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9章

第1339章

「王妃……王爺說,他在宮中辦些事情,讓您在這裏等他也好。這座宮苑都是王爺的人,您可以放心休息著。」青衣與青裳一人扶着她的一隻胳膊,不由分說的扶着她進了內殿。

雖然這座宮苑沒有人住,但依舊打掃得乾淨整潔。看守宮苑的太監宮女都一齊迎了出來,「王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我只是來歇歇腳。」

她揮退了眾人,一人站在宮苑的窗前。段奕跟着那個小太監走時,那人遞給他一個小布包,然後,他就變了神色。那布包有什麼問題嗎?

……

皇宮中的一處僻靜的宮苑裡,景姑被幾人攔住了。三青正與青一青二帶着十來個太監圍攻着她。段奕負手立於一旁,眸色沉沉,俊顏上布著寒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景姑。

景姑袖子忽然用力一甩,射出幾隻短箭出來。玄色的箭身,幽藍的箭尖。段奕腳尖一點躍離地面,躲開了那幾隻短箭。但沒一會兒,景姑的箭又一隻接着一隻朝他射來。

動作之快,仿若只是幾道光影閃過。「主子,小心!那短箭上有毒!」青一幾人驚呼一聲。段奕神色一冷,從袖中抽出長鞭掃開短箭,又飛快地卷向景姑。

哪知景姑的身子像是會變一樣,片刻就躍離了地面,跳到包圍之外。段奕神色一縮,這婆子的本事當真是高深莫測,這麼多的青隱衛圍攻她,居然沾不到她的半片衣角?

「小子!以你的本事,你殺得了老身嗎?哈哈哈——」她有半邊臉被謝楓毀了容,笑起來時,皺起的皮膚看着陰沉滲人。

「本王倒是看走了眼,你居然是隱藏最深的那個人,你一直混在皇宮裏想做什麼?你到底是誰的人?」

景姑冷笑,「哼,小子,你居然識破了老身的身份,那麼,你今日就別想活着走!在你死之前,告訴你也無妨。老身誰的人也不是,他們都是老身的棋子!看着所有人都殺來殺去,看着那些人廝殺得你死我活,真是開心啊——」

她仰天大笑,聲音刺耳,驚得青一青二等人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段奕卻是絲毫不為所動。他的眼神又沉了沉,「互相廝殺?什麼意思?難道所有的恩怨,都是你挑起來的?」

「沒錯!老身要看着所有人都死!全都死!」

「六年前,你殺了黑水嶺的謝宏夫婦?」

景姑咬了咬牙,「凡是與那個人有關的人,老身都不會讓他活着!」

「那個人是誰?」

景姑森然的臉忽然柔和起來,一雙蒼老的眸子,竟然同少女的眼睛一樣清澈。

她忽然看向段奕,「五十年前,那人當得是天下第一美男,多少女人為他傾倒……,小子,你長得同他有幾分像,本想最後殺你,但……你太多話了,老身現在不想說了,你受死吧!」

她袖子一掃,一道勁風朝段奕劈來。段奕眉尖一擰,腳尖飛快躍起,躲開了她的掌力,同時揚起鞭子就卷向她的脖子。

景姑冷笑,伸手便去奪他的鞭子。但段奕卻忽然棄了鞭子,手指一轉,一枚雙頭蛇短箭現於手上。

噗——

短箭末入景姑的胸口。

「以彼之箭,刺彼之身!」

「好小子!找死!」景姑大怒,反手朝段奕拍去。

「主子,小心——」青一青二眾人順勢又圍了上來。

受了一箭的景姑,手中的動用明顯地比剛才慢了不少。

一縷頭髮已被人削掉。

而這時,忽然從院牆上又躍下一個人來。她的身影如一抹紅霞般絢麗,動作輕盈如燕。

曦——

段奕的心忽然抽緊。

他想喊她,卻又怕驚動景姑,只得悄然朝雲曦躍去。

但云曦的動作卻快如一道光,動作之快竟不輸於他,他撈了個空。

「謝雲曦——」段奕徹底怒道,這小女人不要命了?居然敢偷襲景姑!

