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追查佛歇岩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追查佛歇岩

當夜,阿吉素與烏力吉、查干趁夜躲過緇衣堂的耳目,順利潛進遮雀寺。月輪皎潔,院落明熒如洗,蒙蒙黑天之中,唯見一座高塔矗立遠端。直覺告訴阿吉素,寺內所藏秘寶,定然就在那高塔之中。

路行雲聽至此處,便道:「那塔名為神覺塔,裏面確實有些古怪。」

「『遮雀寺內神覺塔,神覺塔上有神仙』,是這麼說沒錯吧?」阿吉素澀澀一笑。

路行雲道:「不錯,你竟然也聽過這句童諺。」

「坊間有小孩們踢毽子,我路過時聽他們念念有詞,似當作口彩,就留心了。」

路行雲問道:「後來如何?」

阿吉素道:「神覺塔遙遙在望,但去往神覺塔的路,卻沒那麼好走......」

......

三人在不計其數的院落間穿行,輾轉多時,久久繞不出去。烏力吉性格暴躁,抽出佩刀,對着面前的古松劈砍兩刀,以泄心中憤懣。可未曾想到,月光下,樹皮脫落、枝幹受損之處,竟然流出了如人血一般鮮紅的液體。

烏力吉大怒,罵道:「一棵呆樹也敢嚇唬長生天的勇士嗎?」說完,又接連揮出幾刀。

刀鋒所至,砍中堅硬的松樹直似砍中了人的身子,紅色的液體迸濺橫飛。眨眼間,烏力吉渾身上下都濕漉漉、血淋淋的可怖。

阿吉素惶恐不安,勸阻道:「長生天的智者說過,世間萬物皆有靈性,這棵樹年深日久,或許得到靈悟,與凡品不同,切不可褻瀆了。」

烏力吉不信邪,大聲道:「樹不會講話,也感覺不到喜怒哀樂,我就算將它砍斷了,又有什麼大礙?」說話間,手起一刀,卯足全身力氣,猛地將刀尖插進樹榦當中。

這一次,樹榦爆裂,紅液從破縫中肆意激射出來,阿吉素大驚失色:「烏力吉住手!」耳邊忽而聽到一陣刺耳的尖叫。

烏力吉張皇失措,刀也不及拔出,後退兩步道:「這、這樹、樹在叫!」

查乾眼疾手快,拉過阿吉素:「小王子當心!」

三人急避,在遠處站定,但見眼前紅液沿着樹榦潺潺向四周流涎,與此同時,從那松樹的周身開始不住散發出濃重的黑霧。

滿地銀光交映,黑霧包裹着紅液,場面顯得極為怪誕。

原先怒氣沖沖的烏力吉此時雙瞳張大、唇齒打顫,邊退邊說:「不、不......」彷彿看到了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也似。

阿吉素覺他神色失常,正要說話,然而此時黑霧劇烈噴涌,瞬間籠罩三人。

「小王子,走!」

查干情知不妙,護著阿吉素往院落一側的月門走。阿吉素回頭看烏力吉,可是濃濃霧靄中,早已瞧不清烏力吉的身影。

兩人跌跌撞撞跑到隔壁的院子,阿吉素聽到身後傳來幾聲輕嘯,引起周身不自覺長滿了雞皮疙瘩。蘇蠻地域廣大、通達四海,無論雄獅猛虎還是怪犀巨象,他都見識過,卻從未聽過如此詭異的嘯聲。

「不好,烏力吉還在那邊!」阿吉素凝視對面的團團滾動的黑霧,雙拳緊握。

查幹道:「小王子在此等候,我去看看!」

阿吉素將他攔住:「事出反常,先等霧散去。」

過不多時,怪嘯消弭,黑霧也漸漸散去。

兩人返回一看,那座院落中,肆意橫流的紅液不知去向,甚至連那棵被烏力吉劈砍的松樹亦是完好如初。樹邊,則躺着一個人。

......

青光寺,山門石階上,定洋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口稱:「阿彌陀佛。」

阿吉素道:「烏力吉那時候已經斷氣。我與查干生怕再滯留下去也將遭遇不測,不敢久留,帶着烏力吉的屍體便逃出寺去。」繼而道,「恐怕、恐怕有妖魔暗中作祟。」

路行雲思忖著道:「我在遮雀寺裏頭曾遭到塔婆沙門、金剛僧的襲擊,這些都是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怪物,但它們都無法做到殺人於無形。烏力吉的死狀,倒讓我想起一個朋友......花開宗的唐貞元。」

阿吉素道:「唐貞元?似乎......似乎是金徽大會的選手?」

路行雲點頭道:「正是,他被奸人所害,元氣幾乎被吸干,險些喪命,后經靜女宗與青光寺先後治療調理,方才轉好。」

這時有人從寺門裏走出來,朗聲說道:「佛經有言,萬物生靈之生老病死、因果循環,都與元氣、玄氣與煞氣密不可分。而這三種氣,並非截不相混,玄氣能滋長元氣、元氣能化為煞氣、煞氣也能歸於玄氣,生生相息、互為表裏,之所以將它們區分,只因世上人、靈、妖三大族對不同種的氣運用能力高低深淺不一,人擅元氣、靈聚玄氣、妖喜煞氣,如是而已。比如人之將死,周身府門無法控扼自身元氣,便會轉為煞氣。」

