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溫奪兗州鄆州

第3章 朱溫奪兗州鄆州

乾定三年(896年)九月,昭宗接到馬殷的上表之後,對湖南的局勢做出了處理。昭宗正式下詔任馬殷為潭州刺史、判湖南軍府事,默認了馬殷對武安軍的實際控制權。昭宗也是無奈,他此刻正處於焦頭爛額之際,各地藩鎮相互攻伐。他哪太多心思關注小小潭州的變化。

朱溫奪取徐州之後,便想着順便吞併兗州、鄆州,苦於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借口。兗、鄆兩州本是天平軍的屬境,節度使朱瑄兄弟,曾助朱溫大破秦宗權。朱溫與他們曾經結為兄弟,倚若唇齒,因此不便出師。朱溫苦思良久,挖空心思,終於想到一計。朱溫說朱瑄詔誘了宣武軍的士卒,發文書責備朱瑄。朱瑄怎肯受此誣陷,自然回書分辯。

朱溫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即遣部將朱珍、葛從周襲擊並佔據曹州,又奪取濮州。於是雙方交惡,大打出手。連年戰爭,互有勝負。乾寧二年,朱溫派兵大舉進攻兗州,朱瑄派遣大將賀環、柳存、薛懷寶,率兵萬餘,往襲曹州,不料被朱溫得知,連夜往追。朱溫率軍追到巨野,生擒賀環、柳存以及薛懷寶三將,並俘虜了兗州軍三千餘名,再來到兗州城下。

朱溫望見朱瑾巡城,便將俘虜推出,指著俘虜對朱瑾說道:「你兄長已敗,何不早降?」朱瑾因兄朱瑄留守鄆州,沒有聽說失陷的消息,知是朱溫的誑語,於是將計就計,假裝說願意歸降,並答應送出符節。朱溫大喜,即派朱瓊去接收。

朱瑾全身披甲出城,立馬在橋上,令驍將董懷進埋伏在橋下,待朱瓊一到,朱瑾大呼道:「懷進何在?」懷進突然殺出,生擒朱瓊入城。不到片刻,即將朱瓊首擲出城外。朱溫易喜為怒,也將柳存、薛懷寶殺斃,只因賀環素有勇名,留為己用。自己引兵還鎮,命葛從周屯兵兗州。

朱瑄聞兗州圍急,屢遣使至河東,求李克用出兵救援。李克用發兵數千,令史儼、李承嗣為將,假道魏州,去援兗周和鄆州。之後,又派遣李存信率兵萬騎,作為後應,再向魏州假道。魏博節度使羅弘信,剛開始願意和李克用結交,就放過了史儼等軍。等到李存信將要來到之時,他接到來朱溫的賴書。信上說李克用志在吞併河朔,休要中了他假途滅虢的詭計。

羅弘信信以為真,於是發兵三萬,夜襲李存信的軍隊。李存信未曾防備,哪裏抵擋得住這樣多的魏軍,立即大潰,資糧兵械,一概損失殆盡。李克用見李存信逃歸,才知道羅弘信已經依附了朱溫。李克用勃然大怒,便興兵攻打魏博。朱溫正遣大將龐師古,會同葛從周軍,徑攻鄆州,聽說李克用攻魏,急忙調遣葛從周趕赴洹水,聲援魏博。

李克用得知,即引兵攻擊葛從周。葛從周令軍士多掘深溝,引河東將士追擊。河東士卒追趕過來,卻紛紛跌入溝中,被俘的極多。李克用殺得性起,也策馬馳救,哪知一腳落空,也入溝壑之中,險些被汴軍所擒。幸虧李克用眼明手快,拈弓射斃了一個汴將,才得以脫險奔回。

河東兵退去,葛從周又還擊兗州、鄆州,連破朱瑄兄弟。兗、鄆屬境,都被汴州軍所佔據。李克用再發兵赴援,卻被魏軍所拒,不得前進。朱溫又命龐師古、葛從周兩將,并力攻打鄆州,朱瑄兵少糧盡,不敢出戰。朱瑄只得鑿濠引水,借水自固。龐師古等人又夜築浮橋,冒險渡過濠溝,直逼兗州城下。