雲曦沒理她,手中正握著一把雪亮的匕首,飛快地往景姑身上一刺。因為心中一直不安,眼皮一直狂跳,兩個侍女又死活不說段奕去了哪裏,她只好自己在宮中尋起來。

一路找到了這裏,正聽到景姑說六年前謝宏夫婦是她殺的。

她如何還忍得住?她受了多年的委屈,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她哪裏忍得住?

她便拔下綁在小腿上的匕首跳進院牆來。揪准那婆子背後無防守時,用力一刺。

噗——

景姑正與十多個青隱衛廝殺,這背後的一刀,她是毫無防備。

這一刀刺得太狠,整個刀身都沒入她的后腰處。雲曦又飛快地拔出匕首。

景姑身上的鮮血馬上噴了出來。她疼得勃然大怒,揮掌就朝雲曦劈來。

但段奕已帶着雲曦跳離到幾丈遠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殺我父母,你究竟是什麼人?」雲曦雙目如劍狠狠盯着景姑。她的聲音顫抖著。

她的父母廣施錢財,將免費藥鋪開遍天下,卻被瘋婆子殺了,她怎麼不氣憤?她的手裏捏著那把匕首,匕首上還滴著血。

景姑眯着眼看着她。

「丫頭?呵,你……算你命大,你居然死了幾回都沒死!南詔的那幾個護法與堂主真是太蠢了!不過,你以為你就平安無事了嗎?哈哈哈哈……,你的血可以治毒,你便是大大的解藥……,要是讓不時受毒蟲困擾的南詔人知道的話……」

段奕大怒,「青一,不要讓這個婆子活着走出這個院子!」

「是!」

很快,十幾人又舉起劍來將景姑圍住。景姑前後各受了一刀,腳步更顯慢,身上又被劍刺了幾下。

忽然,又從圍牆上跳下一人。

那人身材欣長,著一身天青色長衫,矇著臉孔,雙掌齊發劈開青一眾人,擄了景姑就走。動作很快,眨眼便跳過院牆不見了。

段奕怒道,「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主子!」青一帶着十幾個人一路追了上去。

雲曦微微眯着眼,剛才救起景姑的人,有一雙熟悉的眼睛,會是誰的?正想着,捏著匕首的手上忽然一空。

「知不知道這樣做很是危險?」段奕將她手中的匕首抽出扔在地上,雙手摟着她的肩頭,又生氣又擔憂又無可奈何。

雲曦抬頭看他,這回沒有討好的笑,而是更比段奕生氣。她春柳眉一豎,咬着嘴唇。

「你還說我,你呢?二話不說就跑來抓那婆子,還騙我說是去修繕太后寢宮的圍牆。一座牆倒了,自有宮中的主事太監們操心,幾時輪到你的一個親王來親自監管?」

段奕嘆了口氣,揉了揉額,「你呀,瞎想什麼?你相公的確是來修圍牆的,只是……偶然發現了那個景姑。」

「胡說,小瑞是她害的對不對?」雲曦怒,「我看見有人給了你一包東西,是不是血聖蠱?」

段奕扶着她的肩頭,眯着眼,「為夫做什麼,好歹帶着不少人,你呢,那兩個丫頭呢?」

「你不是說宮裏有不少你的人暗中跟着我嗎?我讓她們看着小瑞去了。」

「哼!單身一人出行,得挨罰!」段奕打橫將她抱起來!「回家,一定得接受處罰。」

「段奕!」

「不許狡辯,狡辯無用!」

雲曦嘆了口中氣,她也想帶着兩個侍女,但她的輕功進步很大,兩個侍女早已跟不上她的速度了。

「回府,讓為夫好好的檢查一下,女兒有沒有因為你翻院牆而生氣!」

雲曦:「……」

段奕抱着她走出這座院落。雲曦忽然想起被他打落的匕首。

「我的匕首……」那把不知什麼人暗中送給她的匕首,削鐵如泥,給她幫了不少忙。

「待會兒讓三青撿回來,一把匕首而已。」段奕不滿道,「是你身子重要,還是一把匕首重要?」

……

劉皇后醒來時,整個人如同抽了靈魂一樣。寶貝女兒忽然就沒了,任誰也受不了。

「娘娘,您別難過了……」尹嬤嬤嘆了口氣勸道。這話安慰起來只會顯得蒼白無情,但,她又能說些什麼?白髮人送了黑髮人,父母送走成年女兒,哪裏會不難過?

