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結局

第50章 大結局

第50章大結局

叢意兒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什麼,她,實在是個不願意介入麻煩的人,乍來此地,確實有些好奇和新鮮,呆得久了,不過是現代換了個場景,有些事情還是一樣的傷人,一樣的惟恐避之不及。所以可以理解,為何凡兒寧願借她人之名活着,而楓兒為何一定要舍卻這宮中繁華隱居他處,不過是想要求一份不被他人打擾的清靜幸福的生活。

人,都散了,二太子府里突然冷清了許多,叢意兒站在原地卻沒有動,看着周圍突然冷清下來的寂寞之意,不過是繁華消退後的蕭瑟之意罷啦。這大興王朝若是沒有了司馬逸軒,就稱不上大興王朝,畢竟這王朝是這靈魂一手創建,縱然他沒有記憶,這大興王朝卻有着他怎麼也抹不去的痕迹。為了愛情的來臨,為了遠方的她趕來,大興王朝以最豐富的經歷成全這份愛情。但她,是個『自私』的女子,她只想安靜的愛,安靜的活,遠離這所有的是是非非,一日三餐而已。

「是否,真正願意為我做出犧牲的只有蘇婭惠?」司馬溶悲哀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聽得出來聲音里的難過和失落。

難道還是一場錯誤,叢惜艾和司馬溶,也是註定的三生三世不能夠相守,最終還是與愛情擦肩而過?那一世的回眸,那一生的殘忍,難道仍然換不回這一生的廝守,難道註定二人總要在最後走向分離?叢意兒心中一聲長嘆,回過頭來看着司馬溶,輕輕的說:「你不是女子,怎知這女子的堅韌,再不堪的女子對愛情也有着最執著的相守,她愛你,所以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只是,有時候,愛情的方式太多,只想告訴你,你身邊的女子你都要珍惜,不論是婭惠還是惜艾,縱然她們有再多的不是,念著愛,也當珍惜。」

「你呢?你可願意為我做這樣的犧牲?」司馬溶盯着叢意兒,安靜的問,語氣中有着抹不去的悲哀之意。

叢意兒沒有猶豫,她知道,有時候,姑息只是一種不著痕迹的殘忍,若是再這樣模糊下去,真會害了司馬溶,不論自己和司馬逸軒之間有怎樣的糾葛與經歷,她都無權把司馬溶當成一種退路。

「司馬溶,我心只為一個人在,若是朋友,我會儘力相助,但若論感情,我無法如蘇姑娘般舍卻性命為你。」叢意兒『殘忍』的說,有時候,真話說得讓說話的人都心中顫抖,她希望可以不讓司馬溶受傷,但是,若是他不受傷,他如何知道他要愛何人。

讓叢意兒意外的是,司馬溶似乎對於這樣的回答並不覺得意外,苦笑了一下,說:「我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不論出了什麼樣的情況,你,只會為皇叔一個人存在,我只是想要問問,知道讓你愛上我是很困難的事,可是總是忍不住抱着幻想,奢望着有一天可以彼此相愛。意兒,或許我是欠你的,要還的,這一生一世,不論出現何種情況,請記得,只要你需要,我永遠會在,但我不會再勉強你,不會再讓你一定要嫁給我,我知道,你嫁了,不一定會幸福,所以只要你幸福,怎樣都好。我不可以為着自己的幸福而毀掉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叢意兒很意外的看着司馬溶,他能夠放開是件好事,可是,這突然的決定到讓她有些意外,不知如何回答他才好。知道司馬逸軒還活着,再怎麼恨,再怎麼惱,心中卻是踏實的,她不愛司馬溶,她知道,不論司馬溶再怎麼對她好,在她眼中,司馬溶永遠就如同一位兄長,或許有親情,但終不會有感情。

「我會好好的對待蘇婭惠,她肯為我舍卻性命,我不可以吝嗇到一點感情也不付出。」司馬溶嘆了口氣,說,「愛情若可得兩情相悅,或者只在傳說。我愛你,你不愛我,這或許是天意吧。」

叢意兒猶豫一下,輕聲說:「難道不可以原諒惜艾嗎?」

司馬溶愣了愣,語氣蕭瑟的說:「她?怎麼說好呢。說起來,她是一個讓我注意到的女子,但是卻是一個告訴我,她一直以來都是假裝在愛我的人,我不知道要如何原諒她,只知道每次面對她的時候,心裏頭真是惱火的很。」

叢意兒靜靜的說:「她不是一個壞到無藥可救的女子,她雖然喜歡逸軒,但僅僅只止於喜愛,或者說是一種仰慕,你皇叔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出色之出,她仰慕很正常。但她嫁的是你,你當時娶她也並非是完全的真心,若不是誤以為她是我,你會娶嗎?每個人都有錯處,你曾經那樣的深深喜愛着惜艾,卻在後來因着意兒的緣故淡忘了這份感情,若論起來,你也背叛了惜艾,只不過是因着這世上的規矩,一個男子三妻四妾本屬正常而不覺得如何。司馬溶,已經是夫妻,再恨也罷,再惱也罷,你們何不各退一步,好好的呢。」

司馬溶低下頭,沒有說話。

「惜艾聰明,理智,你,有時候太過不在意這複雜的世事,有她在,你會避開許多麻煩,所以,好好的放下舊事,是你最應當的選擇。你覺得如何?」叢意兒淡淡的說。

司馬溶嘆了口氣,說:「有時候真是奇怪的很,總覺得似乎是前生就糾纏着,她是一個理智的女子,但永遠不會把真心放在我這樣一個平庸的男子身上,她本來寄希望的是希望我可以成為大興王朝的皇上,但是,意兒,說句實話,我,還真是沒有足夠的勇氣來面對這煩雜的世間事,我只想安靜的做好一個太子就好,如皇叔般做個逍遙的王爺,快快活活的過一世,我就心滿意足了。」

叢意兒一愣,難不成叢惜艾是前生的紅玉?而司馬溶是司馬強?

送走叢意兒,司馬溶經過叢惜艾的窗前,看到坐在桌前安靜獃著的叢惜艾,看到她眉間有着隱約的哀傷之意,在叢惜艾臉上何曾看過如此隱忍的悲哀?一直以來,她總是自信的,柔弱也是動人的,總是可以隨時的掌控大局,總是可以微笑着讓所有的人心動,她是何時對皇叔動了心?他安靜的看着她,知道以她的武藝,她應該知道有人站在窗前,所以並沒有開口。

「誰在哪兒?」叢惜艾輕聲問,語氣里有些遲疑之意,對方的呼吸是她熟悉的,但是,那個人能夠如此心平氣和的看待自己嗎?

「是我。」司馬溶平靜的說,「剛剛送走意兒,要去看看婭惠,經過這兒,難得可以看到如此平靜哀傷的叢惜艾。」

叢惜艾苦笑了一下說:「原來是您,難怪惜艾覺得站在那兒的人有些熟悉之意。請代我問候蘇婭惠,看來她是真的很愛您,能夠為了您放棄她自己的生命,這一點惜艾真是自愧不如,原來到了現在,惜艾才發現,惜艾竟然不知道如何才叫愛,惜艾到底有沒有愛過?」

司馬溶淡淡的說:「是啊,到如今我才知道,最愛我的竟然是她,而不是某些我認為的人。只是可惜她原本應該是你的嫂嫂,如今卻成了你的姐妹。」

「這樣也好。」叢惜艾平靜的說,「如今她也是苦盡甘來,可以好好的讓您疼惜。縱然您的心中仍然只有意兒一個人,可,她此時也應當是幸福的吧。這,惜艾只有敬佩,沒有任何嫉妒之意。」

司馬溶看着叢惜艾,從她臉上看不出她內心當中的起伏,她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但眉眼仍然精緻如畫。她確實是個相當美麗的女子,但是,這美麗此時看來是如此的無助,是否她此時仍在深深的想念著已經離開的司馬逸軒,後悔沒能嫁給他?!「還在想着皇叔?」

叢惜艾的心,一點點的碎成許多片,怎麼也收拾不起來,原來愛情消失了,就真的消失了,在她告訴司馬溶她心中喜歡的是司馬逸軒的時候,司馬溶就不再愛她了,就算再怎麼重新來過,這份已經消失的愛,都不可能再回來了。她覺得有些冷,輕輕的說:「二太子,您心中對惜艾只有恨嗎?」

司馬溶頓了一下,卻沒有說話,然後轉身離開,只留叢惜艾一個人依然坐在桌前。

叢惜艾放在桌下的手緊緊的握到一起,十指深深的陷入肉中,一身一心的悲涼!

司馬溶頭也不回從叢惜艾的房間走開,腳步踩出一種絕決,他相信他再也不會來愛這個女子,卻為何心中有隱約的茫然?他應該去看看蘇婭惠,那個女子為了他,做了她素日裏絕對不會做得舉動,有她的出現,最多只是處罰她就可以,不會影響到大興王朝和自己。但是,卻為何,除了一份感動外,再無情緒?!

李山遠遠的迎了上來,低聲說:「主子,太醫們已經去看過了,蕊公主的情形還好,雖然劍插得很深,但幸好沒有傷及到要害,而且太醫們說,當時叢姑娘出手封住了蕊公主的穴道,止住了血,算是蕊公主命大,休息些日子,好好的養養,就可無事。太子妃此時也已經去歇息,皇上已經派人與蕊公主派來的人商議如何處置——」

「他們想要如何處置婭惠,明明是我傷了蕊公主,與她何干?他們還真的要處置她不成!」司馬溶惱怒的說,「難道大興王朝還不能擺平此事?若是他們不肯罷手,就讓他們來找我,不要真的把所有罪過都推給無辜的婭惠。」

李山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奴才還要恭喜主子,據太醫們診斷,太子妃好象已經有了身孕,主子就要有自己的骨肉了,若是生個太子哥,可真是大喜呀。」

司馬溶愣了一下,突然間覺得悲哀無助,他要如何面對叢意兒,口口聲聲的說着他愛意兒,可是,他娶了別的女人,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這是愛她嗎?他要怎樣才能夠讓意兒相信,他是真的?「知道了,退吧,告訴婭惠一聲,就說我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去看她,讓她好好休息,不要四處走動,已經是有了身孕的人,平日要仔細些。」

李山愣了一下,原以為司馬溶會非常高興,但好象,聽到這個消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多少的喜悅之情。大約是今日的事情太多,主子真的累了,他應了一聲,低頭退後幾步,轉身去了婭惠的住處。

司馬溶嘆了口氣,覺得索然無趣,停了一下,向書房方向走去。

躺在叢雪薇安排的別苑的床上,蕊公主一心的懊惱,那個司馬溶可是真夠狠的,竟然就這樣一劍刺了下去,也不能怪當時奴婢粗心,她也沒有想到司馬溶會出手,司馬溶在她的印象當中,始終是個軟弱不能做大事的人,而且還天性有些簡單,有些過於隨意,安於現狀,真是奇怪,這樣的男子,一向心高氣傲的叢惜艾也會嫁?

「姐姐,可覺得好些了?」阿萼坐在床畔,擔心的問,「怎麼鬧出這樣一樁事情來。怎麼如此想不開,一定要抱着替司馬逸軒報仇的念頭,就你,還想替他報仇?也不想想,他那樣的人都沒能避開,換了你又能如何,若不是叢意兒出手封住你的穴位,此時你哪裏還有機會躺在這兒和我講話。經此一劫,還是放手吧,不值得為了一個心中根本沒有你的男人放棄自己一生可以幸福的機會,就算是你再愛他,也不值得,你的痴情換不來回報的,且不說如今軒王爺已經不在人世,就算他仍在人世,他的心中也只有叢意兒,你真的可以替代她成為軒王爺心中的唯一嗎?」

「她到底好在哪兒?!」蕊公主不甘心的問,「值得軒王爺視她為唯一?!我到底哪兒比她差?!是容貌還是家世?還是別的什麼?你如今常常和叢克輝在一起,可從他口中知道些什麼?」

阿萼嘆口氣,慢慢地說:「姐姐,我也說不出她到底好在哪兒,我只是覺得,她和我們不一樣。姐姐,你愛着軒王爺,幾乎是用自己的命來愛,可是,你能夠平等的與軒王爺相處嗎?你能夠放下你烏蒙國公主的身份,或者把軒王爺不當成一位王爺看嗎?你能夠像她那樣平等自然的喊出『逸軒』二字嗎?你,就憑這一點,你就沒有她愛得隨意愛得真實,你的愛有些虛空,你把你自己和他看得太過不平常,不能夠像平常人那樣用心的好好去愛。要想知道她出色在哪兒,應該換個角度來看,站在司馬溶的角度,站在軒王爺的角度,就會明白她到底有何不同啦。你對她充滿嫉恨,恨不得她不得好死,怎麼可能看到她的不同之處?」

「你竟然如此的偏向著一個外人!」蕊公主惱怒的說,「我們身為烏蒙國的公主,就是與常人不同,軒王爺他本就是這世上最出色的男子,我如何高看了我們?!你,你,和那個叢克輝呆在一起竟然呆得傻了,這那裏是素日的你,你素日裏肯把哪個人看在眼裏?」

「是的。」阿萼猶豫一下,坦然的說,「姐姐說得不錯,初來大興王朝的時候,我也是仗着自己是烏蒙國的公主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甚至因為叢克輝的一個表情不合我的眼就想殺了他,但是,呆得時間久了,卻覺得可笑,一個小小烏蒙國面對一個疆城遼闊的大興王朝還自以為是,實在是可笑。姐姐,我們只是平常女子,能夠平常的活着就已經是幸福了,你應該公平的看待叢意兒,並不是因為叢意兒是克輝的妹妹,我就如何的偏向於她,而是,她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女子。就算不說這些,如果沒有她出手封了你的穴位,你此時可有機會說這些話?」

蕊公主沒有說話,覺得傷口一陣疼痛,她閉上眼睛,額頭上滲出汗來,眉頭微微皺在一起。

「姐姐,是不是不舒服?」阿萼擔心的說,「我已經幫你敷了我們烏蒙國的葯,卻為何你還是如此的難過?」

蕊公主睜開眼看着自己的妹妹,沒好氣的說:「那丫頭的劍上淬了劇毒,雖然上了葯,總要花些時間才可以好的!」

叢意兒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這樣寒冷的天氣,司馬逸軒在忙些什麼?是否還在外面奔波?她可有什麼地方幫得上他?如果能夠幫他擋過一陣風或許也是好的。

「在想什麼?」一個消沉的聲音靜靜的在耳邊響了起來,叢惜艾冷清的身影出現在叢意兒的視線中,她仍然看不到,揮手示意隨着她來的丫頭別處等著,輕輕的說,「好香,你的窗前有臘梅嗎?」

「是的,有一棵,是婆婆特意擺在那兒的。」叢意兒微笑着說,知道叢惜艾看不到,但是,她仍然不僅是聲音聽來溫和,就連表情也是溫和的,笑容淺淺的,讓人覺得很是舒服,「眼睛好些了嗎?」

「再過些時候就能夠慢慢的恢復了,我來看你,是想和你道別的。」叢惜艾輕輕的聲音里聽來有太多的落寞,「今日一別,或許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大家就會是陌路人了。」

叢意兒沒有說話,安靜的看着叢惜艾,等她繼續說下去。

叢惜艾輕輕的說,「我想放棄所有的記憶。」

叢意兒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花香,原來臘梅的香氣是如此的沁人心脾,嗅來如此的讓人心裏安靜和舒坦。

「不願意再去嘗試嗎?」叢意兒溫和的說,「真的想要放棄與司馬溶之間的感情?」

叢惜艾搖了搖頭,輕輕的說:「我遇到了軒王爺,二太子遇到了你,他深愛着你,我深愛着軒王爺,放不下,也勉強不得。或許我與他曾經有緣,但我們都不曾用心,所以錯過,無法再收拾。」

叢意兒安靜的看着叢惜艾,選擇忘記,讓自己失去記憶,不會傷害到身邊的人,甚至不會傷害到她恨的人,讓腦子裏一片空白,或許是件好事吧。「真的捨得下?」

「舍不下。」叢惜艾嘆了口氣,慢慢的說,「我,放不下太多的東西,我的父母,軒王爺,甚至與司馬溶的舊事,如今都在腦海中時時想起,但是,無法成全,只得捨去。我不如你勇敢,軒王爺離開后,你仍然勇敢的活着,我,沒有這種勇敢的理由。」

叢意兒淡淡一笑,看着窗外的臘梅,輕輕慢慢的說:「不是我勇敢,而是,若是我放棄,我就連想念他的機會都沒有了。縱然活着是最辛苦的事情,可是,想念的誘惑仍然比死亡更大。」

「如果有下輩子,你說,我們是否還是姐妹?是否依然會同樣的愛上同一個男人?」叢惜艾突然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我們很早就糾葛在一起,只是,想不起何時曾經如此的糾葛。」

叢意兒溫和的笑了笑,說:「無人可知來生如何,或許我們還會相遇,會有另外一個精彩的故事。」

寒冷的天氣,再怎麼溫暖的爐火似乎都無法驅散寒意,角角落落里全都是寒氣逼人。司馬逸軒站在帳內,看着牆上的戰況圖,眉頭緊鎖,他在努力減少戰事,免得在如此寒冷的時間裏,士兵和百姓們再面臨戰事。

「還在想她?」太上皇站在他身後,直接的問。

司馬逸軒頭也不回的說:「這兒很冷,您到這兒來做什麼?」

「聽甘南甘北說,你一直不開心,朕不放心,所以特意過來看看你,怎麼?不歡迎朕來嗎?」太上皇不甘心的問。

來的路上,小櫻就一再的說他是存心的,說他還在惱恨叢意兒母親當年的不肯屈從,存心和叢意兒過不去!也許吧,他想,從來沒有人像她母親那樣完全沒有商量餘地的拒絕自己,讓他一輩子都放不下那種挫敗感。

司馬逸軒回過頭來,看着自己父親,面色平靜的說:「孩兒在考慮戰事,沒有多餘時間招待您,再說這兒也比較混亂,還是呆在您原來的地方比較好一些。」

「叢意兒她如今過得很好,如果你仍然不答應繼承皇位,朕就會考慮著把皇位真的傳給司馬溶,這樣,叢意兒也算是有個好的歸宿,你看如何?」太上皇試探的問,他心裏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就是不願意司馬逸軒和叢意兒走到一起。

小櫻看了太上皇一眼,心想:太上皇真是個有些自負討厭的老傢伙!叢姑娘到底哪兒讓太上皇覺得討厭!好象太上皇也不是不喜歡她,但就是不肯接納她。如果真的如太上皇自己說的,擔心叢姑娘會害了整個大興王朝的前途,是個紅顏禍水的話,不就是太小看軒王爺了嗎?這世上什麼事情可以讓軒王爺亂了分寸?小櫻不相信,軒王爺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成為天下人所唾棄的女人。

司馬逸軒平平的說:「父王,您知道孩兒的想法,就不必再從孩兒口中獲取答案了,若是你不想孩兒傷心,就保持沉默,如何?」說完,司馬逸軒回過頭繼續看自己面前的圖,神情凝重,他『捨棄』了自己和意兒的感情來成全大興王朝,他不能辜負意兒的難過。一想到意兒知道他活着時的傷心和失望以及不肯接受的倔強表情,司馬逸軒的心底就生出一陣疼痛,這種疼痛讓他不敢想,一想,就好象生命被凍結般的難受。

「太上皇,您還是回吧。」站在一邊的甘南小聲的說,「軒王爺此時忙的很,有很多的事情要考慮,您呆在這兒,軒王爺還要分心照顧您,還是讓小櫻姑娘陪着您回去好好歇息一下最好。」

司馬逸軒頭也不回,專註的盯着面前的圖,彷彿那是他唯一關心的事情,太上皇看着他倔強冷漠的背影,心裏頭有些難過,沒有辦法,如果司馬逸軒真如司馬銳般捨棄了皇位,這大興王朝就真的沒有希望了,為了這祖輩們創下的天下,有時候,就要心狠一些才可以。

「好吧,朕一會就走,但是朕走之前,有句話要告訴你。」太上皇冷靜的說,「朕知道你心中恨朕,但是,你的出色就是你的致命傷,你註定要為了大興王朝的未來而活,所以,你就不要打什麼主意娶叢意兒為妻,若是再這樣下去,朕就真的會對付她了!」

司馬逸軒的背輕輕一顫,但,沒有說話。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走出帳房,太上皇長出一口氣,回頭問跟在自己身後的小櫻:「朕是不是相當的討厭?」

小櫻幾乎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輕聲說:「小櫻不明白,您這是為了什麼?就算是軒王爺和叢姑娘結為夫妻,又能如何?而且,就算是您這樣說狠話,您可就真的對付得了叢姑娘?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如此對軒王爺沒有信心?」

太上皇沒有說話,心裏也奇怪,但是,一想到叢意兒和她母親完全類似的表情,那份不肯低頭的坦然,心裏頭就火,怎麼就是如此的挫敗呢?為什麼面對她的時候,心裏頭總是莫名的惱火呢?

「甘南,替本王準備一些酒來。」司馬逸軒疲憊的說,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有些落寞。伸展開的手卻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甘南猶豫了一下,司馬逸軒已經連着幾個晚上沒有好好休息了,這幾天事情特別的多,司馬逸軒一直忙着處理各處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時間休息,再加上情緒使然,他一直表現的悶悶不樂,常常獨自一人飲酒,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會受不了的。但是,如何勸說他呢?想了想,甘南還是去取了酒來,替司馬逸軒溫上。「王爺,這酒雖然一時可以解愁,但是,時間長了會傷身體的。」

司馬逸軒無所謂的笑了笑,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看着甘南,苦笑而言:「甘南,本王真的不看重自己的身體,在本王決定要如此的時候,就已經放棄,若是上天眷顧,到寧願此時可以立刻去了。」

「王爺,這可是氣話。」甘南溫和的笑了笑,說:「屬下知道王爺心裏苦,但是,王爺是大興王朝的支柱,若是您出了什麼事,這大興王朝要如何堅持下去,如果沒有大興王朝的保護,叢姑娘要何去何從?屬下去看過叢姑娘,雖然沒有打招呼,但是,看得出來,叢姑娘目前一切尚好,心裏有些埋怨,也是正常,但以叢姑娘的性情來說,不會介意太久的,過些日子,就會煙消雲散的。」

「本王錯在太自以為是。」司馬逸軒的情緒有些低落,慢慢的說,「或許本王以為是為了意兒好,隱瞞了她,但是,在意兒來講,眼睜睜看着本王在她面前閉上雙眼,沒有了呼吸,當時定是痛不欲生,可她卻咬着牙活了下來,或許你們都會以為她是堅強,但是,本王深知,她並不是堅強,她只是不捨得放棄生命,因為對意兒來說,放棄生命可以一了百了,但是,卻無法再有想念,為了能夠想念,她逼迫自己活下來,這其中的苦,身為旁觀者,能夠領略幾分?」

甘北突然開口說:「王爺,若是您如此放不下叢姑娘,何不去看看她,您們見了面,縱然不說話,能夠看到她,您心中也是安慰的吧?而且,我們再怎麼說也抵不過您親眼看她一眼來得心安。」

司馬逸軒搖了搖頭,輕聲說:「你們不要誘惑本王,本王心中恨不得時時刻刻可以見到她,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笑容,但是,如今的身不由己,能夠如何?唉——正如父王所說,本王一直以來掌控著整個大興王朝的局面,本王的存在就是大興王朝的存在,再去看她,匆匆一眼,除了彼此傷心,又能如何?到最後不仍然還得放手。」

「也許太上皇只是說說,他並不會真的對叢姑娘如何。」甘南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屬下到覺得太上皇也並不討厭叢姑娘,反而好象挺喜歡她,也許是現在情形有些着急,說得氣話吧?」

「父王他是個極自負的人,當年意兒母親的拒絕讓他丟了顏面,心中自然氣不忿,難免不把情緒放到意兒身上,他並不會真的殺了意兒,他也殺不了,但是,以他的權勢,他吩咐手下的人去招惹意兒,卻會使得意兒一生不得安寧,本王知道,父王他是個不能輸的人。」司馬逸軒淡淡的說,「本王已經權衡過,如今,只要意兒活着,活得好好的就可以,再也奢求不得別的。」

甘南甘北彼此望了一眼,心中各自嘆息一聲,王爺心中如何的矛盾,他們深知,但是,卻無從下手幫忙。

「京里有什麼動靜嗎?」司馬逸軒轉開了話題,靜靜的喝酒,微皺眉頭,問,「司馬澈可有消息傳來?」

「有,」甘南說,「剛剛屬下正要講,但因着太上皇到來,就沒有提及。大太子剛剛派人過來,蕊公主的傷情已經無妨,幸好當時叢姑娘在,封住了她的穴位,再加上她們本身就是烏蒙國的人,用了葯,沒有什麼大礙,這幾日休息的還好,是皇後娘娘安排她住在暖玉閣中。只是,留在京中的烏蒙國送親的人不肯安生,經常在城中招惹是非。」

司馬逸軒點了點頭,說:「到也無妨,有莫統領在,他自然會周旋。不過,經此一事,到讓他們找了個理由,只怕這事,蘇婭惠難免一場責罰。好在她懷了司馬溶的骨肉,皇兄不會太過份。」

外面的風吹得極猛,甘南聽到外面有人靠近的聲音,走到門外,看到風雪中有兩個身影向這邊走來,其中一個好象受了傷,走得有些踉蹌,另外一個人的身影稍顯單薄,攙扶著對方向前走,風雪中看不真切,這兒,地勢偏僻,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會是什麼人?

