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李嚴出使成都城

第146章 李嚴出使成都城

李存勖以此為由,再派了一個更重要、更有能力的使臣入蜀。一方面宣揚後唐赫赫武威,對前蜀進行輿論攻勢,通過炫耀唐軍的武功,來瓦解蜀人已經在衰退中的戰鬥意志。另一方面,是要實地考察前蜀的國情。

李存勖派去的這位使臣,名叫李嚴,此時官居客省使。李嚴本是幽州人,曾在劉守光的燕國當過刺史。此人博覽群書,多才多藝,精於弓馬,不過最拿手的還是能說會道,自比蘇秦、張儀,以當一名超級說客為自己的人生理想,是執行出使勸降任務的最佳人選。

同光二年四月,李嚴到達成都。王衍不敢怠慢,在朝堂接見了他。一見面,李嚴毫不客氣,擺出大國使臣的架子,當頭便給前蜀皇帝一個下馬威,雄辯滔滔地發表了一番大論。

他先是痛斥朱溫如何背德篡逆,而天下諸侯不顧自身本是唐臣,忘恩負義,皆從偽命。只有大唐的皇帝,不忍心讓高祖、太宗創下的大業湮滅,所以奮發圖強,決心「戮鯨鯢」,「除虎兕」!

經過十年對壘,無數次交鋒,大唐皇帝不忍心讓生靈久遭塗炭,便精選死士發動奇襲。大軍才過汶水,已綁縛王彥章於馬前,剛至夷門,便斬殺朱友貞於樓上!段凝手握八萬雄兵,不戰而倒戈待罪,趙岩知道咱們皇帝應運而起,主動引頸就誅!可知大唐國威不可抗,煌煌天意不可違!

現在,秦地、兩浙、淮南、回紇,都已經向大唐皇帝稱臣,只有蜀地不像話,與中原缺少聯繫。所以皇帝派我來成都,在唐蜀之間建立友好的宗藩關係!

聽到李嚴這一席用友好包裹起來的威懾之語,蜀廷君臣大震。蜀國眾臣中最有膽量的侍中王宗儔,密奏王衍稱道:聽李嚴的話,明顯是對我國不懷好意,請將其斬首以震懾唐人。王衍的膽子還沒有這麼大,不敢胡來,不肯同意,覺得凡事還是好好商量再說。

王衍隨即命他寵信的第一號閹臣,身居樞密使的宋光嗣,設宴款待李嚴,從李嚴口中探一探,後唐對蜀國是否懷有什麼不良的企圖。到了酒席上,一陣呼杯換盞,氣氛烘托到比較融洽的時候,宋光嗣小心翼翼地問道:中原這幾年的境況如何?

李嚴正愁沒機會好好炫耀後唐國威,一聽此言,一段半真半假的大話便從他的舌尖脫口而出:「我大唐皇帝前年正大號於鄴宮,大軍從鄆州到汴州,不到一旬便平定天下!後梁還有三十萬大軍,全部束手請降!於是,東到茫茫大海,西至甘州、涼州,向北震懾幽陵之地。向南越過閩地、五嶺,四方萬里,沒有誰不向皇帝臣服!那些強大的諸侯,如已經營數代的淮南楊氏,先朝時已顯赫的鳳翔李公,都派兒子入侍,稽首稱藩。至於荊湖、吳越這一類的小邦,都忙着向朝廷輸送貢賦,呈獻珍奇,一天也不敢鬆懈。大唐皇帝對他們一方面懷之以德,一方面震之以威。這天下大勢,將走向一統,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宋光嗣被李嚴忽悠地一楞一楞的,但也不甘心在口頭上被完全壓制,便帶着幾分心虛,反駁說:「荊湖、吳越的情況,我們不太清楚。但是鳳翔的李茂貞,我們還是知道的。岐王曾是我蜀國的姻親,但他為人反覆無常,他的誓言能夠相信嗎?聽說如今契丹日益強盛,大國就不擔心有後顧之憂嗎?」

李嚴對此嗤之以鼻,反問道:「你覺得契丹的強盛,能和偽梁相比嗎?」宋光嗣的心更虛了,只好試探式地回答:「好象差一點兒吧!」李嚴笑道:「我大唐滅偽梁,都如摧枯拉朽般容易!何況還比不上偽梁的小小契丹?今大唐之兵遍佈天下,隨便發一鎮之眾,就可以在旦夕之間滅了它!之所以天子留着它不問,只是不想在偏遠蠻荒之地窮兵黷武罷了!」

面對李嚴赤祼祼的外交威懾,接到宋光嗣回報的王衍,想展示一下蜀國的富強,來對後唐實施反威懾,特意安排李嚴觀賞自己創作的佈景戲《采紅蓮隊》。

《采紅蓮隊》大量使用了此時在中原非常昂貴且難買到的蜀錦做佈景,場面極盡奢華:用彩錦鋪在樓閣上,做成「蓬萊仙山」;用綠色帶狀的絲綢製成圍繞「仙山」的「水面」,在「水面」下邊用風囊吹風,製造水紋波動的效果;在「水面」上有綵綢製成的彩舟、紅蓮、水獸;加上焚燒香料產生的裊裊輕煙,讓觀者有一種置身仙境之感。