「本宮不會放過謝雲曦!」劉皇后咬牙切齒,「她那個賤人母親,搶走了本宮的未婚夫,本宮一輩子都不會咽下這口氣!」

「娘娘,這事都過去了二十年了……」尹嬤嬤勸道。

「一輩子過不去,母債女還!」劉皇后兩眼血紅,「再過半月,便是祭天大典,本宮要她跟段奕,活着進宮,死著出去!」

劉皇后袖中的手指在顫抖,因為極度的憤怒,整張臉都變得扭曲。

尹嬤嬤見勸不動,只好放棄了。

「來人,都進來服侍著皇後娘娘更衣!」

小宮女沒進來,卻進來一個不速之客。

這人著一身一等大宮女的湖綠衣裙,腰間束着墨綠色的束腰。頭髮挽成普通的宮女髮髻,發間也是碧綠色的玉簪。

宮女的容貌十分普通,一臉蠟黃,身材瘦小,卻渾身透著一股子的威嚴,尤其一雙眸子裏,目光凌厲。

皇上身邊的素姑姑?

素姑姑,也正是林素衣易容而扮的。

劉皇后挑眉,看了一眼尹嬤嬤。尹嬤嬤馬上怒喝一聲,「放肆,誰讓你闖進來的?跪下!」

「我跪?你膽敢讓我跪?」林素衣冷笑。

她上前一步,伸手便將尹嬤嬤的手腕給鉗住了。

尹嬤嬤疼得齜牙咧嘴,尖叫起來,「啊,來人啊,來——」

林素衣直接將她拍倒在地。

「大膽賤婢,你敢以上犯上?」劉皇后大怒。

但迎上林素衣的眸子時,她心中卻莫名升起一陣膽怯。

殿內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外面都沒有人進來,難道這宮女的本事很大?

「不敢,劉皇后,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一件你困擾了多年而不知的心事。」

「什麼事?」劉皇后眯起眸子。且看看她想幹什麼。

「你知道皇上為什麼一直對你不聞不問嗎?你有家勢,有容貌,有才學,卻一直忽視你,你位居高位,這宮中的鳳印,直到今年才落在你的手裏。你不想知道原因?」

劉皇后袖中的手指握緊,挑眉看她,「什麼原因?」

「因為,他這輩子最喜歡的一個女子,卻嫁給了別人,而娶那女子的男子原先是你的未婚夫,皇上在心中一直在怪你。怪你為什麼沒嫁給那個男人,如果當年你嫁了,皇上就能娶到那個女人了!」

劉皇后的身子顫了顫。

她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雙目緊緊地盯着林素衣,「你究竟是誰,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我是皇上身邊的大宮女,皇上的事,還能瞞得住我?」

「……」

「我只是覺得你可憐,所以才告訴你罷了。」

劉皇后忽然笑了笑,「你這樣說,我就相信么?你想讓我對皇上生起恨意,你居心何在?」

「娘娘,信不信由你,帝寰宮內殿的牆壁上掛着一幅畫,上面畫着三十一朵紅梅,你將殿中多寶閣上從左到右數到第三十一個閣子,轉動裏面的花瓶,就可從畫的後面拿到你想找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

「謝宏與那個女人都善畫,兩人畫風簡直一模一樣。那裏面的畫作究竟是那個女人畫的,還是謝宏畫的,你不想知道?」

「……」

劉皇后怔在當地,目光空洞。

元武帝的心中一直有着端木雅?

呵,可笑!她的前未婚與現在的夫君都喜歡端木雅,那她算什麼?

林素衣是什麼時候走的,她都未發覺。

直到已被解開穴位的尹嬤嬤伸手扶上她的胳膊,她才回過神來。

「娘娘,你還好吧?」

「尹嬤嬤,快,更衣,本宮要去帝寰宮!」

未婚夫喜歡著端木雅,皇上也喜歡著,怎麼可能?那個小宮女一定是騙她的!

