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富弼奉命使遼國

趙禎點頭同意，於是命富弼出使遼國。詔令一下，很多人替富弼擔憂。他們認為富弼此去，恐怕會陷身於胡虜。集賢院校理歐陽修，引用唐顏真卿使李希烈的故事，請求留下富弼。

歐陽修字永叔，吉州廬陵永豐人。景德四年，歐陽修出生於綿州。他的父親歐陽觀，是一個小吏。大中祥符三年，他父親去世。歐陽修是獨子，與母親鄭氏相依為命，孤兒寡母到湖北隨州去投奔歐陽修的叔叔。母親鄭氏是受過教育的大家閨秀，用荻稈在沙地上教歐陽修讀書寫字。

歐陽修自幼喜愛讀書，常從城南李家借書抄讀。他天資聰穎，又刻苦勤奮，往往書不待抄完，已能成誦。少年時的詩賦文章，文筆老練，有如成人。其叔由此看到了家族振興的希望，曾對歐陽修母親說道：「嫂子不必擔憂家貧子幼，你的孩子有奇才！不僅可以創業光宗耀祖，他日必然聞名天下。」

天聖七年，歐陽修在國子學的廣文館試、國學解試中均獲第一名，成為監元和解元，又在第二年的禮部省試中再獲第一，成為省元。歐陽修覺得，在即將到來的殿試中，自己肯定也能奪得狀元。於是他特意做了一身新衣服，準備到時候穿上。

歐陽修在廣文館有一個同學，叫王拱辰，才十九歲，也獲得了殿試資格。一天晚上，王拱辰調皮地穿上歐陽修的新衣服，得意地說道：「我穿狀元袍子啦！」沒想到，殿試那天，真的是王拱辰中了狀元。

天聖八年，由趙禎主持的殿試在崇政殿舉行。殿試放榜后，歐陽修被趙禎列為十四名，位列二甲進士及第。歐陽修同鄉晏殊對人說歐陽修未能奪魁，是鋒芒過於顯露，眾考官欲挫其銳氣，促其成才。

雖然沒中狀元，歐陽修依然被授任將仕郎，試秘書省校書郎，充任西京留守推官。金榜題名的同時，他也迎來了洞房花燭。歐陽修剛一中進士，就被恩師胥偃定為自己的女婿。

西京留守錢惟演。對歐陽修非常好。他不但很少讓歐陽修承擔瑣碎的行政事務，還公然支持他吃喝玩樂。有一次，歐陽修和年輕的同僚到嵩山遊玩，傍晚下起了雪。忽然，錢惟演的使者趕到了，帶來優秀的廚子和歌妓，並傳錢惟演的話說道：「府里沒什麼事，你們不用急着回來，好好地在嵩山賞雪。」

後來錢惟演失意，被迫離開洛陽。錢惟演的繼任者王曙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管束屬下十分嚴格。到任之後，他看到歐陽修等人整天遊山玩水，十分不滿。一天，王曙把歐陽修等人集中起來，嚴厲地說道：「你們看寇萊公這樣的人，尚且因為耽於享樂而被貶官。你們才能上比不了寇萊公，怎麼還敢這樣？」大家不敢做聲。只有歐陽修年輕氣盛，反應敏捷，回嘴說道：「寇萊公後來之所以倒霉，不是因為耽於享樂，是因為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退隱。」一下把王曙噎得說不出話來。

景祐元年，歐陽修回京做了館閣校勘，參與編修《崇文總目》。他在京中繼續把「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當成座右銘。歐陽修參與范仲淹的改革，得罪了一些人，結果受到打擊，被貶為夷陵縣令。

歐陽修的胥夫人，新婚不久就去世了。被貶后，歐陽修娶了已故宰相薛奎的二女兒。薛奎的大女婿，就是跟歐陽修一起參加殿試而獲得了狀元的王拱辰。王拱辰的夫人去世，他又娶了薛奎三女兒，繼續做薛家的女婿、歐陽修的連襟。歐陽修寫詩調侃他道：「舊女婿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

康定元年，歐陽修被召回京，擔任館閣校勘。正是此時，他反對富弼出使遼國。因此京城裏面謠言四起，都說是因為呂夷簡與富弼不和，所以呂夷簡設計陷害。富弼卻毅然表示願往，辭別趙禎時，他上奏道：「主憂臣辱，臣怎敢怕死？除了增幣外，決不妄言答應允其他的事情。如果遼國苛求索要，臣誓死抗拒。」趙禎聽了，不禁動容，面授富弼為樞密直學士。富弼不肯接受，叩頭道：「國家有難，按理應不害怕煩勞，為什麼反而用官爵來授人呢？」趙禎又慰獎了幾句話。富弼起身出朝，到了賓館，邀起遼使，即日往北去了。