李嚴出使前蜀之前五百五十五年,華夏正處於十六國時代。前秦派將軍石越出使前燕,前燕太傅慕容評故意用最奢華的大排場接待石越,以炫耀燕國的富庶。燕國大臣高泰當時反對道:「石越來訪,為的不是兩國的長期友好,是帶着入侵的企圖,要看看我國有沒有可以利用的破綻。我們應該通過展示兵威,阻止他們的圖謀。如今不但不這麼做,反而向他們表現我們有多麼奢侈腐化,越發要被他們瞧不起了!」

王衍不知道這個典故,也沒人提醒他。於是,他用奢侈成功地做到了讓後唐使節瞧不起。五月,李嚴訪問結束,王衍禮送其返回後唐。一到洛陽,李存勖就接見李嚴,尋問蜀國的具體情況。

李嚴介紹了前蜀與中原相比,堪稱富庶的經濟狀況:「我親眼所見,咱們這裏能買到的最好蜀錦,還比不上王衍戲班子用來製作舞台佈景的下角料!這是因為蜀國有規定,禁止將蜀地出產的上等絲綢銷往中原。只有品質低劣的殘次品才准許出口,蜀國人將這些出口到中原的次品蔑稱為『入草物』,覺得大唐就是老少邊窮地區,只配用劣等貨。」

李存勖聽罷,勃然大怒:「貨物入中國,居然叫什麼『入草』!王衍以為他可以不當『入草人』嗎?」李嚴乘熱打鐵,向李存勖進言說道:「王衍就是一個不懂事的輕浮少年,行為荒唐放縱,對處理國事一點都不用心。同時他還疏遠元老,親近小人。他最重用的大臣,如王宗弼、宋光嗣等,都是只知道對上溜須拍馬,對下作威作福,藉助手中權力非法斂財,貪得無厭之人!其國內賢愚顛倒,賞罰紊亂。君臣上下,沒有人關心國家安危,一心一意地把精力都花在奢侈享受上。以我看,像這樣一個國家,只要大軍一到,必然土崩瓦解,可以翹足而待!」有志於一統的李存勖聽罷,更堅定了拿前蜀開刀的決心。

再說成都方面,前蜀群臣對李嚴的來訪產生了不同反應。很多人雖然沒有明說,但後來的實際行動證明,他們已經對後唐強大的武力心懷恐懼,但也有強硬的主戰派迎難而上,準備與唐軍對抗。

宋光嗣之弟宣徽北院使宋光葆,算是此時前蜀群臣中的有識之士,上書王衍道:「很明顯,晉王已經有了欺凌我國的野心,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應該馬上選將練兵,進駐各沿邊要塞。同時積蓄糧草,整修戰船,對即將發生的入侵嚴陣以待!」

王衍覺得有理,馬上任命宋光葆為梓州觀察使兼武德節度使,出鎮東川,替換下自己那個只關心發財的舅舅徐延瓊,負責對唐備戰。宋光葆出鎮東川后,調查了前方的實際情況,又向上疏王衍,提出了一套對後唐以攻為守、先發制人的方案:

「請於嘉州沿江造戰船五百艘,募水兵五千人,沿長江東下出三峽。臣同時率東川之師與之配合,水陸並進,攻向江陵。條件有利則進取,條件不利則退守峽口。東北沿邊各軍,要搶先佔據險要,嚴防死守,立於不敗之地。另外從國內精選驍壯三萬,奇襲鳳翔、長安。運氣好的話,可奪取關中,東據黃河、潼關之險而守。然後北招契丹,多許諾他們一些好處,讓契丹兵南下,與我軍呼應,夾攻後唐。如果運氣不好,則重兵退守大散關,鞏固我們的邊防。這樣做,即使不能成功,也可以事先打亂敵人的計劃。」

這實在是一個膽大包天,但脫離實際的方案。要執行這個方案,完全超出了前蜀的實力,理所當然的沒被前蜀朝廷接受。不過,這個方案的部份內容,還是被王衍認為是有價值的,於是,前蜀開始向靠近後唐的前線各藩鎮增兵,加強防禦。

只不過,這些措施沒有收到明顯效果。與此相反,宋光葆這個沒有實施的方案,卻被泄漏出去,成了李存勖向前蜀興師問罪的重要借口。

宋光葆去東川,頂替了徐延瓊的節度使之位。蜀國太師徐延瓊,雖然論能力,只是一無所長的庸人。可論親疏,他畢竟是皇帝的親舅舅,太后的親弟弟,裙帶之硬,在蜀中無人能及。

這次為了備戰,讓這位尊貴的老紈絝吃這麼大一個啞巴虧,他姐和外甥覺得過意不去,總該設法彌補一下。徐延瓊回成都不久,發生了王宗儔試圖串連王宗弼謀反事件。因為王宗弼的拖延,導致王宗儔謀反未遂。但王衍得知他們離鬼門關的距離曾經如此之近后,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王宗弼這次不反,不能保證下次不出事!怎麼辦,還是親兄弟更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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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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