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劉知遠佔領汴州

契丹國主留高唐英鎮守相州，高唐英查看城中，遺留百姓男女僅得七百多人。有人告發磁州刺史李縠策劃率州響應劉知遠。契丹國主即把李縠抓來訊問，李縠不服。耶律德光把手伸向車中，像是要取出查獲的書信。李縠料定其中有詐，請求道：「如果一定有驗證，請明白展示出來。」耶律德光接連追問六次，李縠毫不屈服。耶律德光無奈，只得把他釋放。

劉知遠派堂弟馬軍都指揮使劉信兼任義成節度使，充任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武節都指揮使史弘肇兼任忠武節度使，任步軍都指揮使；右都押牙楊邠為代理樞密使，蕃漢兵馬都孔目官郭威為代理副樞密使，兩使都孔目官王章為代理三司使。

耶律德光見所過的城邑都已經化為丘墟，對蕃、漢群臣說道：「把中原搞成這個樣子，都是燕王趙延壽的罪過！」回頭對張礪說道：「你也出了不少力！」

契丹昭義節度使耿崇美駐守澤州，將要進攻潞州。劉知遠令史弘肇率領一萬步兵、騎兵救援。

劉知遠又任命王守恩為昭義節度使，高允權為彰武節度使，岢嵐軍使鄭謙為忻州刺史、兼任彰國節度使。又任緣河巡檢使閻萬進為嵐州刺史，兼任振武節度使、兼嵐憲二州義軍都制置使。

劉知遠聽說契丹已北歸，便想佔領河南。劉知遠派史弘肇為前驅，調派閻萬進從北方出兵，來分散契丹的兵勢。

耶律德光用幾十艘大船裝載着後晉國中的武器鎧甲向北運走，計劃從汴水沿黃河而上返回遼國。同時命令寧國都虞候武行德率領士卒一千多人，護送船隻。到達河陰，武行德和將士們商議道：「現在我們被胡虜脅制，即將遠離家鄉。人活着都有死的時候，但怎能去作異國他鄉的野鬼！胡虜勢力必然不能久留中原，不如一起趕走他們，堅守河陽城。等到有天命所歸的天子出現，我們就做他的臣民。這難道不是長遠之計嗎？諸位以為如何？」眾人都覺得他說得對。

武行德就把船中的武器發給大家，一起殺死了契丹的監軍使。這時，正趕上契丹河陽節度使崔廷勛派兵送耿崇美到潞州。武行德趁城中空虛，率部佔領了河陽。將士們推舉武行德為河陽都部署。武行德立即派弟弟武行友將表章封在臘丸里，抄小路送往太原。

契丹派武定節度使方太到洛陽巡行視察，到達鄭州；州里的守兵立即強迫他為鄭王。朱溫的後代密王朱乙避禍當了和尚，嵩山盜賊頭領張遇抓住他，就立他為天子。張遇把嵩岳大神的冠冕袞袍扒下來給朱乙穿上，並率領部眾一萬多人襲擊鄭州，卻被方太打敗。

方太認為契丹現在還很強大，怕事情不成，就勸諭守軍向西轉移。眾軍不肯同意，方太自己抽空逃奔洛陽。守軍失去了方太，反向契丹誣告方太，說是方太脅迫他們作亂。方太派兒子方師朗向契丹陳述，契丹大將把他殺死。方太知道無法剖明自己的心跡。

此時正好群盜攻打洛陽，契丹留守扔下城池，逃往許州。方太於是進入洛陽府，暫時代理留守事務。和巡檢使潘環一起攻打群盜，使其退卻，張遇殺死朱乙請求投降。伊闕盜賊頭領自稱天子，在洛

陽城南郊天壇聚眾誓師，將要進入洛陽，方太出兵迎擊，把他們打跑。

方太打算回歸太原，武行德派人去誘騙他道：「我只是軍中的副官。您原來就鎮守此地，現在我們打算虛位以待，請你回來。」方太沒有懷疑，來到河陽，卻被武行德殺死。

史弘肇向劉知遠奏報，派先鋒大將馬誨攻擊契丹，殺死千餘人。耿崇美、崔廷勛來到澤州，聽說史弘肇的軍隊已進入潞州，於是不敢前進，領兵南下。史弘肇派馬誨前去追擊，一舉打敗他們。耿崇美、崔廷勛和奚王拽剌退守懷州。