「是什麼人?」甘北也衝到門口,雖然風雪很大,但對方的腳步聲有些沉重,再加上呼吸,他們二人仍然是聽到了隱約的聲音。

甘南搖了搖頭,說:「不清楚,不過,看他們二人着裝,應該一個是烏蒙國一個是大興王朝的人,好象是一男一女,男的應該是受了傷。他們應該不知道這兒,等他們走近了再說。」

隱約聽到其中一人沮喪的說:「若是這事傳了出去,可真是丟大了,堂堂一個統領,落得如此下場。是誰這樣沒有道理,弄了一地的水凍成冰,害得我如此狼狽。幸虧遇到姑娘,不然,死了都沒人知道!」

有輕輕的笑聲傳來,那笑聲隨着風聲傳入帳中,司馬逸軒手中的酒杯碎成幾片,他愕然的看着門口,那笑聲在風中飄散,繼而是溫和的聲音隱約傳來。「你倒是小心些,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揀不熟悉的路走,怪不得那潑水的人。」

甘南和甘北的心幾乎也停止了跳卻,這聲音對他們二人來說,也是極熟悉的,如果沒有猜錯,這說話的一定是叢意兒!

另外一個,若是猜得正確,應該就是剛剛軒王爺提到的莫統領!

二人立刻迎了出去,莫統領受了傷到還罷了,他那麼一個粗壯的漢子要叢姑娘一個柔弱的女子攙扶著,叢姑娘定是很辛苦的。

「莫統領,叢姑娘。是你們二人。」等到走近,看清楚來人,甘南興奮的說,「你們二人怎麼碰到一起了?怎麼到了這兒?」

莫統領看到甘南,有些狼狽的說:「怎麼是你?你不會是說司馬逸軒那小子也在吧?我怎麼這麼倒霉?!」

甘南立刻代替叢意兒扶住莫家昆,說:「您怎麼如此說,這大風大雪的,您怎麼跑到了這兒?這地方也虧得您能找到。」

「找到?!」莫家昆狼狽的向前走着,苦笑着說,「若是我知道司馬逸軒那小子在這兒,打死我,我也不會來這兒!讓他看到我如此狼狽模樣,真是丟人。對啦,叢姑娘,可千成不要告訴司馬逸軒那小子我是如何受得傷,要不,得被他看一輩子的笑話!」

叢意兒一愣,司馬逸軒也在這兒?他怎麼會在這個地方獃著?如此偏僻寒冷的地方,距離京城不過數里,為何他不去舊居?就算是他呆在那兒,也不會有人知道?

一行四人走入帳中,司馬逸軒獃獃的看着走進來的叢意兒,她穿着件厚厚的白色披風,臉色有些蒼白,外面太冷,再加上她一路上一直攙扶著莫家昆,所以看來有些疲憊。「意兒——」他有些困難的喊了一聲,卻不知下面要說什麼。

叢意兒也有些不太自然,裝作沒有看到司馬逸軒,看着甘南和甘北,說:「這麼巧,原來你們在這兒,既然你們兄弟二人在這兒,他就交給你們了,我可以回去了。」

甘北立刻說:「那怎麼行,現在風雪很大,您一個人走,是萬萬不可。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待風雪小些再說。」

「沒事,慢些走就好。」叢意兒沒有停留的打算,她對莫家昆說,「莫公子,你與他們認識,到了此處,我可放心離開。」

「叢姑娘——」莫家昆不太清楚叢意兒和司馬逸軒之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只知道,好象是司馬逸軒隱瞞了他的詐死,但是,看樣子好象情形比他以為的要糟,「這,這,這可使不得,司馬逸軒,你倒是快些攔住叢姑娘,外面那麼大的風雪,你真放心她一個人走呀!而且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萬一路上有個閃失,你就罪過大了!」

司馬逸軒真的不知要說什麼才好,整個人獃獃的站着,眼看着叢意兒從帳房裏走出去,他才反應過來,匆忙的說:「甘南甘北,照顧好莫統領,我去去就回。」

甘南和甘北相互看一眼,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盼著司馬逸軒追上叢意兒后,可說上幾句話,看情形叢姑娘很生氣,進來到走,竟然一眼也沒有看司馬逸軒。

衝到外面,司馬逸軒只覺得一股冷風撲面而至,雪花打得他睜不開眼睛,叢意兒的素衣在風雪中看不太清楚,她好象走得有些急,他緊幾步追上去,伸手一把抓住叢意兒的胳膊,卻感覺到叢意兒身體向旁一閃,他下意識的鬆開了手,白色的披風上沾了些許血跡。「意兒,意兒,我——」

叢意兒並沒有看到披風上的血跡,她根本就不看司馬逸軒,風雪中呼吸都不通順,一開口,就覺得風雪嗆進嗓子裏,「軒王爺,——咳,咳,可否,尊重些——咳——」

司馬逸軒身子一移,擋在叢意兒面前,遮住一些風雪,卻不敢伸手去阻攔,「意兒,若你致意走,我送你。」

「不必,謝了。」叢意兒淡淡的說,依然不看司馬逸軒,抬腳向前走,司馬逸軒不知要如何才好,只得默默跟着。「您回去吧。」

司馬逸軒出來的匆忙,沒有帶任何遮風的衣服,他的衣服在風雪中顯得非常的單薄,只覺得寒意瞬間就冷到了骨頭裏,他哆嗦了一下,努力微笑着溫和的說:「意兒,這兒離烏蒙國的駐紮地不遠,而且是如此糟糕的天氣,我,我,還是我送你回去好一些。」

叢意兒並不理會他,繼續走自己的,風雪太大,路上有雪,加上視線有些暗,看不太清楚,她不小心險險摔倒,司馬逸軒立刻伸手去扶她,而叢意兒下意識的也伸手抓住司馬逸軒來穩住自己的身體,兩個人一時無聲的相對站立在風雪中,然後,叢意兒抽出自己的手,加快腳步向前走,聲音有些匆促,「軒王爺,已經如此,何必再相遇,您還是回去吧,這樣,不過令我更難放下——」

司馬逸軒站在原地,沒有動,叢意兒的拒絕是如此的直接,她的禮貌和平靜如刀般讓司馬逸軒無力做任何事情。他轉過身子,不敢再看叢意兒的背影,只怕看了,會做出令叢意兒無法接受的舉動。

過了好一會,司馬逸軒覺得風中再也沒有叢意兒的味道,他的淚在風雪中滑過面頰,一心的疲憊,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平靜的響起:「你的手怎麼了?」

司馬逸軒獃獃的回過頭,看到叢意兒安靜的站在他身後。「你的手是不是受了傷?」叢意兒語氣平靜的問,剛剛她走開,淚水落下,在風雪中一心的委屈,風吹開了披風,她攏緊它們,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披風上有鮮紅的血跡,而她剛剛與司馬逸軒相握的手上也沾著血跡,難道剛剛司馬逸軒受了傷?猶豫讓她站住無法再前行,給了自己理由,他是大興王朝的支柱,他不可以受傷,來勸說自己回來看看,那鮮血是鮮紅的,讓她的心收緊。

司馬逸軒愣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才發現手心中有鮮血流出,他想了想,大概是剛才握著酒杯聽到叢意兒的聲音時不小心划傷的,他努力微笑着,輕聲說:「沒事,大約不小心劃到了。」

看着司馬逸軒仍然有鮮血流出的手,叢意兒頓了一下,由身上取出一瓶葯,托住司馬逸軒受傷的手,敷上藥,用隨身帶的手帕用力紮緊。「這葯是阿萼送我的,效果應該很好。自己小心些。你穿得很單薄,回吧。」聲音雖然仍然禮貌,但聽來已經和氣許多。

「意兒——」司馬逸軒感覺到叢意兒指尖的溫暖,卻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只能這樣輕輕的喊著叢意兒的名字。「不走,可以嗎?」

叢意兒頓了一下,看着四周的風雪,如果說不害怕,一定是假的,來的時候有莫家昆,此時自己離開,心中難免忐忑。心中猶豫,下意識的看了司馬逸軒一眼,見他單薄的衣在風雪中有些不禁,不敢再多想,這風雪如此之大,若真的病了,如何才好。她輕輕點了點頭。

司馬逸軒的臉上卻因着她這輕輕的一點頭,立刻燦爛起來,他開心的握住叢意兒的手,叢意兒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司馬逸軒的手在風中停頓了一下,也輕輕的收回,他的臉色暗了暗,但依然微笑着,溫和的說:「好吧,我們一起回去。」

帳篷里的甘南甘北以及莫家昆聽到外面慢慢走近的腳步聲,聽到應該是兩個人的腳步聲,各自悄悄鬆了口氣,不管叢姑娘現在還生不生氣,只要她肯回來,就好。

「他們真的鬧彆扭了嗎?」莫家昆小聲問,有些好奇,「看來司馬逸軒那小子對叢姑娘真的用了心,那小子眼光還真是不錯。」

甘南似笑非笑的看着莫家昆,半真半假的說:「莫家昆,你能不有說話好聽點?」

莫家昆剛要說話,門被從外面推開,司馬逸軒和叢意兒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甘南和甘北立刻笑着去添加爐中的柴,口中絮絮叨叨的說:「叢姑娘,您要委屈些,這兒太偏僻,臨時搭的,四處都透風,不過,爐中柴加得多一些,應該還是很溫暖的。來,來,叢姑娘,快到爐旁坐,喂,莫家昆,讓一下好不好?」

莫家昆挪了挪屁股,說:「好的,到了你們的地盤就聽你們的吧。甘南,不許直呼我的名字。」

甘南一笑,說:「要不我稱呼你莫統領如何?只要你師傅答應就成,不和你計較就不錯了,你師傅才和我平輩,你還想如何?」

叢意兒聽着有些意外,忍不住輕輕一笑,這個莫家昆看來陰冷粗壯,威武健壯,但是,這一路走來,他倒是個有趣的人。「原來你們都認識。」

甘北拿來一件披風,替司馬逸軒披上,進到房內,爐火燒得旺了,幾個人圍坐在爐火旁,氣氛平和了許多。

「你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司馬逸軒有些不解的說,「我們不是已經商量過,你負責周旋京中的事務,我控制外圍的局勢,怎麼你會出現在這兒?京城中已經沒事了嗎?」

莫家昆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叢意兒,似乎有些抹不開面子,頓了一下,有些不太情願的說:「你何必要知道的這麼清楚,我保證京城中不出事,你保證外面不打起來不就行了嗎?我不過是倒霉,路上遇到一點小事情,幸好碰到叢姑娘,不然的話,得在雪地里躺上一天一夜了,誰知道今年的京城竟然是如此的寒冷。」

叢意兒一笑,想起當時看到莫家昆時的情形,但顧及到他的面子,叢意兒強忍住笑,沒有說出當時情形。其實當時也是湊巧,她正好外出,前面有一個人高高的飛起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事發的突然,縱然莫家昆是個武林高手,也沒體防地上結了厚厚的冰,摔了一個實在的。因為風雪特別的大,路上根本沒有人,就連馬車也沒有,她扶他想找個地方,沒想到竟然轉到了這兒,遇到了司馬逸軒他們。

京城中,叢克輝和阿萼從宮中出來,去了叢府的一處別苑,叢克輝一直住在這兒,父親這幾日忙於公事從不在家,母親因着惜艾的事情情緒一直不好,身體也不好,家裡冷冷清清的,他就住在了別苑,但是,這個阿萼整日裏跟着他,讓他不得安生,他去二太子府看惜艾,她去看蕊公主,這一出來,二人又碰在了一起。

「叢克輝,你做什麼,看見我跟看見鬼似的,我又那麼讓你討厭嗎?」阿萼有些不開心的說,叢克輝的步子邁得大,她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一邊跟着一邊氣喘吁吁的說,「我哪裏讓你瞧得不順眼了,好歹我也是烏蒙國的公主,你別這麼大的架子好不好?」

叢克輝有些無可奈何,停下來盯着阿萼,說:「你真是奇怪,怎麼偏偏就會喜歡我呢?我到底有什麼好,讓你如此糾纏不休?」

阿萼一笑,開心的說:「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和你在一起就很開心,看到你就開心,這樣就好了。哎,你不要擺架子好不好?我姐姐還是讓你妹夫給刺傷的,你還要靠我和我姐姐商量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不,你妹夫就別想脫了干係,就算是有蘇婭惠替他當替罪羔羊,烏蒙國也會和大興王朝沒完沒了!」

叢克輝嘆了口氣,推開大門進到院子裏,這個別苑不大,但收拾的很乾凈,叢克輝只帶了三個奴才過來,照應着這兒的一切衣食起居,說實話,呆在這兒,沒有了在叢府的壓力,不用看父母的臉色,竟然也是輕鬆,他甚至可以坐下來讀讀書,雖然不至於走入官場,但打理一下家裏的生意,日子到也過得逍遙。再進到房間里,「坐吧。」他指了一下椅子,有奴才送了茶水過來,「不是一次來了,自己隨意。」

「惜艾她還好嗎?」阿萼的神情正經了許多,有些擔心的問,「你真的把葯給她了?她不會真的吃下去吧?不過,要是真的吃下去了,可以忘記許多讓她傷心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壞事。但是,要是真的沒有了這許多的記憶,她活着還有意思嗎?」

叢克輝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這是她的選擇,我無法左右她。惜艾是個冷靜的女子,她考慮事情很仔細周詳,她打算這樣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如果這樣可以讓她開心,就隨她去吧,反正現在的生活也不能夠讓她開心。」

「我不敢確定她會吃。」阿萼出了一會神,慢慢的說,「除非她能夠有足夠的勇氣忘記軒王爺,否則,她不會吃下藥的。」

「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就突然成了這個模樣,就好象惜艾和意兒突然間換了個,以前發生在意兒身上的事情全部在惜艾身上重新發生了一次。」叢克輝皺了皺眉頭,「可現在意兒也活得不開心,自從軒王爺離開后,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心的疲憊和傷心。」

阿萼的眼睛轉了轉,盯着叢克輝,笑着說:「叢克輝,和你商量件事情好嗎?」

叢克輝一愣,看着阿萼,不太有把握的說:「你的笑看起來怪兮兮的,你又生出怎樣的主意,我這個人膽小,不經嚇的。」

阿萼甜蜜蜜的一笑,看着叢克輝,慢聲細語的說:「你看,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了,我們兩個之間,沒有第三者,沒有衝突,我嘛,是烏蒙國的公主,長得也算漂亮吧,雖然比不上我姐姐,但也不給你丟人,是不是?而且,我的父母也已經知道我在大興王朝迷上了一個叫叢克輝的傢伙,你看,是不是乾脆把我娶回家得了,如何?」

叢克輝正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水進去,阿萼的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讓茶水嗆得咳嗽不停,臉也憋得通紅,他用手指著阿萼,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好半天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哎,我,我說,咳,怎麼回事,你,咳,你怎麼就認定我了?」

「你好嘛。」阿萼依然甜蜜蜜的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叢克輝,和和氣氣的說,「不過,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回去跟我父王說,你占我便宜,你要是敢不娶,我就讓我父王把我姐姐的事和這件事一起和大興王朝算帳,看你如何應付——」

叢克輝傻乎乎的看着阿萼,慢吞吞的說:「我看,不是我耳朵出了毛病,就是你腦子出了問題。」

阿萼坐到叢克輝身邊,一張俏臉幾乎貼到叢克輝臉上,呼出的氣息熱熱的撲在叢克輝的臉上,嚇得叢克輝從椅子上直接蹦了起來,手足無措的說:「得,得,你別嚇我,我考慮考慮就是了。」

阿萼笑得燦若春花,開心的說:「好,我這就讓人去通知我的父母,讓他們替我準備最豐盛的嫁妝,給你再建一處最好的叢府,我們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其他人想如何與我們何干,是不是?」

叢克輝無可奈何的看着阿萼,這丫頭,是真的瘋了,不過,呆得久了,這丫頭到並不惹人討厭,而且模樣也真的不差,比起蘇婭惠來還真是略勝一籌,可是,他就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她怎麼就偏偏看上他了呢?

吃過飯,甘南甘北立刻借口替莫家昆療傷,把他帶去別的帳房裏休息,留下叢意兒呆在司馬逸軒的房間里,甘南一本正經的說:「叢姑娘,這兒比不得軒王府,條件有些簡陋,您要委屈些了。還有一處是我們兄弟二人休息的地方,我們帶莫兄過去,您就在這兒休息一夜吧。王爺晚上還有許多的公事要處理,一般情形下是不休息的,您就暫且在王爺床上歇息一晚吧。」

叢意兒不是傻瓜,她自然曉得甘南的心思,她是未來的軒王妃,這樣安排並不過份,總不能自己跑去別的帳篷和那些士兵們擠在一起吧,更何況這兒並不是兵營,只是司馬逸軒指揮戰事的地方,本就隱秘。而且他這樣安排,肯定是希望她和司馬逸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縱然她不滿意這樣的安排,她也不能表示反對。

甘南見叢意兒沒有說話,滿意的笑着說:「王爺,我們帶莫兄過去了,看樣子他傷得不輕,屬下二人要好好幫他處理一下,您若是有事,隨時招呼屬下一聲就好。」

司馬逸軒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甘南甘北以及莫家昆離開后,帳篷里立刻安靜下來,唯有爐火里的木柴噼里叭啦的響着。司馬逸軒和叢意兒二人坐在爐火旁,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知道如何開口,都靜靜的看着爐火向上竄著。

外面的風吹得很大,聽到耳中,就覺得寒意難敵,司馬逸軒起身把帳篷的門仔細關好,避免有風吹進來,再往爐內添了些木柴,讓火苗更旺一些,看着叢意兒,猶豫一下說:「這兒還是有些冷的,你若是倦了,先休息吧,我會照看着的,只要爐火不滅,還是強一些的。」

叢意兒沒有吭聲,眼睛盯着面前的爐火,火苗映紅了她的雙頰,看得見長長的睫毛閃啊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司馬逸軒倒了杯茶遞給叢意兒,假裝無意的問:「無心師太她還好嗎?你出來她知道嗎?」

叢意兒接過茶水,嗅着淡淡的茶香,抱在手中取暖,淡淡的說:「婆婆已經回去了,她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你自己一個人住嗎?」司馬逸軒關切的問,「如今京城的形勢不算安全,你要小心些。還記得一直照顧你的那個丫環嗎?要不,讓她過去陪你?」

叢意兒搖了搖頭,輕輕的說:「罷啦,到煩軒王爺挂念。」

司馬逸軒一頓,「意兒,你仍然不肯原諒?」

叢意兒喝了杯中的茶,淡淡的說:「時間不早了,我有些倦了,您若是有事,且去忙,我先去歇息了。」

司馬逸軒撥弄著柴火,火苗閃爍著,好象這是他唯一可做的事情,然後抬起頭來,微笑着說:「好的,莫家昆是個粗壯的漢子,他受了傷,你扶他一路,一定是很辛苦的,早些歇息吧,床上的被褥都是乾淨的,除了我偶爾蓋一下外,並無任何人用過。」

叢意兒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簡單梳洗后,到了床上躺下,面朝里,安靜的睡下。一頭的青絲散在枕上,有着淡淡的清香,露在外面的肩頭在衣服里似乎輕輕的顫抖了一下,看得司馬逸軒心微微一跳,他猜得到,躺下后,面朝里的叢意兒心裏頭的委屈才能悄悄的宣洩一些,她,一定是在落淚。這能怪她嗎?是自己詐死騙了她,讓她傷心絕望,卻發現不過是個瞞了她的計劃,她的心,怎麼能不痛?

司馬逸軒並沒有去睡,他走到案前,看着桌上的圖,陷入沉思,司馬溶的意氣之舉,讓烏蒙國逮到了理由,他們以此為理由迅速的擴大了戰事,如果不是這兩天天氣太糟糕,烏蒙國的軍隊早就四處燃起戰火,能夠避免的戰爭最好是避免,不然,受苦受罪的只是無辜的百姓,也會使國家元氣大傷。

初時還不能入睡,後來聽着風聲,帳篷內始終保持着一種溫暖的溫度,叢意兒慢慢的睡著了,有司馬逸軒,恨也罷惱也罷,就是一份安心,這種安心只有司馬逸軒可以給。仔細想想,當時和中年男子相處的時候,也就是因着一份莫名的安心感才有了一種莫名的熟悉,當時沒有想過司馬逸軒還有可能活着,畢竟他是在自己眼前死去世,怎麼會想到他是詐死?所以,從沒有想過他們有可能是一個人!

再一次去添柴,司馬逸軒替叢意兒蓋好棉被,看到她安睡的面龐,心裏稍微安慰了一些。

一覺睡到清晨,叢意兒睜開眼睛,一直以一個姿勢睡到現在,有些累,她從床上坐起來,雖然動作很輕微,還是聽到司馬逸軒的聲音溫和的響起:「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吧,外面的風雪已經停了,但路上不太好走,一時也不能夠離開的。」

叢意兒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爐火里火苗就如昨夜一般沒有任何的變化,司馬逸軒的神情有些疲憊,難道他一夜沒睡?叢意兒猶豫一下,裝做不經意的問:「您昨晚沒有休息嗎?」

司馬逸軒笑了笑,說:「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好,耽誤了,就沒睡。昨晚睡得可好?」

他們之間的對白聽來非常的客氣,兩個人似乎都有些不太適應,卻不知如何改變這種狀況。

叢意兒點了點頭,說:「剛剛聽你說時間還早,你去歇息一會吧,我睡得很好,此時醒了就不想再睡了,不曉得莫公子他們怎樣了,昨天他摔得很厲害,只怕是今日要更辛苦些。」

「我沒事。」莫家昆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然後推門進來,笑着說,「在外面聽見二位說話,知道已經醒了,就過來打聲招呼,叢姑娘不用擔心,我好的很,平日裏征戰沙場,這種摔打是常有的,昨晚歇息了一夜,敷了我們烏蒙國的葯,今早就好了很多,只是想起昨天,覺得有些狼狽,到讓姑娘看笑話了。」

叢意兒一笑,說:「事出意外,說不上狼狽二字,如果不是你在前面先摔倒了,說不定就是我走過去摔跟頭了。」

「對啦,司馬兄,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京城?」莫家昆轉開話題,看着司馬逸軒,問,「司馬溶的意氣之舉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不過,萼公主在中間說了不少的好話,應該可以減少一些事態的惡化,那個小丫頭,不知怎麼的就迷上了叢家的大少爺,噢,對啦,就是叢姑娘的哥哥叢克輝。因着他的緣故,萼公主在中間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她雖然身份不及蕊公主,但也是皇上的心肝寶貝,說出的話也有幾分份量的。」

司馬逸軒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過些日子我就回去。今日你先帶着意兒回京城吧,這兒條件太差,若意兒留在這兒,就太委屈了。」

莫家昆點了點頭,說:「好的,這是自然。」

蘇婭惠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被關在房內已經好幾天了,不過,除了行動不自由外,別的都還照舊,每日裏依然是她的丫環伺候她,她每天的飲食也有專人過來打理,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不可以離開這房間半步。聽太醫說,自己有了身孕,真是讓蘇婭惠大喜過往,有了二太子的骨肉,若是有幸生個男孩子,她在二太子府里的地位就會更加的與眾不同,更加的穩固。就算是蕊公主嫁進來,也因着大興王朝的規矩不可以有一男半女,而叢惜艾,看二太子對她的態度,只怕是今生也沒有出頭之時。唯一擔心的就是要是叢意兒真的嫁進來,只怕是她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超過叢意兒的!

