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後唐軍勢如破竹

這支征蜀大軍是由後梁與岐國降兵組成，真正的後唐精銳河東、魏博等軍，卻沒有參戰。而這次征蜀的東南路軍，根本就不是後唐軍隊。當初，高季興朝見李存勖時，建議攻伐前蜀。李存勖順勢命高季興率人馬逆流西上，進攻夔、忠、萬三州，牽制蜀軍行動。為了增加他的積極性，李存勖還說：只要攻下來，這三個州就劃歸荊南管轄。高季興這一路軍最多不過三萬人，只能當陪襯。

前蜀當時擁有的總兵力，大約二十萬。這個數字是後唐伐蜀軍隊兩倍，好象優勢在蜀軍一方。但這些軍隊分散配置在前蜀各藩鎮，一旦攤開，每處地段的兵力都不是太多。在戰爭進程中，蜀軍竟沒有取得過哪怕一次對陣的兵力優勢。

九月十八日，集結完畢的後唐伐蜀大軍離開都城洛陽。李紹琛指揮的前鋒，有步兵一萬、騎兵三千，率先出發。郭崇韜指揮的主力，隨即跟進，唐軍正式揮師西進。

唐軍開撥沒幾天，前蜀皇帝王衍也統兵北上。他是應天雄節度使王承休的奏請，前往靠近唐蜀邊界的蜀方重鎮秦州。當王衍和他的大軍到達漢州時，收到身處前方的武興節度使王承捷緊急奏報，說得到情報，後唐大軍揮師西上，即將入侵！王衍毫不在意，哈哈一笑，噴出了一句話：「來的好，我正要向天下展示大蜀的武威！」

收到王承捷的報警之後，王衍繼續北上，一路上還與韓昭、王仁裕等人賦詩言志，抒發豪情。然而，幸福的感覺是短暫的。很快，洶湧而來的後唐大軍，用現實撕碎了三位詩人的理想。

十月初，後唐大軍過鳳翔，進抵寶雞，秦嶺在望。再向前行，經過大散關，就要進入稱「難於上青天」的蜀道了。

這時，在後唐討伐軍總指揮郭崇韜的手下，有一個叫陳乂的幕僚，是後梁奸臣張漢傑的門客。他沒參與過什麼大戰，看到連綿的群山有了畏難情緒。他便向郭崇韜請病假，請求留在當地治療。

郭崇韜的另一個手下，同是後梁降臣、但名聲要好得多的李愚看不下去，憤然斥責道：「陳乂這個小人，從來都是看見利益就往前擠，見到危險就往後縮。而今大軍即將進入險地，正是軍心最易動搖之時。陳乂竟敢頂風犯案，就應該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這話一出，嚇得陳乂再不敢說自己有病，唯唯而退。無疑，李乂的表現讓郭崇韜看不起，李愚則得到了郭崇韜的器重。

後唐大軍確實遇到了一些困難，今年天災嚴重，鳳翔也是重災區，藩庫中存糧不足。幾萬大軍進入轄區，節度使李繼曮雖竭盡全力籌措補給，大軍的供應仍然很緊張。軍隊一旦進入秦嶺，運輸的難度自然會倍增。如果蜀軍堅守險要，讓唐軍頓兵於要隘之下，麻煩就更大了。

郭崇韜率軍進至大散關，以破釜沉舟的氣勢，指著前面的崇山峻岭，對眾將說道：「大軍進入關口，如果不能破敵建功，誰也別指望還能回到這裏。退路是沒有的，只能決一死戰！我們的軍糧確實不多了，但是沒關係，先打下鳳州，吃他們的軍糧！」

在場眾將，多是從後梁歸降過來的人，有過不少失敗經歷，自然不會對郭崇韜的衝天豪氣產生共鳴。於是，他們紛紛強調困難，提出穩健但保守的方案：巴蜀山多地險，大軍不可輕率地長驅直入，最好是步步為營，謹慎前進，發現機會再進攻。

郭崇韜早料到會這樣，於是安排了與自己觀點相同的李愚，給眾將做工作。李愚信心十足地道：「巴蜀的民眾，早就受夠了那位昏君的荒淫統治，根本不願為其所用。之前只是力不能抗，敢怒不敢言罷了。現在突然大軍壓境，蜀人震恐之餘，將分崩瓦解。我軍正該乘此良機，以風馳霆擊之勢，迅猛推進！蜀軍必然破膽，雖有天險，誰為王衍防守？所以此時，我軍只能速進，萬不可遲緩！」

正爭論間，唐軍先鋒大將李紹琛派人送來捷報。原來唐軍先鋒一萬三千人，進攻前蜀的威武城時，守將周彥禋派指揮使唐景思出戰。不想唐景思一出城，就直接率軍投降了唐軍，為這次戰爭中絕大多數前蜀將領的選擇開了個好頭。

