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石敬瑭試探朝廷

第199章 石敬瑭試探朝廷

話說得再怎麼委婉,眾人也清楚,李從珂與石敬瑭,就是那種「得加錢」的「好兄弟」。端明殿學士李崧退下后,找到自己的同事呂琦,諮詢道:「我們深受皇上的大恩,現在石敬瑭謀反在即,我們豈能如路人一般袖手旁觀?你比我聰明,可有什麼好辦法?」

呂琦道:「我想過,河東如果要謀反的話,他們現有的實力不足,必然會聯絡契丹作為外援。我聽說契丹的述律太后是不贊同南侵的,自李贊華投奔我國以來,多次派人來請求和親,之所以和議一直沒有達成,是因為我們還扣壓着他們的將領,就是定州之戰中被俘虜的涅里袞、查剌等人。而今,如果把契丹將領放回去,再每年送他們十幾萬貫的禮金,契丹一定願意與我們和好,締結盟約。這樣的話,石敬瑭就算想謀反,也拉不到外援,必然孤掌難鳴。」

李崧大喜道:「我的想法正好和你一樣,只是這個計劃需要不少錢,那些歸三司管,我們應該再徵求一下張相的意見。」張相就是身兼判三司的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張延朗。張延朗原為後梁的鄆州糧料使,李嗣源奇襲鄆州后,欣賞他在理財方面的才華,便

將他收為幕僚,后逐步高升,直至宰相,是個長期從事財政工作的技術官僚。

張延朗這些日子正為契丹新一撥南侵開始后,石敬瑭、趙德鈞等人請領的軍費開支深感頭痛。聽到李崧、呂琦的計劃,張延朗非常欣喜,表示:「如果你們的計劃成功,與契丹和解停戰,那不但可以牽制河東,現在高昂的邊防開支,也可以削減十分之九!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只要皇上同意,所需錢糧的事包在老夫身上!」

得到張延朗的保證后,李崧、呂琦密報李從珂,李從珂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便命二人起草給契丹的國書。次日晚上,輪到另一個樞密直學士薛文遇當值。李從珂就將李崧、呂琦的主意告訴他,徵求他的看法。

薛文遇是李從珂在鳳翔起兵時,最早響應他的隴州防禦使相里金派來聯絡的判官,之後便留在李從珂身邊充當謀士。若論與李從珂以往的交情,薛文遇與李崧、呂琦相比都是晚輩。但薛文遇想擠走兩位前輩,以便自己往上爬,於是他在聽過兩位前輩的計劃后,當即表示強烈反對!

薛文遇道:「陛下以堂堂天子之尊,卻屈身去討好蠻夷,難道不覺得羞恥嗎?而且胡人都是貪得無厭的,如果他們借口和好,請求迎娶公主,我們如何拒絕?以前漢成帝送昭君出塞,不但自己追悔莫及,而且,陛下知道後人怎麼看待此事嗎?」

接着,薛文遇聲情並茂地背誦了一首名為《和蕃》的唐詩: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婦人!豈能將玉貌,便擬靜胡塵。地下千年骨,誰為輔佐臣?他然後指出,漢朝與匈奴和親,留給後世的,都是奇恥大辱!是輔臣失職!陛下難道能效法他們嗎?

李從珂只是個沒有什麼文化的一介武夫,又不能準確判斷局勢的缺點暴露無遺,當即說道:「哎呀,要不是有愛卿提醒,我幾乎犯了大錯!」

第二天一早,李從珂緊急召見了李崧、呂琦,辟頭蓋臉就是一頓怒斥:「你們是通曉古今的文化人,難道不該輔佐君王創建太平之世?為什麼給朕出那些蠢主意!朕只有一個年幼的女兒,身上的奶味都還沒退,你們就想把她拋棄到大漠之外?還有,將國家用來恩養將士的錢,拿去討好胡人,你們安得什麼心!」

他一上來便是誅心之論,身為人臣,李崧、呂琦除連連叩頭認錯了,別無辦法。好在李從珂還記得當年呂琦為營救自己出的力,命賜給兩人兩杯酒之後,不再論罪。但兩人提出的伐交之策也就此作廢,再沒人敢提。

此時,在河東的石敬瑭雖然一直在努力擴軍備叛,但究竟要不要發動叛亂,他還沒有做出最後決定。雖然李從珂想對自己下手,已是不爭的事實,但想乾的事,不代表必然去干,就像自己也想造反當皇帝,但卻遲遲下不定決心一樣。畢竟雙方都有讓對方付出難以承受的慘痛代價。舉大事有可能成功,更有可能失敗!那麼為規避風險,相互妥協,互不侵犯對方的利益底線,應該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李從珂願不願意妥協呢?石敬瑭決定對朝廷再作一次試探,看看他們之間那鮮明亮眼的塑料兄弟情還能不能維持下去。於是,石敬瑭上表,用非常誠摯的口氣提出:河東因為靠近契丹,軍務十分繁重,而自己身體不好,實在難以擔當如此重任!希望朝廷能夠體恤自己的困難,解除自己河東節度使,與北面馬步軍都總管的職務,另換個相對清閑的藩鎮任職,以便養病。

