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越州城董昌稱帝

乾寧二年二月，董昌迫不及待地召集所有麾下的文武官員，在深夜召開會議，討論稱帝事宜。董昌原以為內部應該不會有多少人反對稱帝事宜，但令董昌意外的是，居然有眾多的下屬反對他稱帝。

第一個強烈反對的居然是浙東威勝軍節度副使黃碣。黃碣是福建人，曾經擔任過婺州刺史。劉漢宏叛亂的時候，他逃到蘇州，被董昌提拔為副使。雖然他受了董昌提拔之恩，但卻是直言敢諫之人，面對已經失去理智的董昌，黃碣勸阻道：「現在唐朝雖然已衰敗不堪，但是民心還沒有完全拋棄它。春秋時代的齊桓公、晉文公都是輔佐尊奉周室才成就了一方霸業。您以草民出身，已經位至隴西郡王，榮華富貴已至極點，為什麼突然做出這等誅滅九族的愚蠢行為？我寧死也要做大唐的忠臣，而不會為了活命去做朝廷的叛逆！」

董昌勃然大怒，當即下令斬殺黃碣，並同時殺害黃碣家八十餘口人。黃碣死後，會議繼續。董昌認為黃碣之死必然會震懾住眾官員，應該沒人再敢反對。

然而，董昌低估了那幫官員的錚錚骨氣，第二個反對董昌的是會稽縣令吳鐐。董昌向吳鐐徵求意見時，吳鐐反駁道：「大王您不做真諸侯，讓子孫世襲相傳，而要做假天子自取滅亡嗎？」董昌火冒三丈，把吳鐐全家滿門抄斬。

山陰縣令張遜毫不畏懼地步了吳鐐的後塵，三度對董昌進行勸阻道：「大王您當初從石鏡鎮起兵，在浙東創下節度使的基業，榮華富貴二十年了。何苦像李琦、劉辟那樣背叛朝廷，最後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浙東偏居在海邊，管轄區域只有台州、明州、溫州、處州、婺州、衢州六個州。但大王您若是自己稱帝，他們一定不會附合，你據守越州一座空城，只讓天下人恥笑！」董昌又將張遜殺死。

連殺黃碣、吳鐐、張遜三人之後，整個浙東再也無人公開反對董昌稱帝了。即使有個別人內心反對，也不敢當出頭鳥被董昌斬殺。

眾人被迫同意董昌稱帝，接下去就是確定國號和年號。牙將倪德儒進言道：「昔日咸通年間，浙東民間相傳山中有一神鳥名為羅平鳥，四眼三腿，能給人帶來災難和幸福，民間多畫其圖形進行祭祀。」為此倪德儒還向董昌出示了羅平鳥的圖像。

董昌大喜，認定自己就是那隻羅平神鳥轉世，於是確定國號為大越羅平國，年號為順天，並要求所有眾人稱其為「聖人」。

二月初三，董昌身着帝王的衣冠登上越州城樓，正式詔告自己稱帝的消息。原杭州刺史李邈、婺州刺史蔣瑰、兩浙鹽鐵副使杜郢、屯田郎中李瑜等人被任命為宰相，吳瑤等人被任命為翰林學士，李暢之等人被任命為大將軍。

既然已經稱帝，還有一個人是董昌必須通知的，就是昔日下屬錢鏐。董昌稱帝的消息傳入錢鏐的耳中，搞得錢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杭州城的將士們很快發現，錢鏐迅速恢復了冷靜和鎮定。

董昌的使者除了帶來稱帝的消息，還給錢鏐帶來了兩浙都指揮使的誘人頭銜。對於這位昔日的下屬，董昌還是一如既往的器重和賞識。畢竟是錢鏐幫他擺平了劉漢宏，助他得到了浙東觀察使。如果錢鏐能夠為自己的大越羅平國所用，當然是最佳的幫手。

然而，錢鏐卻不能遂董昌之願，畢竟他沒有像董昌那樣瘋狂而失去理智！

對於董昌，錢鏐的感情非常複雜。董昌對錢鏐有知遇害提拔之恩，如何沒有董昌，錢鏐就沒有目前的成就。錢鏐對董昌的浙東也不是沒有想法，只是礙於董昌是他的伯樂，錢鏐不能做出背信棄義的不義之舉。

錢鏐是個講道義之人，每次出戰都要講道義。所謂師出有名，他無論對付王郢、曹師雄、黃巢還是劉漢宏、孫儒、楊行密，錢鏐都佔據着道義。董昌突然稱帝，浙東出現突變，對於錢鏐來說，並不是什麼壞消息。

董昌很快會成為大唐的頭號罪犯，自己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對浙東下手了。於是錢鏐召集所有下屬討論董昌稱帝之事，當然這次會議自然是聲討董昌，但錢鏐覺得有必要先禮後兵，給董昌個面子，先進行勸降。

