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河鎮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清河鎮葉家的宅院裏，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傳來。（８度吧）
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人就站在書房的門外，他正仔細地瞧著房內的情景，不時露出欣慰和驕傲的笑容。
不久，讀書聲緩緩消失，一位教書先生模樣的人帶着一個小童子走了出來。教書先生看見門外的中年人，笑吟吟地行了一禮，開口道：「葉老爺好啊！」
葉老爺笑呵呵地回答道：「黃先生你也好，我家羽兒今天表現怎麼樣？沒給您添亂吧？」
黃先生道：「葉老爺哪裏話，令公子是鎮上遠近聞名的神童，一歲能言，兩歲識字，四歲讀詩書，五歲能行詩賦文，六歲已經接觸六科。說實話，當初我受邀來做令公子的老師，也是頗為惶恐呢！」
葉老爺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哪裏哪裏，犬子能請到您這樣的泰山北斗，我們才真是高興得五體投地，恨不能掃榻相迎，讓陋室蓬蓽生輝才好！」
黃先生悄悄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個葉老爺還真是個活寶，明明是個標準的文盲，卻偏偏裝作非常有水平的樣子。。。尤其是有個這個遠近聞名的神童公子之後，更是變本加厲，恨不得通篇都用成語才好。
葉老爺名叫葉進岩，是清河鎮上頗具聲望的富商，平時也發點銀子，施些粥，倒也博得了一個葉大善人的名號。傳說葉大善人年輕的時候不叫葉進岩，而叫葉二狗，是後來發跡時候才改叫葉進岩的。只是傳說終歸是傳說，大多數人見了他，都還得恭敬地叫一聲「葉老爺」。
黃先生瞅瞅葉老爺，又瞧了瞧身邊靈氣逼人的小童子，心想：「這孩子真是他親生的？」
雖然心裏這樣懷疑，他還是頗為尷尬地回答道：「鄙人雖然粗通文墨，但還稱不上泰山北斗，至於五體投地，掃榻相迎，您就不用了吧。」
葉老爺嘿嘿笑了幾聲，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他臉皮極厚，而且也已經習慣了。說實話，葉老爺剛才能夠說出犬子一詞，自己已經是頗為自矜了。雖然這個詞是兒子看不過去，私下裏悄悄告訴他的。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兒子知道的，不就是老子知道的么？
有本事，你去生個遠近聞名的神童去？
自從生了這個兒子，葉老爹是風光至極，走親訪友，經常能聽到讚歎的聲音。。。對此，葉老爹是極為自豪的，經常私下裏暗自稱讚自己：「有才！」
當下，葉老爹也不尷尬，依然笑呵呵地道：「黃先生您知道，我的文學水平不高，經常說一些顛三倒四的話，還請包涵包涵，見諒見諒。對了，今天的課上完了，黃先生您是要出府去把，我讓門口的小廝送送您吧？」
黃先生心想：「你是文學水平不高？你那是根本沒有文學水平！」也不再多說，向著葉老爹拱拱手，又沖身旁的小童笑了笑，徑直出府去了。
黃先生剛走，地上的小童便咯咯笑了起來：「老爹，你平常都不是自認一代宗師，一言一詞暗藏深意，普通人根本理解不了的嗎？怎麼，今天自稱文學水平不高起來了？」
葉老爹抱起小童，佯怒道：「還不是生了你這個小兔崽子，老子的智慧都分給了你，那什麼此這個彼那個的，老爹我的文學水平不就降低了嗎？」
小童撇撇嘴，道：「是此消彼長啊，老爹，你真是有夠無恥的！」
葉老爹大怒道：「好啊，小兔崽子竟敢罵你老爹，看我怎麼教訓你！」說完，便舉起大手，朝着小童的屁股輕輕拍了拍。。。小童似乎早就料到老爹的這一套，毫不在意地道：「難道不是？」
葉老爹哈哈大笑：「這樣都被你看出來了？老子的確是很無恥，不過老子是你老爹，我要是老無恥，你就是小無恥，哈哈哈！」
兩父子笑鬧了一會兒，小童忽然正容道：「爹，我不想再上學了，黃先生已經交不了我什麼了！」
葉老爹撫摸著兒子的脊背，道：「老爹我早猜到了，加上這個黃先生，你已經換了八個老師，這個黃先生倒是有真才實學的，不過已經兩年過去，差不多也該被你榨乾了吧！」
小童心道：「什麼叫榨乾，說得真難聽，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有那種嗜好呢！」
卻聽葉老爹又道：「只是，兒子啊，這個黃先生是我們清河鎮，乃至整個清源縣，寒遠郡學問最高的人了，就是這位學仕大人，當初老爹也是怎麼都請不來的，要不是他聽說了你神童的名聲，抱着見識見識的態度，你以為一個學仕會屈居在我們這種家庭嗎？」
小童道：「嗯，這位黃老師懂得很多，跟以前那些傢伙完全不一樣，性格很好，我很喜歡他。。。不過黃老師到底是一個學仕，他說等把所有東西都交會我，就準備到其他地方雲遊去了。」
葉老爹驚嘆道：「全部？羽兒，你才八歲啊！八歲就把他的東西全都學完了，兒子，你豈不是可以去考仕子了？」