朱瑄自知無法守住,只得棄城奔逃到中都。葛從周麾兵追趕。朱瑄為鄉人所擒,獻給了葛從周。朱溫進入鄆城,命龐師古為天平軍留後。葛從周解到朱瑄,朱溫急令葛從周速襲兗州。朱瑾正缺糧少食,留部將唐懷貞守城,自己與河東將史儼、李承嗣,出掠徐州之境,接濟軍需。唐懷貞孤立無援,突聞汴州大軍奄至,不覺大驚,只得開城投降。

葛從周進入兗州,捕得朱瑾的妻小,送往鄆城。朱瑾的妻子頗有姿色,被朱溫看見,即命侍寢。這婦人畏威怕死,沒奈何含垢忍恥,供他污辱。朱溫歡宿數宵,這才引兵返回汴州。到了封邱,正值愛妻張氏,率眾來迎。

這位張夫人名叫張惠,宋州碭山人。張惠與朱溫是同鄉,出身富裕,其父張蕤曾是宋州刺史。朱溫微時聞張惠有姿色,心生愛慕,有陰麗華之嘆。中和二年,朱溫取下同州,與張惠嘔遇,於是結為連理。張惠於文德元年生下朱溫第三子友貞。朱溫歸唐,張惠以夫貴封魏國夫人。光啟年間,朱溫率軍經過亳州,召營妓陪侍致孕,因張惠素為朱溫所寵憚,不敢攜歸大梁。

張惠深為朱溫所愛重,其為人賢明精悍,敢做敢言,動有法度。而朱溫性格暴戾,喜怒無常,容易動輒殺人。每當朱溫大動肝火,要降罪無辜人等時,只有張惠敢於與朱溫碰硬,繼而進言規勸,挽救無辜。張惠不但內事做主,外事包括作戰也常讓朱溫心服口服。凡遇大事不能決斷時朱溫就向妻子詢問,而張惠所分析預料的又常常切中要害,讓朱溫茅塞頓開。

因此,朱溫對張惠越加敬畏欽佩。有時候朱溫已率兵出征,中途被張惠派的使者趕上,說是奉張夫人之命,戰局不利,請他速領兵回營,朱溫就立即下令收兵返回。朱溫本性狡詐多疑,加上諸侯之間你死我活的爭奪,更使朱溫妄加猜疑部下,而且動不動就處死將士。張惠對此也很明了,就盡最大努力來約束朱溫的行為,使朱溫內部儘可能少地內耗,一致對外。

朱溫的長子朱友裕奉命攻打朱瑾,但沒有追擊俘獲朱瑾。朱溫非常惱怒,懷疑他私通朱瑾,意欲謀反,嚇得朱友裕逃入深山,藏到伯父家躲起來。張惠為了讓父子和好,就私下派人將朱友裕召了回來,向父親請罪。朱溫盛怒之下命人綁出去斬首,張惠光着雙腳從內室匆匆跑出來,拉住朱友裕的胳膊,對朱溫哭訴道:「他回來向你請罪,這不是表明他沒有謀反嗎?為何還要殺他?」朱溫看着妻子和兒子,心軟了下來,這才赦免了兒子。

此次朱溫還見妻子,不禁帶着三分慚色。張惠也已瞧透機關,用言盤問,知道朱溫已納朱瑾的妻子,便笑語道:「妾雖是婦人,不懷妒意,不妨請來相見。」朱溫當即李朱妻入見。朱瑾妻子一進來,趕忙向張惠跪拜行禮,張惠回禮,對她推心置腹地說道:「司空(朱溫)與兗、鄆(朱瑄、朱瑾)本來是同姓,理應和睦共處。他們兄弟之間為一點小事而兵戎相見,致使姐姐落到這等地步,如果有朝一日汴州失守,那我也會和你今天一樣了。"說完,眼淚流了下來。朱溫在一旁內心受到觸動,便送朱瑾妻為尼,斬朱瑄於汴橋。自此鄆、齊、曹、棣、兗、沂、密、徐、宿、陳、許、鄭、滑、濮諸州,都被朱溫佔據。惟王師範保有淄青一道,還算獨立,但也與全忠通好,不敢擅行。

