，讓你們敞開了肚皮吃喝，有什麼愛好的也可以盡情地玩，明天再處置你們的罪。

叛軍中名義地位最高的人，是阿保機的堂叔，于越世里轄底，與剌葛一同在榆河邊被擒。被抓之後，和他的兒子世里迭里特一起被縊殺。得到阿保機重用的堂弟，惕隱世里滑哥，因為他恩將仇報的行為，使得阿保機對他極為憤怒。阿保機對旁人說道：「滑哥這傢伙不知道敬畏上天，反君又弒父，罪行多得數不過來！我的幾個弟弟之所以作亂，都是被他教壞的！」結果滑哥和他的兒子被最重的酷刑凌遲處死！家產全部沒收，賞給平叛有功的將士！

戰犯名單中也有女性，比如燒了明王堂薩滿大巫師神速姑。在這次大審判之前，她已經病死，躲過了懲處。女性從犯中，除了神秘兮兮的神速姑，還有老五安端的妻子粘睦姑。她有向阿保機告密之功被赦免；老四寅底石的妻子涅里袞，算是脅從罪免死。除掉這兩位弟妹外，其餘三百餘名從犯，在過了最後一天的狂歡后，全部被處決，無一人倖免！

阿保機對弟弟們給出的判決如下：老四寅底石和老五安端，因為年幼不懂事，受壞人蠱惑一時誤入歧途，改了就好，所以免以處罰！老二剌葛和老三迭剌，是主犯。阿保機一狠心，下令將這兩個弟弟重打了一頓板子，嚴加訓斥：今後你們一定要痛改前非，不能再犯，否則下不為例！然後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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