羽兒笑道：「哪裏，我只是把能學會的都學會了，但黃先生有些東西，不是我學就可以學得到的。他已經把方法告訴我，剩下的，就得靠我自己去鑽研了。」語氣一轉，又驕傲地道：「不過要是只考仕子的話，你兒子我還真是綽綽有餘的！」
葉老爹笑罵道：「看你不謙虛的樣子，真有你老子我當年的風範！」
羽兒立馬「謙虛」道：「哪裏哪裏。」
葉老爹笑了笑，又道：「黃先生要走，我們也留不住他。書，還是要讀的，免得街坊們說我狂傲自大害了你。以後我再給你請個一般的老師，囑咐他不要太管束你就是了。。。」
羽兒點點頭道：「也只有這樣了。」
葉老爹將他放了下來，又為他理了理衣襟，道：「你先回房去梳洗一下，今天是元宵節，晚上我們要去逛燈會，下人已經在準備馬車，你梳洗一下我們就走。」
羽兒嘻嘻一笑，徑直跑向自己的房間。
葉老爹看着兒子淘氣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對這個兒子，葉老爺向來是很放心了，兒子打小就懂事，四歲就是整個清源縣遠近皆知的小神童，這些年也在刻苦努力地讀書。
當然，兒子這幾年來的名聲可能要小一些了。
葉老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兒子六歲的時候突然明白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不做出頭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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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充滿古味的房間。
方才那個小童正站在屋子的正中間，看着眼前的一幅畫。
那是一頭栩栩如生的大老虎，但小童的眼神卻顯然沒有聚集在這頭老虎身上，他目光深邃，也有些迷離.....．
他叫葉羽。。。
是一名穿越者。
「前世父親早已經過世，母親也在一年前去了。自己不幸出了車禍，也不知道那個賤人司機有沒有被抓到。只是可惜了，恐怕自己這麼一死，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到母親墳前上香了，母親的墓，該是已經雜草叢生了吧！」
他的前世過得不錯，勉強也算是一名成功人士，母親在一年前壽終正寢，他雖然不舍，但也為母親能活到九十四歲的高壽感到高興，起碼母親去的那一刻，是微笑着的。
「就是不知道，小敏會不會幫我去給母親掃墓？她，應該不會吧？」
雖然心裏遲疑，但他心裏其實是知道，肖敏那種女孩，是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做這種事情的。
作為一個成功人士，他也談過幾個女朋友，車禍前的這個是最投緣的。只是......還是分手了啊！
可惜，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他不認為自己有錯，也不認為女朋友的移情別戀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性格，肖敏也許是有些追逐物質，但這就是她的性格，他也沒有權利要求她為他改變些什麼。只是，可惜了，這段感情最後竟然什麼也沒有能夠留下啊！
......
「少爺，洗臉。」一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葉羽的思緒。
葉羽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身後的小丫頭。
她長得很乖巧，一張瓜子臉配上明媚的五官，加上怯生生的神色，格外引人憐愛。她穿着淡黃色的丫鬟服飾，白生生的小手正捧著一張水潤的毛巾，纖腰微曲，恭敬地遞向葉羽。
葉羽笑了笑，道：「晴兒啊，我爹說今晚要去逛燈會，你去不去啊？」
說着，葉羽隨手從他手裏接過毛巾胡亂地擦了擦臉，又遞迴給她。接着又讓她脫下外衣，看着晴兒從柜子裏找出一套黃色的袍服，給自己換上。
晴兒一邊熟練的工作著，一邊小聲回答道：「夫人說，她會帶上我的。」小臉上已經露出了喜悅與希冀交織的神色。
葉羽將雙手伸直，讓晴兒能夠幫自己把衣服的褶皺抹平。。。
他一邊舒服地享受着，一邊卻在心裏暗罵：「他***，真是從簡入奢難，從奢入簡易啊！」
晴兒是他的貼身丫鬟，好像比他還小几個月，是他六歲的時候被葉羽他娘，楊氏買到葉府裏面來的。楊氏見小丫頭長得可人，便將她配給葉羽當貼身丫鬟，負責照料他的起居。剛開始的時候葉羽還不習慣，只是這兩年下來，他已經完全可以做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是離了晴兒，他倒是要真的不習慣了。
對於讓一個比自己還要小一些的小女孩子伺候自己，葉羽是心懷愧疚的，他曾經試過向母親抗議，但是沒有被允許，楊氏強勢地宣佈——抗議無效......而且沒有申訴的機會！