李從珂接到上表,與眾謀士商議如何處理此事。伐交之策被駁回的李崧、呂琦都認為:現在國庫空虛,國力有限,軍心又不穩,根本沒有做好應對大規模叛亂的準備。因此對於石敬瑭這樣的高危人物,只能安撫,千萬不能動他的蛋糕!即使這蛋糕是他自己裝模作樣主動獻出來的。

其實按照李從珂的本心,他是很想答應石敬瑭的請求,早點掃除這枚不知何時會爆的地雷。如果僅僅是李崧、呂琦反對,可能不會動搖他的想法,畢竟這兩位大臣不久前因為與契丹和解的「蠢主意」,剛剛受到過他的嚴厲批評。但是,此時身居兩樞密使之一的房暠,看法也與李崧、呂琦相同,並提醒李從珂:千萬不能相信石敬瑭的誠信,一旦接受他的請求則大亂立至!

這個房暠,是李從珂在擔任河中節度使時收入幕下的心腹,雖然已經身居樞密高位,但他的日常作風與郭崇韜、安重誨、朱弘昭等張揚的前輩們截然不同。房暠是個最怕得罪人的人,遇事多不言,把事務都交給喜歡攬權,且更得寵信的副使劉延朗去做決定。如果連這樣一個好好先生,都一反常態地據理力爭,是不是證明這件事真的做不得?李從珂陷入沉思,猶豫不決。

五日二日夜,輪到李崧與薛文遇到中興殿當值,但那天碰巧李崧有事請假,只有薛文遇一人在。心事重重的李從珂見到很對自己心思的薛文遇,自然又提起了石敬瑭請辭兵權的事,問薛文遇有何看法。

薛文遇心喜:又一個突出自己,排擠前輩的良機到了!他深吸一口氣,對李從珂道:「陛下聽過一個諺語嗎?『當道築室,三年不成』(在大路旁蓋房子,因為聽過路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不斷改變方案,使房子總也建不起來)。關於河東的事,還得靠陛下宸躬獨斷!群臣多為自己身家打算,有幾個能不避嫌疑,盡心做事的?」

通過將前輩們黑了遍,自己那個能「不避嫌疑,盡心做事」的「忠臣」也就呼之欲出了。李從珂再問道:「那你怎麼看?」

已看穿李從珂想法的薛文遇慷慨激昂起來,套用了一段西漢晁錯曾經說過的話:「據臣觀之,石敬瑭的反叛已成定局。調動他,他要反;不調動他,他同樣要反!差別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與其等他準備充分后造反,掀起大禍,不如咱們先下手,讓他早反,禍患還小些。」

李從珂聽罷,也激動起來,終於遇到知音,欣喜溢於言表:「年初有個術士對朕說,今年能得到一位賢輔,有經天緯地之才,可助朕安定天下!現在看來,他說的賢輔肯定就是愛卿了!愛卿所言,句句說到朕的心裏,我決定了,成敗就在此一舉!」

五月三日,李從珂批准石敬瑭移鎮的詔書下發,房暠、李崧、呂琦等人皆大驚失色,他們預見到又一次大亂將至,但已經沒有能力阻止了。

在太原,石敬瑭送出那份自請解除兵權的上表后,對於朝廷會如何答覆,心中是有所預感的。於是他也抓緊時間,預先給部下們做一做思想工作。

一天,石敬瑭與幾個心腹閑聊,從容地說道:「昨晚上我做了個怪夢,夢裏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還住在洛陽的時候,我與當今天子在路相遇,天子請我去他的舊居,我再三推辭,但架不住天子的熱情相邀,還是去了。到舊居后,我下馬入內,西向而坐,正要敘敘舊,卻見天子已乘車而去,把我留在居所內。你們給我解一下:這個夢,究竟預示了什麼呢?」

什麼意思?天子將他的居所讓給你還能是什麼意思?座間至少有兩個心腹已經心領神會,只是時機未到,暫時沒有挑明。其中一位看上去威武異常,是個「目精多白」的紫面大漢。他就是當初在衛州幫石敬瑭殺光李從厚侍衛的河東都押牙劉知遠。劉知遠為沙陀部舊人,年紀稍長便加入李嗣源的親軍,參與征戰。在梁晉德勝會戰期間,劉知遠曾在戰場救過石敬瑭一命,之後便被石敬瑭收為親衛隊長,擔當手下第一號打手,極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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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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