帝寰宮的偏殿。

從鏤空的鶴型大香爐的銅嘴裏,時時飄出龍涎香的濃郁香氣。

天色已暗了下來。

有兩個宮女輕手輕腳地走進殿中,一一將燈盞點亮。

端木斐坐在窗邊獨自一人下棋。

他的臉上貼著一塊極薄的人皮面具,遮住了原來的容顏,經過巧妙的修飾,跟人的皮膚一模一樣。

他的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雖然年近四十,但卻有着絲毫不遜於年輕人的翩然之姿與清澈眼眸。

眸色平靜如湖,唇角微微上揚,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溫潤如玉的氣質。

抬手執棋間,自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風采。

宮中幾個侍立的太監宮女都驚嘆著,世間竟有這等風姿的人,大約神仙便是這樣吧。

尤其是宮女們,眼神不時的瞟到他的身上。

有人已在悄聲地交頭接耳,拿他與奕親王段奕做着比較。

若這人年輕二十歲,一定不遜於當朝的奕親王吧。

青雲閣主,一身醫術精湛,而且,傳說他富可敵國,還沒有娶妻。

也不知哪位有福的女子嫁給他,哪怕,做個屋中人,或通房大丫頭,也是享福一生了。

宮女們的眼裏都閃著興奮,時不時上前,剪剪燈花,或是添個茶,送個點心果子。

忽然,有個小宮女的臉上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

她低聲哎喲了一聲,捂著臉疼得眼淚汪汪。

站在她身旁的另一個小宮女忙小聲問道,「你怎麼……」啦?

話未問完,她自己的臉上也挨了一下。

沒一會兒,又有宮女的臉上被不明物擊中。

反而太監們個個都沒事。

一時間,侍立在殿中的五六個宮女,頓時嚇得不敢吱聲,面如死色。

傳說,當年的先皇便是在這座偏殿裏駕崩的。

聽人說,這座殿中,常常會在半夜裏,聽到有人在哭,四處找,卻又不見人。

難道……

幾個宮女們,嚇得不時地看向端木斐求救。

端木斐卻對宮女們向他頻頻示好的眼神,直接漠視。

但這時,他執棋的手卻一頓,眉尖皺起,似乎還微微嘆息了一聲。

小太監小貴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一旁,聲音輕輕地說道,「閣主,皇上說,您要是乏了,可以在這裏休息著。」

他起身輕拂衣袖,看了一眼小太監,微微一笑,「好,有勞小公公帶路。」

剛才有人來報,公主毒殺了小皇子段瑞。

元武帝原本正在與他對奕,聽到這個消息馬上出了帝寰宮,只怕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而且,這座殿中有人偷偷的潛入進來了。

