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楊延昭大敗遼軍

康保裔平素治兵有方，且生來就血性，矢忠報國。平常對着將士，他也是以大義相勉，所以屢經戰陣，從不退縮。身上受過數十處傷，血痕斑斑，不知所苦。他接到范廷召的救援，於是率兵萬人，兼程前去救援。

當時遼兵已攻破狼山寨，趁著士氣大漲，深入宋境。祁、趙、邢、洛各州，到處是遼國騎兵。鎮定的道路久被遮斷，無法行走。康保裔想繞道去攻擊敵後，率軍直達瀛洲，同時約范廷召夾擊遼軍。哪知范廷召還沒有來到，敵兵卻已經趕來。

康保裔當即結營固守，等到天亮再和敵軍交戰。到了黎明，營外已經到處是敵騎，圍了數重。將士進帳報道：「敵人來了很多，我們的援兵卻遲遲沒有趕來。我軍被陷在遼軍之中，如何殺得出去？為主帥着想，不如你改換盔甲和衣服，突然殺出重圍，不要讓敵騎注意。等你脫圍之後，在調兵前來和他們決戰不遲。」

康保裔慨然說道：「我自領兵以來，只知向前，不願退後。今日遭胡虜算計，被他圍住，古人說得好：『臨難不能免』，這正是我效死的日子。」當即命令開營挑戰，由康保裔當先衝出，奮力殺敵。敵兵越來越眾，總是不肯退圍。康保裔殺出一重圍，又有一重圍，殺開兩重圍，又有兩重圍。

從早晨殺到黃昏，殺死敵人數千人。他自己的部下，也傷亡了數千名。眼見不能破圍而出，只好再入營中，固守一夜。遼兵也覺得疲乏，因此沒有趁機進攻，而是圍住不放。次日再戰，兩邊各出死力拚死相搏，殺得天昏地暗，鬼哭神號。地上的砂礫被人馬踐踏，居然深達二尺。

遼兵又死了無數，可是他們能死一個、添一個。康保裔的麾下卻是死一個，少一個。兩軍交戰到日暮，救兵依然沒有來到。康保裔此時已經身上有了數創傷，手下只剩數百人，也大多受傷，不堪再戰。康保裔看着這些殘卒，不禁流涕道：「罷罷！我死定了。你等如有生路，儘管自去罷！」說畢，便從敵兵最多處，持刀沖入，手刃敵兵數十名，敵兵一擁上前，你槍我槊，這位大將在千軍萬馬中殺身成仁。康保裔一死，全軍很快覆沒。

當時趙恆駐紮在大名，聽到康保裔戰死了了，震驚難過。趙恆兩天沒上朝，追贈康保裔為侍中，又封康保裔的兒子康繼英為六宅使、順州刺史，康繼彬為洛苑使。康繼英等奉旨謝恩，說道：「父親沒有打勝仗就死了，陛下不降罪給我們，還封賞我們，臣等真是蒙受無數的恩寵！」說完，流淚哭得爬不起來。

趙恆悲傷地說道：「你父親是因為朝廷的事而死，封賞的規格應該提高。」他又對左右的大臣說道：「康保裔的父親、祖父全部戰死沙場，現在他也戰死。他們祖輩都有忠心，絕對值得褒獎。」康保裔為人恭謹仁厚知禮節，好結交賓朋，擅長騎馬射箭，箭無虛發，射飛鳥走獸沒有不射中的。他曾經手握三十支箭，拉滿弓射出去，箭首尾相連墜落，人人都佩服他的射術之妙。康保裔大戰無數，身上有七十處戰傷。借了公家的數十萬錢款，犒勞軍隊。死後，親屬和部下賣掉器物珍玩來償還。趙恆知道后，就重重賞賜了他們。

當康保裔與遼兵血戰的時候，援兵卻遲遲不至。只有張凝、李重貴分別領兵策應，遇到遼兵，當即交戰。康保裔被敵人包圍，李重貴與張凝去救援，卻腹背受敵。他們從申時殺到寅時，全力作戰，才把敵人擊退。當時各個將領都損失大半了，只有李重貴與張凝回到軍屯。

兩人回來之後，急忙稟報范廷召。范廷召聽說保裔戰死，於是不敢再進，只得在瀛州西南，據住要害，暫行駐紮。張凝建議上奏將士立功情況，李重貴嘆息道：「大將陷敵陣亡，而我們卻計算功勞，又有什麼臉面呢！」趙恆聽說了這事，就嘉獎了李重貴與張凝。

遼兵又接着進攻遂城，這座城池很小，又沒有防備。楊業的兒子楊延昭剛好任緣邊都巡檢使，駐守遂城。楊延昭幼時沉默寡言，就喜歡做軍陣之類的遊戲。楊業曾經說道：「這個兒子像我。」楊業每次出征，一定讓他跟隨軍中。

楊業領兵進攻應、朔二州時，楊延昭擔任該軍的先鋒，奮戰於朔州城下。他被亂箭射穿手臂，卻越戰越勇。朝廷派他以崇儀副使職，外任景州知州。當時長江、淮河一帶受災歉收，朝廷任命他為江、淮南都巡檢使。又改任崇儀使，知定遠軍，調任保州緣邊都巡檢使，此時正在遂城。