富弼出使，免不得途中耽擱，一時沒有到遼國。遼國卻聚兵在幽、薊州，宣稱準備南下。朝廷商議請求修築洛陽，呂夷簡說不如建都大名府，耀威河北，以示準備親征去討伐敵人。趙禎聽了呂夷簡的話，於是修建大名府，定為北京，也就是從前趙恆親征的駐地。

朝廷又命王德用判定州，兼朔方三路都部署。王德用抵達后，日夜操練士卒，定期舉行大閱兵。遼國派遣偵探來查看，瞧見王德用部下，人強馬壯，個個威風，當下回報本國，遼主耶律宗真不免有些泄氣。幸好宋廷有此一個動作，所以和議還能繼續商談。

富弼到了遼國，劉六符到別館設宴。富弼見耶律宗真問好，開口問道：「兩朝的國主，父子之間修好已經有四十年，你們為何要求我們割地，究竟有什麼緣故？」耶律宗真說道：「南朝違背盟約，堵塞雁門，增加塘水，修治城隍，讓老百姓成為士兵，想要幹什麼？群臣請求興兵南下，我對他們說不如派遣使者索要土地。如果索求而沒有獲得，興兵也不為晚。」

富弼說道：「你們忘記了我們先帝的大恩大德嗎？澶淵戰役，先帝如果聽從各位將領的建議，你們的將士一個也不能脫逃。先帝顧及南北軍民性命，這才特意修和。現在北朝又想交戰，想必是北朝的大臣子們都是在為自己考慮，而不管主子的禍福。」說到此，耶律宗真不覺驚異道：「為什麼說他們不管主子的禍福？」

富弼說道：「晉高祖欺騙上天，背叛君主。末帝昏亂，土地疆域狹小，上下離心叛亂。因此遼國能戰勝他們，進入中原。但是所得到家金銀財寶，都充公了嗎？壯士、健馬、物資，也失去了一大半，這又是算是誰的損失呢？

如今中國疆域萬里，精兵百萬，法令嚴明，上下一心。北朝打算髮動戰爭，能確保一定能獲勝嗎？即使獲勝，損失的軍隊馬匹，是群臣負責，還是國主負責？如果互通友好不斷絕，歲幣全部歸人主，群臣能享有什麼利益呢？所以從群臣的角度考慮，自然是應該交戰，不應該和談。但是為主子着想，應該和要和平，不要戰爭。」

耶律宗真徹底醒悟，不斷地點頭加以肯定。富弼又說道：「堵塞雁門，是為了防備趙元昊。塘水開始於何承矩，這件事在互通友好之前就有了。城隍都是修理好的，讓老百姓當士兵也是為了補充軍隊的缺額，並不是違背盟約。」

耶律宗真於是說道：「沒有你的話，我不知道其中的詳情，看來是錯怪你們了。但所要求的土地，是祖宗過去的地盤，還要請你們歸還。」富弼說道：「晉以盧龍送給你們，周世宗又攻取了關南，都是不同時代的事情。如果各自索要土地，那麼幽、薊曾經隸屬於中國，難道這是北朝的故地嗎？」耶律宗真無言以對，命劉六符帶着富弼入住驛館，設宴敘談。

劉六符說道：「我們的君主感到接受金帛是恥辱，堅決要求得到關南十縣，你們為什麼不肯答應？」富弼說道：「本朝皇帝說過，朕是替祖宗堅守國土，不敢把尺寸土地送給別人。北朝所想要的，不過是租賦而已。朕不忍心多殺死兩朝赤心的臣民，因此遭受兵戈戰亂之苦。

朕可以委屈自己，用增加歲幣來代替。如果你們一定要索取土地的話，這就是故意破壞盟約，假借這個作為託詞罷了。澶淵之盟，天地鬼神親自看到了。如今北朝先發兵挑起事端，過錯不在我們。天地鬼神，難道能欺騙嗎？」劉六符道：「南朝皇帝，存心如此，真是大善之君。我們應該彼此上奏，使兩主情好如初。」這日兩人盡歡而散。

第二天，耶律宗真召富弼一同打獵，將富弼的馬靠近自己，說獲得土地，就可以長久友好。富弼反覆陳述不能這樣，並且說道：「北朝既然以獲得土地當作榮耀，南朝一定會以失去土地為恥辱。兄弟之國，又怎能一國榮耀一國恥辱呢？」打完獵后，劉六符說道：「我們君主聽到您所說的榮辱的話，十分感動覺悟。關南十縣，可以暫且擱置不提。但是想願和南朝結親，想必南朝會答應。」

富弼說道：「婚姻容易產生埋怨和隔閡。本朝長公主出嫁，所送聘禮不會超過十萬緡。哪裏有像歲幣那樣無窮的利益呢？」耶律宗真於是告訴富弼，讓他回去，說道：「等你再來時，應當選擇一項能接受的條件，你就將盟誓書約帶來。」富弼當即離開遼國，返回京城。富弼見到趙禎，如實轉達了耶律宗真的要求。不久，富弼從朝廷得到了兩條盟約以及口傳之詞，再度前往遼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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