「外面在忙些什麼?」蘇婭惠喝了口燕窩,輕聲問,「二太子去了哪兒,今日會過來嗎?」

站着的丫頭立刻微笑着說:「今早倒是聽李公公說起過,這幾日主子忙着應付烏蒙國的人,不太有得閑的時間,但是,說不準今日會過來瞧瞧,主子還特意讓府里的人去替您到飲香樓訂了滋補的飯菜。」

蘇婭惠矜持的笑着,很有一份不由自主的優越,慢聲細語的說:「真是要謝謝二太子,如此為婭惠操心,可恨的是這烏蒙國的人就是不肯罷休,否則,此時二太子可以如何的優閑。對啦,有沒有叢惜艾的消息?她還呆在自己房裏嗎?」

丫環猶豫了一下,輕聲說:「聽李公公說,她好象隨主子一起去了蕊公主那兒。」

蘇婭惠頓了一下,似乎不經意的問:「有沒有叢意兒的消息?」

「這到不曾聽李公公說起。」丫環想了想,說,「只是聽李公公說起過,有時候,主子會去叢姑娘那,不過,奴婢聽人說過,那叢姑娘本是軒王爺的王妃,怎麼可以再嫁給主子呢?就算是軒王爺已經過世了,她也算是軒王爺的未亡人,斷不可再嫁人的呀。」

蘇婭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沒有說話,想了一會,說:「我覺得不舒服,去把盆端過來,只怕是又要吐了,這小子真是能折騰我。」

甘南看着莫家昆和叢意兒一起離開,有些難過的看着自己的王爺,輕聲說:「王爺,您為什麼不把叢姑娘留下來,這兒雖然條件差一些,但是,有您在,叢姑娘應該也是開心的,再者說,過兩三日,您也會回京城,就差這幾日嗎?」

司馬逸軒看着叢意兒和莫家昆的身影在風雪中消失,雪已經停了,風也漸漸的小了,從他和莫家昆說起請莫家昆先帶叢意兒離開開始,叢意兒就沒有說過一個字,她沉默的站着,沉默的聽從著,沉默的保持着二人之間的距離,是一種他覺得心悸的疏離,叢意兒是打定主意不再與他繼續下去,她覺得他欺騙了她。

莫家昆一邊走一邊說:「今年是怎麼了,京城怎麼如此糟糕的天氣,唉,蕊公主也會選日子,你說那個司馬溶有什麼好的,她卻致意要嫁,還不如萼公主,最起碼挑了一下自己喜歡的,蕊公主喜歡司馬兄,這在烏蒙國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多少王親貴族提親,她卻說非司馬逸軒不嫁,到最後——嗯,應該是她不知道司馬兄還活着,否則她才不會傻到嫁給那個司馬溶呢。」

「那你為什麼不出面阻攔,雖然你不能夠說出司馬逸軒還活着的事,但至少可以讓她不必嫁一個並不愛她她也不愛的男子,司馬溶不是一個壞男人,但是,絕對不是她該嫁的。」叢意兒倦倦的說。

莫家昆想了一下,無奈的說:「你是不曉得,蕊公主如何的難纏,其實說來我與她還是有些淵源的,而且也曾經有指腹為親的舊事,但是,在她長大成人之前,我一直在邊境處奔波,所以沒有見過面,後來見面的時候,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而且已經心有所屬,既然如此,就放棄了,我可不想娶一個心裏沒有我的女子為妻,現在我已經有了妻女,她還抱着夢不肯醒,她根本不懂得司馬兄,怎麼可能與他共此一生?真是傻。」

叢意兒淡淡一笑,沒有說話,愛情面前怎麼可以理智的分析?蕊公主她喜愛司馬逸軒不可以用道理來分析的。

「你和司馬鬧得很不開心。」莫家昆猶豫了一下,說,「別的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真的很在乎你,如果說他欺瞞你不對,那一定就是他當時有不能說的理由,而這個理由一定與你有關。」

叢意兒愣了愣,微笑着說:「你還真是不累,我們快走吧。」

蕊公主冷冷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司馬溶和叢惜艾,尤其是叢惜艾,她因着雙眼失明,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一張臉看來風清雲淡,這讓蕊公主很是惱火。「你們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情就這樣算啦?!」

司馬溶惱火的說:「你還想怎樣?!如果皇叔現在還活着,豈容你們一個小小烏蒙國如此張狂?!」

蕊公主冷笑着說:「現在知道軒王爺的重要了?早幹什麼去了?我就是惱恨你父親的卑鄙之舉,竟然敢對軒王爺做出那種下三流的手段,只要我在,他的皇上位置就別想做得安穩。好啊,我可以不計較這件事,但要你的父親親自到烏蒙國對我父親道歉,並要廢了叢惜艾和蘇婭惠的太子妃位置,立我為唯一的二太子妃,並且要讓我的孩子成為大興王朝的皇位繼承人!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把這件事情忘記,否則,我絕對不會罷手!」

司馬溶氣得真想一劍結果了蕊公主,她怎麼這樣可惡,他恨恨的說:「難怪皇叔他不喜歡你,原來他早就知道你是如此不堪的女子!」

「立刻在我眼前消失!」蕊公主氣得直打哆嗦,惱怒的說,「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有本事你讓叢意兒嫁你呀!你以為你在叢意兒眼中算什麼?根本就是一個,一個,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叢惜艾雖然看不到,但從二人的言詞間已經聽出了火藥味,她想笑,但是沒敢笑,若是她笑了,只怕是二人都會反過來對付她,猶豫一下,她適時的插了進來,輕聲說:「蕊公主,您先莫要生氣,事情我們可以慢慢的商量,但是,且不可說這些個氣話,如今軒王爺已經不在了,我們就不要打擾已經過世的人吧。至於意兒,她如何選擇是她的事情,現在我們最要緊的是先要處理好您受傷的事情。」

司馬溶氣得甩手離開,他覺得自己再呆下去,一定會一巴掌打在蕊公主臉上的,他只能出來,到了室外長出了口氣,也不答理一同來的叢惜艾,自顧自的離開了蕊公主所居住的暖玉閣,一肚子的惱怒無處發泄,經過二太子府,也不想進去,只恨當時沒有一劍刺死這個可惡的女人!

飲香樓,人來人往,熱鬧的很,司馬溶邁步進到二樓,他的心情很奇怪,有些怪怪的,說不上快樂也說不上痛苦。坐下來,冬日的暖陽照在他身上,有一種暖暖的溫度,好久,沒有陽光了,乍一見到陽光,司馬溶的心裏突然莫名的柔軟起來,這一刻,他非常的想念意兒,在他生命中,叢意兒就像這陽光,一直在,卻從未注意,卻是生命中最大的恩賜。

只是,此時的意兒在哪裏呢?

陽光暖暖的照在司馬溶的身上,他的思緒開始變得有些遊離,不知道想些什麼,但人卻是出神的獃著。隱約聽到有說話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有人從樓下走了上來。

「叢姑娘,這頓飯我請你,這幾天一直勞煩你照顧,我得好好的請請你。」是一個爽朗的男聲,腳步聲聽來非常有氣勢。

司馬溶似乎是機械性的轉過頭去,他對叢字是如此的敏感,而且,這京城中姓叢的只有叢王府一處,能夠出入飲香樓的又都是一些達官司貴人,那麼,會不會是意兒呢?

「這麼巧。」叢意兒一眼看到司馬溶,微笑着打了聲招呼,表情看來十分的平和,對一邊的莫家昆說,「真是很巧,在這兒遇到了司馬溶,不如,這頓飯就讓司馬溶請好了,讓他儘儘地主之誼,如何?」

莫家昆也看到了司馬溶,立刻就明白了叢意兒的意思,她,一定是希望司馬溶能夠與自己商討一下蕊公主的事情當如何處理,因為自己是送親之人,蕊公主出了事情,自己也是有責任的,如果烏蒙國的皇上與自己言及此事如何處理,自己是要有交待的。「好,這主意不錯,而且,我還要問問,二太子要如何處理蕊公主受傷之事呢。」

一提蕊公主,司馬溶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惱怒的說:「休提那個什麼蕊公主,我剛剛和她吵了出來,她,——哼,不提也罷。」

莫家昆冷冷一笑,說:「二太子,您這話說得可有些不太中聽了,蕊公主如何了,您若不是傷了她,她為何要和您生氣?如今若不是蕊公主從中瞞了許多事情,您還真別想在此清靜的吃頓飯!」

叢意兒在桌前坐下,微笑着說:「我們吃飯,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如今,蕊公主情形如何?以烏蒙國的醫術,應該不太要緊。」

司馬溶有些沮喪的點了點頭,說:「她的傷到還罷啦,養養就好,我也沒打算真的就要了她的性命,當時只是讓她氣得,她太咄咄逼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一時衝動就做了,現在想想,也有些後悔,總不能真的讓婭惠替我承擔所有的過錯吧,況且她還懷了我的骨肉!但是,今天過去的時候,她話說得太氣人,一定要我父王親自去給她的父親道歉,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一生氣,我就到這兒來了,正想着你,你就出現了,這是唯一讓我開心的事情。你還好嗎?這幾日去了哪兒?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你從客棧搬去了哪兒?」

叢意兒輕輕笑着,說:「惜艾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是的,她還在暖玉閣,估計這時還在和蕊公主交涉。」司馬溶有些挫敗的說,「正如你說的,遇到事情的時候,她,總是比我更能處理僵局。」

「她的眼睛怎樣了?」叢意兒溫和的說,「有沒有好一些?阿萼說她讓叢克輝送了些葯過去,應該可以幫助她儘快的恢復視力。」

司馬溶愣了一下,脫口說:「這我到不清楚,我,幾乎不去她那兒。一直由丫環照顧着她,不過,如果有萼公主的葯,她的眼睛應該可以快一些好。」

「你對蕊公主,可有幾分愛意?」莫家昆突然開口,看着司馬溶。

司馬溶先是一愣,繼而不耐煩的說:「我怎麼可能愛她?這真是一個荒唐的問題,如果我愛她,我怎麼捨得傷害她?我不愛她,一絲一毫的愛都沒有,我娶她,只是不得己,如果不是期望着她可以救助我的父王,才不會娶她。更何況,她喜歡我皇叔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會問我如此可笑的問題?」

莫家昆不屑的說:「司馬溶,真不明白,大興王朝為什麼要選你這樣一個人做為未來的皇上的人選,你甚至不如你的父親,起碼你父親還曉得只要自己愛的女人,而你,卻要娶一個心裏沒有你,你心也懂得珍惜的女人,有一個叢惜艾已經夠可悲的了,怎麼還有一個蕊公主也如此痴傻!」

司馬溶也同樣的惱怒,大聲說:「不要在這兒和我講什麼大道理,這些道理我知道,可是,你以為我想娶呀,你現在就可以去告訴蕊公主,我現在巴不得她立刻在我眼前消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你看我卑鄙,我看她也好不到哪兒去,你以為她嫁我是為了以後可以愛我嗎?她只是想替皇叔保仇,她,甚至還不如叢惜艾,最起碼叢惜艾懂得自己的本分!」

叢意兒靜靜的看着爭吵的兩個大男人,有些無奈。

蕊公主冷冷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叢惜艾,笑了笑,有些刻薄的說:「叢惜艾,你如何可以想得到你會有今天的狀況?為了司馬溶要站在這兒聽憑我處理?可不是當年你那般梨花帶雨般的站在軒王爺跟前,害我無從解釋的時候啦。」

叢惜艾看不到蕊公主的表情,對於她有些刻薄的話,並不是那麼的在意,她輕輕的微笑着,說:「蕊公主,您只要說您要如何才肯放過這件事,叢惜艾照辦就是了,別的何需多言。」

「哼——」蕊公主不屑的說,「你還真打算替那個無用的司馬溶處理這個攤子不成?他真的值得你如此?你所喜歡的不是軒王爺嗎?怎麼軒王爺死了沒見你隨了去,反而是嫁了司馬溶安心的過起自己的日子來了?只是,好象你過得並不怎麼開心呀!要想讓我放過此事,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是你肯此時跪在我面前,我就答應你不計較此事,如何?」

叢惜艾一愣,她站在原地好半天沒有動,然後,輕斂衣裳,真的跪在地上,安靜的說:「蕊公主,您可肯放過二太子和蘇婭惠?」

蕊公主愣愣的看着叢惜艾,如果她以前不認識那個驕傲的叢惜艾,她或許不會覺得如何的驚訝,但是,叢惜艾,怎麼可能向她下跪,僅僅是為了一個二太子司馬溶?!「你愛司馬溶?」

叢惜艾搖了搖頭,輕輕的嘆了口氣,淡淡的說:「不愛。叢惜艾比不得蕊公主您,您是烏蒙國的公主,出了事情,有烏蒙國上上下下擔着,而,我,不過是叢王府的一個小小千金,若是我一時不檢點,會害了上上下下叢王府好幾百口子,我任性不得。」淚水從叢惜艾的臉上輕輕滑落,她帶着笑,落着淚,平靜的說,「如今二太子是叢惜艾的丈夫,叢惜艾嫁了他,不論是出於何種目的,如今,我都不可以再任性,我可以不必去愛他,但是,我得幫他。二太子他真的不是一個壞人,只是,就如同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他擔不起這大興王朝氣責任,但是,他真的不是一個壞人,他如此對我,是我自己的原因,與他無關。」

蕊公主安靜的看着叢惜艾,似乎想從她平靜的面容里看出她內心的起伏。「你當真這樣想?若是這樣,你不應該暗自高興可以趁此處掉蘇婭惠,以保證你太子妃的地位不會受到任何的威脅?」

叢惜艾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這樣替他着想,他是不會知道,也不會感恩的。」蕊公主盯着叢惜艾,說,「你們的奴才們都站在外面,不曉得這裏面發生的事情,司馬溶又早已離開,你如此委曲自己,到底為了什麼?」

「為了我可以心安。」叢惜艾平靜的說,「我不喜歡司馬溶,也不喜歡蘇婭惠,但是,我也不希望他們二人出什麼狀況,其實我羨慕蘇婭惠,她可以為她自己喜愛的男人如此不管不顧,而我,卻不能為我深愛的男子做任何的事情,甚至他死了,我也不能悲哀。所以,蕊公主,若是你肯為自己想想,請放棄這份婚事。」

「起吧。」蕊公主慢慢的說,「你還真是讓我不敢相信,此時跪在我面前的是叢惜艾。」

「我們愛着同一個男人。」叢惜艾突然說,「所以,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轍,我希望你可以過得比我開心些。二太子絕對不是你可以託付終身的人,他的心裏,只有——意兒,這一生,她得不到意兒,意兒就會永遠是他心頭唯一的在乎,唯一的至愛。你,還是放手吧。」

「這是我的事,不必由你操心。」蕊公主突然冷冷的說,「不要以為我讓你起來,就代表我可以放過此事,好,你若是真的想替司馬溶遮掩過此事,就去到雪中跪着,一直跪到我心軟為止!」

叢惜艾苦笑了一下,想也沒想,摸索著,走出了蕊公主的暖玉閣,到了院中,在雪中,輕輕跪下,把隨着她來的奴僕嚇了一大跳,剛要上前攙扶,聽到裏面的蕊公主揚聲說:「不許扶她,她要替你們的二太子擔着刺傷本公主的事情,就由她跪着,何時跪得本公主心中不再惱了,再起來,本公主就不再與你們大興王朝計較此事。」

奴才們彼此看看,不知道如何是好,跟着二太子來得是劉河,二太子出來的時候他原本是想跟着的,但是二太子煩得很,不許他跟着,他還留在此處,見此情形,匆匆離開了暖玉閣。

飲香樓,三個人坐着,各懷心思,聽着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出入這兒的人,一般都是閑到無事的達官貴人,沒有人會如此匆匆的行動,司馬溶正在心煩之時,瞧了一眼,發現竟然是自己的奴才劉河,惱怒的說:「什麼事情,如此的不分輕重!」

劉河嚇得一哆嗦,這幾日,二太子的脾氣總是不好,他猶豫一下,一眼看到了叢意兒,不知道要不要說出叢惜艾在雪地中跪着的事情。

叢意兒心中猜測,劉河的反應一定和叢惜艾有關,因為司馬溶剛剛說,他是和叢惜艾一起去的暖玉閣,她看了一眼劉河,溫和的說:「有事嗎?是不是和惜艾有關?她怎樣了?她眼睛不好,還呆在暖玉閣嗎?蕊公主有沒有為難她?」

「你管她!」司馬溶不高興的說。

「我當然要管,她是我姐姐。」叢意兒看着司馬溶,靜了靜,繼續說,「司馬溶,你知道嗎?你現在這個態度,很像以前你對待我的態度,你一直如此嗎?喜歡不喜歡,都表現的如此極端?惜艾一定在替你處理此事,否則劉河不會如此驚慌的趕來,一定是惜艾出了什麼事。你不關心她,也應當關心一下事情的進展如何。」

「她應該沒有事。」司馬溶的聲音弱了些,在叢意兒面前,他總是有些莫名的心怯,「以她的聰明和她的武藝,蕊公主奈何不得她。」

「但是,她是因事而去。」叢意兒有些生氣的說,「她是去替你處理你衝動犯下的錯誤。劉河,惜艾她如今如何?」

「太子妃,如今跪在暖玉閣的外面雪地里。」劉河低着頭,語氣急急的說,「蕊公主說,如果太子妃可以跪到她心軟,她就可以放過太子的事情。」

「跪在雪地里?」莫家昆插口重複了一句,看了叢意兒一眼,再看看司馬溶,說,「她們是不是發生了爭執?」

「沒有。」劉河說,「奴才一直在外面站着,她們在裏面說些什麼奴才雖然聽不到,但沒有聽見她們二人爭吵的聲音。」

「我們過去看看。」叢意兒站起身,「不論出現什麼狀況,以惜艾目前的身體來說,她斷不可能撐得過今日。司馬溶,她若是出了事情,你會內疚一輩子。」

司馬溶沒敢說什麼,幾個人匆匆離開了飲香樓,趕去暖玉閣。

雪地里,叢惜艾安靜的跪着,她,是叢王府的大小姐,她的一舉一動都可能連累到自己的父母,不論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們終究是自己的父母,她不可以讓他們為了她失去目前的生活。而且,她還有什麼理由活下去?如果她可以此時就這樣死去,也許就可以一了百了,或許二太子可以念在她這份付出的份上,不去與自己的家人計較。而且,或許這樣去了,來生可以再遇到軒王爺,可以勇敢的去愛自己所愛的人,這樣最好。

「叢惜艾!——」一個惱怒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誰讓你這樣跪在地上的,蕊公主,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罷手?!」

是司馬溶,叢惜艾心中輕嘆一聲,靜靜的想:他什麼時候才可以長大?可以長成一個可以擔負大興王朝責任的君王?軒王爺不在了,難道真的就讓好好的一個大興王朝就這樣葬送在他的手中嗎?

「司馬溶。」叢意兒輕聲斥責,蕊公主為何這樣為難叢惜艾?難道她真的不怕出了人命?就算她是烏蒙國的公主,好歹叢惜艾也是大興王朝的二太子妃,她這樣做,也不算是很理智的選擇。「如今錯在我們這一邊,理對不在聲高,你小聲些可好?」

司馬溶惱怒的,但降低了聲音,說:「叢惜艾也太傻,就算是我錯了,她能如何?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烏蒙國的所謂的公主,還真無法無天不成,這兒還是大興王朝的皇宮,豈能由她如此!」

「你不是也來道歉了嗎?」莫家昆無奈的說,「司馬溶,你真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傢伙!我看司馬逸軒是——」他剛要說什麼,卻突然想起司馬逸軒詐死的事,立刻閉上了嘴,不再說話,而是舉步進了暖玉閣,看看能不能將事情化解些。

「意兒,明明是蕊公主太過份,她竟然讓她的丫頭帶劍進入喜堂,難道我就不能說她是有預謀行刺的可能嗎?」司馬溶不甘心的問。

「也有可能。」叢意兒上前扶起叢惜艾,握著叢惜艾的手感覺到冰一樣的冷,她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叢惜艾的身上,叢惜艾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着任何厚的衣服,應該是在暖玉閣里獃著的時候脫掉了,裏面是溫暖如春的溫度,外面卻是寒可砭骨,雖然有暖陽當頭照。「但是,她們卻沒有付注行動,你卻提前動了手,這,就是我們理虧。惜艾,你覺得如何?」

叢惜艾輕輕嘆口氣,沒有說話,他們何必此時出現,若再遲些功夫,或許她就已經擺脫了所有的煩惱。

「怎麼,心疼了?」蕊公主的聲音在大家耳旁響起,她看來有些虛弱,但,已經可以下地走動,她看着院中的眾人,冷冷一笑,說,「受傷的不是你們,話說可真是風涼,司馬溶,若此時受傷的是你,你們可會就此罷休?只怕是把我千刀萬剮的心都有。」

「蕊公主,你何必如何。」莫家昆從裏面跟了出來,想要出言勸阻,「司馬溶是不對,但,念在司馬逸軒的份上,你就放過他吧。」

「莫家昆。」蕊公主回頭看着莫家昆,生氣了說,「你到底算哪邊的,被刺傷的人是本公主,你卻幫他們說話!他們害死了軒王爺,我怎麼可以放過他們,除非,——」蕊公主頓了一下,看着站在人群中的叢意兒,笑容看來有些莫名的詭異,她靜靜的走近叢惜艾,一步一步,似乎輕輕的,聲音里卻傳達着一種說不出來的令人不快樂的感覺,「叢意兒,我又見到你了。」

叢意兒微微一笑,輕聲說:「蕊公主,你好。」

「我很不好。」蕊公主冷冷的說,臉上卻帶着笑,「有你在,本公主怎麼可能好?你,是不是本公主命中注定的劫數?知道嗎?叢意兒,在烏蒙國,有一個神秘的詛咒,要用一個處子之身,賭上一生一世,才可以完成。這是烏蒙國最神秘的,創建烏蒙國的一個人其實就是一名女子,她就曾經這樣,賭上了自己的生生世世,而我,就要賭上本公主的一生一世,來與你打賭,來生來世,看軒王爺會愛上誰?可好。」

「姐姐。」阿萼的聲音插了進來,她的聲音里有不忍,她的語速是快速的,「你不可以這樣,你今生已經不快樂,難道下一生還要如此嗎?你忘了那個巫師所說的話不成?你會害了大家的。」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瞬間完成的,幾乎是沒有人察覺的,蕊公主突然手一閃,一道銀色的光劃過,一絲紅色的線條優美的劃過,一切,再次安靜下來。

叢意兒站在離蕊公主半身的距離,靜靜的站在那兒,看着蕊公主,看着那把鋒利的匕首從自己手腕劃過再劃過蕊公主的手腕,她的迅速反應讓她並沒有被匕首刺傷,但是,蕊公主受了傷,而匆忙跑過來的阿萼的手腕卻在阻擋中受了傷。「姐姐!——」

「阿萼——」蕊公主收回匕首,傷心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惱怒的說,「你湊什麼熱鬧!你,你,你——」

「姐姐,何必這樣。」阿萼看着手腕上的傷,苦笑了一下,說,「這樣到好,或許來生我們可以再相遇,反正我愛的不是軒王爺,就算是我們來生再相遇了,你我也不會同愛一個人。」

叢克輝跑到阿萼跟前,查看她的傷勢,「幸好,幸好,只是划傷了一層皮。」他長吁了口氣,有些責怪的說,「你呀,管她做什麼,她就是個瘋子。」

阿萼瞪了叢克輝一眼,嗔怪道:「你說什麼呢,我嫁了你,她就是你的姐姐,見了面還是要尊稱一聲姐姐的,這會到好,她下了這個咒,就肯定不會嫁給你妹夫了。因為這個詛咒是要處子之身來完成的,姐姐,你真的想好了,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就算軒王爺不在了,還是有別的人值得你愛,值得你託付終身的。何必如此?」

「我想好了。」蕊公主面無表情的說,「雖然軒王爺不在了,但是,一想到他們曾經在一起,我心中就有無數的恨,我恨她,如果沒有她,就算是軒王爺有再多的女人我也不會在意,但是,有她,我就不能平息自己心頭的怒氣。司馬溶,你放心,我不會再嫁你了,從此之後,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用我的生命來賭注!你可以安穩的坐你的二太子,你對我而言,塵土不如。」

阿萼面帶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輕聲對一旁的叢意兒說:「克輝說得不錯,她真是瘋了,好好的花如此多的時間賠上自己今生的幸福去賭來生,看來,創建烏蒙國的一個女子也是如此神經兮兮的。」

叢意兒忍不住一笑,但沒有說話。

莫家昆靜靜的看着蕊公主,眼中有着不忍,又看了看叢意兒,對方面上有着清清淡淡的笑意。他猶豫了再三,還是咽回了心中的話,他不可以因着自己心頭的不忍而破壞司馬逸軒的所有計劃,此時告訴蕊公主,或許可以暫時讓事情得到緩解,但是,蕊公主依然還會糾纏着司馬逸軒不放。

叢意兒握著叢惜艾的手,扶着她離開暖玉閣,司馬溶和劉河一起跟着離開,看着他們一行人離開,阿萼這才露出眼中的憂慮,看向自己的姐姐,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姐,這樣,值得嗎?」

「我恨她,真的恨她。」蕊公主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不看莫家昆,也不看叢克輝,「阿萼,扶我進屋,你以為這好玩嗎?你看着我不過輕鬆出手,可是,卻是賭上了生命的,我不可以再回頭,我只能繼續下去,今生我已經沒有機會,軒王爺已經走了,我活着本就沒有意思,不如這樣更有趣些。」

阿萼輕輕搖搖頭,扶著蕊公主回到房內,扶她到床上躺下,輕聲說:「你真要如此寂寞下去,你也知道,下了這個詛咒,你就不可以再有愛意,甚至不可以嫁人,只能獨自一人過一輩子。」

「我知道。」蕊公主並不在意的點了點頭。

阿萼再嘆了口氣,說:「真不知道當時創建烏蒙國的女子是如何下的詛咒,她是如何完成的,因為她後來嫁人了,才有了如今的烏蒙國,但是,你卻下了最重的詛咒,賭得是自己的一生一世。」

蕊公主輕輕一笑,滿足的嘆息一聲,說:「我很開心。」

阿萼又搖了搖頭,說:「姐姐,克輝沒有說錯,你,是真的瘋了,若是出現意外狀況,你再愛上別的人,就不能再有機會幸福了,你真的不覺得可惜嗎?」

蕊公主搖了搖頭,微笑着說:「如此這樣,心裏反而舒坦了許多,這樣很好,我累了,歇息今日,就送我回去吧,我要宮中建一處自己的隱居的房子,從此之後,這世上就不會再有蕊公主,而只有一個傷心居士,阿萼,你覺得這個稱呼如何?」

阿萼無語,一轉頭,卻看到莫家昆表情複雜的看着蕊公主,似乎欲言又止,憐憫而無奈。

叢意兒站在敏楓居外,看着裏面臘梅寂寞開放,有淡淡的清香傳來,推門進入,這兒,並沒有守衛,但是,卻從來沒有人敢隨意進入,就算是世人都知司馬逸軒已經「死」了,仍然是沒有人會冒險進入,叢意兒知道,這兒,是整個大興王朝皇宮最最乾淨最最不可褻瀆的地方,這兒,是大興王朝最傳奇的一位皇後娘娘曾經呆過的地方,而這兒,也是始皇後葉凡「辭世」的地方。

這兒,有太多的記憶,美好而安靜。

裏面,竟然有了些許塵意,因着司馬逸軒不在,沒有人會想到仔細的照顧這兒,桌上竟然落了,有了潮濕的氣息。叢意兒不假思索,立刻着手清理。這兒,是她所有的過往。是她的開始,是否也是她的結束?是三生三世輪迴的結束?