朱瑾得知兗州、鄆州俱失,無路可歸,與史儼李承嗣走保海州,又恐為汴軍所逼,即擁全州軍民渡淮,投奔楊行密。楊行密親至高郵迎接犒勞,並上表請馮朱瑾為武寧節度使。淮南舊善水戰,不嫻騎射。這次得了河東兗、鄆之兵,水陸兼備,軍聲大振。

朱溫得知楊行密招納朱瑾,勃然大怒。當即下達了向淮南進攻的命令,準備一舉奪下淮南。朱溫的兵分兩路,一路由龐師古率徐、宿、宋、滑軍團共七萬餘人,從徐州出發前進至清口,渡淮后目標直指揚州,作為主力進攻淮南。

另外一路則由號稱"山東一條葛"的葛從周率兗、鄆、曹、濮等地一萬餘人從兗州出發前進至安豐,做為偏師,牽制淮南在壽州方向的兵力,並伺機奪取壽州。兩路前軍以龐師古為主將,朱溫自己親帥主力部隊坐鎮宿州,接應兩路大軍。一時之間,淮南風聲鶴唳,全線告急!

一般來說,從中原征伐江淮,都是先從壽州下手。之前的前秦苻堅和後來的周世宗都這麼做。因為攻下壽州之後,面臨的就是淮南平坦大地,有利於進軍。如果戰事不利,還可以沿原路退回。只要殿後的人不要過於無能,不致於全軍覆沒。但這條路的最大問題就是壽州。

如果壽州守軍有足夠強的戰力,即使繞開壽州而行,後路和側翼也會受到極大的威脅。事實上,朱溫對這條進軍路線也有想法。乾寧二年,在壽州易手后,朱溫就派了數萬人的軍隊試圖奪回壽州。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壽州守將朱延壽和他的黑雲都部隊作出了強硬的反應。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壽州守軍大敗朱溫的部隊。為了儘快征服淮南,避免頓兵堅城,師老兵疲,朱溫選擇了從徐州--清口--高郵--揚州的線路作為主攻路線。

朱溫選擇這條線路好處明顯,因為這條路距離最短,而且一旦渡淮后,可以利用運河運送兵力和物資,省時又省力。但這條線路缺點也明顯,如果沒有足夠的運輸船隻,上面的好處就等於是空頭支票。如果只是沿運河運動的話,這條線路上水網密佈,左有高郵湖,右有瀝溝,把前進的橫向空間壓縮的很小,行軍相當不易。

之前龐師古就是在這一帶的陵亭,被孫儒打得大敗而回。如果對方的水軍如厲害,配合唐朝就已聞名天下的宣潤弩手,就能給進攻的部隊造成極大的傷亡。所以這是一步險棋。龐師古率所部人馬到達清口,在此處建立大營,但受到在漣水的楊行密張訓所部阻擊,未能渡過淮水。

與此同時,葛從周也率所部進入安豐。他也遭到楊行密的大將朱延壽強烈抵抗。由於龐師古和葛從周所部都是北方士兵,缺乏在江淮之間水網密佈地區作戰的經驗,又缺少有力水軍的支援,整個行動非常遲緩。

楊行密在接到前線吃緊的報告后,決定立即增援。但在決定支援的方向上,他和投奔他的河東驍將李承嗣有不同看法。楊行密認為要支援壽州,這樣自己可以與戰鬥力很強的朱延壽部合力擊敗實力並不雄厚的葛從周部,進而威脅龐師古部軍的側後路,如果龐師古聰明的話,就得乖乖撤退了。

楊行密的計劃成功的可能性確實很大,只是他沒有和朱溫軍作戰的經驗。這麼一來,只能讓朱溫小受挫折,他的實力不會受到重大損失,來年必會捲土重來。何況龐師古在撤退前很可能大燒大掠,讓清口來年撐不下去。

李承嗣提出來相反的方案。朱延壽所部戰鬥力很強,又依託壽州,以葛從周的兵力是不能攻破壽州。但是龐師古大軍有七萬之眾,是汴州兵的主力。張訓所部支持不了很長時間,如果淮陰、漣水失守,有可能被龐師古直接衝到揚州城下,那淮南大勢去了。