端木斐被小貴子引到偏殿的一間雅室。

皇家的房舍自然不會比一般人家的差,進出三道門,屋中雕欄畫棟,精美雅緻。

「閣主,請。」

端木斐點頭抬步走進屋內,很快又有四個宮女馬上跟了上來。

他回頭朝小貴子看了一眼,「本閣主喜靜,讓她們都下去吧。」

宮女們看了他一眼,臉上滿是失望的表情。

但,這位神秘人的身份相當尊貴,每次他來,皇上都親自接見,還派了不少人來服侍。

三公與皇親們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將床鋪好,焚了香,宮女與太監們一一退出。

端木斐卻沒有走向裏間,而是走到桌旁。

桌上放着幾疊點心,一壺泡好的茶水。

他伸手在每個點心盤子上點了點,望着虛空嘆了口氣。

「出來吧,她們都被你嚇跑了。跟了一路了,有沒有餓?下來吃點東西。」

很快,一陣衣袂聲響,一個紅衣女子輕盈的身子從房樑上飄然而落。

「算你有良心,沒有一直在那裏下棋,還記得我沒有吃午飯。」

端木斐嘆口氣,搖搖頭,「……」

謝甜彈彈衣裙上的灰,大大咧咧的走到桌邊坐下。

「其實,我剛才也去御膳房裏走了一遭,但想着,偷着吃不如你關心我送與我吃,我便一直忍着。」

她抓起桌上的茶壺,聞了聞,笑道,「咦,是千金一兩的上等雨霧茶?老皇帝好享受啊!」

說着,她將茶水倒在手上洗了手,又拿着一塊銹著龍紋的絹布拭乾了手上的水漬。

謝甜看了一眼端木斐,嘻嘻笑道,「有生之年在皇宮裏住一天,不枉白活一世,哈哈哈。皇帝老兒的茶葉水果然極好,清香撲鼻,不知天天用來洗手是不是會對皮膚有更好的保養?」

端木斐挑眉,「這種茶葉,悅客酒樓里有很多,你想要,一會兒回去后,我讓人全部送到你的房間,你天天泡了洗手也可以。」

謝甜白了他一眼,「那不一樣,你再有錢,身份也只是財主,這可是皇帝的東西,東西雖然一樣,沾上身份,意義就不同了。在我們那兒叫身份包裝。懂不?」

端木斐搖搖頭,「不懂。」

謝甜覺得對牛彈琴,「無趣!」

她朝他翻了個白眼,拿起筷子吃起來。

端木斐懶得跟她理論,她的思想與常人太不相同了,便又溫聲說道,「快吃吧,吃完了你自己回去。」

謝甜咬着一塊糕點,眨眨眼,口裏含糊不清的說道,「什麼?我還沒有睡過龍床!沒有在皇帝老兒的浴室里同你洗過雙飛浴,你就趕我走?我不是白來皇宮一回了?」

「我來辦正事,不是來玩的。」端木斐頭疼的看着她,無奈說道。

「沒關係,你辦事,我跟在一旁看着就行,沒準還能幫你,就你現在的身手,也不知能不能殺一個護衛?」

「我身體恢復了,不勞你操心。」端木斐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放心,我擔心你萬一又掛了,老娘又得等個五六年,老娘我今年已經三十……,哦不,十八一枝花,不能再等了。」

端木斐望着燈下的女子,十來年,她都沒什麼變化,除了更加粘人,說話更加不著調以外……

一粒黑芝麻沾上她的唇角,白皙的肌膚,黑色的芝麻,竟然有種詭異的誘惑。

他心神一跳,就要將頭扭過,哪知她又伸出舌尖將那粒芝麻勾進了嘴裏,還睜著秋水眼眸怔怔看着他。

他趕緊閉了眼側過頭去,喉間莫名一干,咕咚吞下一口口水。

謝甜怒目:「……」

端木斐沒再看她,找了張椅子安靜地坐在一旁,彷彿老僧坐定。

等聽到她怒氣沖沖將筷子拍在桌上,他反而起身走到她的身邊。

俯身看向她,溫和說道,「甜甜,現在想不想睡?」

「老娘只想睡你!」謝甜沒好氣的一把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咬牙怒道,「端木,你在這些東西里偷偷下了葯是不是?哼哼哼,你屋裏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藥物,早被我研究透了,想迷倒老娘,不可能!」

詭計被識破,端木斐只好認真說道,「皇宮中,看似平靜無波,實則藏着兇險。那元武帝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樣無用,他誠府很深,他在他的寢殿中藏着不少機關。」

「端木,你說得這麼兇險,又怎知我不放心你?」

「這宮中我來過多次,路線熟悉,而且,他們忌憚我的身份,不敢對我怎麼樣。因為元武帝沒有我的葯,便不能坐立。」

「我不管,你要不讓我跟着,我就……」謝甜眼波一轉,媚眼如絲,唇角浮着一抹妖嬈的笑意。

端木斐眯着眼,「……」

「老娘就跟老皇帝滾床單去!以我謝甜的美貌容顏與謝家長房大小姐的身份,做個皇后一定是不在話下!我剛才瞧過了,那皇帝老兒除了腿不方便走路,模樣兒倒也不差,年輕時,也一定是個美男!」

端木斐的臉上頓時一黑,聲音也沉下來。

「甜甜,你年紀太大,進宮需是不到十四的年紀!你的年紀三十都過了!做皇后是不可能的,做個嬤嬤的話……」

謝甜咬牙切齒。

「老娘這麼大沒嫁人,還不是被你害的?不管了,老娘今天就要跟着你!否則……哼哼哼……,你待會兒到龍榻上找老娘吧!」

她勾著紅唇,眼波閃著妖媚,冷笑着看着端木斐,而心中卻是心花怒放。

端木斐聽到她勾引別的男人居然發怒了?發怒了?

太好了!

