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王衍想北伐中原

王衍於是下詔，任命徐延瓊為京師內外的馬步都指揮使，掌管成都城內禁軍兵權，替換王宗弼。六年之前，王建有過遺命：徐家姐妹的兄弟可以給予高官厚祿，但不允許他們掌兵。王衍這道詔書，可以說這是公然打他爹的臉。

本來心裏就看不起王衍和徐家姐妹的眾人，自覺理直氣壯，對此憤憤不平。被解除了兵權的王宗弼嘴上雖沒說什麼，顯然懷恨在心，把此前徐家姐妹給的好處忘了個精光，做好了恩將仇報的準備。

宋光葆當上節度使，還引得他的一位宦官同行紅眼病發作。當節度使多爽，比窩在宮裏服侍人自然強多了！不僅可以專制一方，還可以統率大軍，能真正享受人上人的榮譽。這樣的好事，憑什麼只落到他宋光葆的頭上？

宋光葆的這位同行，名叫王承休。王承休最突出的長處，是容貌俊秀，善於迎合主子。除此之外，王承休的能力很低下。但是僅僅依靠這些，就足夠讓他得到王衍的賞識了。因此他官至宣徽北院使，成為了前蜀有影響力的重要宦官之一。

在博取王衍的信任方面，王承休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幫手。第一個幫手，是王衍身邊的韓昭。韓昭與王承休的私交極好，結為朋黨。在共同為王衍搜尋美女良伶取樂之餘，兩人相互吹捧，經常在王衍面前盛讚對方的賢良能幹，使前蜀皇帝對自己的這兩位寵臣，都留下了比較良好的印象。

王承休的另一個幫手，叫安重霸。安重霸，本是代北雲州人，貪財好貨，又狡詐多智，曾是一名晉軍軍官，隸屬於名將李嗣源的麾下。後來因為他犯了罪，逃到後梁。在後梁時間不久，他又叛逃到前蜀。到了前蜀之後，因他擅長騎射，被王建任命為親軍將領。

王衍即位之後，升他為簡州刺史。安重霸到了簡州，聽說當地有一個姓鄧的富商，擅長下圍棋，就把此人召來，聲稱自己也喜歡下圍棋，要與其對弈一局。對弈的規則由安重霸定，極不平等。為了不亂尊卑，富商沒有資格與安刺史坐着下棋。每落一子，就被叫到西北院牆下站着，不能走，也不能吃飯，等待安刺史落子。

可安刺史還是個思考派，整整一天只下了十幾手，把富商站得頭暈眼花手酸腳麻，飢腸轆轆苦不堪言。折騰夠了，才有人適時提醒富商：你以為刺史老爺真是好下棋嗎？第二天，富商主動獻上十錠黃金，算是認輸的彩頭，才算躲過這下棋之苦。

安重霸的目標遠不止於一個小小的刺史，他將敲詐市民，貪污索賄所得，用於官場，繼續往上爬。想往上爬，就得有一個好助手，安重霸選中了與王衍親近、又比較好糊弄的王承休，屈身事之，為其出謀划，用自己的智商，補足王承休的短板。從此後，安重霸與王承休默契配合，共同進步。

在安重霸的謀劃下，王承休說服王衍：咱們不是要加強備戰嗎？但現在各軍的高級將領多是先帝時的舊人，對皇上的旨意常常陽奉陰違。那咱們就重新組建一支對皇上絕對忠誠的新軍，那樣皇上做自己想做的事之時，就不用擔心那些人的反對了。

王衍認為王承休想得很周到，就下旨在前蜀各軍中抽選精銳士卒一萬二千人，到成都編成御前左右龍武軍。這支軍隊被編成四十個軍，因為是皇帝最親密的軍隊，所以從裝備到待遇，這支新軍都要比其他軍隊優厚的多。對於加入了龍武軍的軍士而言，固然是讓人愉快的好消息。但是對於大多數沒有被選入龍武軍的蜀軍士兵來說，自然使他們心中產生了不平衡的怨念，更減少了他們對大蜀新天子原本就不算太多的忠誠。

皇帝親軍的指揮官，當然不能任用那些倚老賣老、不怎麼聽招呼的老人，只能用王衍最信任、最親密的人。不出安重霸所料，自告奮勇的王承休被任命為龍武馬步都指揮使，而安重霸也順利升任為王承休的副手。

可是，將蜀國最精銳的軍隊，交給了一個不要臉的閹宦和一個無節操的降將！這樣的安排，蜀軍眾將聞之嘩然，內心多有不平。此事發生在王衍用親舅舅徐延瓊代替名義哥哥王宗弼之前，王衍用這兩件事，將王建留下的老將得罪了兩遍。

