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呂夷簡報復皇后

御史中丞蔡齊對宰相們說道：「皇上已經長大成人，熟知天下事情。現在才開始親政，已嫌太晚，怎能還讓母後繼續稱制呢？」呂夷簡等人卻始終不敢決斷。正在此時，八大王趙元儼進宮弔喪。他聽說了此事，竟然朗聲上道：「太后是帝母的名號，劉太后已經是勉強，還想立楊太后嗎？」呂夷簡等面面相覷，連趙禎都驚疑起來。

趙元儼說道：「治天下莫大於孝道，皇上登基十餘年，連生母都不知道，這也是我輩當臣子的，未能盡職。」趙禎越加驚詫，問趙元儼道：「皇叔所言，令朕不解。」趙元儼說道：「陛下是李宸妃所生，劉、楊二位，不過是代為撫養。」趙禎不等他說完，急忙問道：「叔父為什麼不早說？」

趙元儼說道：「先帝在世的時候，劉后已經掌權。到了陛下登基，四凶正當道，內蒙外蔽。劉太后又諱莫如深，不準別人泄漏此事。臣早想舉發，只是擔心一旦說出口，她譴責微臣還沒有什麼，恐怕有礙於皇上，以及李宸妃。臣十年以來，閉門養晦，不干預朝政，正上想今日明說此事。我想舉朝的大臣，也和臣同一想法。可憐李宸妃生下陛下，終身沒有提出異議。就是當日去世，也是死因不明，人言藉藉。」

趙禎聽了，忍不住淚水熒熒，又問呂夷簡道：「這事是真的嗎？」呂夷簡答道：「陛下確系宸妃所生，劉太后與楊太妃，共同撫育，視如親子。宸妃去世，實由正命，臣卻曉明底細。今日非八大王說明，臣也想等到合適的時候稟告皇上。」

到了此時，趙禎不免大聲悲哭，就想去宸妃的殯所，親自查看遺骸。呂夷簡又上奏道：「陛下應先顧公義，再及私恩。劉太后與楊太妃，撫養聖上，恩勤備至，陛下也當有所回報。」趙禎只是哀哭，不發一言。趙元儼對呂夷簡說道：「楊太妃如果被尊為太后，李宸妃更應尊為太后。」呂夷簡於是轉告趙禎。

趙禎點頭同意，當即議定楊太妃尊為太后，刪去了同議軍國事的話。李宸妃也被追尊為太后。趙禎一面為劉太后治喪，一面連日下詔，責備自己，言語非常沉痛。

又有人告訴趙禎，他的親生母親李宸妃，是被劉后虐待死的。趙禎聽了，立即派兵包圍了劉府，準備報復劉氏家族。同時，他親自去李宸妃的葬地祭奠。在眾人圍觀下，打開棺槨。只見裏面裝滿了水銀，用以保持屍體不壞，李宸妃面色如生，神態安詳，還穿戴着皇后的服裝。

趙禎看完，稍感心慰，感嘆地說道：「人言怎麼可以信！」因此對劉家的尊封更勝往昔。李氏陪葬永定陵，靈位奉祀於奉慈廟。趙禎又在景靈宮建神御殿，殿稱廣孝。後來趙禎改生母李氏謚為「章懿皇后」，與劉太后一同升祔太廟。封李氏的弟弟李用和為彰信軍節度使、檢校侍中，非常恩寵。趙禎又追念不已，覺得無以厚其家，於是把福康公主下嫁給了李用和之子。

趙禎接着召回了宋綬、范仲淹等，把內侍羅崇勛、江德明等貶出京城。趙禎同時停修寺觀，裁抑僥倖，中外稱頌新政，有口皆碑。呂夷簡揣摩時事，提出八條規勸，即：正朝綱、塞邪徑、禁貨賄、辨佞壬、絕女謁，疏近習、罷力役、節冗費。趙禎大為感動，於是召呂夷簡入宮商議，想將張耆即張旻改名，夏竦、范雍、晏殊等全部被罷職。

呂夷簡自然遵旨辦理。次日他又入朝排班，但聽到黃門宣詔，除了張耆等人依次被免職外，最後又有幾句話是：「同平章事呂夷簡，著授武勝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判陳州。」這幾句話如同天上迅雷，不及掩耳，呂夷簡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因為什麼事得罪了皇上，以致遭到貶職。他一時不及問明，只好領旨而退。回去之後，他四處打聽，卻依然無法得知緣故。接着托內侍副都知閻文應暗中查探，才知道是由於郭皇后的原因，不覺憤恨異常。

郭皇后是趙禎的第一任皇后，代北應州人，其祖父為平盧節度使郭崇，郭崇的祖先世代為代北酋長。天聖二年，左驍騎衛上將軍張美的曾孫女張氏與郭氏一同進宮選秀，當時尚未親政的趙禎看中了美麗的張氏，想娶為皇后。但是臨朝主政的太后劉娥，傾向於立郭氏為後。

於是在天聖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郭氏被立為皇后。郭皇后仗着劉太后撐腰，非常妒忌，嚴密監視趙禎的行蹤，使他不得親近其他宮女妃嬪。趙禎心中十分憤怒，卻不敢明言。