他閉了閉眼,無奈一嘆,「好吧。待會兒,記得別亂跑。」

「知道了!」她嘻嘻一笑。

端木斐將雅間裏屋的門關死,又將帳子放下,與謝甜躍上房梁揭開瓦片,踩着屋頂潛入到了元武帝的寢殿。

謝甜生怕端木斐將她甩了,一直緊緊的抓着他的胳膊。

帝寰宮元武帝的內殿裏,燃著幾隻昏黃的燭火,大門緊閉,空無一人。

她朝四周望了望,皺着眉頭。

「端木,這皇帝老兒的卧房也不咋地,除了鑲嵌的金子多了點,地方大了點,看着陰沉沉的,滲人的很!」

「你不是要睡在這兒嗎?」端木斐扭頭淡淡瞥了她一眼。

謝甜:「……」

她只是說說而已,這鬼地方,跟她小時候參觀的皇家宮苑差不多。

那時候是人多大家一起看,又是在白天的時候,而現在天色昏沉,就她與端木斐……

而且,天曉得這裏死過多少人?

在死過很多人的地方睡覺……,她還是不要了。

「忘了問你,你到這裏做什麼?」謝甜緊緊抓着他的胳膊問道。

端木斐沒說話,而是眉尖擰起,雙目朝四處看着。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龍榻頂端。

「那兒有什麼古怪?」

端木斐抽出被她抱着的胳膊,「站在一旁別亂跑。」

他腳尖一點躍上床架,伸手按向雙龍戲珠的龍珠上。

哪知忽然有一排細密的暗器射出來,正好射向站在龍榻前方的謝甜。

謝甜正眯着眼着他,一動不動。

「甜甜快閃開!」

他飛快地撲下來,伸手攬著謝甜的腰身快速朝地上一滾,躲開了那排暗器。

「你剛才發什麼呆?你不要命了?」端木斐怒道。

謝甜忽然勾唇一笑,「端木,原來,你還是擔心我的,怕我死啊。」

妖嬈紅唇,攝人心情。

端木斐一怔,這才發現,他正撲在謝甜的身上,已聞到她身上的淡淡的甜香。

「……」

這女人,肌膚身材依舊如少女般嬌好。

謝甜伸手一勾他的脖子,將他拉了過去,然後打了個滾,坐在他的身上,勾唇淺笑看着他。

端木斐卻眉頭一皺,猛然推開她,從地上爬起來,神色淡淡拂着衣袖。

「時間不多了,辦正事要緊。」

謝甜坐在地上咬牙:「……」

不解風情的死男人!

她正在心中惱恨著端木斐第一千次拒絕了她,忽然,端木斐伸手將她撈起來,摟着她的身子閃身躲到了元武帝寬大的床上。

謝甜心中一喜,雙手環著端木斐的腰,花痴狀將頭靠在他的胸前,兩眼放亮盯着大床。

「端木,這床好寬啊,長五公尺寬五公尺,貌似……整么滾都滾不到床下,皇帝老兒果然好享受。要不,咱倆試試?我活了幾輩子,還沒睡過龍榻……」

「胡說八道!沒一句正經!」端木斐低喝一聲。

謝甜:「……」

好心情又被他破壞了,該死的端木斐!

她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忽然被端木斐捂住嘴。

他低聲道,「有人來了!別鬧了!」

謝甜也早已聽到有腳步聲到了外殿中。

她馬上安靜下來。

不一會兒,內殿的門開了。

一個女人冷聲說道,「守在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娘娘。」

門「吱呀」一聲又關上了。

娘娘?

謝甜眨眨眼,劉皇后?

她將帳子掀起一條縫,朝外看去。

只見劉皇后緩緩地走到牆邊,望着上面掛着的一幅畫出神。

她看了一會兒畫后,這才轉身走向一處高大的書架前。

劉皇后在那架子的一個格子上轉動了一個花瓶,牆上那副紅梅畫卷后,馬上有機關的聲音響起來。

端木斐與謝甜互相看了一眼。

謝甜更是好奇,皇后偷皇帝的東西?