耶律德光聽說河陽之亂后，感嘆道：「我有三個失誤，才使得天下背叛我！容許各道搜刮錢財，這是第一個失誤。命北國人『打草谷』，這是第二個失誤。沒有及早派各個節度使返回鎮所，這是第三個失誤。」

契丹主到臨城之時，便得了病。到了欒城，已病體沉重，身上滾燙，把冰放在胸腹和手腳上，還吃冰。天福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契丹主到達殺胡林，病重而死。契丹人把他的肚子剖開，裝進幾斗鹽，載着屍體北上。

趙延壽怨恨契丹主背棄信約，對人說道：「我不再進龍沙了。」當天就領兵先進了恆州，契丹兀欲和南、北二王率領他們的軍隊相繼進入恆州。趙延壽想把他們拒之恆州城外，又怕失去大部隊支援，只得放他們進來。

這時契丹的眾多將領已秘密商議擁戴兀欲為契丹主，兀欲登上鼓角樓受叔父、兄弟的朝拜。而趙延壽不知道這些，還自稱受契丹皇帝的遺詔，代理主持南朝軍國事務，並下令佈告各道，給兀欲的日常供給和其他將領一樣，兀欲對此含恨。恆州各城門的鑰匙及倉庫的出入，兀欲都親自管理。趙延壽派人去代管此事，兀欲不允許。

耶律德光屍體運到遼國，述律太后說道：「等到各部落像以前那樣安寧統一時，就來安葬你！」

劉知遠從壽陽回太原，曾留下一千名軍兵守衛承天軍。守軍聽說契丹人馬向北回國，不作防備。契丹兵突然襲擊承天軍，守軍驚慌潰散。契丹軍隊燒毀了城市村鎮，一天之內報警狼煙有一百多起。

劉知遠說道：「這些胡虜將要遁逃，現在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即派遣親將葉仁魯率領步兵、騎兵三千人去迎敵。正趕上契丹軍外出搶掠，葉仁魯趁城中空虛大敗契丹守軍，又佔領了承天軍。

有人勸說趙延壽說道：「契丹各位大人連日聚會謀議，這裏一定有變故。現在漢兵不下萬人，不如先下手為強。」趙延壽猶豫不決。趙延壽下令，於下月初一在待賢館舉行儀式上書言事，接受文武官員的祝賀。禮儀是：宰相、樞密使在階上叩拜，節度使以下在階下叩拜。李崧認為契丹人意向不同，事情難測，竭力勸說趙延壽免行這個禮儀，此事才作罷。

天福十二年五月初一，耶律兀欲召請趙延壽及張礪、和凝、李崧、馮道等人到自己的館舍飲酒。兀欲的妻子素來以兄長事奉趙延壽，兀欲就從容地對趙延壽說道：「妹妹遠從契丹來，難道不想見見她嗎？」趙延壽欣然和他一起走入後堂。過了許久，兀欲出來，對張礪等人說道：「燕王蓄謀反叛，剛才已經把他鎖起來了。」又說道：「先帝在大梁時，留給我一個計劃，允許我主持南朝軍國大事。近日駕崩，沒有其他遺詔。而燕王擅自主持南朝軍國大事，豈有此理！」下令道：「趙延壽的親友朋黨，全都開釋不予查問。」隔了一天，兀欲到待賢館接受蕃、漢官員的拜賀，笑着對張礪等人說道：「燕王如果真的在這裏行這種禮儀，我就將用鐵甲騎兵包圍此地，諸位也就難免遭殃了。」

幾天以後，集中蕃、漢大臣到恆州府衙，宣讀契丹主的遺詔。遺詔大略說：「康王，是大聖皇帝的嫡長孫，是人皇王的長子，太后所鍾愛，群情所歸，可以在中京即皇帝位。」於是開始為先帝舉哀，穿起喪服。然後又換上吉服接見群臣，不再行喪禮，歌聲樂聲在署內響個不停。