路行雲看去,笑道:「定淳師父,你來了。」

定淳道:「組長,讓你久等了。」

阿吉素儼然道:「小師父說的是,我的漢人師父也曾提到過這些道理。人擅元氣......妖喜煞氣......這麼說,唐貞元是被妖害了?」

路行雲道:「大有可能。」隨即想到了那與趙侯弘、孫尼摩同行的神秘婦人。

阿吉素扶著下巴道:「難道......難道烏力吉也是元氣耗盡而死的?」轉而道,「我聽聞青光寺醫術超凡脫俗,原意是來尋求高僧相助,診斷出烏力吉的死因,看來倒是想錯了方向。」

路行雲道:「中原之地,靈、妖十分罕見,更不必提能一次將人元氣吸乾的老妖。實話說,我最初看到唐貞元的狀貌,也以為是中毒了,全然沒想到他的元氣會被吸取。」

阿吉素點頭道:「是了,照此推知,山下那個人,也是如此。」

路行雲心頭一震,問道:「山下那個人?」

阿吉素道:「嗯,我與查干離開了京城洛陽,直奔青光寺,但想這一次說什麼也要見到寺內的高僧......」

尚未說完,定洋疑惑道:「這一次?難道還有上一次?」

阿吉素道:「我初來中原,最先拜訪的就是貴寺,只是當時貴寺的守門師父說什麼也不讓我入寺......說寺院不接待蘇蠻人......」

定洋道:「啊,是......這是我寺院很早以前就定下的規矩......」

路行雲道:「青光寺海納百川,吸引四方善男信女,本該一視同仁,怎麼還區別對待?」

定洋不好意思道:「話是這麼說,但唯有蘇蠻人不行,老祖宗的話不敢不從。」

定淳道:「其中有緣故,數百年前,曾有北疆薪納僧團的僧人偽裝成香客入寺欲行不軌,雖被發現沒造成什麼損失,但往後我寺為了防微杜漸,就禁止蘇蠻人上門了,咳咳,之前蘇蠻與中原一直不睦,互相敵對封鎖,所以這條規矩倒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

阿吉素道:「多謝小師父解惑。」

定洋慚愧道:「師弟果然博學多識,我不及也。」

阿吉素繼續說道:「我與查干走到山下一處叫做佛歇岩的地方,不料當場從天上掉下來一個人......」

路行雲驚訝道:「那人如何模樣?」

阿吉素道:「是一個中年漢子,寬鼻方頷、留着短須,哦,眉頭還長著一顆痣。」

路行雲與定淳互看一眼:「孫尼摩!」

阿吉素道:「是,好像是這個名字,我在金徽大會上也看到過他,有些面熟。他掉下來時候也許壓到了許多枝椏灌木受了緩衝,雖是死了,卻並沒有摔得面目全非......然而一張臉,與烏力吉死時相仿,是嚇人的灰青。」

路行雲連連點頭:「他的屍體還在佛歇岩嗎?」

阿吉素應道:「還在,我讓查干守在那裏......孫尼摩從雲蓮峰上落下,我就想定與青光寺有關,入寺求證的心思更加急切,昨夜等不到天明,就先連夜登山,好在沒出什麼意外。」

定洋失神道:「莫非、莫非我寺,真有老妖潛藏?」他一想到孫尼摩被老妖吸干元氣扔下懸崖的場面就毛骨悚然。

路行雲道:「目前難下定論,不過貴寺還是得抓緊時間排查,防患於未然。」

定洋心驚肉跳,唯唯道:「是......是......」

路行雲道:「定淳師父,事不宜遲,我們速速下山,查看孫尼摩的情況。」

定淳答應,阿吉素亦道:「好,一起下山。」

三人沿着佛指天梯轉下雲蓮峰,到山腳時不過正午,可見道路雖艱險,但走得多了自然駕輕就熟。復行數里,來到佛歇岩一帶,路行雲遠遠看到,一名鷹鼻細眼的瘦長漢子站在高草叢間,手持彎刀,四下警惕。

阿吉素唿哨一聲,那瘦長漢子便道:「小王子!」

「查干,有情況嗎?」

「不久前有兩匹野狼來搶屍體,被我殺了,除此之外,沒什麼情況。」

走到近處,便見孫尼摩仰天倒在那裏,不遠處還橫陳兩具血跡斑斑的野狼屍體。

阿吉素介紹了路行雲與定淳,查干聽說是青光寺下來的人,點了點頭收起彎刀,但是抿嘴不語,眼裏凶光依舊,看得出並未完全放下戒備。

正如阿吉素所描述的,孫尼摩臉色灰青,毫無人色,直如一尊上了色的陶俑。他周身衣裳多有殘破,有些被下落時的枝椏劃破,有些則是查干與野狼爭鬥時留下的痕迹。

路行雲蹲下查看一番,道:「不錯,與那時唐少俠的狀貌一模一樣。」

阿吉素道:「也與烏力吉一樣。」

查幹道:「小王子,烏力吉的死因,有眉目了嗎?」

阿吉素道:「有些端倪,但線索還不夠,這位路少俠與這位定淳師父就是來幫我們找出害死烏力吉兇手的。」

查幹道:「烏力吉是我最好的兄弟,要是能找出殺他的兇手,查干向長生天發誓,必然全力報答這份恩情。」錚錚大漢,說到這裏,眼眶竟是有點濕潤了。

路行雲道:「你放心,此事不僅關乎烏力吉的死,也關乎我等正在追尋的真相,你兄弟的事,也就是我等的事。」

查干神情一緩,猛點頭道:「多謝了!」尋即從懷裏摸出一塊布帛,交給阿吉素,「這是與野狼搏鬥時,從屍體里掉落出來的,我看不懂,請小王子過目。」

布帛展開,上面卻是潦潦草草畫着一幅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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