面對強權，葉羽也只有勉強屈服了。
只是看着眼前嬌俏的晴兒，他心裏怎麼覺得這麼爽呢？
葉羽看了看這間充滿古味的屋子，又看了看侍女打扮的晴兒，最終將目光投向面前的猛虎圖，原本有些迷離的眼神終於重新聚集在一起，化作一團堅定！
「今生，我就叫葉羽了！」
他心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前生已經過去，不管怎樣，自己是改變不了什麼了。。。既然老天爺給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機會，倒不如好好活一場，讓前世的母親和這一世的父母都能為自己而驕傲！
這樣想着，葉羽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看着鏡子中忙忙碌碌的晴兒，吩咐道：「晴兒，把我書桌上那些書都收拾一下吧，今天逛燈會，可能會回來得比較晚，沒時間看書了。」
晴兒看着鏡子中葉羽的神色，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少爺，你明明是一個小孩子，怎麼整天裝出一副大人的樣子呢？」
葉羽無奈地笑了笑，他雖然有一個八歲小童的身體，心性也因為身體的原因時常帶有一點少年性子，但自己的靈魂終歸是成年男人的，有時候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些「大人表情」，便會被小丫頭晴兒取笑。
看少爺不答話，晴兒便笑着去收拾書桌了。
葉羽看著書桌上一本翻開的「格物簡述」，不禁又陷入深深的思緒中。。。
「我原本以為穿越到了中國古代的某一朝，但看現在這個樣子，這裏似乎與中國古代殊為不同。就說這本『格物簡述』，六科之一的基礎教材，竟然已經涉及到了初級化學？」
六科可不是什麼雜書閑文，而是正正經經的科舉渠道。無論郡試還是主試，都必然從六科選題。這個世界的文人只分三種，一種是徹徹底底沒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另一種是通過郡試的仕子，最後一種，便是最尊貴的，通過主試后被當權者親自授予的學仕！
黃先生便是一位學仕！
「『格物簡述』中已經記錄了很多化學現象，只是沒有涉及化學方程式罷了。嗯，還有那些淺顯的物理現象，當初自己剛剛打開第一頁的時候，還真是嚇一跳了呢！」
當初葉羽從黃先生那裏接過這本「格物簡述」，便急不可耐地打開了第一頁，結果第一頁記錄的幾個大字卻着實令他大吃一驚。
「格物簡述」的第一頁，只寫了幾個大字：「大地者，渾圓一體也！」
後來他跑去問葉老爹，結果就連葉老爹這個文盲都可以清楚地告訴他，大地，是圓的。葉老爹還得意地賣弄了一下，給他距離一個海岸線的例子。
「無論中國的任何一個朝代，都沒有聽說過所謂的『六科』吧？還有，哪個朝代的百姓會如此清楚地知道，大地是圓的呢？」
葉羽搖了搖頭，幾年來都沒有想明白，也只有隨遇而安了。
晴兒很快將桌上散亂的書籍都分門別類放進書櫃里，她做完這些，便停了下來，俏生生地站在葉羽面前，用眼神詢問他還有何指示。
葉羽擺擺手，示意她也坐下來。
「晴兒，你真的學過武功？」
晴兒奇道：「少爺你不是問過嗎？我以前跟一位大叔學過幾個動作，這些動作我都交給你了啊！」
葉羽「嗯」了一聲，以前他是不相信晴兒所謂的「武功」的，雖然她的確打倒了幾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但在葉羽看來，她不過只是天生力大些而已。
葉羽又想起兩年前的那個夜晚，一個黑衣服黑帽子的人從對面的屋頂一躍而過，不過幾個呼吸時間，便消失在他的視野里。對他來說，那個飛檐走壁的傢伙明顯是飛賊的打扮，而飛賊，肯定是懂輕功的！
雖然可能菜了一些，畢竟除了楚留香，很少有出名的飛賊高手，呃，採花賊不算。
但既然有飛賊，有輕功，那豈不是真的有武林高手了？
降龍十八掌、九陰真經、化骨綿掌、小無相功、北冥神功、易筋經、獨孤九劍、九陽神功、七十二絕技、太極拳、吸星**、斗轉星移、乾坤大挪移、一陽指、六脈神劍、葵花寶典......喔，不！葵花寶典不算！
這也是他反覆詢問晴兒的原因，兩年前他抱着試一試的態度讓晴兒把她會的幾個動作教給他，之後他也算刻苦努力地天天練習，可惜已經過了兩年，除了平常運動本應該帶來的身強體壯，他始終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特異之處，更不要說傳說中的內力了。
雖然沒有效果，但葉羽還是努力地練著。他還省下了許多讀書的時間，站在門口觀察，看有沒有大俠風範的高手路過.....．
所以，這兩年來，葉羽花在讀書上的時間便少了許多，不做出頭鳥那番話，只是他用來敷衍葉老爹的。
畢竟，只要是人，男人，中國男人，心中，便不可避免地懷揣著一顆武俠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