太上皇有些寂寞,看着外面,已經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的時間,司馬逸軒從沒有回來過舊居,一直奔波於戰事中,好象打定主意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大興王朝身上,甚至,他都知道,司馬逸軒甚至沒有去看過叢意兒。

小櫻告訴他,她曾經在街頭看到過叢意兒,但是,軒王爺回來的時候,竟然沒有去尋過叢意兒,他們二人並沒有見過面,甚至,有一次,他們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也沒有在一起,不知是二人沒有彼此發現彼此,還是刻意迴避。小櫻說,軒王爺還是舊時的打扮,還是裝扮成中年男子,按道理來說,叢意兒應該可以認得出來,可是,他們就硬是沒有見面。而且,小櫻說,她就是沒有找出叢意兒住在何處?她就在京城,但是就是不知道呆在什麼地方?

「軒王爺看來瘦了許多,鬢角竟然有了絲絲的淺痕,看得小櫻心裏真是難受,太上皇,您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如此的要求軒王爺?」小櫻有些難過的說,「沒有遇到叢姑娘的時候,軒王爺不開心,但是,現在,軒王爺卻是寂寞的。您竟然拿軒王爺的幸福來要挾軒王爺,真是讓小櫻難過。」

太上皇嘆了口氣,他想念自己的兒子,司馬逸軒是他最在乎的一個兒子,在兒子身上,有他太多的期望和夢想,但如今——

「有沒有和甘南甘北聯繫過?」

小櫻點了點頭,神情有些難過,「聽甘南說,軒王爺一直忙於戰事,四處奔波,話也少,只是喝酒,若是閑着,總是一杯酒在手,不言不語的發獃,甘南還說,現在軒王爺真的是全身心的為着大興王朝着想,沒有一絲一毫的兒女私情了,讓轉告您,您可以放心了。」

太上皇一愣,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彆扭?!

「小櫻走了?」司馬逸軒淡淡的說,一個月,風雪慢慢的消了痕迹,隱約有初春的氣息在空氣中靜靜的飄着,很淡。

甘南點了點頭,回到京城三天了,司馬逸軒一直這樣飲酒,不離開飲香樓半步,吃住在這兒,本以為可以在這次找到叢姑娘,但是,好象司馬逸軒就沒有這個打算,從那次在帳篷分手后,司馬逸軒就再也沒有提起過叢意兒的名字,他似乎全身心的投入到戰事中。「主人,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的太陽很好,您回到京城有三日了,除了處理公事外,您還沒有離開這兒半步呢。」

司馬逸軒沒有說話,看着窗外,窗外的小河是他一次帶意兒到飲香樓時乘船的地方,那兒,水靜靜的流着。

甘南輕輕嘆了口氣,從房中走了出來,甘北剛剛回來,輕聲問:「主人怎樣了?」

甘南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甘北,也真是奇怪,怎麼我們回來了三天了,竟然就是沒有遇到過叢姑娘?」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回京城不是頭一次了,哪一次遇到過叢姑娘。」甘北沮喪的說,「就連小櫻呆在京城裏,都很少可以遇到叢姑娘,再者說,主人好象並沒有打算要找叢姑娘,主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就這樣下去?」

「我們出去走走。」司馬逸軒突然從房中走了出來,雖然喝了許多的酒,但神情上他還是平靜淡然的,看不出絲毫的酒意,只是消瘦了許多,就算是易容,也看得出來,他比以前消瘦了很多。

甘南高興的說:「好啊,主人,我們去哪兒?」

「隨便走走。」司馬逸軒平靜的說。

室外,陽光,一街的熱鬧,人來人往,司馬逸軒微眯起雙眼,神情平靜而落寞。

叢意兒閃身躲入一個攤子的後面,她,又見到了他。他消瘦了很多,她想,他的鬢角竟然有了白髮,幾綹,不是那麼顯眼,但是,卻讓她的心一顫。她知道他回來過幾次,她看到,但是,每一次她都是躲開的,不可以在一起,何必要相見。或許正如莫家昆所說的,司馬逸軒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她不願意他傷心,還是不要見的好。她的心一直糾結的難受,知道他活着,彷彿生命突然有了陽光,卻不敢擁有這份陽光。

司馬逸軒走到一處攤子前,低頭看着攤上擺着的物件,漫不經心,他,穿着件素白的衣,看來縱然容貌平凡,卻氣度不凡,總有着讓人心動的從容,這,是叢意兒記憶中的司馬逸軒,她一次遇到他時,他就是如此的寂寞,時間過了這麼久,他依然如此。

淚水悄悄從叢意兒的面上滑落,她的手無助的握在一起,努力將身子藏入後面,眼睛卻不舍的盯着司馬逸軒。

司馬逸軒似乎是有所察覺,抬起頭來向攤后看了看,叢意兒立刻低下雙眼,屏住呼吸,她知道司馬逸軒的武藝是極好,如果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司馬逸軒並沒有看到什麼,重新向前走。

叢意兒覺得整個人似乎虛脫了,她努力的保持着平靜,向反方向走去,她需要找個地方,讓自己靜靜的獃著,讓自己落淚,每一次,司馬逸軒回來的時候,她都會有感覺,總會遇到,但是,遇到了又能如何?他似乎並沒有尋找過自己,以他的聰明,他應該很容易找得到自己,但是,他沒有,他打定主意放棄了,不是嗎?若是他選擇了沉默,她能如何?

敏楓居的寂寞是安靜的,叢意兒把自己放在這個地方,避開了所有的人,她可以在這兒落淚,但是,到了這兒,她卻突然落不出淚來,一心的悲哀無助,卻落不出淚來,她,這是怎麼了?

她如此的想念司馬逸軒,他,可有想過她。

三個月後。烏蒙國的戰亂正式平復。

「主人,是不是去看看叢姑娘?」甘南實在是忍不住了,烏蒙國的戰亂已經平息,司馬逸軒隨時可以休息,但是,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想要找叢姑娘的打算?

司馬逸軒好半天才慢慢的說:「叢姑娘?從現在起,要學會和本王一樣,忘記她,本王無法給她幸福,就要讓她忘記本王。那一晚,本王就知道,如果不可以給她幸福,離開和忘記是最好的。」

「您,」甘南輕聲說,「您如今就要是大興王朝的皇上了,以您的權力,完全可以不必再在意太上皇的意思。」

司馬逸軒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慢慢的說:「本王有好久沒有回舊居了,今日沒事,外面又正是春光明媚,舊居內一定是風景甚好,陪本王過去看看。」

甘南點頭,低頭跟在後面。

小櫻看到司馬逸軒,開心的迎了上來,笑着說:「軒王爺,您可好久沒來了,噢,不,應該稱呼您皇上才對。您就要成為大興王朝的皇上了,有您在,大興王朝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司馬逸軒淺笑一下,問:「父王可好?」

「嗯。」小櫻點點頭,笑着說,「太上皇很好,只是很想您,上次您回來,也沒來看他,他很難過的。」

與太上皇對坐,司馬逸軒微笑着說:「有些日子沒見您了,您一切可好?」

太上皇樂呵呵的說:「有你在,一切都好,登基的事情準備的如何了?你大哥的身體不太好,叢雪薇的事情對他刺激很大,沒想到,這件事反而會讓他如此決定放棄皇位。」

「我想去宮裏看看。」司馬逸軒平靜的說。

「見過意兒了嗎?」太上皇小心的問,「朕有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也不曉得她去了哪裏?好象打定主意要消失一般。」

司馬逸軒面無表情的說:「我也沒有遇到過她。」

吃過飯,司馬逸軒離開舊居,小櫻靜靜的目送他們離開,回過頭來對太上皇說:「太上皇,您的目的真的達到了,您給了軒王爺一個需要全身心應對的江山,您用您的親情使軒王爺決定放棄叢姑娘,您覺得開心嗎?」

「意兒沒有了逸軒,她可以再愛上另外一個男子,過着幸福平靜的生活,司馬溶不是一直在等她嗎?」太上皇嘆息著,輕聲說,「可是,大興王朝若是沒有了逸軒,就等於不存在。朕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朕如果不用朕和意兒的生命要挾他,他豈能答應,他知道,如果他接受了意兒,不僅朕要死,意兒也要死。他不會用他的愛『害死』意兒的,他只能接受江山而放棄美人!」

小櫻猶豫了一下,眼睛中閃過一道光,但瞬間即失,似乎為了掩飾什麼,她轉移開話題說:「聽說二太子妃懷得是個女兒,皇上還賜了名呢。不知道如今的皇上知道了軒王爺還活着,會如何想如何辦?」

皇宮內,暖玉閣,皇上正卧床休息,太醫輕輕的走進來,低聲細語的說:「皇上,娘娘的狀況越來越糟,就算是烏蒙國的人也沒有辦法,他們說,目前娘娘只有等死的份。」

皇上看來蒼老了許多,有氣無力的說:「朕過去瞧瞧。」

叢雪薇躺在床上,面上遮著紗,透過紗隱約可以看到一張蒼老可怕的臉,氣息聽來讓人擔心她隨時會咽氣。

「姑姑。」叢惜艾輕聲喚著,一臉的擔心,她伸手握著叢雪薇的手,叢雪薇的手是冰涼的,似乎預示著生命的脆弱。「您覺得好些了嗎?阿萼特意幫您配了葯,可惜,一直找不到蝶潤,否則,或許還有法子。」

「意兒她在嗎?」叢雪薇輕聲問。

「姑姑,我在。」叢意兒輕聲回答,「您有事嗎?」

叢雪薇輕輕搖了搖頭,喘了一會說:「都說過你們不要再救我了,我如今不想再活下去,你們何必再費心費力。」

「皇上駕到。」有太監在外面喊。

叢惜艾和叢意兒彼此望了一眼,看向門口,叢意兒心中輕嘆,不知道,念著叢雪薇一片痴情,皇上是否能夠不在乎叢雪薇此時的容顏,如果不是叢雪薇偷着將自己的血製成葯讓皇上服下,或許她的身體狀況尚不至於糟糕到這種程度,她當時配了解藥,還了叢雪薇十天舊貌,最多十天後,叢雪薇就會迅速老去,但是,身體還是可以的。但是,她背着眾人,以犧牲自己的方式,讓皇上身上的毒不至於繼續發作,只是苦了她自己。

「雪薇,好些了嗎?」皇上走上前,輕聲問。

叢雪薇立刻努力扭過頭去,僵硬的說:「皇上,您,不要看雪薇,雪薇不想讓皇上您看到雪薇此時的模樣。」

「雪薇——」皇上傷心的說,「你是何必呢?朕是皇上,朕可以讓烏蒙國的人配出解藥,你何必用自己的性命救朕呢?」

「沒有人可以救她。」一個溫柔細膩的聲音平靜的傳了進來,應該是個女子,大家聽着有些熟悉,同時回頭望去,而這一望,所有的人的呼吸幾乎是瞬間停止了般。

房內站着四個人,一個男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素衣錦衫,略顯消瘦,鬢角有白髮的痕迹,面容平靜清俊,氣質灑脫。站在那兒,讓房內的皇上立刻顯得萎靡不振,縱然皇上一身的錦衣華服。身後是兩個勁裝的男子,精練沉靜。而說話的是個女子,一身灰色衣服,似乎是個出家的女子,一張臉柔美動人,是已經消失的蝶潤。

叢意兒的心似乎要蹦出來,是司馬逸軒,他,回來了?

「皇弟?!——」皇上腦袋似乎蒙了,盯着站在那兒的司馬逸軒,用自己聽來都陌生的聲音問:「你,是,人,是鬼!?」

司馬逸軒微微一笑,懶懶的反問:「大哥覺得呢?」

「朕親眼看你在朕面前斷了氣,朕偷偷訓練那個射箭的人用了足足十年,訓練到他可以閉着眼射中百米之外的一隻飛蛾!」皇上咬着牙,說,「你絕對不可能躲得過去,你肯定是鬼魂,不甘心這樣敗在朕的手中,所以要回來找朕的不是!」

司馬逸軒聲音平靜如水,「明知你是如此愚蠢無用之輩,卻為了你舍卻了太多,真是難為當年父親的選擇,如今想,我還真是不孝。」

「你哪裏知道朕的心思,朕是烏蒙國的人,朕要讓大興王朝成為烏蒙國!」皇上意氣風發的說,他的眼中有着狂熱的激動,整個人激動的身體都有些顫抖。站在那兒,身體有些因着激動而有的哆嗦。

「你是父王年輕時喜愛的一位女子的血脈。雖然他並不是父王的皇后,但也不是你一直以為的烏蒙國的後人,而是我母親的一位陪嫁丫頭,曾經救過我的母親,她在你未滿周歲時因病死去,我母親一直很照顧你,視你如己出,甚至在辭世的時候囑咐我,說你性格有些軟弱而且有些心高氣傲,讓我在很多事情上讓着你,若是你喜歡做皇上,這皇位就要讓給你,但是囑咐我在幕後代你處理朝政,因為她深知你並不是一個可以救國救民的人,而且深悔過於寵愛你,沒有好好的教育你。」司馬逸軒平靜的說,「至於你一直以為的,不過是父王當時疏忽,讓父王身邊一位不受寵的妃子鑽了空子,那個女子確實是烏蒙國的人,但是,你可知,對於烏蒙國的野心,大興王朝的例代皇上都有所提防,一直以來,只要是烏蒙國的女子進入皇宮,早就被御醫下了葯,根本不可以生孩子。」

「朕不信!」皇上的聲音聽來有些不太自信。

「信不信隨你。」司馬逸軒依然平靜的說,「知道父王為什麼答應讓叢雪薇進入皇宮嗎?不過是因為她長得有些像你的母親,父王才可以容忍你休了你自己的妻子,把結髮妻子關進冷宮,娶進了叢雪薇。你對叢雪薇的感情,本王想,可能是你對你自己的母親唯一的不自知的印象吧,雖然她離開的時候,你還沒有成人,還只是個呀呀學語的孩童!」

「朕絕不相信!」皇上的聲音越來越低,是的,他記起,大興王朝有個祖訓,反是進入皇宮的烏蒙國的女子,在進宮驗身前,就會被宮裏的御醫下了不可生育的葯,所以,這宮裏沒有烏蒙國的血脈!他,他怎麼忘了這一點。

「其實,我現在很後悔當時聽從母親的安排,只怕是母親九泉之下有知,也會後悔當時的決定。」司馬逸軒輕聲說,「你母親是我母親自小陪在身邊的丫頭,小時候,府里的奴僕帶着我母親外出遊玩,不小心丟失了我母親,那奴僕害怕,就跑掉了,是當時陪着我母親的你的母親想盡一切辦法,帶着我母親逃了出來,母親並沒有說當時你母親到底做了些什麼,只告訴我,你母親就如同她的親姐妹,所以她嫁入皇宮的時候,隨身帶着你母親嫁入了皇宮,並讓父王納她為妃,姐妹相稱。」

皇上沒有說話,他覺得腦子是混亂的,不明白,自己到底這一生是為了什麼?原以為自己是有目標的,可以做成一件大事,吃再多的苦也甘心,卻突然發現,原來不過一場笑話!

「不能再這樣錯下去了。」司馬逸軒平靜的說,「我對你的容忍已經傷害了許多無辜的人,包括你的兒子司馬溶,他只是一個簡單的男子,平靜安穩的日子最適合他,而僅僅是一個巧合,讓他背負了他不應該背負,也在他能力之外的責任,讓他無法快樂的活着。連帶着也有幾個女子陷入其中,所以,從此時起,這大興王朝將由我來掌控,你,應該做原本簡單的你。」

「不,我是皇上,我是皇上,沒有人可以取代我。」皇上大聲說,卻說得如此的底氣不足。

「父王。——皇叔!」司馬溶走了進來,看到手舞足蹈的父親,剛要說什麼,一眼看到坐在那兒的司馬逸軒,整個人呆在了那兒。「皇叔,您活着?!您還活着?!」

就在這時,突然有兩個身影沖向了司馬逸軒,也就在同時,甘南和甘北也擋在了司馬逸軒面前。皇上僵硬的站着,叢雪薇卻軟軟的摔在了他的懷中,臉上的紗落在了地上,一張蒼老醜陋的面孔出現在皇上的眼前,皇上手中的刀狠狠的扎進叢雪薇的身體內,那刀原本是衝動的要刺向司馬逸軒的,叢雪薇看出了他的念頭,沖向司馬逸軒,擋在了皇上的面前,她不想他再犯錯,這大興王朝不是面前這個男子可以負擔的,如果沒有了司馬逸軒,就等於是沒有大興王朝!

「你,你怎麼,怎麼變成了這個模樣?!」皇上獃獃的看着懷中的叢雪薇,甚至忘記了他的本意,他的聲音聽在叢雪薇的耳中如此的尖刻。

叢雪薇的淚在臉上靜靜的滑落,「皇上,對不起,對不起,雪薇,雪薇並不想這樣見您的——」話音未落,已經昏迷過去。

司馬逸軒點住叢雪薇的穴,止住了她不停流出的鮮血,看着皇上,靜靜的說:「有些事情,本就是因你而起,若不是因為你,叢雪薇今日也不會這般模樣。」

皇上看着昏迷過去的叢雪薇,茫然的說:「她,她變得如此之丑,怎麼這樣,她不應該讓朕看到這個模樣的。」

叢雪薇並不是真的昏迷,她只是不願意麵對這種局面,她不知道要如何以目前這種蒼老醜陋的面孔面對陪了這麼久的男子,他曾經那樣的驕傲於她的美麗動人!叢雪薇寧願死去,她覺得活着無趣。

「父親,您,您,怎麼可以這樣?」司馬溶難過的說,「皇后,她,她雖然也有錯,可是,那都是因為您的原故,如果沒有您娶了她,或許她此時做着幸福安靜的那位皇親國戚的妻子,有着自己的孩子!您,卻怪她,如果她沒有昏迷過去,她會多麼的難過!而且,而且,父王,您知道您現在的模樣有多麼的奇怪嗎?她,沒有嫌棄您,您卻這樣說她。」

「蝶潤,把解藥給他們吧。」司馬逸軒平靜的說。

「如果不是看到軒王爺還活着,這份偷偷留下的葯,我絕對不會給你們。」蝶潤的聲音聽來比以前沉靜了許多,「皇上,你應該多多的謝謝叢意兒,如果不是在軒王府的時候,叢意兒請我把解藥分出一份存着,此時,就絕對不會有這份解藥存在。」

「另外一份解藥被司馬澈拋棄了。」皇上想起什麼似的說,「原來還有一份留在你這兒,快點給我。」

「不!」蝶潤冷冷的說,「我不會就這樣救了你,我要讓你後悔,後悔一生一世!這解藥,」她走到叢雪薇的面前,安靜的看着閉着眼睛,眼角卻有着淚痕的叢雪薇,輕輕的說,「雖然我強迫自己放棄了所有的紅塵舊事,皈依了道門,但是,我心中仍然有抹不去的怨恨之意,我不恨你,但我恨他,雖然我嫁給他是有目的的,但是,他卻沒有好好的珍惜我,所以我要幫你一次,這解藥可以讓你迅速的恢復容顏,你可以變得和以前一樣美麗動人,你可以坦然的面對你的男人,但是,你受了傷,這解藥會加速你的傷勢,你可要考慮好了,是要命還是要你的美麗。」

「容顏。」叢雪薇不加考慮的脫口而出。

「好!」蝶潤也不多話,將解藥喂入叢雪薇口中,安靜的說,「好,你現在可以等著恢復舊日容顏,你的去留在你,我知道我不愛這個男人,但是你愛,你想要如何,就隨你自己選擇吧。」

「賤人!」皇上眼看着解藥被蝶潤全部給了叢雪薇,惱怒的說,「你,竟然敢這樣對朕,你,你,來人,把這賤人拖出去斬了!」

蝶潤唇畔一絲冷笑,這個男人,她有目的的嫁了,卻發現,自己只是一個替代品,心中的冷,外人可知,如果這個男人可以溫和真心的對她,也許她心頭的痛會少一些。畢竟嫁了,就要好好的過日子,但,她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

「皇上。」叢雪薇的聲音聽來有些無力,叢惜艾走過來扶起她,讓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叢惜艾的視力早已經在阿萼的治療下恢復,這幾日一直陪在叢雪薇的身邊,司馬逸軒的出現,讓她整個人陷入一種莫名的顫抖中,她只有讓自己忙碌才可以勉強維持表面的平靜。

「不要這樣,您此時為難不了任何人。您不要難過,也不要生氣,雪薇服下了解藥,只是想要皇上您可以看到以前的雪薇,但是,皇上,雪薇不想再活下去了,所以,請皇上稍後請宮裏的太醫取了雪薇的血服下去,葯是雪薇服下去的不錯,但是,這葯一定是融化在雪薇的血中,或許可以救得了您,希望您好好的珍惜自己的生命,放開這所有的榮華富貴,過份安閑的日子,雪薇希望這麼多事情后,您可以好好的對自己。」叢雪薇努力清晰的說着。

「你,你這是何必,朕只是一時有些意外,看到你的模樣,朕到現在只為你一個女子動過心,你不要想太多。」皇上難過的說,他現在失去了所有,再失去叢雪薇,他還能有什麼。「只是朕在這個位子上呆得習慣了,如果失去了,朕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

叢雪薇溫柔的笑着,輕聲說:「皇上,不論您做什麼,在雪薇眼中,您都是雪薇永遠的皇上,在這個位子上,坐得如此不快樂,您也知道了,您不是烏蒙國的血脈,何必去理會這些個是是非非,就算是您真的是烏蒙國的血脈,換了這個天下,又能如何?不要再做一些讓自己後悔的事了,如果這大興王朝真的沒有軒王爺,就算是烏蒙國得了天下,就這許多年來的經歷,您以為他們可以讓天下百姓安樂活着嗎?不過是權力的爭奪,皇上,還是算了吧。」

司馬逸軒輕輕嘆息一聲,兄長為了得到叢雪薇,用了許多不該用到的心機,甚至傷害了另外一個女子一生的幸福,卻也不算是枉付一份感情,叢雪薇能夠到如今還替他着想,錯了也可以原諒吧。

自始至終,司馬逸軒就沒有看叢意兒一眼,彷彿這個屋裏就沒有叢意兒這個人,甚至連眼角也沒有掃一下。叢意兒的心是僵硬的,她整個人一直獃獃的站立着,什麼也做不得,她覺得她的呼吸都是僵硬的,他,是怎麼了?怎麼和那一日雪中的相遇如此的不同?!