所以李承嗣率精銳部隊出擊清口。只要擊垮了朱溫的主力龐師古大軍,那麼葛從周軍馬上就會不戰自潰。這個打算其實是要敢於打大戰,一舉打擊朱溫,讓他短時間再也不敢圖謀淮南,而且充分利用朱溫和龐師古,葛從周之間距離過遠,又沒有水軍調動,緩急不能救的弱點。楊行密在權衡利弊之後,採納了李承嗣的意見。

時值隆冬,江淮各地已經開始下起了大雪。寒冷的天氣使得朱溫軍的戰意更加低下。楊行密則率三萬精銳部隊向清口進發。大軍踏雪而行,來到了楚州前線,由於主力來到,張訓放棄了漣水,趕來和主力會師。楊行密和龐師古兩軍隔淮河對峙。到達前線后,楊行密沒有立即發起進攻。他首先收集龐師古軍的情報,試圖從中發現破綻。

楊行密發現龐師古軍的大營安的位置很不理想,地勢低下,是兵法上所說的絕地。江淮多水,地勢低下正好水攻。大營地勢低下,其實龐師古的部下也向他指出,只要大營再移動一舍的距離,就可轉移至安全地區,他卻以沒有朱溫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動,拒絕接受別人的建議。

楊行密積極部署,朱瑾率兵來到楚州的淮河上段,用土石在短時間內築起了一道堤壩,迫使淮河水位提高,準備到時候水淹龐師古軍。龐師古聽到有人報告水位發生異常變化,淮南軍可能要發動水攻時,這個重要情報沒有引起龐師古足夠的重視,他反而認為報告者有意動搖軍心,還把報告人斬首示眾。這樣一來,眾人噤若寒蟬,誰都不敢進言。

十一月,堤壩內淮河的水位已經提的足夠高了,決戰的時刻到了。楊行密派朱瑾和侯瓚率騎兵五千人偷偷渡過淮河,身着宣武軍的軍裝,拿着宣武軍的旗幟,冒充是朱溫派來的增援部隊,直接向龐師古大營進發。由於朱瑾和侯瓚都與宣武軍長期作戰過,他們很輕易地騙過了龐師古的部隊。

楊行密派朱瑾為別動隊主將是有其道理的,朱瑾和朱溫有着殺兄、奪妻、失地之恨,來淮南后楊行密待他甚厚,他自己也常思立功報效,淮南所有戰將里,數他對朱溫最是痛恨。現在有和朱溫決戰的機會,他的熱血都在沸騰,戰意自然非常強。

為了掩護這支奇兵的行動,楊行密另外還命張訓率老弱千餘人作為前鋒活動,吸引龐師古軍的注意力。龐師古果然中計,對於這樣一支人數只有千餘的游軍未引起足夠重視,更未注意到淮南軍奇兵的行蹤。

這一天,陰風怒號,氣溫突降。連日來毫無進展的戰事和惡劣的天氣,早已經使得龐師古軍的士氣低迷。士兵才走出軍營帳篷,就因低溫變的縮手縮腳。突然從遠處傳來了隆隆的巨響,大地為之震動。只見地上突然湧起了洶湧的洪水,正沿着地勢向軍營奔騰而來,淮南軍的水攻開始。

洶湧的洪水很快衝進了大營,龐師古的部隊頓時一片混亂。洪水還附帶毀壞了軍營外圍用來防禦的鹿角,整個大營完全暴露在敵人的面前。龐師古只得派親兵和大將進行彈壓,可是數萬人的部隊一亂,怎麼能在短時間裏平定地下來!

朱瑾率領的奇兵順利到達了大營,利用混亂,從北門而入,直奔大營中軍而去。到了中軍,朱瑾率騎兵舞槊而馳,囂聲雷沸,使得龐師古軍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們與朱溫軍作戰經驗又十分豐富,並不胡亂砍殺,單單尋找部隊的大將下手。龐師古和大批將領在混戰中陣亡。

龐師古和眾將一死,汴州軍更加混亂不堪。整個大營里數萬人各自為戰,原本在游弋的張訓所部也乘機逾柵而入,助朱瑾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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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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