一天，趙禎來到後宮，與郭皇后說起呂夷簡為人忠誠，並說要把從前諂附劉太后的那些人，一起罷斥。郭皇后一向不滿呂夷簡，於是隨口答道：「綠夷簡何嘗不附太后，不過他機巧過人，善能應對，所以能瞞過一時。」趙禎聽了，覺得她的話有理，因此不讓中書草寫詔書，竟然自己手詔罷免呂夷簡。趙禎又召李迪入朝為相，用王隨參知政事，李咨為樞密副使，王德用為僉書樞密院事。

但是數月之後，諫官劉渙上疏陳說時事，有「臣前請太后還政，觸怒慈衷，幾投四裔，幸陛下納呂夷簡言，察臣愚忠，准臣待罪闕下。臣受恩深重，故不避斧鉞，瀆陳一切」幾句話。趙禎看完，於是想起以前的事，又覺得呂夷簡是一個忠臣，郭皇後言過其實，因此又召回呂夷簡，再令他為宰相。擢升劉渙為右正言，劉渙與呂夷簡，分明是串通一氣。

趙禎又命宋綬王參知政事，王曙為樞密使，王德用、蔡齊為副使。呂夷簡再次入朝主政，等待機會報復郭皇后。當時，在後宮之中，尚充儀、楊德妃長得貌美可人，深得趙禎的歡心。郭皇后多次到尚氏、楊氏居處，對她們破口大罵。

有一天，趙禎臨幸尚氏，尚氏向趙禎訴說郭皇后的不是。恰逢郭皇后趕來，二人爭執起來。郭皇后勃然大怒，也不管什麼禮節，竟然上前動手扇了尚氏一巴掌。尚氏當即悲啼不已，郭皇后后依然不肯干休，還要再打數下。

趙禎看不過去，於是起身攔阻。不料郭皇後手已達來，尚氏剛好躲過一旁，反而打在趙禎脖上。郭皇后的指尖銳利，頓時掐出兩道血痕。惹得趙禎大怒，當即呵斥郭皇後幾句，帶着尚美人回了西宮。尚美人裝嬌撒賴，更加惹得趙禎怒氣沖沖。

內侍閻文應，本來就和呂夷簡私交甚好。呂夷簡正托他尋找機會，報復郭皇后。這時他聽說郭皇后誤傷趙禎之事，於是上奏道：「就是尋常的百姓家，妻子還不能毆打丈夫，何況陛下貴為天子，卻受到皇后的欺凌，這還了得！」趙禎半晌無言。

閻文應又說道：「陛下的頸上，血痕依然還在。請招來執政宰相，問他們應該如何處置此事。」趙禎被激，便憤然說道：「你去召呂宰相國來！」閻文應大喜，當即通報呂夷簡。呂夷簡立刻趕來，向趙禎前請安。趙禎指著頸上的學痕，說明原委。

呂夷簡當即說道：「皇后實在太失禮了，不足母儀天下。」趙禎說道：「情跡確實可恨，但是因為此事廢后，怕也有所不妥。」呂夷簡說道：「漢光武號稱明主，他的皇后郭聖通只是『行事有呂霍之風，不可以托以幼孤』，便被廢除了皇后之位。而當今的郭皇后竟然動手打皇帝，還能說是無罪嗎？」由此看來郭家的女兒，都是一樣的潑辣。

趙禎本來就對郭皇后不是很滿意，在呂夷簡的慫恿下，決心廢掉郭皇后。趙禎擔心群臣反對，又與呂夷簡商量出一個辦法，聲稱皇后想出家修道。

呂夷簡為了讓仁宗廢后，給有司下令不得接受諫官們的奏章。明道二年十一月乙卯，趙禎正式頒下了詔書，說道：「皇后以無子願入道觀，特封其為凈妃、玉京沖妙仙師，賜名清悟，別居長寧宮以養。」

中丞孔道輔，與諫官范仲淹、孫祖德、宋庠、劉渙，御史蔣堂、郭勸、楊偕、馬絳、段少通等，聯名上疏卻沒有被接受。於是這些人一同到垂拱殿，俯伏同聲道：「皇后是國母，不應輕廢，願待召賜對，讓我們各盡所言。」說了數句，但見殿門緊閉，杳無消息。

孔道輔忍無可忍，竟拉着門環大喊道：「皇后被廢，累及聖德，為何不聽臣等的話？」不久，聽到門內傳旨，令他們到閣中和宰相答話。孔道輔等於是來到中書，見呂夷簡已經在那裏等著。他便對夷簡說道：「大臣服事皇帝和皇后，就好像兒子服事父母一樣。父母不和，只可勸說，為什麼要順從父親逼走母親呢？」

呂夷簡說道：「皇后打傷皇帝，過失太大。而且廢后也是效法漢、唐的故事，不妨援行。」孔道輔厲聲說道：「大臣當引導君王為堯、舜之君，怎能引漢、唐失德之事，作為法制？」呂夷簡卻不再回答，拂袖而入。孔道輔等人無奈，只得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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