看着司馬逸軒轉身離開,叢意兒的淚水終於滑落,卻滑落的如此軟弱無力,她的想念在此時看來竟是如此的可笑,她原諒了他詐死的事情,她用想念平復了許多的傷痕,但是,今日,再見他,他竟然看也不看她?!

甘南不忍心的扭過頭去,悄悄的看了看叢意兒,卻只看到叢意兒唇畔無助的憂傷的微笑。

「主人,您,您就不和叢姑娘打聲招呼嗎?」一直到離開暖玉閣,甘南才實在忍不住輕聲問,「屬下看到叢姑娘哭了,她很難過。」

司馬逸軒背對着甘南,站住,停了一下,繼續走,聲音平靜的聽來有些漠然,「甘南,本王的愛對她來說,是生命的代價,本王寧願她平靜幸福的活着,縱然她恨本王也好。」

甘南沒有說話,一回到舊居,他立刻直奔小櫻住處,門也不敲,衝進去,「小櫻,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間這個樣子了,王爺怎麼對叢姑娘那般的視而不見?叢姑娘真的很可憐的。」

小櫻愣了一下,猶豫一下,輕嘆一聲,說:「還記得太上皇去營中看望王爺的事嗎?」

甘南點頭,說:「當然記得,你們走後,叢姑娘和莫家昆正好來了,當時王爺對叢姑娘還是如舊的,還很內疚自己欺騙叢姑娘的事情,怎麼過了那一日後,一切就突然不一樣了,甚至王爺回來也不去看望叢姑娘,就是在京城獃著,也不找,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

小櫻再嘆息一聲,說:「當時太上皇並沒有離開,他看到當時王爺和叢姑娘的事情,他擔心王爺會像以前的皇上司馬銳一樣要美人不要江山,回來后,安排人去飲香樓,在叢姑娘身上下了毒,一種非常奇怪的毒,是蝶潤姑娘藏在身上的,那種毒,太上皇也下在了自己的身上,只要太上皇有什麼不妥,叢姑娘就必死無疑。也就是說,如果王爺不答應太上皇的安排,就等於是親手送叢姑娘走。」

「蝶潤怎麼可以這樣?」甘南無助的說,「她,她怎麼還是如此的不肯饒人?!」

「或許因為她也是女人吧。」小櫻猶豫一下,說,「我不是太懂,但是太上皇說,她愛軒王爺,所以,她會做任何事情,不論是對是錯,我不知道蝶潤是如何想的,可能因此,她才會皈依道門吧。我不清楚,反正這葯太上皇拿到后,蝶潤就突然皈依了道門,自稱悔居士。」

「就因為這個?」甘南傷心的說,「可是,叢姑娘不知道,她一定難過極了,我正想着,他們二人終於可以白頭到老了,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沒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小櫻搖一搖頭,無奈的說,「軒王爺只說,『小櫻,你一定要用盡全力照顧好父王,他在,意兒就不會有事,若是他出了事,就等同於取走本王的性命。』太上皇知道他左右不了軒王爺,所以才會想出這樣一個辦法,而且,我始終覺得,太上皇一直惱恨著叢姑娘母親當年的拒絕,他好象對此還是耿耿於懷的。如果軒王爺要娶叢姑娘為後,太上皇只要拿自己的性命來要挾,軒王爺就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軒王爺說,如果不可以給叢姑娘幸福,就選擇讓她恨自己,忘記自己,最起碼,她還可以好好的活着,他還可以隨時隨地看到她。」

甘南垂下頭來,一心的無奈。

司馬逸軒的登基大典於半月後舉行,對於他的突然『復活』,大興王朝上上下下,沒有任何人覺得奇怪,在他們眼中,司馬逸軒本就是神而非尋常人。

正陽宮重新修建,整個皇宮裏,一片的熱鬧,軒王爺回來了,而且是皇上了,他們覺得天下再沒有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宮女太監們面帶笑容的忙前忙后。

「甘北,去替朕把叢姑娘請到御書房來。」司馬逸軒放下奏章,抬眼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甘南甘北,心平氣和的說,「她此時應該呆在敏楓居,請她到朕的書房來,就說朕找她有事。」

甘北非常開心,這麼久了,司馬逸軒一次主動提到叢意兒,雖然稱呼客氣,也沒說別的,但是,最起碼是提到叢姑娘了不是嗎?他立刻答應着離開,去敏楓居找叢意兒,心中暗自想:難怪一直沒有叢姑娘的消息,原來她一直呆在敏楓居,皇上是如何知道的?看來皇上還是很關心叢姑娘的,只是這段時間太忙碌,所以無暇顧及。

「甘南,怎麼了?」司馬逸軒看着面帶沮喪之意的甘南,有些奇怪,問,「怎麼這麼個表情?是不是累了?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們兄弟二人了,等忙過這段時間,朕就允准你們歇息幾日。如何?」

甘南並不高興,輕聲說:「謝謝皇上,臣下無事。」甘南只覺得心中大大的不安,司馬逸軒提到叢意兒的時候,甘北是高興的,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其中的緣故,但是,自己是知道的,皇上如此招呼叢意兒,並客氣的說『去替朕把叢姑娘請到御書房來』,準保不是什麼好事!

司馬逸軒低頭繼續看奏章,但是,好半天,甘南也沒發現他的目光挪動一下,他一直盯着一點專心的看。

「皇上,叢姑娘來了,在外面候着。」甘北歡快的聲音響起,他的速度還真是夠神速的,才短短不足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回來了。

司馬逸軒的手一動,桌上的茶杯歪了,撒了一桌子的水,甘南立刻上前收拾,心裏頭緊張的不得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告,今天的見面對於叢意兒來說,絕非是件好事!

「請她進來。」司馬逸軒的聲音似乎有隱約的起伏,但既而就恢復了平靜冷漠,「賜座。」

叢意兒由外面走了進來,已經是初夏時分,叢意兒穿了件淡湖藍的裙,一頭青絲垂肩,別着一根淡藍的玉簪,面容有些消瘦,欲發襯出一雙眼睛明如寒星。她看來情形不是特別的好。叢意兒沒有抬頭看坐在上面的司馬逸軒,輕輕施禮,輕輕說,聲音微有些許啞,似乎是嗓子不舒服,「叢意兒見過皇上。」

甘北立刻微笑着說:「叢姑娘,您身子不舒服,皇上剛剛就說過了,給你賜座,您坐下說話吧。皇上,臣下來的時候,遇到一位太醫,瞧見了叢姑娘,說是叢姑娘可能是感了風寒,所以有些不舒服,皇上到要遷就些。」

司馬逸軒微微一笑,說:「是這樣,倒是不好意思了,要讓叢姑娘跑上這一趟。有沒有請宮裏的太醫瞧瞧?」他的話語客氣的讓聽者覺得生疏,甘南心頭一跳,有些無奈的低下頭,他能夠感覺到叢意兒坐在那兒的無助和茫然。就連甘北也愣了一下,有些失措。

「還好。」叢意兒把絲帕絞在手指上,努力保持平靜,聲音溫和的說,「不過是偶感風寒,休息幾日就好,不必勞煩宮裏的太醫。」

司馬逸軒頓了頓說:「叢姑娘,有件事情,朕有些為難。不知如何向叢姑娘解釋。」

「您請說。」叢意兒抬起頭看着坐在上面的司馬逸軒,他看來威嚴而冷漠,似乎並不是她熟悉的司馬逸軒,但是,確實是司馬逸軒。

「叢姑娘,你是否一直住在敏楓居?」司馬逸軒避開叢意兒的目光,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那兒一切可好?」

叢意兒一愣,低下頭,似乎是明白了司馬逸軒的意思,她長長的努力的輕輕出了口氣,慢慢的說:「叢意兒知道皇上的意思,那兒是宮裏的,是皇上的妻子住的,不適合叢意兒住在那兒,叢意兒立刻就從那兒離開,離開之前,會將裏面收拾乾淨,不會有任何住過的痕迹。」

甘南和甘北立刻低了下頭,他們不是傻瓜,他們聽出了司馬逸軒的意思,皇上的意思就是讓叢意兒搬出敏楓居,那兒,不是她適應或者應該居住的地方。他們不曉得叢意兒要如何應付。

叢意兒的心幾乎要炸開,她腦子裏是一片的空白,她在想:我要站起來,我要走出去,絕對不可以有任何的不妥。她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微笑,站起身,施禮,然後一步一步的離開,每走一步,腳下都是軟的,她要用盡全部的氣力才可以正常的走出御書房,她想起小人魚的故事,是否,每一步也是如此的不堪?她突然覺得心很痛很痛。

「你們也出去吧,朕有些累了,想要歇一會。」司馬逸軒的聲音突然間變得疲憊不堪,揮了揮手,讓甘南和甘北離開,獨留下自己,和一室突然而至的寂寞。他手中的奏章飄落到地上,整個人要用力抓住桌子才不至於虛脫,這幾句話,這一眼,用了他多少的努力,才沒有走上去把意兒抱在懷中,他的心撕裂到幾乎窒息。

意兒瘦了,這一點變化,讓他的心很疼,但是,他能如何?他可以任性的娶進叢意兒,但是,那或許將是以叢意兒生命的為代價。蝶潤說,那葯是沒有解藥的,他不相信蝶潤是無意中讓父王拿走的,但是,不相信有什麼用嗎?能讓一切不發生嗎?

意兒將會如何?

不知道是如何回到敏楓居的,只知道人已經沒有了明確的意識,除了疲憊,全無任何感覺。叢意兒幾乎是機械的收拾著自己的物品,她住在這兒已經有三四個月,但是,並沒有多少私人的物品,這兒的一切物品對她來說都是熟悉的,可以用的。安靜的清理著一切,不留下任何的痕迹,彷彿她從來沒有來過。

只是,下一步,她將去哪兒?回叢王府嗎?

「叢姑娘。」甘南的聲音在院中響起,「您身子不舒服,還是我們來吧,您不要記恨皇上,他,也是有難言之處的。」

叢意兒直起身,平靜的望着甘南,輕輕笑了笑,覺得心裏頭憋悶的喘不過氣來,說不出話來,看着甘南眼中的不忍,努力不讓自己落下淚來,她能如何,哭嗎?不可以,她必須得安靜的離開,不論發生的什麼,在司馬逸軒選擇以詐死的方式離開的時候,他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了,只是她傻,不明白而已。

「叢姑娘,您下一步想去哪裏?」甘南輕聲問。

輕輕吁了口氣,叢意兒想了想,努力溫和平靜的說:「暫時還沒有想到,不過,我不想回叢府,或許別處找處院子住下吧。」

「這樣做,皇上他,也很難受。」甘南猶豫着,不知道要如何說,皇上的本意是想讓叢意兒忘記他,如果自己說出皇上的為難之處,只怕是叢姑娘絕不肯離開的,哪怕是要以生命為代價,她也不會離開司馬逸軒半步。「您,自個保重。」

叢意兒微笑點頭,輕聲說:「謝謝,我會自己小心的。」

離開皇宮,叢意兒記得以前和無心師太在一起的時候曾經見過一處院落,地方不大,但是乾淨而安靜,離鬧市不遠不近,就在舊時軒王府的三里之外,住着幾戶人家,很和善的。當時因着離軒王府太近所以沒有選,如今軒王府已經不存在,栽種了一些樹木,更顯得幽靜平和。叢意兒選擇了這兒,買下了一處院落,這是身為王府千金的好處,可以省卻許多衣食住行之憂。

院落向陽,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溫和的照在院落中,因着剛剛來到,院落里顯得有些冷清,房間中到還乾淨,雖然是買來的,但舊時主人一直收拾的乾乾淨淨,這點讓叢意兒很滿意。

「叢姑娘。」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聽來有幾分耳熟。

「小櫻。」叢意兒有些意外,她怎麼會來這兒?「你怎麼到了這兒?太上皇還好嗎?」

小櫻點着頭,微笑着,開心的說:「沒事的,皇上安排小櫻到這兒照顧您,皇上說,您肯定是不願意回叢府的,所以,會自己在外面住,甘南甘北告訴小櫻您住在這兒,小櫻就趕來了。太上皇如今很好,今天已經搬去了宮裏,有宮裏的人照顧,小櫻就沒事了,就可以過來照應姑娘了。」

叢意兒輕輕笑了笑,似乎是有些疲憊,有些出神,司馬逸軒還會在乎她嗎?特意讓小櫻過來照顧她?

「已經安排妥當了嗎?」司馬逸軒平靜的問,眼睛並不看站在下面的甘南,語氣里卻有着努力壓抑的思念,「如今她的情況一定是心中滿是委曲,讓小櫻多注意些。她是個自由的人,會做出怎樣事,沒有人可以預知。」

「皇上。」甘南難過的說,「臣下覺得,叢姑娘目前的情緒有些奇怪,她似乎是難過的很,臣下看她獨自收拾敏楓居的時候,幾乎是絕望的。難道一定要她離開敏楓居嗎?太上皇來宮中,應該不會為難叢姑娘吧?原來是擔心皇上您不肯答應他的條件,如今你已經做了皇上,太上皇應該不會再緊盯着此事不放了吧?」

司馬逸軒安靜的看着眼前的奏章,並沒有任何的回答。

她,現在可好?這樣對她,就算是並非有意,可公平?

頭很疼,司馬逸軒覺得他再也無法繼續看下去,面前的奏章全部變成了叢意兒微笑的模樣,這個溫暖的女子,讓他怎麼也放不下,但是,他除了沉默的坐着,又能做什麼?

「你讓叢意兒離開了皇宮?」太上皇從外面走了進來,聲音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本來準備去看看她,說上幾句話,怎麼就讓她離開了呢?是沒讓你娶她,但是,也沒說她一定要在我的面前消失。」

司馬逸軒笑了笑,溫和的說:「敏楓居是皇宮中的聖地,她不過是個外人,如何住得,若是父王想見她,可以隨時宣她進來。再者說,她住在那兒,沒名沒份的,也不方便。我已經讓小櫻過去照顧她,您有什麼不放心的,可以問詢小櫻。」

「你該立后了吧?」太上皇突然轉移開話題,話語中竟然有了幾分無奈,「你不要怪父王如此做,我知道你喜歡叢意兒,叢意兒她也喜歡你,但是,你們不可以在一起,若是你們在一起,這大興王朝就會有二個司馬銳,二個慕容楓,如今沒有人可以替代你左右這大興王朝,父王是不得不如此。」

司馬逸軒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我知道用我的生命和叢意兒的生命交換有些不夠光明正大,但是,蝶潤手中的葯沒有解藥,卻是我特意做的,蝶潤她對你依然是不能忘情,所以,只要告訴她是為了你好,她自然是不遺餘力的幫忙。」太上皇冷靜的說,「你是個皇上,不能有兒女私情。」

「你如何肯放得過意兒?」司馬逸軒面無表情的問,「不要告訴孩兒您手中的葯沒有解藥,解藥一定就在您的手中,只要您肯放過意兒,給她解了毒,讓她平靜的過完這一生,您要如何,孩兒都答應!」

「你立后,讓她嫁給司馬溶。」太上皇簡單的說,「我就交出解藥。」

司馬逸軒靜靜的望着面前的父王,然後,點頭。

司馬溶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頭上,皇叔,確切的講,應該是如今的皇上,突然讓人宣他入宮,冊封他為溶王爺,並告訴他,他可以下聘書,如果叢意兒允准,他便可以娶叢意兒為溶王妃。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做夢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溶王府,後花園,叢惜艾獨自一個人坐着,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風,神情有些落寞,並沒有注意到已經走到她身邊的蘇婭惠,蘇婭惠的身形已有變化,看着坐着出神的叢惜艾,她的聲音聽來有了許多的底氣。「惜艾,怎麼還呆在外面?」

叢惜艾頭也沒抬,冷冷的說:「你如今身子不方便,還是不要到處亂走的好,免得溶王爺擔心。」

蘇婭惠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滿足的一笑,說:「沒想到可以早在姐姐前面有了溶王爺的骨肉,心中真是很不安。不過,姐姐還年輕,有的是機會。若不是那次與蕊公主有了衝突,還真不知道我已經有了身孕,希望可以給溶王爺生個聰明可愛的小王爺。」

叢惜艾似乎是想要忍着不說,但是,頓了一下,冷冷的說:「蘇婭惠,這裏是王府,不要那麼天真好不好,不要有意的來招惹我,何必一定多我這麼一個敵人?如果真的激怒了我,結果只能是我的報復!論心機和武藝,你皆在我之下,更何況你在明我在暗,真的生出是非來,最後倒霉的只能是你!」

「你,」蘇婭惠驚訝的說,「原來你的安靜只是假象!?」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叢惜艾平靜的說,「我不是叢意兒,我如今這個模樣,只是覺得很沒意思,如果你真的招惹到了我,讓我心中生出怨恨之意,就憑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蘇婭惠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寒意,其實陽光很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她看着叢惜艾,猶豫着不知要說什麼才好,叢惜艾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叢惜艾的表情明白的告訴她,這一切是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做。」叢惜艾不耐煩的說,「我只想要安靜的獃著,不被打擾,你可以去找別的人炫耀你的幸福,就是不要來煩我。」她擺了擺手,冷漠的說,「別在這兒晃來晃去了,就算是你此時立刻生下一位和溶王爺一模一樣的小王爺,與我也無干係,麻煩你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蘇婭惠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愣愣的站在那兒,啞然無語,面前的叢惜艾是熟悉的,卻也是陌生的,她從來就不曾了解過這個女人。

從惜艾漠然的坐在那兒,表面上平靜如水,內中卻起伏如潮,一心的苦。能夠如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司馬逸軒回來了,成了皇帝,左右著這個朝代,但是,他心裏唯一愛着的是叢意兒,就算她再怎麼努力,也換不回一絲一毫的憐惜,她知道,司馬逸軒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如果可以,早在叢意兒出現之前,她就可以獲得她想要獲得的東西,到了如今,也只能罷了。而司馬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對他是愛還是什麼,知道他心裏有了別的女人,知道蘇婭惠有了他的骨肉,她心中竟然沒有怎樣的不堪,只有隱約的委屈,說不出來,也不是那麼的嚴重,只是覺得不太舒服。

那葯到底吃是不吃?她沒辦法給自己答案。

「立刻在我眼前消失!」叢惜艾突然惡聲惡氣的說,「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前,立刻消失,否則,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讓你做不得母親!」

蘇婭惠打了一下哆嗦,立刻轉身離開,心裏跳個不停,叢惜艾怎麼了,好象要吃了她一般?!

看着蘇婭惠離開,叢惜艾覺得整個人疲憊不堪,哀傷的坐在那兒,連發獃都力不從心。

司馬溶走進來,一臉的歡悅,有很久沒有見到叢意兒了,從皇上那兒知道了叢意兒如今呆在哪裏,立刻趕回來,收拾利索準備立刻就親自去下聘書,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娶叢意兒,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他笑着,一心的滿足,竟然沒有看到一臉憂傷的叢惜艾,視而不見的走了過去。

小櫻傻乎乎的盯着一臉笑意的司馬溶,真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竟然得了皇上的允准,親自到這兒來提親,她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向叢意兒,叢意兒的表情看來是全無表情,坐在那兒,手指無意識的滑過手中的杯子的邊緣,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意兒,真是高興,皇上可以同意我們在一起。」司馬溶高興的說,「一直以來都不知道你呆在哪裏,四處找你,卻總是找不到,今日才得到你的消息,並且,我可以親自過來提親,真的是,真的是太高興了。意兒,你什麼時候願意進入溶王府,哪怕是今日,我也會立刻照辦。」

叢意兒盯着手中的杯子,似乎這是她唯一關心的事情,過了好一會,她才倦倦的說:「司馬溶,你的要求來得太突然,可否容我仔細想一想?過些日子再給你答覆,可好?」

「好的,好的。」司馬溶開心的說。

「小櫻,我累了,你送溶王爺離開吧。」叢意兒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惱火生了出來,司馬逸軒,怎麼可以這樣?!她努力平靜的說,微笑着,但眼神里已經有了憤怒的表情。

小櫻點了點頭,微笑着說:「溶王爺,這幾日我家姑娘不太舒服,有些累著了,您先回去,等我家姑娘回復您如何?對啦,兩位王妃可好?聽說惠王妃已經有了您的骨肉,艾王妃目前可好?讓她有時間過來和我家姑娘聊聊。」

司馬溶面上一紅,他不是聽不出小櫻話中的意思,心中還真是有些心虛,口中有些匆忙的回答:「噢,她們都挺好,是的,是的,回去一定告訴叢惜艾,讓她過來陪意兒聊聊天。」

小櫻笑着送他離開,回來,看到叢意兒仍然坐在那兒,握著已經變涼的杯子,想着心事。「姑娘,您沒事吧?」

「沒事。」叢意兒安靜的說,「小櫻,準備一下,我要好好的收拾一下,去宮裏謝謝皇上的好意。」

小櫻瞪大了眼睛,叢意兒的反應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叢意兒竟然沒有哭鬧傷心,而是,而是,要好好收拾一下,去宮裏好好的謝謝皇上?司馬逸軒?太上皇如今在那兒,叢意兒去了,會出現何等的情形?叢意兒要去做什麼?大吵大鬧?「姑娘——」

「沒事,你不要擔心。」叢意兒平靜的說,「我只是去宮裏謝謝皇上的好心安排,不會吵鬧,不會出事,你的表情好象擔心我吃了皇上一般,我不過是個平常女子,能奈他如何?不過是道聲謝。」

小櫻點頭,卻點的有些僵硬。

沐浴,換衣,叢意兒慢慢的進行着,表情安靜,好象很享受這種感覺,青絲垂肩,淺藍的衣,深藍的釵,彷彿一池湖水,透著安靜,和著溫柔,卻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甘南看到小櫻,很是意外,她怎麼來這兒了,不是讓她去照顧叢意兒的嗎?「你怎麼來這兒了?叢姑娘呢?」

「我在。」叢意兒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安靜的面容,細膩的微笑,看着,是一種令人心醉的沉靜,「皇上在嗎?」

甘南有些愕然的看着叢意兒,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要回答她的問題,「皇上在,他在和太上皇下棋,在後花園。」

「可否代我傳一聲,就說叢意兒有事想見皇上和太上皇。」叢意兒溫和的說。

甘南偷偷看了小櫻一眼,小櫻站在叢意兒的身後,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的,臣下這就去稟報,請叢姑娘稍等一會,臣下去去就來。」

「多謝。」叢意兒微笑着說。

小櫻心中有些擔憂,叢意兒到底會如何做呢?皇上為什麼要讓溶王爺親自去提親?為什麼突然下旨允許溶王爺娶叢意兒?「姑娘,您,不會真的要和皇上理論吧?」

叢意兒淡淡的笑了笑,她真的生氣,是真的生氣,司馬逸軒,怎麼會如此的自作主張,怎麼可以這樣替她安排她的一生,就因為她愛他?就因為他做了皇上?她不是叢意兒,她的骨子裏還是蘇蓮蓉的性格,那個雖然有些小小膽小卻不肯委曲自己的蘇蓮蓉,她,怎麼可能這樣聽從他們的安排。如果不愛,可以放手,何必如此。「你認為我當如何才好?我只是來謝謝他們,謝謝他們的好心,請他們不要再如此打擾我,僅此而已,你不必擔心我會惹出麻煩,畢竟還有一個叢府,若是因着我的任性,害了他們,就是我的不是了。」

小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叢意兒是個對她來說陌生的女子,叢意兒似乎沒有任何的懼意,竟然這樣向皇上和太上皇表達自己的想法,拒絕皇上的安排?

甘南從裏面走了出來,有些猶豫,停了半響,才慢慢的說:「叢姑娘,皇上說他知道你要說得事情,您就不必親自過去說了。若沒有別的事情,就先回吧。太上皇也在,說,過些日子再約你聊聊,這幾日着急幫皇上選后,沒有時間。」

皇上選后?小櫻一愣,看向叢意兒。

「既然如此,就麻煩你告訴皇上和太上皇,我,叢意兒,如何活着是我的自由,請他們不必費心思替我着想。」叢意兒靜靜的說。

甘南正要說話,聽到一個聲音在他們一行人後面響起:「叢意兒,口氣還真是不小,到了此時,仍然是不改你狂傲的本性。」

叢意兒淡淡一笑,對着太上皇施禮,輕輕的說:「我,已經沒事,就此告辭,小櫻,你留下吧,我,更喜歡一個人獃著,可好?」

「叢姑娘——」一個快樂的聲音插了進來,另外一個人跟隨着甘北走了進來,是莫家昆,「怎麼這麼巧,在這兒遇到你,來的路上我還在想,不知道遇不遇得到你,沒想到,剛進宮,就遇到了你。對啦,你和司馬兄是不是已經和好如處?」

叢意兒微微笑着,安靜的說:「真是巧的很,可惜,我是剛巧要離開,你是剛剛好走了進來,改天有時間再聊吧。」

「你住在哪兒?」莫家昆高興的說,「我還從烏蒙國帶來萼公主捎給你的信函。呵呵,她已經嫁給了你哥哥,是在我們那兒舉行的儀式,很熱鬧,可惜你沒有過去。」

聽到阿萼和叢克輝的消息,叢意兒微微露出開心的笑容,自始至終,她沒有看站在太上皇身旁的司馬逸軒一眼,你可以視我如同不存在,我也可以當做你是空氣一般!叢意兒心中靜靜的想。「這樣極好,叢克輝他也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份,可以遇到阿萼,而且被她如此的珍惜,真是替他高興。」

莫家昆呵呵一笑,說:「那小兩口真是有趣的很,也不曉得叢克輝是如何讓萼公主相中的,但是,偏偏萼公主那般古靈精怪的女子就認定了他,許了他終生,兩個人時時刻刻膩在一起,也不怕人笑話。」

叢意兒笑了起來,笑容燦若春花,映在司馬逸軒的眼中,竟然是一種莫名的心疼,她的眼中,有着快樂的光輝,是因着莫家昆的緣故嗎?原來,別的人也一樣可以讓她如此開心!

