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耶律德光進京城

張彥澤傲慢地倚坐接見桑維翰，桑維翰指責他說道：「去年皇帝從罪人之中把你提拔出來，又讓你管轄一個大藩鎮，授予你兵權，你怎麼能夠如此忘恩負義！」張彥澤無話可答，派兵看守住桑維翰。

張彥澤又放縱士兵大肆搶掠，百姓趁亂也爭着闖入富人家裏，殺人搶錢財，鬧騰了兩天才停，此時都城已被洗劫一空。張彥澤的住處，錢財寶物堆積如山。他自認為有功於契丹，於是不分晝夜地飲美酒、聽歌樂，縱情娛樂。

張彥澤每次出入，跟隨的騎兵常有幾百名。他的旗幟上都題有「赤心為主」四字，路旁看到之人無不恥笑和嘲弄他。他隨即派人抓捕他們，押到跟前，也不問所犯何罪，只是瞪起眼睛、豎起中指，就拉出去腰斬。張彥澤素來與門使高勛不融洽，乘酒醉來到他家，殺了高勛的叔父和弟弟，並陳屍門前。士民見了不寒而慄。

中書舍人李濤對人說道：「我就算逃到水溝里，也不能得免一死，就不如前去見他。任由他處置。」於是投上名刺謁見張彥澤，並對他說道：「上書請殺太尉之人李濤，謹來請死。」張彥澤欣然接見了他，問李濤道：「你今天害怕了？」李濤說道：「我今天的害怕，就像你當年的害怕一樣。過去如果高祖聽了我李濤的話，事情哪能到這地步！」張彥澤聽了，哈哈大笑數聲，命人拿酒來給李濤喝，李濤斟滿杯后，一飲而盡，然後旁若無人地走了。

不久，張彥澤就把安重貴以及他的家屬和親戚都遷往開封府，下令片刻不準停留，宮裏大哭。只有和太后、皇后坐着肩輿，宮人、宦官十幾人步行跟隨。路上見到的人都流下眼淚。石重貴又要把內庫的金銀珠寶都隨身帶着。

張彥澤派人規勸他說道：「北朝皇帝，就要來京，庫物卻不應擅自取藏。」石重貴沒法，只得將這些財寶都放回內庫，又分了一部分給張彥澤。張彥澤選取其中的奇珍異寶，封存了其他的寶物，留待耶律德光處理。

張彥澤派控鶴指揮使李筠率兵看守石重貴。徹底斷絕了石重貴和外界的聯繫。石重貴的姑姑烏氏公主賄賂看門人，進來與石重貴訣別，然後回到家中上吊自殺。石重貴和太后給遼國耶律德光所上的表章，都是先給張彥澤看過，然後才敢發出。

石重貴讓人去倉庫取幾段內庫的絲帛，管庫的人不肯給要他，厲聲道：「這些又不是你的東西！」石重貴又李崧要酒，李崧讓人回報他道：「不是我吝嗇這點酒。我只是怕陛下飲酒之後，更加鬱悶在心，別生不測，所以不敢奉令進酒。」馮玉諂媚張彥澤，請求讓他送去傳國之寶，希望遼國能再任用他，張彥澤卻沒有理睬他。

石重貴因所求不得，又想見李彥韜，李彥韜也推辭不來，石重貴十分鬱悶，為此惆悵了許久。正在此時，忽然見到張彥澤差來的悍吏，強行奪去了楚國夫人丁氏。

這丁氏是石延煦的母親，雖然年過三十，但是依然美麗漂亮，張彥澤對她早就垂涎三尺。重貴稟告太后，不欲想讓她去。太后遲疑了很久，徘徊不肯給出。張彥澤大罵，把楚國夫人裝上車就走。

這天傍晚，張彥澤又殺了桑維翰，並用帶子套在他脖子上，做出桑維翰自殺的樣子。然後，告訴遼主耶律德光，耶律德光得知之後，說道：「我無意殺這個桑維翰，他為什麼這樣！」命人豐厚地撫恤他的家屬。

晉將高行周、符彥卿，也都詣遼營請降。遼主耶律德光傳兩人進帳。兩人在帳前下拜，耶律德光因為陽城之戰被符彥卿打敗過，於是追問符彥卿：「符彥卿！你可還記得陽城戰事？」符彥卿答道：「臣當日出戰，只知道為晉主效力，沒有空想其他的事情。今日特來請罪，死生唯命！」

耶律德光笑道：「也算是一個強項士，我赦你前罪罷了！」彥卿拜謝，與高行周一同退出。正在此時，石延煦、事延寶，奉表入帳，呈上傳國寶等。遼主耶律德光看過表文，也不多言。唯有在接受傳國寶時，反覆摩挲，問石延煦道：「這印是不是真的？」石延煦自然回答說是真的。耶律德光卻沉吟道：「恐怕未必！」於是從案上取過片紙，草草寫了數行，遞給石延煦說道：「你去交與重貴便了。」