呵,有意思。

劉皇后掀起畫卷,畫卷後面現出一個書冊大小的洞。

她從裏面取出一個長型的木匣,打開木匣,取出一幅捲軸來。

端木斐盯着那捲畫軸,忽然呼吸一窒。

劉皇后並未發覺床上的帳子裏正有兩人目不轉盯的盯着她。

她緩緩的打開了捲軸。

然後,她整個人癱軟一般的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抽抽嗒嗒的哭起來,口裏還嗚嗚咽咽說着什麼。

謝甜豎耳細聽,只聽得到她口裏不時的說着端木雅與謝宏的名字。

至於說的是什麼,卻因為太含糊了聽不清楚。

端木斐一直皺着眉頭。

而這時,劉皇后的聲音忽然高了幾分,臉上帶着怒意。

「居然是真的,真的,呵呵……」劉皇后慘然笑起來。

……

「謝郎,是我家對不起你,又不是我對不起你,你怎麼就恨上我了?你這個負心漢!」

……

「你跟那個端木雅見一面就許了終身成了親,你是成心氣我是不是?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

「不過,她終於死了,呵呵呵,你退了婚約娶了別的女人,你給我的恥辱,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

劉皇后的雙目中透著森然的殺意,昏昏黃黃的小燈籠光暈下,更顯得駭人。

而在這空曠的寢殿中,她的聲音如同從地獄里傳來,聲音凄然。

忽然,一抹紅影向她襲來,劉皇后眼皮一翻,倒在了地上。

謝甜與端木斐雙雙從床上跳了下來。

謝甜冷笑,「想不到,這劉皇后心中還藏着這麼多的故事。」

端木斐彎下腰,緩緩地撿起地上的那幅畫卷。

「我找了六年的尹山梅嶺圖,最後一卷果然是在這裏。看來,今日沒有白來。」

「尹山梅嶺圖?」謝甜眯起眸子,「這是什麼畫?」

「小雅愛梅,便畫了十卷尹山梅嶺圖,曦曦收著九卷,最後一卷,在小雅與謝宏大哥出事那天來不及收,而弄丟了。」

「那……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端木斐的目光望向龍榻那裏,雙目一沉。

「元武帝一直喜歡著小雅,小雅的東西,也許是到了他的手裏。所以,我才悄悄接近他,想辦法找到這第十卷。果然不出我所料……」

「老皇帝?他女人那麼多。還想小雅?呵呵!」謝甜冷笑一聲。

端木斐沒說話,神色也不似剛才那般溫和,臉上佈滿著冷意。

謝甜又道,「聽劉皇后剛才說的話,她與謝宏大哥似乎有着婚約,可後來謝宏大哥為什麼退婚又娶了小曦兒的母親?」

「二十二年前,謝宏大哥滿門被殺。謝宏大哥身受重傷,也顯些喪命,被路過的小雅救了。」

「謝宏大哥全家被殺?」謝甜心頭一驚。「誰幹的?」

「不清楚,謝宏大哥也查了許久,查不出來。」

謝甜默然,原來,當年還有這麼一出恩怨。

「這劉皇后口口聲聲說謝宏大哥喜新厭舊,看上了小雅,捨棄了她,可是,我見過謝宏大哥幾次,他應該也不是喜新厭舊的人吧?」

「他當然不是!謝家與劉家的婚約本來是兩家長者的意思,是劉家先背信棄義。」

「……」

「因為,他已成了孤兒,家道從此沒落,劉家便不同意這門親事了,故意怠慢與當面羞辱,謝宏大哥只好退了親事,同小雅到了尹國。再後來,他憑藉自己的能力,一路官升到了丞相。最後也娶了小雅。」

「……」

「而且,我每次見到他們夫婦二人,他與小雅都是形影不離,常常在一起研究畫作,撫琴,照料著小雅的日常起居。幾年如一日的疼着她。他們是最恩愛的夫妻。」

「……」

「小雅生曦曦姐妹時,差點丟了命,謝宏便瞞着小雅,在曦曦姐妹出生后當天,開始服絕子葯。」

謝甜心中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男人為了女子的身子健康而自斷子嗣,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端木斐又走到牆壁那處掛着落梅圖的地方,凝神細看。