「司馬兄,有時間嗎?我今天很高興,想要請二位去喝上一杯。」莫家昆高興的說,「不過,若是因為你做了皇上不可以有時間做這等消遣之事,就罷啦,反正我可以約叢姑娘一起。」

「好!」司馬逸軒突然答應,說,「有何不可。」

太上皇沒有說話,他,靜靜的看着叢意兒,從叢意兒提出告辭開始,她就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而且自始至終,她的目光就沒有落在司馬逸軒身上一下,她,是那般的驕傲坦然,像透了她的母親,甚至比她母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意兒,若我告訴你,我可以左右你的生死,你會如何想?」太上皇突然開口,聲音中有小小的憂傷和虛弱。

叢意兒一笑,並沒有看太上皇,淡淡的說:「我的命,只有天意可定,你不過是大興王朝的太上皇,如何左右我的生死?莫家昆,我先走一步,河邊見。」

「好。」莫家昆微微一笑,他知道叢意兒所說的河邊是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他在那兒摔了一個大跟頭,狼狽不堪,若不是遇到叢意兒,真的會一人在那兒躺上好久。「不見不散。」

「姑娘——」小櫻跟着叢意兒向外走。

「小櫻,」叢意兒頭也沒回,安靜的說,「你留下吧,照顧好太上皇,我看他臉色不好,只怕是身體有些不適,你一直照顧他,深知他的脾氣,喜好,知他只怕是比皇上還要多,就不必跟我走。而且,我也想一個人獃著,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有你在,不過是時時提醒我,讓我難過。」

「姑娘。」小櫻有些難過,回頭看看司馬逸軒和太上皇,不知自己如何去留。

「你一個女子,獨自在外,總是不便,小櫻她可以幫你應付許多不必要的事情。」司馬逸軒安靜的說,「父王身邊有許多的人照顧,而且他就在我身邊,有我在,更好更可放心些。」

「罷啦,謝謝皇上關心。」叢意兒並不回頭,安靜離開。

「司馬兄,叢姑娘好象——」莫家昆猶豫一下,似乎找不出合適的語言表達,頓了一下,又說,「罷啦,我們一起去河邊飲酒如何?人生如此多的煩惱,可以得一時逍遙,就逍遙一時,最好!」

「好!」司馬逸軒簡單的說,「甘南,去準備好酒,朕要帶着和莫兄一起飲酒喝個痛快。如果沒事,不要打擾我們。」

甘南應聲下去準備,只要叢姑娘能夠和皇上在一起就好。皇上的難過只有他知道,只有他知道,皇上是如何的發獃,如何的想念!

河邊,初夏的風安靜的吹着,有雨安靜的飄落,空氣潮濕而溫和,叢意兒撐傘而立,衣服在風中輕輕飄動,宛如仙子。

「叢姑娘——」莫家昆高興的喊了一聲。

「小聲些。」叢意兒頭也沒回,輕聲說,「我在等魚兒上鈎。」

莫家昆才看到河邊站立的叢意兒手中握著一個魚竿,正在安靜的鈎魚,她沒有帶小櫻同回,她喜歡這種獨自相處的日子,在風雨中,有一身一心的安靜。「你真是逍遙,讓我們羨慕的很。司馬兄,你可以如此的心境,於鬧市中得這份悠閑?」

司馬逸軒沒有說話,他換了便服,沒有了王者的霸氣,卻多了份溫柔,沒有太上皇在眼前,他似乎有了稍許的放鬆。「意兒是唯一的,這學不來,羨慕不來。」

叢意兒頭也不回,冷冷的說:「皇上,請稱呼在下叢姑娘,隨着莫公子的稱呼才妥當。」

司馬逸軒沒有說話,倒是莫家昆一旁笑了笑,說:「你們二人不要打嘴仗了,對啦,叢姑娘,司馬兄帶了美酒來,你可要喝上幾杯?」

「有何不可。」叢意兒回過頭來,手中魚竿輕輕一挑,一條肥肥的魚在半空中縱起落下,「這條傻乎乎的魚,終究還是上了鈎。我就住在那兒,離這兒不足五十米,那兒有亭,可以看雨聽風,不如我們去那兒,烹上一兩佳肴,來個不醉不散,如何?」

「好!」莫家昆爽快的說,「你的主意極好!走,司馬兄,你此時只是我們的朋友,不是什麼所謂的皇上,且把好些心思都放下,我們三人喝個痛快。這才是人生最大的趣事!」

叢意兒收拾了東西,前面帶路,走了不過幾十步,就到了叢意兒此時住的地方,司馬逸軒愣了一下,她怎麼又換了住處?「你,又換了住處?」

叢意兒依然不看他,只和莫家昆有說有笑,這兒的地方更小一些,小小的庭院,石桌石椅,有樹濃密,如同亭一般,落不下一滴雨,實在是有趣的很。「這就是我說的亭,今天經過此處,看了,就喜歡的不得了,所以就立刻換到了這裏,這兒本是一處無人居住的閑屋,收拾一下,到乾淨的很。」叢意兒微微一笑,說,「莫公子,你先坐,我去去就回,備上一兩個小菜,我們邊吃邊聊,最好。」

「好!」莫家昆看了一眼司馬逸軒,待叢意兒離開,他調侃道,「司馬兄,你好象得罪叢姑娘不淺,她完全視你如空氣一般,你們還沒有合好嗎?女人嘛,好話哄上幾句就可以,你說上幾句軟話,叢姑娘是絕對不會和你計較的。」

司馬逸軒苦笑一下,不知如何解釋。

「你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吧。」莫家昆微笑着說,「我想你一定是很想見到她的,我看你的眼睛從叢姑娘出現開始就沒挪過地方,你如此的在乎她,為什麼不告訴她,偏偏要鬧這種無趣的誤會?」

司馬逸軒依然是苦笑一下,但是,他還是聽從莫家昆的安排,一個人向後面走去,那兒,是個小小的廚房,叢意兒在裏面,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他這樣做是好還是不好?他不是打定主意要讓叢意兒忘掉自己的嗎?如果再這樣,不還是會害了意兒的嗎?怎樣的磨難他都要以解決,但是,關係到意兒的性命,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司馬逸軒,為何如此?」叢意兒抬起頭來,看着司馬逸軒,眼睛裏有隱約的淚意,但是,忍着,於雨中看不真切,「如果無緣,你可以痛快說出,我絕對不會糾纏,你不必幫我安排這一生。我不愛司馬溶,今生絕對不會嫁給他,也請你不要給他這份幻想,你如此,只會害了蘇婭惠和叢惜艾,也不會令我存感激之意。」

「意兒,請不要再愛我,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司馬逸軒狠心的說,「你若是不喜歡司馬溶,我可以再替你挑選一位佳婿。」

叢意兒突然淚落如雨,然後一笑,說:「司馬逸軒,你的話聽來真是有趣,放心,從此之後,叢意兒再不會糾纏於您,來,我們出去喝酒,您可看,叢意兒是否言出必行!」

司馬逸軒低頭,心裏如同刀割,痛到無法忍受。

三人坐下,叢意兒微笑着,早已經拭去了淚痕,心中說:蘇蓮蓉,你不是叢意兒,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你不是三生三世靈魂的主人,你只是一個闖入者,來了,會走,所以,放下吧,不要愛。這只是一個夢,會突然醒來,然後,會忘記。

她端起酒杯,微笑着說:「今日能夠聚在一起,也算是大家的緣分,這一次之後,不知何時再有這樣的機會,來,我們痛快的喝,叢意兒雖然酒量不深,但也要奉陪到底。」說着,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二人,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一雙眼睛,冷若冰霜,讓人覺得,雖然她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

「叢姑娘好酒量!」莫家昆爽快的說,「既然叢姑娘如此爽快,司馬兄,我們可不能落了后,來,我們喝!」說着,也一口喝下杯中的酒,面不改色的看着司馬逸軒,司馬逸軒心中苦笑一下,杯中酒也一飲而盡,酒,在他口中已經沒有了什麼滋味,但是,今日,卻為何喝得如此的不禁?

叢意兒微微一笑,她其實並不是一個有着好酒量的人,曾經假扮他人的時候和司馬逸軒喝過一次,但那一次,她是用的內力化解了酒意,可今日,她卻想一醉方休!所以,她再為自己倒了一杯,微笑着說:「既然是好事,我們就好事成雙,來,我先干為敬。」然後依然是一口飲下,面帶微笑,但眼中已經有了淡淡的酒意,是薄薄的悲哀,和淺淺的淚痕。

莫家昆自是不甘示弱,並且不停的催促司馬逸軒,這三人根本就不像是在喝酒,更像是在拼酒,很快,三人都隱約有了酒意,而酒也越喝越收不住,司馬逸軒帶來的酒,已經不多。莫家昆覺得喝得不過癮,吩咐自己的隨從再去買酒,外面的雨似乎也有了隱約的酒意,三人的面上都有了朦朧的酒意。

「叢姑娘,果然好酒量。」莫家昆的臉色已經泛紅,呵呵的笑着,有些傻兮兮的,說,「我,我,甘敗下風。司馬兄,你,如何?」

司馬逸軒並無任何醉意表現出來,他的酒量應該是最大的,他看着叢意兒,叢意兒面上始終帶着微笑,很可愛,但看在司馬逸軒眼中,卻是一種心疼,他知道,叢意兒喝多了,喝得有些暈了,那一次遇到她和叢惜艾一起喝酒,她也喝多了,趴在桌上睡著了,一臉的溫柔,但如今,在她眼中只有悲哀。「意兒,不要再喝了。」

「你的記性還真是不好。」叢意兒微笑着,看着司馬逸軒,眼睛中有着醉意,臉泛桃紅,「我告訴過你,你要叫我叢姑娘,不能叫我意兒。你怎麼忘了?呵呵,我不是你的意兒,我只是叢意兒,只是一個多餘的人,你不再喜歡,我就會安靜的離開。是不是?」

「意兒。」司馬逸軒想去奪叢意兒手中的酒杯,但是,叢意兒一口喝下杯中的酒,笑嘻嘻的,看着她,一副小小得意的模樣。

「皇上,你的武藝是很好很好,但是,好像我的也不差,你不許奪我的酒,你要喝,自己倒!」

「司馬兄。」莫家昆傻兮兮的笑,說,「她喝多了,呵呵。」

「你也喝得不少。甘南,扶他進去休息。」司馬逸軒苦笑了一下,「喂,不要再喝了!」

莫家昆呵呵的笑着,直接拿起酒壺,對着嘴,一口氣喝了下去。

「好!」叢意兒笑着,站起身來,也拿起桌上另外一個酒壺,照樣去喝,「這樣喝,好,很痛快!」

「意兒!——」司馬逸軒嚇得直接去奪叢意兒手中的酒壺,「好啦,不要再喝了,再喝就真的多了。」

甘南去搶了莫家昆手中的酒壺,連拉帶勸的把莫家昆拉進了房內。外面就只留下司馬逸軒和叢意兒。

「把酒給我!」叢意兒提高聲音說,「你,怎麼什麼都要管着我?你不就是一個皇上嗎?皇上就可以左右我叢意兒的一生一世嗎?我要喝酒,喝醉了,就不用想了,不用想,就不會難過了!」

「意兒——」司馬逸軒把酒藏在身後,說,「真的不能再喝了,聽話,意兒,你會傷到自己的。這酒不是好東西,喝醉了,只能解一時,酒醒了更難受,我,比你更清楚。再多的酒也無法驅散心頭的悲哀。你可以恨我,但是不可以傷害自己!」

叢意兒貼近司馬逸軒,微笑着,孩子般的看着他,傻傻的問:「那要如何?如何忘記你?如何不記得我們曾經認識過?如何可以不用再愛你?你告訴我?要不,你殺了我,讓我回去,回去做我的蓮蓉月餅,如何?不過是一場夢,醒了就好,如何?」

「意兒,——」司馬逸軒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好言勸慰,但是,叢意兒酒醉后的無助和難過卻讓他心如刀割,「這大興江山比不上你一個微笑,但是,你活着,卻是我可以再看你一顰一笑的唯一可能,如果你不在了,我活着真的就沒有趣味了,如果你活着,就算你恨我,想到你還在,我也滿足。」

叢意兒聽不清他說些什麼,她已經喝多了,喝得失去了意識,她微笑着,覺得頭重腳輕,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她只記得,自己微笑着,然後什麼就不知道了。

司馬逸軒把意兒抱進房內,放在床上,看着意兒睡夢中仍然微皺的眉頭,半天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不對?或者是對的吧。但是,這樣的處理方式,意兒她可能撐得過去?他的詐死已經傷得她傷痕纍纍,如今這樣的無視她的存在,故意的冷漠,她,能夠堅持多久?今天,是脫口而出的來飲酒,想一想,心中仍是害怕,如果父王一意孤行,真的會要了意兒的命,如果她不在了,他要如何?

「皇上,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回宮呀?」甘南輕聲問,「如果皇上此時回去,臣下就留在這兒照顧叢姑娘,至於莫公子,可讓他的奴僕帶他回去。叢姑娘是不能夠去宮裏的,但她此時醉著,留她一人呆在這兒,臣下覺得有些不太安全。皇上您覺得如何?」

司馬逸軒輕輕嘆了口氣,「朕想再呆一會,你先送莫家昆回他住的客棧,然後再回來接朕。」

「是。」甘南應聲退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安靜,讓這個夏日顯得有些寂寞,司馬逸軒坐在桌前,看着安靜入睡的叢意兒,她的倔強讓他心疼,她就那樣微笑着出現在他的面前,也這樣微笑着準備離開,空氣中有着酒的淡淡清香,司馬逸軒一杯一杯的喝着,如今,酒似乎已經醉不了他,越喝反而越寂寞,越喝舊事越清楚。

小櫻的話,依然在耳邊時時響起,她那樣無奈的告訴他,自己的父王如何的安排了叢意兒,自己可以在許多事情上拿得起放得下,一旦關係到叢意兒的性命,他就亂了分寸,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只要意兒可以安全的活着,一切他都可以接受,甚至包括放棄對她的愛,他也願意,只要她能活着。

他輕輕握住叢意兒有些微涼的手,輕輕的說:「意兒,我要告訴你,不論發生什麼情況,不論我會有怎樣的安排,你,都將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也是大興王朝唯一的皇后,但是,你必須好好的活着,你活着,才是我唯一的希望。」

叢意兒微皺眉頭,安靜的睡着,她,真的不開心,縱然睡着,心裏仍是委屈的想要落淚。這種表情看在司馬逸軒的眼中,是痛到整個人都收緊的不堪。

「皇上。」甘南的聲音在外面輕輕的響起,「時候不早了,您還是回宮裏吧,臣下會留在這兒照顧叢姑娘,有臣下在,您不用擔心。」

司馬逸軒看着躺在床上的叢意兒,心裏頭真是疼,他不想離開,但是,若是他不離開,如果自己父王——搖了搖頭,他狠著心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甘南示意甘北立刻跟上,他要留在這兒照顧叢意兒,叢意兒武藝再好,畢竟是個女子,獨自一人呆在這兒,還是不太安全。

走進皇宮,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父王正安靜的等着他,一臉的若有所思,司馬逸軒沒有任何錶情,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可能會左右父親的情緒,有可能會做出對意兒不好的事情。他沉了一下心,平靜的走過去,安靜的打了聲招呼:「您在等孩兒?」

太上皇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問:「去看意兒了,她如今可好?我到看着莫家昆對她也挺有意思的。父王是過來人,看得出人的心,我看莫家昆看意兒時的表情有些不舍,你把她一個人單獨的交給莫家昆,只怕會後悔的。」

小櫻站在太上皇的後面,嘴角輕輕一牽,心說:太上皇現在還真是討厭,怎麼如此的不講道理?叢姑娘到底哪裏惹了他,怎麼一提到叢姑娘就這樣講話,故意的吧?真是沒道理。

司馬逸軒平平淡淡的說:「父親,若是沒事,孩兒要去休息了,您是知道孩兒的想法的,如今已經答應了您,還是不要一再的提醒,您應該知道,我對您如此,是不想意兒受到任何的傷害,但是,如果意兒她有任何的閃失,就如意兒是孩兒的軟肋一樣,意兒也是您的軟肋,如果意兒有任何的不妥,孩兒要放棄的就不僅僅是大興王朝的未來,還有就是孩兒的性命。所以,孩兒答應您,您自己也要斟酌些。」

太上皇半天沒說出話來,這個兒子,就算是看着聽話了,也一樣的不讓他覺得是聽話的。

醒來,頭疼的很,甘南從外面走了進來,微笑着說:「姑娘醒來了,剛好粥也弄好了,姑娘喝一些吧,您喝了太多的酒,會傷身的。」

叢意兒獃獃的看着甘南,她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但是,甘南手中冒着熱汽的粥卻突然讓她想起,那個中年男子,那樣溫和的勸慰着她,為她用心的煮著粥,突然間,就淚落如雨,怎麼也止不住,心裏頭的委屈,一瞬間全部崩潰。

「姑娘——」甘南不知所措的看着叢意兒,不知道如何是好。

「請離開,求你離開。」叢意兒止不住自己的委屈,淚水滑落不止,她看着甘南,淚眼讓她看不清楚,她努力說,「好嗎?」

甘南一愣,不曉得叢意兒怎麼了,但是,他還是安靜的轉身離開,關上房門的瞬間,聽到房內叢意兒終於忍不住的哭泣聲,她怎麼了?怎麼突然悲哀成這個樣子?

叢意兒心裏頭一個念頭怎麼也驅不散,她要放棄生命,徹底的放棄生命,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什麼是她可以眷戀的,所以,她想安靜的離開,不用自殺,而是放棄,她用放棄來成全這一生的愛,司馬逸軒的不愛,讓她覺得,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甘南從來沒有想到,流雲劍法是如此的美麗動人,叢意兒在房內哭了很久,一直哭到她再次出來,手中的劍,嚇了甘南一跳,叢意兒不會想不開吧?但是,叢意兒只是走到河邊,劍出銷,如同一個仙子般,劍起如舞,一時之間,河面上水意雨意,空氣中花片葉片混在水意中,叢意兒淡藍的衣被水意濕成深藍,美得不再真實。她一心一意的舞劍,甘南知道看她練武不符合江湖規矩,但是,太美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美,空靈無比。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甘南心中卻有着無法言說的悲哀,彷彿,一件珍貴的東西就要消失,彷彿,叢意兒隨時都會消失。

一把傘,遮住了風雨,卻遮不住一身一心的悲哀,叢意兒就這樣安靜的在街頭走着,沒有目的,這個京城,這個空間,再也沒有回憶可以甜蜜,再沒有她可以留戀的絲毫。她,只有悲哀,只想深深的把自己藏起來,這種絕望,比一次知道司馬逸軒的死還要無助,那個時候,她知道自己還可以想念,還可以堅守,而現在,她有什麼?

一個人,在一處矮檐處避雨,是個僧人,年長的面容,透著一份安心與踏實,只是矮檐太小,遮不住風雨。叢意兒從他身旁走過,又停住,舉著傘到矮檐處避雨,傘舉得高一些,替那渾身濕透的僧人遮住一些風雨,卻安靜無語。

「謝謝姑娘。」僧人溫和的說,「能夠再次遇到姑娘,真是高興。」

「我們認識嗎?」叢意兒有些奇怪,看了看僧人,確定不認識。

「但我認識你。」僧人呵呵一笑,溫和的說,「我已經陪你走過兩生兩世,如今又在第三世遇到你,你卻不記得我。」

叢意兒苦笑一下,淡淡的說:「休和我提什麼三生三世,在我,這一生是沒有前生前世的記憶的,那隻不過是陌生。」

「但你們註定相遇。」僧人溫和的說,「我等你很久,原以為你有着前生前世的某些記憶,不用我再點化,但是,天意捉弄人,偏偏這一生,他不肯再愛,你又要放棄,少不得要再糾纏。」

叢意兒微笑,卻落淚,淡淡的說:「怨不得,他有他的責任,我有我的選擇,他不愛,我放棄,這世上,或許不用天意,也可以結為夫妻,不要再提什麼生生世世,每一生每一世,都忘卻了舊時的記憶,不過是重新相遇重新來愛,除卻天意,再無其他。」

「想回去?」僧人平靜的問。

叢意兒有一些茫然,猶豫了一下,輕聲說:「不知道,聽天由命吧,或許安靜的離開,更好一些。」

僧人看着雨,輕輕嘆息一聲,說:「人不是天,不懂得天意,就算是生生世世的相愛的人,除了心中的挂念外,再無任何東西可以想起前生前世,恩怨糾纏樣樣都是新的。」

叢意兒笑了笑,溫和的說:「傘給你,若真如你說,你陪了我三生三世,點化了我三生三世,這傘就借與你,就當我們從此之後分開,了結這三生三世吧。」說完,將傘遞到僧人手中,離開,剛走了兩步,突然頭也不回的說,「他等我辛苦,我千里趕來一樣辛苦,我來,找尋他,愛他,罷了吧,何必如此,沒有我,他或許一樣幸福,沒有他,我或許一樣過得平淡幸福。」

「但是,沒有他,你不會知道什麼是愛。」僧人後面清楚的說,「你們永遠不會離開對方的。就算是你放棄,來生來世一樣會再相遇,再有你們的傳奇。」

「也許吧。」叢意兒頭也不回,身影消失在雨中,沒有任何的留戀,只有身影藏不住悲哀和傷心。

「皇上,這兒坐。」司馬溶微笑着招呼,他特意在府里宴請皇上,自己的叔叔,「這幾日一直想請您過來嘗嘗這新茶,只是您忙着,今日遇到甘南,問起您,說這幾日宮裏事情不多,就特意請您過來。」

司馬逸軒微微一笑,剛要開口,突然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在不遠處的地方傳來,聲音悠揚,而清冷,似乎透著說不出的漠然。「這琴聲聽來不俗,是何人如此雅興?」

司馬溶聽了聽,笑呵呵的說:「是意兒。這幾日叢惜艾的身體不好,萼公主和叢克輝從烏蒙國回來,特意請意兒過來一起看望叢惜艾,他們離開后,意兒就一直陪着叢惜艾沒有離開,在府里已經呆了兩日,姐妹二人天天呆在一起,說來真是奇怪,原來二人是水火不相融的,現在竟然可以真的情同姐妹。」

司馬逸軒心中一顫,這琴聲,說出的東西太多,意兒,已經有幾日未見,一切可好?那日,甘南回來,說起叢意兒的哭泣,他的心幾乎要碎,而如今,又再見她,她,可好?

「她,好嗎?」司馬逸軒的聲音聽來淡到不經意。

司馬溶猶豫一下,想了想,說:「無法說好還是不好,她,好象還是舊時的她,但是,又好象不是,她不愛說話,面上的微笑也是淡淡的,人瘦了許多,但,精神還好,您,想不想見見她?」

司馬逸軒頓了一下,平靜的說:「罷了。」

琴聲依然悠揚,依然清冷,司馬逸軒和司馬溶相對無聲,靜靜的聽着琴聲,各懷心思。

突然,司馬溶好象想起什麼似的,微笑着說:「對了,皇上,有如此好茶,不讓意兒過來嘗嘗實在是說不過去,不如讓她過來一起喝上一杯?」

司馬逸軒未置可否,甘南偷偷看了一眼司馬溶,奇怪他為何如此大方,他一直那麼的喜歡叢意兒,如今叢意兒就呆在他的府上,他應該小心不讓皇上看到才對,為何如此迫切?