遼軍攻城很急，合圍攻城數日。遼國蕭太后親自督促指揮作戰，宋軍人人害怕。於是楊延昭召集城中的所有丁壯，慷慨說道：「你們的身家性命，全靠這座城池作為保障。如果城池被敵軍攻陷，還有什麼身家性命？我們不如彼此同心協力，一起守住此城。如果能夠保全，豈不是國家兩益嗎？」大眾齊聲應承。

楊延昭於是編列隊伍，帶領他們登上城牆，給予兵甲、器械，令他們守護城牆。他自己晝夜巡邏，毫不懈怠。遼軍連攻數次，都被擊退。當時正好天氣寒冷，楊延昭於是下令，取水潑灑城牆。到了天明的時候，水全結成了冰，堅硬光滑，敵人不能爬上來。遼軍於是退去。宋軍繳獲了敵人丟下的兵器很多，楊延昭以戰功升任莫州刺史。

當時趙恆駐軍大名府，傅潛握重兵停留在中山。楊延昭與楊嗣、石普多次請求增加兵力去作戰，傅潛都不答應。等到傅潛獲罪，趙恆召楊延昭前往皇上的行宮，他都能回答趙恆詢問的邊疆要務。趙恆十分高興，指着他對諸王說道：「楊延昭的父親楊業是前朝的名將，楊延昭統率軍隊保護邊塞，有他父親的遺風，很值得嘉獎。」於是豐厚地賞賜他，仍令他還任。

之前，趙恆聽說遼軍進入內地，於是下詔親征，命同平章事李沆，留守東京，令王超為先鋒。車駕隨即進發，直抵大名府。集賢院學士錢若水，上書請求誅殺傅潛，擢升楊延昭、李重貴等振奮士氣。趙恆於是命彰信軍節度使高瓊，去代替傅潛，令傅潛趕來行宮。

傅潛到后，趙恆命錢若水等人按律審查，得到了他種種逗撓、妒忌的罪狀，議法當斬。趙恆特詔免他一死，削去了傅潛的官爵，流放房州。張昭允也坐罪被削職，流放道州。

趙恆在大名府過了年。元旦十日，得范廷召等人的奏報道：「遼兵聽說車駕親征，知懼而退，臣等追倒莫州，斬首已萬餘級，盡獲他們所掠的物資，余寇已經逃出境外！」趙恆於是下詔獎敘，擢升范廷召為並、代都部署，李重貴知鄭州，張凝為都虞侯之後，趙恆即日回京。

這年冬天，遼軍又南下入侵宋境，楊延昭把精兵埋伏在羊山西邊。他從北面乘敵不備襲擊遼軍，邊戰邊退。等退到西山，宋軍的伏兵發起攻擊，遼軍大敗。楊延昭俘虜了遼軍的將領，用匣子裝着敵將首級獻上報功。楊延昭進升本州團練使，與保州楊嗣一起受命。宋真宗對宰相說：「楊嗣與楊延昭，一同在遙遠的外地任職，以忠心勇猛親身效命國家。朝廷中妒忌他們的人眾多，我儘力為他們庇護，才至於此。」

趙恆班師回朝的時候，途中接到川報，說是益州發生兵變，軍民推舉王均為首領。都巡檢使劉紹榮自盡，兵馬鈐轄符昭壽被殺，賊勢猖獗，請求朝廷火急派兵救援。趙恆看完，即日傳詔，命雷有終為川峽招安使，李惠、石普、李守倫並為巡檢使，率領步騎八千名，前去征討蜀匪。所有留蜀各官，如上官正、李繼昌等，均歸雷有終節制。

雷有終字道成，是同州郃陽縣人。他憑藉門蔭，候補漢州司戶參軍，署理萊蕪縣尉。趙光義時期，他歷任大理寺丞、解州通判、知密州、淮南轉運副使、太常博士。淳化年間，任度支鹽鐵副使、江南嶺外茶鹽制置使，參與鎮壓益州李順，升任右諫議太夫、工部侍郎。

雷有終奉詔后，即領兵入川。之前雷有終為四川招安使，張詠是益州知。因為文武官員都很得力，蜀境因此大治。後來，雷有終和張詠相繼調離，改用牛冕為益州知州，符昭壽為兵馬提轄，牛冕懦弱無能，符昭壽驕恣不法，部下兵士，大多懷怨，因此暗中準備造反。

益州的守兵，是由都虞侯王均、董福分別管轄。董福駕馭屬下極有辦法，所部都能得到優贍。王均喜歡飲酒和賭博，軍餉多被他刻扣，裝入了他私人的腰包。剛好牛、符兩人去東郊閱兵，蜀人都去觀看，但見董福的軍隊甲仗鮮明，王均的軍士卻衣裝粗敝，免不得譽毀不一。王均的部下趙延順等人，也自慚形穢，頓生慚憤，又埋怨符昭壽，竟於咸平二年除夕，脅眾嘩變，殺死了符昭壽。

次日是元旦令節，益州官吏，正在相互慶賀。忽然聽到兵變的消息，全城軍民驚慌亂竄。牛冕縋城逃去，轉運使張適也逃了，只有都巡檢使劉紹榮在城裏。亂兵闖入，想奉劉紹榮為主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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