劉知遠召集群臣商議進軍路線。眾將領都建議從井陘出兵，攻取鎮、魏二州，先平定河北，河南就會自己拱手稱臣。劉知遠想從石會出兵，進軍上黨。郭威說道：「契丹耶律德光雖然死了，可是黨羽部眾還很強盛，他們各自佔據堅固的城池。我們出兵河北，士兵缺少，道路迂迴，又沒有接應救援。如果這些胡虜聯合攻擊我軍，那麼我軍前進則受阻擊，後退則受攔截。運糧道路也會斷絕，這是條危險的道路。上黨的山路艱險難走，沿路糧少民窮，沒有供給，也不能走。近來陝、晉二鎮相繼向我們投誠歸附，如果率兵從這裏走，才是萬無一失。不出二十天，洛陽、大梁便可平定了。」劉知遠大喜說道：「愛卿所說極是。」

蘇逢吉等人說道：「史弘肇的大軍已駐札在上黨，胡虜們相繼逃跑，不如從天井出兵，奔赴孟津最為便捷。」司天官上奏道：「太歲星在午的方位，不利於南行。應該從晉、絳二州進軍到達陝州。」劉知遠聽從了這種意見。劉知遠即詔令十二日發兵，通知各道。

劉知遠任命太原尹劉崇為北京留守，趙州刺史李存環為副留守，河東幕僚李驤為少尹，牙將蔚進為馬步指揮使來輔助他們。劉知遠親自率部從太原起兵，開往晉、絳二州。

史弘肇進攻澤州，刺史翟令奇死守城池，久攻不下。劉知遠認為是因為史弘肇兵少，便想召回撤兵。蘇逢吉、楊邠說道：「現在陝、晉、河陽都已歸順我朝，崔廷勛、耿崇美早晚要逃跑。如果召回史弘肇，那麼河南就會人心動搖，而胡虜的氣焰會再度囂張起來。」

後漢高祖劉知遠難以決定，就派人將此事告訴史弘肇。史弘肇說道：「軍隊已到達此地，就像勢如破竹，只能前進而不能後退。」與蘇逢吉等人的建議相吻合，劉知遠於是就聽從了他們意見。史弘肇派部將李萬超前去勸說崔令奇。崔令奇歸降，史弘肇命李萬超代理主持澤州事務。

崔廷勛、耿崇美、奚王拽刺聯兵逼近河陽城，張遇率領幾千人馬前往救援，在南阪展開戰鬥，戰敗而死。武行德從河陽城中出來助戰，也被打敗，退回城中閉門自守。拽刺想要攻城，崔廷勛說到：「現在契丹的軍隊已向北撤退了，得到這座城池有什麼用！而且殺死一個人還覺得可惜，更何況毀滅一個城呢！」聽說史弘肇已取得澤州，於是就放棄河陽，退守懷州。

史弘肇軍隊臨近澤州，崔廷勛等人率領眾軍向北逃走，路過衛州，大肆搶掠而離去。契丹在河南的軍隊相繼逃往北方。史弘肇領兵和武行德會合。史弘肇為人穩重堅毅、沉默寡言，統領軍隊，號令嚴明、軍紀整肅，將領稍不服從命令，立刻誅殺。士兵經過之地，凡侵犯百姓田地或者在樹上系馬的，一律斬首。因此軍中人人小心謹慎，不敢違犯軍令，所以所向無敵、攻無不克。

劉知遠從太原一路南下，平安進入洛陽和大梁，士兵的刀槍沒沾過血，都是靠了史弘肇之力。劉知遠從此更加倚重、喜愛他了。劉知遠到達霍邑，派使臣招諭河中節度使趙匡贊，並把契丹囚禁他父親趙延壽的事告訴他。

