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石重貴奉上降表

眾將領請求立刻派大軍隨後前進，杜威卻不肯答應。宋彥筠被遼軍打敗后，自己游回岸邊，免於一死。王清獨自率麾下兵士在河北岸佈陣奮力作戰，兩軍互有傷亡。王清屢次向杜威求救，杜威竟然不派一騎前去支援。王清對士兵說道：「上將手握重兵，卻坐觀我們在困急當中不來救援，他一定有叛變之意。我們應該以死報國！」大家為他的話所感動，沒有一人後退，到了日暮，仍然戰鬥不息。遼國又派新的軍隊前來進攻，王清和士兵們全都戰死。從此，後晉各軍喪失了士氣。

王清戰死之後，遼兵四面進逼晉營，氣焰非常囂張。晉營此時已經勢孤援絕，糧食也快吃完。遼軍派兵從遠處包圍了後晉軍營，軍營與外界的聯繫斷絕。杜威和李守貞、宋彥筠謀划投降契丹，與李守貞、宋彥筠等商議，兩人默然無言。只有皇甫遇進言道：「朝廷以公為貴戚，委付你以重任，現在並沒有戰敗，怎能投降呢？」杜威根本不理睬，暗中派遣心腹到遼主耶律德光的牙帳，邀功求取重賞。耶律德光騙他說道：「趙延壽威望素來淺薄，恐怕不能作中原的皇帝。你果真能投降，就讓你當皇帝。」杜威喜歡，於是擬定了投降的計劃。

杜威在軍帳周圍，埋伏全副武裝的士兵。然後他召集眾將領前來，杜威拿出降表給他們看，讓他們署名。眾將驚愕害怕，沒有日敢說話，只有「是、是」地聽從命令。杜威派門使高勛帶降表送給遼國，耶律德光賜下詔書撫慰收納他們。

這一天，杜威下令軍士出營列陣。軍士們還以為是要和遼軍決戰，於是踴躍而出，摩拳擦掌，等待廝殺。但是杜威出帳，對軍士們說道：「現在糧食已經吃光，我們友無路可走了，我應該和你們一同求取生存的辦法。」命令全軍放下武裝。軍士們都抱頭痛哭，哭聲振動了原野。

杜威、李守貞還在眾人中宣揚道：「君主無德，聽信任用奸臣小人，猜忌我們。」聽的人沒有不咬牙切齒的。遼主派趙延壽身穿赭袍，來到後晉營中撫慰士兵。他指著赭袍，對杜威說道：「這都將是你的東西。」杜威率領眾將到馬前迎接拜見；趙延壽讓杜威穿上赭袍給後晉將士們看，其實不過是愚弄他們的把戲而已。

趙延壽即帶着杜威等人去拜見遼主耶律德光。遼主對杜威說道：「你如果真能幫朕奪取中原，朕當不負前言！」杜威率眾將五體投地地謝恩。遼主當即任命威為太傅，李守貞為司徒。

隨後，杜威帶着耶律德光以及遼軍來到了恆州城下。他告訴順國節度使王周，自己已投降遼國，勸說王周投降。王周當即大開城門，也投降遼國。接着，遼軍進入恆州，派兵襲擊代州，刺史王暉開城投降。

原先遼國屢次進攻易州，刺史郭璘為人極有忠義之心。每當遼兵過境，他必定登上城樓指揮，無懈可擊。遼主耶律德光，怕他率軍斷絕自己歸路，非常忌憚。耶律德光每城下，每次經過城下都指著易州城嘆道：「我想吞併天下，卻被此人所扼阻！以後一定要想辦法除掉此人！」

現在杜威已經投降，耶律德光派通事耿崇美來到易州，誘勸郭璘的部下。這些人都投降了，郭璘卻無力制止，於是被耿崇美殺死。

易州被遼軍佔領之後，義武軍節度使李殷，安國軍留後方泰，也相繼投降了遼國。耶律德光即命孫方簡為義武節度使，麻答為安國節度使，另派客省副使馬崇祚權知恆州事。自己引兵自邢相南行，杜威率降眾隨從。皇甫遇不想降遼，偏遼主召入帳，令他當先鋒。

皇甫遇固辭不肯，對左右哭泣道：「我位為將相，敗不能死，好忍倒戈圖主嗎！」這天夜闖，他帶着幾個心腹奇兵逃出軍營。行至平棘，他對這幾個人說道：「我已數日不食，哪裏有什麼臉南行！」於是自己扼喉而死。

遼國翰林承旨、吏部尚書張礪對遼主耶律德光說道：「現在大遼已得天下，中原的將相應由中原人來作，不應該用北國人和左右熟悉的人。如果政令失誤，就會人心不服。雖然暫時得到了天下，也還會失去。」耶律德光卻不肯聽從。

石重貴知道杜威等人已經投降了遼國，又接連收到遼主的檄文，都是由張彥澤傳來。石重貴急召馮玉、李崧、李彥韜三人，入府議事。三人面面相覷，最後李崧開口說道：「禁軍都已經外出，急切無兵可調，看來只有飛詔河東，令劉知遠發兵進京保護！」石重貴急忙命李崧草詔，遣使西往太原。