劉河立刻去請叢惜艾和叢意兒。過了一會,聽着有人走近的聲音,隱約聽得見劉河的聲音,他似乎在話語間並未提到過司馬逸軒在這兒的事,「王爺說這茶是新的,特意請叢姑娘和艾王妃過去嘗嘗鮮,惠王妃身子不方便,也不適合喝茶,王爺就沒有請。」

聽到聲音就在身後了,司馬逸軒依然沒有回頭,聽到叢惜艾的聲音有些意外的輕聲說:「原來皇上您在這兒。那我們還是避開些吧。」

「沒事。」司馬溶很高興的說,「今天皇上也是高興,心情不錯,來府中喝杯新茶,你們也不是外人,何必要避開,來,意兒,過來坐。」

叢意兒似乎並無意外之色,和叢惜艾一起走到桌前,安靜的施禮,溫和的說:「見過皇上。」

司馬逸軒淡淡的看向叢意兒,擺了擺手,「罷了,沒有外人,不必拘禮,隨便坐吧。」

叢意兒在桌前坐下,整個人淡淡的,甘南有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好象,如果他不是知道皇上和叢姑娘的事情,他一定會認為他們二人根本不認識,或者不熟悉,只是陌生人。叢意兒的態度,讓他的心一陣陣的抽緊,是一種莫名的心疼。叢意兒瘦了許多,愈發顯得清靈,神情也是淡淡的,不親不疏的模樣。

「好些了嗎?」司馬逸軒看向叢惜艾,淡淡的問。

「謝皇上關心,已經好多了。」叢惜艾溫和的說,「不過是前些日子不小心感了風寒,歇息幾日就會沒事的。」

叢意兒接過司馬溶遞過的茶,輕輕喝了一口,微笑着,語氣平和的說:「已經有了夏的味道,陽光都顯得明亮了許多。想想,還真是有些留戀,若是離開了,真的會想的。」

「你準備去哪裏?」司馬溶一愣,脫口問。

叢意兒淡淡一笑,說:「你還真是敏感,我隨口一說而已,能去哪裏?不過是想想罷啦。」

「對啦,你得祝福一下皇上,他如今已經是有了皇后的人,確切的講,應該是快有皇后的人了,是太上皇親自幫他挑選的,是個美麗可人的女子。」司馬溶微笑着說,「今日才剛剛聽太上皇提起,看起來祖父他很高興,聽說,是宰相大人的千金?」

甘南突然明白,原來,司馬溶的用意在這兒!他立刻看向叢意兒。

叢意兒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面色平靜,看不出悲喜,彷彿,司馬溶說得只是一個陌生人,與她沒有絲毫的關係。「大興王朝怎麼可能沒有皇后呢?這倒是可喜可賀的事。皇上,到要好好的祝賀你了,聽惜艾說起過,宰相的女兒是個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出眾的人兒,太上皇眼力不錯。」

所有的人都一愣,叢意兒的話聽來如此的平靜溫和,沒有絲毫的意外,好象,這是最正常的事情,可是,大家都知道,她,原本應該是司馬逸軒要娶的人,她為何對這個消息全無反應?

司馬逸軒心中苦笑一下,痛得一緊,但是,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只是淡淡的用漠然的聲音和神情說:「謝了。」

叢惜艾低下頭,已經嫁了,能夠如何?為什麼聽到他要娶別的女人,心中竟然還是如此的痛?那葯,仍然藏在離胸口最近的地方,卻始終沒有勇氣吃下去,就像阿萼所問,「你真的有勇氣忘記軒王爺?」她,忘不掉,真的忘不掉!

叢意兒淡淡一笑,她總是如此淡淡的笑,整個人看來遙遠而漠然,彷彿總是三心二意的出神。「惜艾,那兒有阿羅漢草,我會用它編小狗。」她的目光看向陽光下的一大片狗尾巴草,這兒叫阿羅漢草,一個漂亮些的名字,長在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裏。

司馬逸軒看着叢意兒站起身,她瘦了,衣服在輕風中微微隨着她的行動而動,優雅而從容,但,卻有着伸手不可觸及的遙遠。她摘了一大把的阿羅漢草,臉上帶着平靜的微笑,微笑中有着深藏的悲哀,在一個一個動作里,慢慢的把所有的悲哀散開。

她的手,安靜的編織著,神情有些淡淡的出神,那綠綠的毛毛的狗尾巴草在她的手中安靜的被編織在一起,簇擁成一隻可愛的小狗,她的唇畔有微微淡淡的笑,卻,看不到快樂。

叢意兒的心很痛,痛到快要瘋掉,但是,她只能用心的編織着手中的小狗,用着所有的專心,來分散心中的痛,不愛了,真的不愛了,一切就這樣簡單嗎?或者,一直以來都只是一個夢,是自己不肯醒,現在不得不醒了。

「呵呵,還真是很漂亮,很可愛。」司馬溶開心的說,他,如今,可以自由自在的和叢意兒說話,真是一件相當開心的事情,司馬逸軒做了皇上,要選新的皇后了,不管他是因為原因,都讓他憑空得了這麼個機會,可以有機會娶到叢意兒,這,就是他的運氣。他坐到叢意兒身旁,從叢意兒手中取過她已經編好的小狗,「可以送給我嗎?」

「是要送惜艾的。」叢意兒平靜的說,無悲無喜。

司馬逸軒心裏頭一陣惱火,司馬溶這明明是做給他看的。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司馬溶抬眼看了他一眼,笑着說:「皇上,您怎麼了?劉河,去讓府里準備上好的飯菜,今日侄兒定要留皇上在府里吃飯。」

司馬逸軒冷冷的說:「罷了,宮裏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朕沒有時間在這兒獃著,你們自己吃吧。意兒,你還是個未嫁的女子,還是要注意些,免得人家說些閑話。」

叢意兒頭也不抬,慢慢的說:「謝謝皇上關心,只是煩請皇上也要記得請稱呼叢姑娘,您此時的稱呼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意兒也要被人說些閑話的。」

司馬逸軒有些生氣的說:「這是朕的天下,朕如何稱呼你,難道也要經過天下人同意嗎?」

叢意兒淡淡的說:「隨您。」

甘南心裏跳一跳,皇上生氣了,平常皇上不會如此把憤怒表現在臉上的,只有叢意兒,她可以如此輕易的左右皇上的情緒。

「你們退下,朕有話要和意兒說。」司馬逸軒有些生硬的說。

司馬溶似乎有些不想離開,但是,猶豫一下,還是起身離開,對着叢意兒微微一笑,輕聲說:「我讓府里做你最喜歡吃的菜,如何?」

「好。」叢意兒簡單的說。

「司馬溶。」司馬逸軒有些惱怒,斥責道,「退下如此困難嗎?」

「不是。」司馬溶笑着說,「皇上親自下旨允許侄兒娶了意兒,她呆在溶王府,應該不會有任何人敢說一句閑話,是不是?皇上大可不必責備意兒,她,是侄兒請來的客人,不是她故意賴著不走的。」

司馬逸軒冷冷的看了司馬溶一眼,漠然無語。

叢惜艾站起身,輕聲對司馬溶說:「王爺,皇上既然找意兒有事,還是避開些才妥當。」

司馬溶猶豫一下,繼而輕輕一笑,似是無意的說:「是呀,或許皇上是想和意兒談談,意兒,代我好好的祝福一下皇上,正如你所說,未來的皇後娘娘定是個出色的人兒,真的替皇上高興。皇上,意兒留在這兒,您有事慢慢的講,臣下們先行退開,這就是去準備豐盛的佳肴,希望皇上可以留在府進。」

叢惜艾低着頭跟在司馬溶的身後離開,一個聲音靜靜的傳入叢意兒耳中,「意兒,如果有事,隨時叫我,我就在附近不遠處。皇上他應當不會為難你,只是不曉得出了什麼事,不得不為之吧。」

叢意兒沒有任何反應,她安靜的坐着,心中卻已經起伏如潮,整個人的身體都綳得緊緊的,好象隨時都會打哆嗦般。

「你也先退吧。」司馬逸軒頭也不回,對着站在背後的甘南,淡淡的說,「朕想一個人和意兒呆一會,不要任何人打擾。」

甘南應一聲,退了出去。

「意兒。」司馬逸軒平靜的說,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剛剛司馬溶坐在那兒,「到這兒來坐,我有些話想要問你。」

叢意兒安靜的坐着沒有動,淡淡的說:「這兒一樣可以聽到皇上的話,有什麼要說的,請您講。」

司馬逸軒頓了頓,溫和的開口,說:「你喜歡司馬溶嗎?他很喜歡你,曾經數次和我提起想娶你進府,你是怎麼想的?」

叢意兒微微笑了笑,心裏卻在感慨,人真是奇怪的動物,這種情形下,竟然還笑得出來?!人,怎麼可以如此的欺騙自己,她,此時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安靜的獃著,不讓任何人發現。「皇上日理萬機,何必為着叢意兒的私事如此傷腦筋,叢意兒喜歡誰不喜歡誰應該不必向您稟報吧,這,應當不關乎大興王朝的江山吧?」

「意兒,這樣,我,真的很——」司馬逸軒無法說出自己心頭的痛苦,看到司馬溶那樣親近的接近叢意兒,從叢意兒手中取走那件小小的阿羅漢草編成的小狗的時候,看到司馬溶的手指有意無意的劃過叢意兒的手,他的心,就快要崩潰,他,其實真的不想任何人碰觸到意兒,意兒就如他的生命,是任何人不可以褻瀆的。但是,「如果你真的可以接受司馬溶,我可以立刻為你們主婚,你可以成為司馬溶的唯一,不論任何一個女人都永遠無法與你分享司馬溶,就算是叢惜艾也可以,如何?」

叢意兒搖了搖頭,冷冷的說:「皇上您還真是熱心,這紅娘的角色還是不要做了吧,免得讓叢意兒從心裏瞧不起您,您是大興王朝的皇上,要面對的是大興王朝的大事,何必花時間替叢意兒着想。」

「意兒——」司馬逸軒靜靜的看着叢意兒,他覺得整個人要崩潰了,心裏頭的悲哀讓他無法再平靜的維持自己,可是,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為了意兒可以安全的活着,他,不能發火,「意兒。」這一聲,在外人是聽不到的,他有些話想這樣告訴意兒,告訴意兒,她活着對他來說是怎樣的重要,父親不是有意的,父親更擔心的是大興王朝的未來,所以,會如此。「這樣,我真的很難過。」

叢意兒一愣,司馬逸軒怎麼會突然這樣說話?她看了看司馬逸軒,卻看到司馬逸軒眼中濃到化不開的悲哀,猶豫一下,她靜靜的沒有說話,風在他們中間靜靜的吹,初夏的陽光是跳躍的。

「意兒,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真的是希望你可以幸福平靜的活着。」司馬逸軒的話說得如此軟弱無力,他自己都聽出了蒼白,昨晚父親告訴他,如果他再不能夠讓叢意兒離開他,父親就會了結這一切,父親說,『叢意兒太像慕容楓了,如果你們在一起,肯定會成就一段美麗的愛情,但絕對不會成就一個繁盛的大興王朝!你恨父親也吧,你惱也吧,你唯一能夠做得就是儘快的讓叢意兒離開你,然後,我就會放過叢意兒,我並不恨她,也不想傷她,面對她,就讓我想起她的母親,我也希望她可以安靜幸福的活着,這世上,可以給她幸福的絕對不僅僅只有你,司馬溶也可以。他愛她,應當絕對不會少於你半分!』

司馬逸軒咬了咬牙,沉了沉氣,努力平靜的說:「意兒,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欺騙了你!」這話說得似乎用了他全部的力氣,他怎麼可以如此的對待他深愛的女人,這個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女人?!「你是叢府的人,我以前就認識你,在醉花樓遇到你的時候,我,就,利用了你的單純!」司馬逸軒狠著心一氣說下去,「我看出你喜歡我,所以,故意接近你,我這樣做是有目的的,但是,我並沒有打算讓你愛上我,也沒有打算愛上你,只是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這樣多的事情,而且你愛上了我,雖然我不愛你,但是,我並不想讓這件事情繼續下去,司馬溶他很喜歡你,我想,你嫁給他,或許是一個好的結局,而且有我主婚,沒有人可以為難你。你覺得如何?」

淚水,從叢意兒的臉上滑落,她想要堅強,但是,卻無法堅強,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無法控制,淚落如雨,卻哭不出聲來,只是落淚,落到整個人生命在瞬間化成灰燼,她,此時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怎麼會這樣,難道,真的一點愛情的痕變都沒有?難道真的一切只是個笑話,她,突然間像個嬰兒,怕到再也不敢見到司馬逸軒,她害怕再見到他,他的存在,就如現一個惡夢,讓她心驚膽戰。

司馬逸軒的心似乎在滴血,看着無助的叢意兒,就那樣茫然無助的坐在那兒,靜靜的落淚,一身的倉惶,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再堅持下去,他,就這樣,一手傷害了他最珍愛的女子!

「意兒——」司馬逸軒唯一可做的就是這一聲軟弱無力的稱呼,能夠說什麼呢?什麼也說不出來。

叢意兒整個人就那樣安靜的坐着,沒有任何的聲息,彷彿,不存在一般。她的眼淚如雨落,卻落得無聲,唇咬出血,堵住所有的崩潰和委屈,就那樣安靜的獃著,那份憂鬱無助讓夏天的陽光也變得冷澈心菲。她如同陷在冰窟中,整個人冷到無法控制的顫抖,心似乎一點一點的被撕裂成碎片。

「請離開我,不要再愛我,好嗎?」司馬逸軒心中全是苦笑,但口中卻平靜的說着,每一個字,就如同一把刀狠狠的割在他心頭,鮮血流出觸目驚心,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痛,只有麻木,「很抱歉當年的欺騙,原本只是一個遊戲,原本只是一個巧合,卻傷害了你,如果你肯原諒我,你需要我做什麼,都好。」

叢意兒仍然不說話,仍然在發獃。

「司馬溶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他雖然不適合做皇上,但,很適合做丈夫,他對你一直珍愛至極,一定會好好的待你的。」司馬逸軒面上的微笑就如同心頭的鮮血,看着溫暖卻充滿了冷酷,彷彿用這樣,用刀一點點的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不過,如果你是真的不喜歡司馬溶,我可以全天下為你選婿,如何?」

如何?什麼如何?叢意兒獃獃的想,她鬧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腦子裏是一片的空白?逸軒在說什麼?為什麼她聽不到?那聲音好象來自太遙遠的地方,她怎麼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甚至動彈不得。

想伸手把叢意兒緊緊攬進懷中,她看來冰冷而無助,彷彿迷路找不出歸路倉皇不安,像個孩子,司馬逸軒的心痛到收緊,但是,他卻動彈不得,父王如今已經老邁,可以隨時放棄生命,可以隨時帶走意兒,他,就算是被叢意兒一生一世的恨著,也不會選擇讓意兒失去生命,從他的世界裏消失,只要她還活着,就好。

時間可以讓一切變淡,或許經年後,她會忘記,但是,她依然還在,在他的生命里,永遠不會消失。

「意兒,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回宮裏了,希望你會有一個幸福的未來。」司馬逸軒說得非常的無助,而且蒼白,他努力站起來,讓自己平靜的離開,這一轉身,或許就再也不能夠相見,意兒嫁了人,他娶了皇后,他們就只可能在某種情況下才會遇到,宮裏有重大慶典的時候,他或許才可以看到她,但是,只要她活着,就是好的。

叢惜艾看着司馬逸軒帶着甘南離開,表情漠然,立刻趕回到叢意兒呆的地方,遠遠的看見,叢意兒靜靜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麼,桌上有一大堆的阿羅漢草,她正安靜的一個一個的編著,彷彿這是她唯一關心的事情,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意兒,你,還好嗎?」

叢意兒並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彷彿靈魂出竅。

「意兒,你怎麼了?」叢惜艾嚇壞了,她覺得叢意兒的情形不好,相當的不好,叢意兒看起來,是如此的絕望。

叢意兒依然不說話。

「意兒,你不要嚇我,到底出了什麼事,皇上怎麼了?他有難為你嗎?」叢惜艾焦急的問,「你的樣子很嚇人!」

叢意兒輕輕搖了搖頭,慢慢的,輕輕的說:「惜艾,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陽光曬得久了,會覺得,有些疲倦,我想,去休息一會,不要讓人打擾我,好嗎?」

叢惜艾沒有說話,她覺得叢意兒的每一句話都好象是蹦出來的,用盡了全身的所有氣力,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否則,叢意兒不會如此!「好吧,你去休息一會。」

叢意兒想要站起來,剛一起身,就覺得眼前烏黑一片,人,立刻就失去了知覺。

「意兒——」叢惜艾嚇壞了,高聲喊,「快來人!」

三天,整整三天,叢意兒始終陷於昏迷中,在溶王府,她整整躺在床上昏睡了三天,水米未進。她拒絕意識的存在,她不願意醒來,就那樣安靜的躺在床上,彷彿打定主意不再醒來。

叢惜艾守在床前,不知道如何才好,除了焦急的守候外,就沒有別的辦法。司馬溶請來了阿萼,封鎖了到宮裏的消息,他惱恨著自己的叔叔,當時發生了什麼,他猜不出,但是,一定是叔叔說了什麼,才會讓意兒如此,他怎麼可以再讓叔叔傷害到無辜的意兒?!

「我想,還是由她去吧。」阿萼看了看床前的眾人,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叢意兒有着微弱的呼吸,似乎只是沉沉的睡著了,卻就是不肯醒來,阿萼用細細的棉棒沾了水滴在叢意兒的唇上,滋潤着有些乾的嘴唇,「她根本就是拒絕醒過來,就算是有再好的葯,她不肯醒來,任何人也沒有辦法。」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自己決定自己醒不醒過來?」司馬溶難過的說,「她只是昏迷了,你可以救她的,一定可以的,你們烏蒙國有着世上最好的葯,絕對不會治不了意兒!」

阿萼嘆了口氣,說:「我們烏蒙國確實有着世上最好的葯,但是,依然救不了她,是她自己拒絕,她的意識在拒絕醒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我想,還是通知皇上吧,你們這樣瞞着消息也不可以,若是皇上知道了,只怕是要治罪於溶王府的。」

叢克輝看着躺在床上的叢意兒,微蹙的眉頭,唇畔淡淡的無助,縱然是在昏迷中,也有着抹不去的無助和傷心,她,似乎是陷入了一個惡夢中,卻怎麼也醒不過來。「惜艾,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叢惜艾搖搖頭,輕聲說:「我也不清楚,皇上走後,我趕到意兒那兒的時候,她只說了一句話就突然昏迷過去,就這個樣子了。」

「意兒她不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她不會輕易的這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傷心絕望,才會這樣。」叢克輝悲哀的說,「前段時間皇上出事的時候,她都能夠堅強的挺過去,會是什麼事呢?讓她如此選擇?」

「還是通知皇上吧。」阿萼輕聲說,她心裏另外有着盤算,當時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讓叢意兒如此,叢意兒那般聰明平和的女子,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讓她無法接受的事情,她定不會如此絕然的想要放棄生命!所以,只有通知了皇上,才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許可以救得了叢意兒。「這樣下去,如果真的出了事情,溶王府是擔不起的。」

大家沒有吭聲,阿萼說得不錯,這好象是唯一的辦法。

「誰去合適呢?」司馬溶有些猶豫,這個時候再通知皇上,會不會有些遲?

「我吧。」阿萼輕聲說,「如今只有我是身外人,皇上就算有什麼不滿,也不會太過的。」

司馬溶看着躺在床上毫無反應的叢意兒,猶豫了一下,說:「我和你一起去吧,如今意兒在我府中,我比任何人都在乎她的生死,去了也可以問一問,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意兒如今這個模樣?」

阿萼點了點頭,「好吧,我們一同過去,更好一些。」

宮中,司馬逸軒低頭看着桌案上的奏章,一夜未眼,覺得頭有些痛,他以手抵住額頭,想要休息一下。甘南從外面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神情有些不安,腳步也顯得有些凌亂。「怎麼了,什麼事情如此模樣?」

甘南看了看司馬逸軒,猶豫一下,沉了一下氣息,才慢慢的開口,說:「皇上,萼公主和溶王爺在外面想要見您,說是有急事。」

司馬逸軒眉頭一皺,不耐煩的說:「告訴他們,朕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好象是叢姑娘出事了。」甘南猶豫一下,輕聲說,「萼公主說,叢姑娘已經昏迷三天,若是再繼續下去,只怕是會沒了性命。」

司馬逸軒愣愣的看着甘南,有些沒聽明白,微皺眉頭,問:「什麼叫已經昏迷了三天?既然這樣,為什麼現在才來說起?」

甘南搖了搖頭,輕聲說:「臣下不知道,但看萼公主和溶王爺的表情,好象事情很嚴重,溶王爺說,自從皇上您離開后,叢姑娘就陷入了昏迷中,一直沒有醒來。」

司馬逸軒一閉眼,心頭一緊,長嘆一口氣,強壓怒火說:「宣他們進來,朕要親自問問他們,意兒究竟如何了!」

阿萼和司馬溶跪在地上,阿萼低着頭,輕輕的說:「皇上,您不要着急,聽臣妻把話說完。——目前,意兒的情形相當的糟糕,不是說沒有救回來的可能,葯是有的,問題是,意兒她自己拒絕醒來,這樣,任何一種葯對她來說,都是不起作用的。臣妻擔心會出問題,所以特意趕來宮裏,只是想問一下皇上,聽叢惜艾說起,您當時離開的的時候意兒還是好好的,怎麼您一離開,她就昏迷不醒?這事關到意兒的生死,馬虎不得。」

「你,再說一遍!」司馬逸軒身體有些僵硬,似乎呼吸也變得不太順暢,是不是這兩天太累了,所以,聽力也不好了,意兒她怎麼了,什麼叫拒絕醒來?他的語氣聽來有些莫名的煩躁,甚至有了威脅的意思。「什麼叫意兒她自己拒絕醒來?!」

阿萼猶豫一下,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皇上,意兒她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本來她的身體狀況就有些不太理想,所以,她會突然暈倒,然後陷入昏迷中,最主要的是,她本身不想醒來,她好象想要這樣一直的睡下去,但是,以意兒目前的情形來說,她就是在選擇死亡,如果再繼續下去,她必死無疑。」

司馬逸軒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愣愣的看着阿萼,腦子裏卻是一片的空白。他一字一句的說:「阿萼,你給朕聽好了,意兒沒事則罷,如果有任何的不妥,朕就滅了整個烏蒙國!」

阿萼低下頭,輕聲說:「皇上,意兒是阿萼夫君的妹妹,阿萼比您的着急不差半分,但是,如果不能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意兒如此拒絕醒過來,阿萼是真的沒有辦法讓她醒來的。皇上,請告訴臣妻,到底您和意兒說了什麼,讓她如此?」

司馬逸軒沒有說話,他獃獃的發了半天怔,然後說:「朕親自過去看看。」

溶王府,叢意兒安靜的躺在床上,看不到站在床前的司馬逸軒,看不到司馬逸軒眼中的痛楚,怎麼可以這樣?!司馬逸軒獃獃的看着昏迷的叢意兒,為什麼,她選擇這種方法離開?「阿萼,不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意兒重新活過來,朕要她好好的活着。」

阿萼低頭不語,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一定是皇上說了什麼,讓叢意兒心灰意冷,絕然放棄,再不肯醒來。解鈴還需解鈴人,除了皇上,沒有人可以讓叢意兒醒來。她不說話,她沒有辦法,就算是烏蒙國最厲害的醫師來了,只怕也沒有好的辦法。

「你們離開,朕要和意兒呆一會。」司馬逸軒明白阿萼的意思,嘆了口氣,慢慢的說,「或許可以喚她肯醒來。」

「不行!」司馬溶大聲說,「皇上,您不可以再這樣,上一次就是您要和意兒單獨呆在一起,您走了之後,意兒就昏迷不醒,如果您再單獨和她呆在一起,會要了她的命!」

「溶王爺。」阿萼立刻攔住司馬溶,輕聲說,「讓皇上和意兒單獨呆在一起吧,不論發生了什麼,現在除了皇上,沒有人可以讓意兒醒來。不過,皇上,如果意兒醒來,您要如何面對?」

司馬逸軒有些疲憊的說:「只要她能夠活着就好。」

阿萼領着眾人離開,司馬溶不想離開,被阿萼硬拉了出去,走到了門口,阿萼突然回過頭來,似乎是無意的說了一句話:「皇上,除了您,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若是讓意兒忘記所有,或許可以救得了她,但是,醒來后,她將不會再記得所有,包括與您的交往。」

司馬逸軒的身體一挺,沒有說話,等到眾人都離開,房間里只剩他和叢意兒,才發現,一室的暗色,什麼時候,天晚了,這暮色中,似乎所有都變得憂傷起來。

「意兒,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只是想要你活着,你恨我到這種程度嗎?恨到寧願不再看到我?」司馬逸軒在床前坐下,輕輕握著叢意兒的手,那手,是如此的冰冷,沒有一絲的溫度,他把它們全部握在手中,似乎想要給這雙手以溫度,他該如何,如何才可以救得回來意兒,讓她好好的活着。「意兒,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才可以讓你回來,只要你肯回來,用我的所有都可以交換。」

叢意兒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反應,依然安靜的躺着,有着微弱的鼻息,那雙手依然是冰冷的。

「意兒,我在騙你,我沒有利用你。」司馬逸軒落下淚來,他知道,那一日他的話一定是狠狠的刺傷了意兒,讓她不知道如何面對,怎麼可以,她一直以為的愛,竟然不過是一場欺騙,她一定是傷心到了絕望的地步,所以,才有了這種念頭,寧願選擇離開。「在醉花樓遇見你,我就無法忘記你,你,不論發生了什麼,不論你是不是真的叢意兒,但是,我就在那一眼之間,要了你。你,彷彿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禮物,值得我用一生一世珍惜,你的一言一笑,讓我的天空從此不再陰沉。我,對自己說,這一生一世,我要用盡所有,好好的與你相伴。但是,意兒,父王卻用你的生命要挾我,如果我不放棄你,他就讓你從這個世界消失!我不知道如何做才好,放棄你,——」司馬逸軒的神情突然間變得有些茫然,他在解釋什麼,正如阿萼所說,如果他讓意兒醒來,他將如何面對?不還是一樣的要離開嗎?但是,要讓意兒真的忘記所有,忘記他,他的心卻痛得顫抖,他寧願她是恨他的,也不願意她忘記他。

司馬逸軒覺得無語,一切的解釋在此時是如此的蒼白,他除了一心的無奈,竟再也找不出任何方式來面對此時的一切。他,可以左右大興王朝的所有,卻無法掌握自己的愛情。

「阿萼,到底發生了什麼?」司馬溶不安的問,「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你不是說只要讓意兒忘記所有,她就可以再醒來嗎?為什麼你不試一試,只要有可能,我們就要盡全力,不是嗎?皇上他能做什麼,他能夠讓意兒活過來嗎?是他讓意兒這樣的!」

阿萼沒有說話,司馬逸軒,到底有怎樣的好,讓自己的姐姐和意兒這樣無法放下,還有一個叢惜艾,她不是個傻瓜,看得出,叢惜艾看到司馬逸軒的時候,眼中的掙扎和不舍,只怕是也是極愛着司馬逸軒的,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事情變成如此模樣?