後唐很快便得知了前蜀在唐蜀沿邊要塞增兵備戰的情況，為了降低未來伐蜀的難度，在戰略戰術依然精明的李存勖決定兵不厭詐，來一次以和議輔助攻戰，再派一個叫李彥稠的大臣，出訪成都。

李彥稠訪蜀，於同光二年九月初到達成都，到同年的十一月才返回，在前蜀停留的時間比李嚴還長。就在李彥稠動身返回的十一月，前蜀認為他們與李彥稠的談判非常成功，前蜀已經與後唐實現了和解，暫時不會有戰爭了。為了節省軍費，以及證明前蜀和平的誠意，蜀軍取消了備戰計劃，讓前一段時間加派到邊界各要塞的軍隊，紛紛班師回京。前蜀對後唐的防禦，重新降到了較低的水平。

李彥稠離開前蜀的第二個月，在安重霸的教唆下，早就眼紅宋光葆出鎮東川的王承休，向王衍進言道：「聽說秦州多美女，請派我去那裏挑選佳麗，呈獻皇宮。」王衍大悅，當即任命王承休為天雄節度使，進封魯國公，讓他帶着御前左右龍武軍的全部四十個軍赴任秦州，充作牙兵。

王承休請求出鎮天雄的理由中，去秦州找美女只是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是，他勸說王衍發動第二次北伐，創建讓天下人刮目相看的大業！王衍少年的心被打動，開始胸潮澎湃。他不怕打仗，因為王承休給了他勇氣。王承休也不怕打仗，因為安重霸的運籌帷幄給了他勇氣。安重霸更不怕打仗，因為他對王衍沒有一絲的忠誠負累，早就準備出賣前蜀小國，為自己在中原大國的榮華富貴鋪路！

從王衍的經歷看，自他記事起，前蜀與周邊的岐國、大長和、荊南，發生過多次戰爭。但這些戰爭的規模不大，交戰地都在遠離成都的邊境。敵人從未深入蜀境，大多數交戰，最後都是前蜀贏了。王衍對蜀國天險很有信心，認為前蜀的江山險固，沒太大危險。

如果贏了，就可以實現第一次北伐沒能實現的抱負。如果輸了，對國家也沒太大危險。自己又找到了王承休、安重霸這兩位忠心耿耿的傑出將才，幹嘛不試一試呢？

王承休和安重霸在大多數朝臣的反對中，前往秦州上任去了。王衍開始了有些激動、又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待。王衍宣佈在新年時大赦天下，將自己的年號由乾德改為咸康。咸者，全部也，康者，安樂也，意味着要他讓全天下共享安樂。同時，王衍大量鑄造「咸康元寶」銅錢。

同光三年的一天，王衍舉行宴會，忽然舉著酒杯愁眉不展。一旁的寵臣顧在珣忙問道：「陛下因何而憂？」王衍嘆道：「現在我們北邊有後唐，南邊有蠻詔。我在位都這麼久了，仍然不能弔民伐罪，拯救他們的百姓，所以很煩惱。」顧在珣忙寬慰道：「咱們朝廷里俱是賢臣，陛下有什麼好擔憂的？」

在座的一個官居太子洗馬官員，名叫林罕，性情詼諧，喜歡寫諷刺文章。他聽了這段君臣對話，靈感迸發。他回去后藉著顧在珣的口吻，寫了一篇奇文叫《十在文》。

王衍看到這篇把他和他的重臣們罵了個狗血噴頭的奇文時，不但一點兒也沒有生氣，反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連忙吩咐史官：快將此文編入國史，千萬不要讓這樣的好文章失傳了！不過，王衍根本沒有做出任何改變。

王承休一到秦州上任，便拆除了原節度使衙門，新建行宮，同時在民間徵選美女，教授歌舞。這些事都是王承休的老本行，幹起來輕車熟路，同時也十分必要。即使王衍本意是想要北伐，也不能讓他進軍途中，身旁沒有美女怡情悅性，那太難為了風流成性的少年天子。

同光三年的上半年，後唐遭遇了嚴重旱災，接下來的三個月，又是全境的水災。這些災情雖重，可在短期內，並不會對後唐造成太大影響。但卻給王承休和王衍帶來了某種錯覺：北伐的機會到了！

為了掩人耳目，避免遭到眾臣的強烈反對，王承休派人送來《美人圖》和《花草樹木圖》，展示秦州的人文之美與山川之秀。他做出了奏請王衍巡幸秦州，只是為了讓皇帝旅遊散心，不會引發唐蜀衝突的假像。王衍則將統領大軍，以護衛巡遊的名義，前往秦州。

朝中眾臣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他們都感到了強烈的不安，紛紛設法勸阻。重臣王宗弼上疏反對，他的文彩不好，奏疏讓王衍直接扔在了地上。王衍母親徐太后也表示反對，可是王衍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不願生活在母親的陰影下。他像個任性的熊孩子，再也聽不進老媽的勸告。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