天還沒亮，張彥澤已從封丘門破關沖入城中。李彥韜率禁軍五百前往迎敵，不能阻止。天色微明的時候，宮廷內外喧鬧聲大氣。石重貴驚醒起床，出門詢問左右，才知道張彥澤領着遼國騎兵，已逼近城下。嗣後，又有內侍入報道：「封邱門失守，張彥澤斬關直入，已抵明德門了！」石重貴越加慌忙，急令李彥韜搜集禁兵，去阻攔張彥澤。不料李彥韜一去，宮中更加混亂，又有兩三處縱起火來。

石重貴自知已不能倖免，於是在宮中放起了火，自己提着寶劍驅趕後宮的十幾個人將跳入火中，被親軍將領薛超抱住了。一會兒，張彥澤從寬仁門外傳進耶律德光給太后的書信以示撫慰，並召來了桑維翰、景延廣。

石重貴於是命令滅火，打開所有的宮門。後晉出帝坐在御苑中和后妃們相聚哭泣，召翰林學士范質草擬降表，含淚說道：「杜郎背我降遼，太覺相負。從前先帝起兵太原時，欲擇一子為留守，和遼主商議，遼主曾說我可當此任。卿今替我草一降表，具述前事，我母子或尚可生活了。」

范質依言起草降標，表中寫着：孫男臣重貴言：頃者唐運告終，中原失馭，數窮否極，天缺地傾。先人有田一成，有眾一旅，兵連禍結，力屈勢孤。翁皇帝救患摧剛，興利除害，躬擐甲胄，深入寇場，犯露蒙霜，度雁門之險，馳風擊電，行中冀之誅，黃鉞一麾，天下大定，勢凌宇宙，義感神明；功成不居，遂興晉祚，則翁皇帝有大造於石氏也。旋屬天降鞠凶，先君即世。臣遵承遺旨，纂紹前基。

范質寫好，呈示給石重貴。石重貴正在看着，突然見到一個老婦踉蹌地走了進來，邊哭邊說道：「我曾經多次說過，馮氏兄妹靠不住。你寵信馮氏，聽他妄行，目今鬧到這個地步，如何保全宗社！如何對得住先人！」石重貴轉眼一看，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太后李氏。他當下心煩意亂，也無心行禮，只獃獃地站立一旁。

李太后還想說話，外面又有人說道：「遼兵已入寬仁門，專待太后及皇帝回話！」李太後於是問石重貴道：「你究竟想怎麼樣辦？」石重貴答不出一句話，只好將降表奉上。李太后約略瞧了一瞧，慟哭起來。

范質在旁勸慰道：「臣聽說遼主的書信裏面，並沒有什麼大的惡意。或許上表請罪，仍舊還我宗社，也未可知。」太后也想不出別法，徐徐答道：「禍及燃眉，也顧不得許多了。他既致書與我，我也只好回覆一表，卿且為我草寫罷。」

范質於是再寫一表。說道：晉室太后新婦李氏妾言：張彥澤、傅住兒至，伏蒙阿翁皇帝降書安撫。妾伏念先皇帝頃在並汾，適逢屯難，危同累卵，急若倒懸，智勇俱窮，朝夕不保。皇帝阿翁，發自冀北，親抵河東，跋履山川，逾越險阻，立平巨孽，遂定中原。救石氏之覆亡，立晉朝之社稷。不幸先皇帝厭代，嗣子承祧，不能繼好息民，反且辜恩虧義。兵戈屢動，駟馬難追，戚實自貽，咎將誰執！今穹旻震怒，中外攜離，上將牽羊，六師解甲，妾舉宗負釁，視景偷生。惶惑之中，撫問斯至，明宣恩旨，曲示含容，慰諭丁寧，神爽飛越，豈謂已垂之命，忽蒙更生之恩！省罪責躬，九死未報。今遣孫男延煦、延寶，奉表請罪，陳謝以聞！」

石重貴還自稱：「現在和太后及妻子馮氏，全族大小都在郊野，兩手反綁向前排列等待降罪。派兒子鎮寧節度使石延煦、威信節度使石延寶，奉上國寶一枚、金印三枚出城迎接。」

傅住兒進入宮內，宣示遼主耶律德光的命令。石重榮脫下黃袍，穿上素色衣衫，再次叩拜，聽從宣示，宮內左右侍從們都掩面涕泣。石重貴又讓人召張彥澤來，想和他議事。張彥澤說道：「臣沒臉去見陛下。」石重貴再次召他去，他只是微笑不答應。

有人勸桑維翰逃走，他說道：「我是大臣，又能逃往哪裏去！」靜坐待命。張彥澤以皇帝的命令召桑維翰入宮。桑維翰來到天街時，遇見李崧，停下馬來說話未完，就有軍吏請桑維翰去侍衛司。他知道自己難免一死，回頭對李崧說道：「您這位侍中主持國政，現在國家滅亡，反而要讓我去死，為什麼？」李崧臉上露出慚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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