劉知遠即位后，絳州刺史李從朗和契丹將軍成霸卿等人抗拒詔命。劉知遠派西南面招討使、護國節度使白文珂攻打他們，未能攻克。劉知遠親自來到城下，命令各部四面圍住但不攻城，向李從朗等人曉以利害，勸諭歸降。李從朗見狀，自知不能久守，只得開城投降。劉知遠命令親將分守各門，士卒一人也不許入城；命偏將薛瓊為防禦使。

劉知遠到達陝州，趙暉親自牽皇帝的馬進城。第二天，抵達石壕，有不少大梁百姓遠來迎接。隨後，劉知遠到達新安，西京留守各司的官員都來迎接。次日劉知遠來到洛陽，進入並居住宮中。大梁的文武百官奉上表章前來迎接。

劉知遠下詔讓那些接受契丹任命按排的人不要有什麼疑慮，將任命文告狀牒收集起來燒掉。劉知遠令鄭州防禦使郭從義先入大梁，清理內宮，密令殺死李從益和王淑妃。淑妃臨死前說道：「我兒子是被契丹人立為皇帝的，有什麼罪而以至於死！為什麼不能留下他一個，讓每年的寒食節有一盂麥飯灑在明宗陵前呢！」聽到的人都流下眼淚。

劉知遠從洛陽出發，樞密院的官吏魏仁浦從契丹逃回，在鞏縣叩見劉知遠。郭威問契丹的兵力和故事，魏仁浦為人精細敏捷、博聞強記，郭威從此親近重用他。

汴州的竇貞固等文武百官在滎陽迎接劉知遠。劉知遠到達大梁之後，後晉的各地藩鎮相繼歸降。劉知遠下詔實行大赦，凡是契丹所委任的節度使，下至將領官吏，各自安於職守，不再變更。又把汴州改為為東京，改國號為漢，年號仍稱天福，他說：「我不忍忘卻晉呵！」並恢復青、襄、汝三州的節度使。任命留守劉崇為河東節度使、同平章事。

劉知遠制令興建宗廟，太祖高皇帝劉邦、世祖光武皇帝劉秀，都百代不遷。又建高祖、曾祖、祖、考四座親廟，追尊謚號，共六座廟。有人傳說趙延壽已經死了，郭威即對劉知遠說道：「趙延壽的兒子趙匡贊是契丹任命的，現在還留在河中。我們應派遣使者前往弔唁祭祀，從而起用他，並調換鎮所。他已無家無國可歸，如此一來，他一定會感恩戴德聽從陛下的詔命。」劉知遠聽從他的建議。

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杜重威、天平節度使兼侍中李守貞都奉上表章前來歸順。杜重威請求調到其他藩鎮。歸德節度使兼中書令高行周前來朝覲。劉知遠即調杜重威為歸德節度使，命高行周代替他原來的職位；又命李守貞為護國節度使，加官兼中書令；調護國節度使趙匡贊為晉昌節度使。

杜重威投靠契丹、背叛中原，心裏常常疑懼。等到調任歸德節度使的制令下達，他又拒不接受。他派自己的兒子杜弘到麻答處作人質，以換取契丹的援兵。當時，趙延壽有二千名幽州親兵駐紮在恆州，由指揮使張璉率領。杜重威請契丹派他們來幫助自己固守魏州。麻答派大將楊袞率契丹一千五百人和幽州兵馬前往。

劉知遠即詔令削去杜重威的官職爵位，並派高行周為招討使，鎮寧節度使慕容彥超為副招討使，出兵討伐杜重威。

正好高行周、慕容彥超到鄴都共同討伐杜重威。慕容彥超想要加緊攻城，而高行周想放慢進攻來等待敵人的漏洞。由於高行周女兒是杜重威的兒媳，慕容彥超即揚言說道：「高行周因為他女兒的緣故，愛護敵人而不立刻發動進攻。」從此兩將不和。

劉知遠怕生出其他變故，就想親自去攻打杜重威。但一時之間，猶豫不決。這時，李濤上疏請皇帝御駕親征。劉知遠大為高興，認為李濤有宰相才器。蘇逢吉加官為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蘇禹加官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竇貞固加官為司空兼門下侍郎，李濤加官為戶部尚書兼中書侍郎，都為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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