這個不經一戰，便倒戈投降的唐景思，此後在中原歷後唐、後晉、後漢、後周諸朝，多建戰功，有勇將之名，最後隨周世宗柴榮征伐南唐，在濠州會戰中奮勇當先，受傷不治。

連勇將唐景思都降了，周彥禋看大勢已去，也獻城降唐。於是，這座由王建精心修築，儲備非常豐富，有一萬多蜀軍防守的要塞威武城，就這樣被唐軍輕易奪取！唐軍繳獲了軍糧二十萬斛，大軍缺糧的問題，以這種想像不到的方式解決了。

郭崇韜看罷捷報，大喜過望：蜀軍竟虛弱到這種程度，全讓李愚說中！他當着眾將的面，誇獎李愚道：「你對敵情的判斷如此準確，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在前方，李紹琛下令將俘虜的一萬多蜀軍全部釋放。在這位有豐富實戰經驗的將軍看來，這些被俘虜的蜀軍已毫無戰鬥力可言，放回去並不會加強蜀軍接下來的抵抗力，反而能將恐慌情緒，像瘟疫一樣擴散出去，瓦解蜀軍的士氣。

放走俘虜之後，李紹琛沒有在威武城停留，而是率軍跟在這些散兵的後面，向鳳州推進。與李紹琛同行的李嚴寫了一封勸降信，派飛騎趕在大軍之前趕到鳳州，送給前蜀的武興節度使王承捷。

鳳州是前蜀武興鎮的總部所在地，但是武興鎮的駐軍大多駐紮在威武城。鳳州只有守兵八千，原本士氣就比較低落，得知威武城的情況，以及唐軍仁義，只要繳械就不殺的傳言，更沒什麼鬥志。

此刻，擺在王承捷的面前有兩條路，抵抗看來是條死路，投降顯然是條活路。早就對王衍失去信心的王承捷沒有猶豫太久，便打開鳳州城門，迎接唐軍入城，然後獻上武興鎮節度使，以及其管轄的鳳、興、文、扶四州印信。李紹琛不戰下鳳州，得降兵八千，獲糧四十萬斛！

捷報送到郭崇韜那裏，郭崇韜喜道：「平蜀之戰，必然成功！」馬上以遠征軍統帥李繼岌的名義，任命王承捷繼續承擔武興節度使，給前蜀各地藩鎮、守臣樹立一個學習的榜樣。

王承捷投降的第二天，王衍一行到達利州。在這裏，他第一次見到了從威武城逃下來的敗兵。這些人衣甲不整，驚惶失措，口不擇言，把即將殺來的唐軍形容的如同天兵天將。

王衍大吃一驚，在他的印象里，北邊的敵人即使南下，也應該在大散關、威武城一線被擋住，然後開始曠日持久的拉鋸。蜀軍憑藉險要，以逸待勞，等待反擊的戰機。王衍顧不得與韓昭等人炫耀文采了，不再有之前的自信，急忙召見隨行的王宗弼、宋光嗣兩位重臣，問他們如今該怎麼辦？

王宗弼、宋光嗣寬慰王衍道：「不用擔心，現在東川、山南等地的軍隊都基本完整。陛下只要用大軍扼守住利州，唐軍怎麼敢孤軍深入？」王衍心下稍安，急命還在路上緩緩而行的護駕各軍，迅速到利州集結。同時他任命隨駕的王宗勛、王宗儼、王宗昱三將為招討，從已到達利州的軍中抽出三萬人，趕往利州北面的要隘三泉佈防，作為利州的屏障。

然而，王衍調動的護駕各軍，並沒有因為敵情緊急而加快行動。他們依舊遲緩，是因為他們心裏有氣。各軍紛紛傳言道：「龍武軍的軍餉、賞賜比咱們高一倍多！有事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卻要我們去送死！」

在一次會戰中，同時設置三名平起平坐，互不統屬的指揮，也是王建常用的拿手好戲。王建這麼做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內部安全，增加前線軍隊造反或嘩變的難度。不過副作用也明顯，沒有統一的指揮，軍隊的戰鬥力就不能充分發揮，大大增加了打敗仗的可能。

十月二十二日，唐軍前鋒抵達興州。雖然武興節度使王承捷在降唐時，已經代替興州歸順，但興州守軍沒有遵從王長官的指令。指揮使程奉璉率五百人投降了，並馬上動手修復橋樑、棧道，迎接唐軍開進。刺史王承鑒沒有投降，卻也不敢抵抗，帶着剩下的守軍棄城逃走。於是唐軍在行進間佔領了興州，郭崇韜任命唐景思為興州刺史，表彰他率先投降的功績。

然後，唐軍沿嘉陵江河道南下，於十月二十六日攻抵三泉。因為有三位招討使，大家相互監視，也因為皇帝王衍就在他們身後的利州，還有一點威懾力，駐防三泉的三萬蜀軍沒有投降，也沒撤退，而是據守險要，鼓起勇氣抵抗。

與他們對陣的唐軍前鋒，大概有兩萬人。儘管蜀軍佔據了兵力與地利的優勢，但這次戰鬥很快就以一邊倒的形勢結束了。蜀軍大敗，折兵五千。三泉失守，殘兵敗將拋下十五萬斛軍糧送給了唐軍，狼狽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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