兩人回來，稟告石重貴。石重貴看過耶律德光的字條后，上奏說道：「從王從珂**，舊傳國寶早已失蹤，估計已經被燒毀。此寶是先帝所為，群臣備知。臣今日焉敢匿寶！」寫信給石重貴的，石延煦、石延寶從牙帳回，掏出遼主賜皇帝的詔書，並派解里前去對石重貴道：「孫兒不要擔憂，一定讓你有吃飯的地方|。」石重貴心裏稍稍安穩，上表謝恩。

接着石重貴聽說耶律德光將要渡過黃河，想和太後事先去前面迎接。張彥澤奏報，說遼國國主契丹主不同意。有官員又想讓石重貴口銜璧、手牽羊，大臣拉着車上的棺材，到郊外迎接；先將這些儀式告訴了遼國皇帝。

耶律德光說道：「我派奇兵直取大梁，不是來受降的。何必用這般古禮！唯有景延廣出言不遜，很是可恨，應該立刻抓來！」於是派兵往捕延廣，自引親軍渡河南行。接着又下詔書告訴後晉百官，一切都照舊；朝廷制度沿用漢人禮儀。有關官署要備法駕去迎接，耶律德光說道：「我正戎裝披甲，太常儀衛沒工夫使用。」一概推卻了。

早先，耶律德光來到相州的時候，就派兵開往河陽捕捉景延廣。景延廣倉促之間，無處逃跑藏匿，就到封丘去百見遼主。耶律德光責問道：「導致兩主不和，全是你所乾的事！你說的『十萬橫磨劍』在哪裏？」景延廣一否認。於是耶律德光召來喬榮，讓他們互相申辯對證共十件事。景延廣最初不服，喬榮把紙上所記的話給他看，景延廣才認服，每承認一件事，就給他一支籌碼。到第八去支籌碼時，景延廣只能把臉伏在地上請求死罪，耶律德光於是把他關押起來。到了夜裏我，景延廣自己扼吭而死。

到了次年春季正月，後晉的文武百官在大梁城北遠遠地向石重貴辭別之後，改換白衣紗帽，迎接耶律德光入城，他們全都在路旁伏服請罪。契耶律德光頭戴貂帽，身披貂裘，內裹鐵甲，立馬於高土堆之上，命令歸降的百官起立，改換服裝，安撫勉慰百官。

左衛上將軍安叔千一人從百官的行列中站出來，向耶律德光說了一番胡語。耶律德光說道：「你就是『安沒字』嗎？你過去鎮守邢州時，已多次向我表示忠誠，我沒忘記啊。」安叔千歡呼跳躍拜謝而退。

耶律德光進入大梁城門時，百姓都驚呼地跑掉。遼主登上城樓，命翻譯告訴百姓們道：「我也是人，你們不要害怕！我要讓你們休養生息。我無心南來，是漢兵引我來到這兒的。」來到明德門，耶律德光下馬叩拜，然後入宮。命令他的樞密副使劉密為代理開封尹。遼主退出都城，屯兵於赤岡。

耶律德光派人抓獲了鄭州防禦使楊承勛，將他押解到大梁城，斥責他殺父、背叛遼國，命令左右人把他剁為碎肉吃掉。不久，委任他的弟弟右羽林將軍楊承信為平盧節度使，並把他父親的舊部全都交給他率領。

高勛向耶律德光控訴張彥澤殺他的家屬，耶律德光也憤恨張彥澤剽掠京城，將張彥澤和監軍傅住兒一起抓了起來。遼主把張彥澤的罪行向百官宣佈，並問道：「張彥澤應不應該處死？」百官都說道：「應該處死。」全城百姓也爭先恐後遞上狀牒，上書張彥澤的罪行。

初三日，耶律德光命將張彥澤、傅住兒押往北市斬首，並命高勛監斬。張彥澤原來所殺士大夫的子孫，都攜帶喪杖，用喪杖憤怒得痛打張彥澤屍首。高勛命令砍斷手腕從銬鎖中取出屍體，剖腹取心來祭奠被他殺害的人。市民們爭着砸碎他的頭，取出他的腦髓，剁碎他的肉並分吃掉。

之後，耶律德光被封石重貴為負義侯，安置在黃龍府。耶律德光還派人對李太后說道：「聽說石重貴是因為不聽母命，才落到今天的下場；您可以自行方便，不要和他一起同行。」李太后說道：「重貴侍奉我很恭謹。他的失誤是違背了先君的意志，斷絕了晉遼兩國的良好關係。如今有幸蒙受陛下大恩，保全了我們的身家性命。做母親的不隨着兒子，又能往哪兒尋求歸宿呢！」

次日一早，耶律德光下令把石重貴帝和他全家人遷到了封禪寺，派大同節度使兼崔廷勛領兵看守。耶律德光多次派使者前去探望問候；石重貴每次聽說使者來到，全家都驚恐擔憂。當時雨夾雪下了十幾天，寺外斷絕了供給，全家老小又冷又餓。李太後派人對寺內的和尚說道：「我曾在這裏供給數萬和尚的齋飯，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記着我嗎？」和尚卻以「契丹人用心難料，不敢獻上食品」為推辭。石重貴只好偷偷地哀求看守，才得到了一點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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