謝甜也好奇的將頭湊近去看,「這畫有什麼問題嗎?」

「三十一朵梅。轉動書櫃的第三十一格上的花瓶,能開啟牆上的機關,找到這幅畫卷。」他道。

「什麼意思?為什麼是三十一?」謝甜眨眨眼。

「小雅是三月十一出生的。元武帝以此數字,設了機關。」

「元武帝居然是個長情的人!」謝甜輕笑,「這件事,你要跟曦曦說嗎?」

「先去奕王府吧。」

…。

段奕帶着雲曦回到了奕王府里。

才下馬車,他便叫過青衣,「速去將朽木將到后宅。」

青衣見段奕一臉緊張,臉色都白了,「是,主子。」

風一陣的奔西柳院去了。

段奕沒讓雲曦走路,而是直接抱着她到了后宅的喜房裏。

雖然一路上沒見什麼僕人——估計被朱管家清場了,但,萬一有人悄悄的看了呢?

她臉上好一陣窘迫。

「我沒事,你別驚得整個府里的人不得安生。」

「有沒有事,看看再說!」段奕不理會她,

進了二人的喜房,段奕將她小心的放在外間的小榻上,又取了錦被蓋在她的身上。

「先躺着別動,我去看看朽木來了沒有。動作真夠慢的!」

雲曦一笑,「西柳院離這兒遠,你又是一路跑來的,朽木道長哪裏有那麼快?」

「你倒是幫他說話!」

雲曦道,「太后的身子都是他一直在調理,他可有着大功!」

段奕才走到外間珠簾處,朽木被青衣給拽來了。

「丫頭,輕點輕點。老夫的胳膊都快被你掐斷了。」朽木正在抱怨。

「你再慢點兒,王爺就會掐斷你的腿,快點,王妃還等著呢!」

青衣沒好氣的將他推了進去。

朽木一腳踏進屋內,便被段奕拽了進去,「再慢一步,你的腿就不必要了!」

「什麼事,看把你急的?你媳婦出事了?」朽木眼皮直翻翻。

段奕怒得朝他身上踢了一腳,「敢胡言亂語,再割了你的舌頭!不!本王會讓師父來割!」

一聽段奕提到了謝甜,朽木老實多了。

他朝小榻上一瞧,雲曦眨了眨眼,朝他微微一笑,「道長!」

「她很好啊,看什麼?」

「她翻了院牆了,本王擔心她動了胎氣,你快給瞧瞧。」

「胎氣?」朽木不敢大意了,忙收了臉上的嬉笑。

這丫頭的身份就夠寶貝的了,丫頭肚子裏的小東西……

他嚇得身子一抖,他可得罪不起!

甜甜會抽了他的筋,端木斐會剝了他的皮,段奕這小子會直接將他剁了!

青衣將一塊帕子放在雲曦的手腕上。

朽木捏著鬍子眯着眼把起脈來,一會兒左手,一會兒右手,半晌才收了手,收起了藥箱。

他看了一眼段奕后,一言不發走出了屋子。

段奕走到雲曦的面前握了握她的手,微微一笑,「先休息著,我去跟朽木討要幾貼葯膳單子。」

「好。」

雲曦點頭,她其實什麼事也沒有,段奕卻這麼緊張著,她不好拂他的意,只好聽話躺着。

屋子外間,段奕追上了朽木。

「到前面說。」段奕道。

兩人走過幾個庭院,段奕才停下了腳步,蹙眉看向朽木。

「快說,她身子怎樣?」

朽木捏著鬍子,眯着眼,「奇怪了,她的脈相時而浮,時而急,像是有兩絲……」

「什麼意思?」

「你也是個大夫啊?這也不懂?」

段奕的臉一沉,「本王只會看內傷外傷,這是婦人病!你拿手的不是婦人病嗎?」

「呵呵,你終於誇了老夫一回了。」朽木心情大好。

段奕不耐煩了,「讓你快說王妃的情況,別盡扯些廢話!」

「你小子本事真不賴,恭喜你,會得一對雙生子!」

段奕一怔,「你說什麼?雙生……子?兩個月時間都不到,你也能看出來?」

雙生子固然可喜,但是她的身體……

他的心往下一沉,不喜反而憂慮起來。

朽木朝他翻了翻眼皮,「你當老夫的神醫名號是買來的?老夫替人把脈,這麼多年來,就沒有錯看過!」

段奕立於當地,擰眉沉思。

「不過,她的身體不太好啊。」朽木微微一嘆,「她那一家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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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戾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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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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