錢鏐寫了一封信給董昌，勸董昌「與其閉門作天子，陷九族百姓於塗炭，不如開門作節度使，終身富貴矣，如今反悔還來得及。」董昌自然不會理睬錢鏐的勸降。

於是錢鏐率三萬精兵來到越州城外，再度警告董昌道：「大王位兼將相，奈何捨安就危！將兵此來，以俟大王改過耳。縱大王不自惜，鄉里士民何罪，隨大王族滅嗎！」面對來勢洶洶的錢鏐，董昌終於恢復了理智。錢鏐的軍事才能和杭州八都軍的實力，董昌非常清楚，以他的實力沒資格和錢鏐對抗，更何況盲目稱帝的後果是和唐朝作對，弄不好真的要被誅滅九族！

董昌開始感到恐慌，連忙以錢二百萬犒勞錢鏐軍，然後又將應智、王溫、韓媼、吳繇、秦昌裕等人當成替死鬼，全部打包送給了錢鏐，最後磕頭求饒，懇求昭宗恕罪。

面對董昌半真半假的認罪，錢鏐選擇了讓步，斬殺了以應智為首的那幫替死鬼之後，錢鏐率軍返回杭州。錢鏐絕不是大發慈悲、打算放過董昌和浙東這塊地盤，他是想要一個討伐董昌的正式名份。

於是，錢鏐將董昌在越州的所作所為如實向昭宗作了彙報。二月底，唐朝的詔書來了。皇帝李曄對董昌大逆不道的稱帝行為選擇了原諒，董昌平時一向對朝廷恭敬有加，從未間斷過進貢。這次他稱帝估計是受了妖人蠱惑，所以才會發生此事。因此昭宗赦免了董昌的罪行，讓他回歸故里。

眼看進軍浙東的良機消失，錢鏐自然不會甘心。於是，他兩度上書朝廷，力陳謀逆之罪不可赦免，否則以後誰都可以稱帝，那還不亂套了，而且表示自己願意充當討伐董昌的先鋒。

李曄不想兩浙的地盤都丟失，看起來錢鏐更佔優勢和道義，那就順從錢鏐的意願。六月，錢鏐苦苦等待的征討詔書終於送到了他的手中，昭宗下旨剝奪了董昌的官職爵位，升任錢鏐為檢校太傅、彭城郡王、浙江東道招討使、兩浙鹽鐵發運使，要求錢鏐出兵討伐董昌。

七月，錢鏐率領杭州的精兵，對董昌展開全面進攻。董昌在浙東一帶很不得人心，錢鏐還未殺到，就分別有越州都指揮使馬綽、指揮使駱團等官員直接投降了錢鏐。

董昌不甘心束手就擒，於是向楊行密求援。自從成功剷除孫儒后，楊行密躍升為淮南、江南的頭號藩鎮。除了收編了大量戰鬥力強悍的蔡州軍外，楊行密順便接管了孫儒佔據的大部分地盤。和錢鏐一樣，楊行密也陞官了，任淮南節度副使、知節度事、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弘農郡王。

春風得意之際，楊行密開始有想法了。錢鏐佔據的蘇、杭是楊行密比較垂涎的對象，正巧碰到董昌的求援，楊行密自然滿口答應。楊行密口頭一承諾，便積極展開了行動。

九月，楊行密命台濛攻打蘇州，命田頵、安仁義攻打杭州。湖州刺史李師悅受董昌的攛掇和挑撥，倒向了楊行密一方，率兵四千攻打杭州。董昌積極響應楊行密，派遣部將陳郁、鍾福屯兵香嚴寺，李蕙、崔溫屯兵石侯，徐淑聯手楊行密部將魏約圍攻嘉興，作出頑抗到底的態勢。

拿着朝廷的詔書，名正言順地討伐逆賊，按理說應該得到各方的幫助和響應。但是卻遭遇四路大軍的攻擊，錢鏐自然是感到意外和震驚。錢鏐沒有辦法指望別人來幫他，一切都要靠自己。

目前形勢看來對錢鏐相當不利，錢鏐也找不到合適的外援。但是錢鏐有自己的王牌，他的頭號武將顧全武。

雖然顧全武在征討劉漢宏、鏖戰蘇、常、潤的戰爭中沒有什麼大的功勞，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顧全武在這場攸關錢鏐生死命運的戰爭中，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實力。

錢鏐命令顧全武出兵石侯，把董昌的囂張氣焰徹底滅掉。首戰石侯，顧全武大獲全勝，陣斬了董昌的部將李蕙、崔溫。

次戰解嘉興之圍。錢鏐任命內衙都虞侯方密為主將，但方密並不勝任，不久失利。於是顧全武又被錢鏐調到嘉興，負責對付董昌和楊行密在嘉興的聯手進攻。顧全武不負錢鏐之重望，連破烏墩、光福兩砦，擊退了徐淑和魏約。

十一月，顧全武和都知兵馬使許再思屯兵杭州西陵，負責抵禦田頵、安仁義的進攻。顧全武之前的表現太過厲害，從湖州出兵的田頵和安仁義猶豫不前，不敢渡過錢塘江。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顧全武三戰三捷，徹底扭轉了被動局面，戰場形勢開始對錢鏐有利。而對董昌而言，顯然日子相當不好過。他煞費苦心地聯合楊行密、李師悅等外援，聲勢浩大的發兵四路大軍對付錢鏐，居然落得大敗而歸。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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