「萼公主,皇上請您過去一下。」甘南輕聲說。

阿萼輕輕哆嗦了一下,她,突然覺得悲哀,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司馬逸軒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讓甘南過來讓自己過去,一定是選擇了讓自己用藥讓意兒醒來,結果是,意兒醒來,會忘記司馬逸軒!他完全可以自己把意兒喚醒,他是個聰明人,他一定知道,他讓意兒傷心的原因是什麼,只要他解釋清楚了,一切就解決了。意兒是昏迷不醒不錯,但是,那是她的意識在拒絕醒來,她其實有隱約的意識,可以用真情的,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秋意在窗外顯得如此的清冷,御書房,經過一個炎熱的夏日,也有了寂寞之意,是個落雨的日子,聽得見雨聲淅瀝,敲得整個人寂寞,已經有落葉在風雨中飄落,無聲。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司馬逸軒的眉頭鎖著濃濃的悲哀和寂寞。他雙鬢有着隱約的白髮摻雜在黑髮中,依然是素淡的錦衣,卻驅不去一身一心的寂寞。

「皇上。」甘南從外面走了進來,輕聲說,「太上皇的情形不算好,您此時要不要過去看看?」

司馬逸軒半天的時間沒有說話,人在出神,好半天好半天,才緩緩的說:「意兒走了有近五個月了吧?」

「嗯,是的,叢姑娘離開京城已經有五個月。」甘南輕聲說,「皇上,您不要再難過,或許叢姑娘此時過得很好。忘記了舊事,對叢姑娘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最起碼,她不必難過。」

司馬逸軒淡淡苦笑一下,緩緩轉過身,輕輕的說:「甘南,你不懂意兒,她離開京城,不是因為她忘記了所有,而是,她根本就沒有忘記,如果她可以忘記,她就不會離開了。」

「皇上——」甘南訝然的看着司馬逸軒。

「那葯,朕並沒有給她服下。」司馬逸軒輕輕的說,「朕讓阿萼配了葯,在你們都離開后,朕,無法讓意兒服下,朕是自私的,朕寧願讓意兒恨著朕,也不願意讓意兒忘記朕。那葯,朕給潑掉了,朕對意兒說——」司馬逸軒突然落下淚來,他,永遠無法忘記當時他說過的話,他,用了最殘忍的辦法逼迫意兒放棄死亡,他說得虛脫,卻讓意兒選擇了醒來,並遠走他鄉!「朕對意兒說,叢意兒,你不要用這種辦法來讓朕感到內疚,朕永遠不會因着你的不肯醒來而念記你,朕只會覺得你是個不知進退的女子!」

「皇上!——」甘南覺得自己聽錯了,難怪,難怪皇上一直以來如此的鬱鬱寡歡,他是如何度過這許多的時光的?!「您,這是何必?您讓叢姑娘恨您,不如讓她忘了您,您如此下去,會讓您——」

「罷啦。」司馬逸軒平靜的說,「事情已經如此,而且,阿萼所配的葯毒性極大,若稍有不慎,會要了意兒的命,朕不想冒那個險,就算是可以成功,也會讓意兒的身體受到傷害,朕絕對不答應。」

「萼公主知道嗎?」甘南小心的問。

司馬逸軒搖了搖頭,突然,忍不住咳嗽了一下,竟然嗆出一口血來,嚇了甘南一跳,「皇上,您怎麼了?您不可以再這樣下去,您這樣一直的傷心下去,會要了您的命的。甘北已經四處尋找叢姑娘的下落,她不會有事的,以叢姑娘的聰明,她絕對不會有什麼情況的。」

司馬逸軒捂住胸口,努力控制上涌的不適,嘆了口氣,輕輕的說:「不要去找了,如果她不肯自己回來,你們任何人也找不到她。莫家昆派人帶來消息,他見過意兒,他告訴朕,意兒是意兒又似乎不是意兒。」司馬逸軒覺得頭有些暈,停住了口,轉移開話題說,「父王怎樣了?太醫怎麼說?」

「太醫們說,太上皇是鬱悶所致,臣想,是不是叢姑娘的離開也讓他心裏頭難過,他似乎並不是真的很討厭叢姑娘,小櫻說,每每提及到叢姑娘,太上皇都會嘆息一番,要不就自己一個人跑到舊居里對着雕像發獃。」甘南嘆了口氣,說,「也不知道太上皇到底是怎麼想的,既然並不討厭叢姑娘,為何一定要阻止你們二人來往?」

司馬逸軒又咳嗽了幾聲,胸口悶得難受,他坐下來休息,頓了頓,說:「準備一下,朕要去父王那兒。」

小櫻為太上皇披上披風,輕聲說:「太上皇,外面風大了,您進屋吧,小心吹着了,太醫們已經再三囑咐過,千萬不可讓您勞累著,也不可多思多想。——咦,是皇上和甘南來了。」

太上皇抬頭看着自己的兒子,又清瘦了許多,自從叢意兒離開后,他就沒有展開過笑顏,總是淡淡的,專心於朝政,偶爾過來問安也是淡淡的,不大言語,更多的時候是坐坐就走。大興王朝現在一切恢復正常,百姓們也過着平靜富足的日子,這似乎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吧。「來了。」太上皇輕聲問,不敢高聲,沒有多餘的氣力,連喘口氣都是辛苦的,人老了,真是沒用呀。

「聽甘南說,您身體不太好。」司馬逸軒輕聲問,看到父親已經有些蒼老的面容,心中總有不忍,「您何必如此?」

「有意兒的消息嗎?」太上皇忍不住問。

司馬逸軒淡淡的說:「她還是不要回來的好。」

「我聽說有人在烏蒙國見過她。」太上皇並沒有理會司馬逸軒的回答,自顧自的說,「她跑去哪兒,是很危險的,那兒還有一個蕊公主不曉得你還活着,現在還獨自一個人閉關修練,若是她知道你還活着,豈肯甘心?還是呆在京城裏好一些。」

司馬逸軒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淡淡的說:「您得好好的休息。」

「逸軒。」太上皇突然說,「意兒她真是太像她的母親了,當年她母親被人誤會的時候,竟然選擇保持沉默,獨自一人避於一處,如果意兒沒有忘記以前,她會不會也會像她母親一般?」

外面有太監走了進來,對着司馬逸軒和太上皇施禮,恭敬的說:「皇上,太上皇,溶王爺的惠王妃已經生了,是個公主,溶王爺派人過來向您和皇上報喜。」

司馬逸軒隨意的說:「甘南,去替朕準備一份賀禮。」

惠王妃生下公主百日,溶王爺在溶王府宴請賓客,很難得,太上皇和司馬逸軒都送了賀禮,並且親自光臨。

初冬的一場雪,紛紛揚揚飄落,落了一地,時間過得真快,意兒離開到現在,應該快一年了吧,至少也有大半年了,司馬逸軒站在溶王府的花園,這兒,他和意兒對面而坐,說出他不得不說出的話,為得只是希望意兒可以活着,如今,她活着,卻一心恨意的躲在他的視線之外,不肯露面。

「皇上。」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有些猶豫,有些小小的緊張和驚喜。

司馬逸軒回過頭來,看到叢惜艾正跪在他的身後,有很久沒見她了,她好象還是舊時模樣,只是面容中多了些隱忍和平靜,他知道,叢惜艾在溶王府過得並不開心,大家都傳聞,叢惜艾在溶王府只是一個被忽視的王妃,一個虛擔了王妃名號的女子。「罷了,起來吧。」司馬逸軒抬了抬頭,示意跪在地上的叢惜艾起來,「有些日子沒見你了,還好嗎?」

叢惜艾低垂著頭,低低的說:「謝皇上關心,臣妻一切還好。」

「嗯。」司馬逸軒不經意的點了點頭,看着傘外的雪,甘南小心的站在他身旁,舉著傘為他擋着風雪。「這兒風冷,不必拘禮,如果沒什麼事,就回吧。」

「皇上。」叢惜艾似乎是有些猶豫,輕輕的說,「意兒她今日會回來,和阿萼、臣妻的哥哥一起從烏蒙國回來,過些日子是意兒母親的祭日,阿萼也有了身孕,臣妻的母親想要她回叢府住些日子。」

司馬逸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叢惜艾,輕聲問:「她一直和你聯繫嗎?她現在可好?」

「臣妻前些日子收到過阿萼的書信,自意兒離開后,臣妻就沒有見過她,只是從阿萼的書信中隱約知道些事情。」叢惜艾輕聲說,雖然說得不是自己,而是司馬逸軒心中另外一個女子,但是,可以和司馬逸軒如此近距離平和的談話,對於叢惜艾來說,已經是一種幸福,這幾句話可以慰藉她許多的寂寞歲月。「阿萼說,她帶意兒離開京城后就去了烏蒙國她自己的家,因着蕊公主還在閉關,不曉得您的事情,也不知道意兒去烏蒙國的事,所以,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只是,在到了烏蒙國后不久,意兒就消失了,留下了一封書信,不知去向何處,不過前一個月,他們才突然有了意兒的消息,只是,阿萼的書信中有些奇怪的言語,她說,意兒是意兒,似乎又不是意兒。臣妻不太明白,知道皇上或許關心意兒的情形,所以特意告訴您一聲,若您想見到意兒,可留在府中,吃過晚飯再走,意兒和臣妻的哥嫂二人應該很快就會到了,昨日阿萼說他們已經起程——」

甘南一愣,什麼叫『意兒是意兒,似乎又不是意兒』?好象之前也聽皇上提到莫家昆也說過類似的話。「皇上,臣始終不明白,什麼叫『意兒是意兒,似乎又不是意兒』?臣好象聽皇上您提過,但是臣始終想不明白。」

司馬逸軒淡淡的說:「朕也不明白,只有見了才知。」面上淡淡的,但心中卻滿是歡喜,意兒回來了,縱然依然恨著,但是,可以再見到她,他已經滿足的不得了。她現在怎樣了?日子過得好不好?會不會和自己說話?還是,會不會已經有了歸宿?

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應該是車馬聲,三人同時向門口看去,是意兒回來了嗎?她現在怎樣了?還好嗎?

「皇上。」莫家昆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司馬逸軒,微笑着上前打招呼,按照規矩施禮,「有些日子沒見您了,還好嗎?知道誰和我們一起回來了嗎?您知道了一定開心的,是叢姑娘,不過,您得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那女子絕非您可以想像!」

「莫家昆,不許在後面講我壞話。」一個溫和清朗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彷彿春風拂面,讓所有在場的人心頭升起一份溫暖,那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埋怨和舊時痕迹,「每每總被我聽到,事不可再三的。」

眾人順着聲音一起望去,後花園的入口處站着一位身着紅色披風的女子,清秀的面容,溫婉的氣質,瞧著很舒服,紅色披風上落了些雪,淺淺的笑容如雪般輕盈動人,令人心頭輕輕一顫。正是叢意兒,在大家視線中消失了大半年的叢意兒,此時正安靜的站在那兒,心平氣和的站在舊事舊人面前。

「意兒。」司馬逸軒心頭喊出這個名字,但是,面上卻是愕然的,在如此突然的情況下見到叢意兒,他,竟然無法相信。她怎麼可能如此的風清雲淡,難道,阿萼在烏蒙國的時候幫她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了嗎?包括自己在內,為什麼她就如同沒有看到自己一般?

「意兒——」叢惜艾看到司馬逸軒眼中的失落和茫然,心中有些難過,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如此情形?「看見你如今模樣,我心中真是安慰。你先見過皇上我們再說話吧。」

她會如何?叢惜艾和甘南想着同樣的問題,她會好好的和皇上說話嗎?還是如何?

叢意兒似乎沒有任何的不妥的表現,她似乎才剛剛看到一直站在那兒的司馬逸軒,微笑着,禮貌的施禮,溫和的說:「叢意兒見過皇上。」她正要按照禮數跪下,卻覺得有一股力量托住了她將要跪下的身體,一個努力平靜但仍然有隱約顫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必了,地上有雪,禮數免了吧。」司馬逸軒努力平靜的說,叢意兒的反應太奇怪了,她似乎忘記了舊事?!難道她忘記了他嗎?「很兒沒見了,過得可好?」

叢意兒微笑着,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惱怒和怨責,溫和的說:「多謝皇上挂念,我在外面很好,去了許多地方,玩得很開心。」

甘南有些奇怪,這是叢意兒嗎?她怎麼可能如此的和皇上講話,沒有埋怨,沒有淚水,彷彿大家從不曾相識,只是皇上和臣民的關係?!她可以如此平靜的站在皇上跟前不過一人的距離,這是如此難以接受的狀況!

司馬逸軒苦笑一下,她,還是忘了他。

「意兒?!——」太上皇愕然的看着與眾人一起走進來的叢意兒,有些不能接受,她,怎麼突然出現了,而且,如此的平和?!「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怎麼可能如此的模樣?你,你不應該是——噢,對啦,你應該是忘了所有的。」

叢意兒忍不住一笑,似乎真的忘記了,「太上皇,您還真是有趣,一定要把傷痕打開了看才安心嗎?我是人,不是可以隨便刪除內容的機器,我怎麼可能忘記所有呢,只不過,那些過去的事情如今懶得想起,您不會還記着的吧?」

太上皇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司馬逸軒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叢意兒,眉目間有着濃濃的悲哀和失落。「你,你應該是忘記了才對的!不可能,如果你沒忘,你怎麼可能如此的平靜?」

叢意兒依然是一笑,笑容若花般燦爛,淡淡的說:「您是指當年我誤以為皇上喜歡我的事情嗎?若是說那件事,我早就忘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或許他們原本期望着的是一個悲傷無助的女子吧,叢意兒反應在他們看來,實在是太不正常了。難道愛情在她心中真的已經消失?她怎麼會如此平靜的面對眾人?

莫家昆站在司馬逸軒的身後,輕聲說:「不要覺得奇怪,我最初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如此的平靜,好象所發生的一切與她無關,當時我聽萼公主說過,她受了一些傷害,來自於您。為了她的安全,避免被蕊公主發現,萼公主一直把她安置在我的一處別苑中,有專人照顧,但是,當我們離開后不久,她就消失了,再然後,就在我們焦急不知如何才好的時候,她卻又突然主動與我們聯繫,讓我們安心。等到我們再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模樣了,竟然可以平靜的談論自己的過往,甚至我們小心避免提到您的時候,她竟然也可以平靜的提及您的名字,這種情形,實在是費解。「

司馬逸軒心頭一沉,或許終於是達到了目的了吧,意兒終於放下了這份感情,以一個平常人的身份與他交往?這樣,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什麼糾葛,她還好好的活着,這,不正是他一直希望達到的嗎?」

「皇上——」甘南輕聲說,「有些不對呀。怎麼會這樣?」

司馬逸軒沒有吭聲,心頭卻是苦笑不堪,是啊,什麼會這樣?他已經達到了目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模樣?

「如果如小櫻所說,太上皇在他和叢姑娘身上同時下了毒,若是太上皇此時不舒服,叢姑娘應該有感覺才對,叢姑娘不能影響太上皇,但是太上皇卻可以直接影響到叢姑娘,為什麼叢姑娘看起來健康平和,而太上皇卻一身一心的憔悴?」甘南輕聲說,他的聲音低到只有司馬逸軒才可以聽得到。

司馬逸軒一愣,看了一眼甘南,似乎說得有點道理。

大家在桌前坐下,溶王府準備了許多的美味佳肴,但是,司馬溶還沒有回來,叢惜艾有些為難,平時不在也罷了,這個時候不在,偏偏太上皇和皇上都在,這可是對君不尊呀!「劉河,溶王爺還沒有找到嗎?李山有沒有去醉花樓?」

劉河低下頭,額上見汗,低低的聲音,說:「去了,但是王爺不肯回來,只說,不過是生個丫頭,何必如此隆重,再者說,回來了也是無趣,不如呆在那兒樂得逍遙。」

叢惜艾猶豫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蘇婭惠生了這個女兒,一切事情全是由她打理,自從意兒出了意外,被阿萼帶去烏蒙國后,司馬溶就變得如此,日日流連於花叢間,不肯回府。

「司馬溶呢?」太上皇不高興的說,「他生了女兒,我們親自過來祝賀,他竟然連個面也不露,是不是對我和皇上有意見?」

「噢,不是,不是。」叢惜艾輕聲說,面色有些焦急,猶豫一下,她輕聲對劉河說,「立刻去醉花樓,就告訴王爺,意兒自烏蒙國回來了,請他速速回府。」

劉河點頭立刻起身離開。

「惜艾,這樣不好。」叢意兒溫和的一笑,輕輕的說,「你怎麼拿我的名字去嚇唬司馬溶,他若是做了壞事,知道我回來了,還不得嚇得不敢露面。」

叢惜艾面上一愣,意兒怎麼可以如此平靜的說出這話,難道她的心頭再也沒有任何的過往?看着叢意兒平靜微笑的面容,看不出她的心裏如何想。叢惜艾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為難的笑着看着叢意兒,喃喃的說:「意兒,這,他,我,是不得不,對不起。」

「開個小小玩笑,你何必緊張成如此模樣。」叢意兒微笑着說,「若是可以嚇他回來,也是好的,他如今在忙些什麼?」

太上皇一旁不樂意的說:「一個不成器的東西,現在竟然天天流連在醉花樓,真是丟人顯眼,如今這溶王府若不是叢惜艾打理,早不知道成了什麼模樣,你不知道,這小子竟然連着娶了好幾個妾,弄得這兒烏煙瘴氣,簡直是無藥可救!」

叢意兒一愣,看了看叢惜艾,猶豫一下,說:「竟然有如此變化嗎?惜艾,真的這樣嗎?」

叢惜艾無奈的點了點頭,輕聲說:「她們幾個住在後面,因着今天太上皇和皇上過來,所以,沒讓她們出來,免得惹太上皇生氣。」

莫家昆看了看一直看着叢意兒的司馬逸軒,輕聲說:「皇上,罷了吧,她只怕是早已經放下了所有的過往,對啦,你怎麼沒有娶皇后?不會是還寄希望於叢姑娘吧?當時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好好的就不在一起了呢?」

一行人正說着話,有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了進來,是一個驚喜的聲音,「意兒,真的是你,回來了嗎?」

叢意兒抬頭,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司馬溶,他一臉的驚喜,一臉的不相信,大半年不見,他,似乎是長大了許多,眉宇間有了一些不可言說的滄桑,而且多了一些玩世不恭,只是見到叢意兒的時候,他的開心卻是真的,完全的不加掩飾。

叢意兒微微一笑,她是如此的風清雲淡,完全看不出曾經,所有在場的人都一心的訝然。「司馬溶,好久不見。」聽她語氣,似乎她就是叢意兒,但是,又覺得她不是叢意兒,這種感覺實在奇怪的很。

「你回來,真好,呵呵,我太高興了,要是早知道你回來,我就,就不去醉花樓了,你,為什麼不提前打聲招呼?」司馬溶甚至忘記了和太上皇以及司馬逸軒打招呼,直接坐到叢意兒旁邊的椅子上,一臉的笑,笑得沒心沒肺的模樣。

叢意兒輕輕一笑,開玩笑的說:「早知如此,我應當事先打個報告,獲得你的允許,才可以回來。我回來,對皇上都沒有事先說好,就已經出入京城,你這兒出入要事先打招呼嗎?司馬溶,你如今真是變化很大呀,家中妻妾不管不顧,跑去醉花樓,又給惜艾添了如此多的姐姐妹妹,你說我此時心情如何?」

司馬溶面上一紅,有些尷尬,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話下去,看着叢意兒一臉平靜溫和的微笑,心裏真是心虛的很。真是倒霉,早知道這樣,這幾日就不出去了,原以為今生再也沒有機會可以見到叢意兒,從她離開京城那一天開始,她就再無音訊,他以為,她要麼死了,要麼忘記了所有,當時走的時候,叢意兒還是昏迷中的,或者說,還是不太有意識的。怎麼突然會回來,而且如此的「不同尋常」?

「皇上,叢意兒有個請求,不知道皇上可肯應允。」叢意兒突然轉頭看向司馬逸軒,面帶微笑,安靜的說。

這笑容讓司馬逸軒心中一震,他一時之間有些出神,旁邊莫家昆輕輕碰了他一下,他才突然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說:「何事?」

「太上皇剛剛也說了,這溶王府多虧有惜艾在照應,否則不曉得會變成如何模樣。而如今惜艾所照顧的全是與她無關的姐妹,所以,想請皇上允准,從此之後,這溶王府只可以有一個溶王妃,那就是叢惜艾,就算是蘇婭惠也只可為妾不可為妻。如何?」叢意兒微笑着一字一句的說,「除非惜艾自己放棄,司馬溶不可以為難於她,不可以再令溶王府蒙羞,如何?」

叢意兒知道,叢惜艾不愛司馬溶,但是,嫁了這個人,叢惜艾就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念頭,不論司馬溶是如何,她都一直在恪守着本分。

莫家昆忍不住哈哈一笑,說:「叢姑娘,你真是厲害,溶王爺到要權衡些才好了。」

司馬逸軒看了看司馬溶,再看看叢惜艾,點了點頭,說:「好,我答應你,從今之後,若叢惜艾不自己放棄,任何人不得再進入溶王府,若是司馬溶再有不妥之舉,我就取消他的王爺稱號。這樣可好?」

叢意兒微微一笑,全無芥蒂的模樣,她看向司馬溶,俏皮的說:「司馬溶,這樣可好?」

「只要你在,一切都好。」司馬溶笑着說,只要叢意兒在,那些女人算什麼?只要她在,一切都是開心的!

回到宮中,司馬逸軒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飄落的雪花,他幾乎無法相信今日見到的是心裏惱恨他的叢意兒。真的是她嗎?她怎麼可以如此的平靜?難道她真的放下了所有?還是——在桌上,她始終微笑,沒有任何的不妥之處,甚至面對自己的時候也是平靜溫和。

「皇上,您還沒休息嗎?」甘南走了進來,輕聲問,「正好您此時有空,臣有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下,不知可否耽誤皇上一些時間。」

「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意兒並沒有受到朕的父王的影響?」司馬逸軒苦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甘南,慢慢的說,「你真是一句驚醒夢中人,你的話提醒了朕,朕太過粗心,竟然忽略了一件事,一直以來,過於擔心意兒會受到傷害,卻想起來有一件事情朕一直沒有仔細考慮過,偏偏就是這件事讓朕傷害了意兒。」

甘南不解的看着皇上,輕聲說:「難道有人在太上皇的葯中做了手腳?有誰有這麼大的膽量?」

「有兩種可能。」司馬逸軒在桌前坐下,喝了口水,靜靜的說,「一是有可能意兒她根本沒有中毒,在意兒昏迷的時候,朕曾經注意到意兒只是脈象有些弱,但並沒有中毒的情形,只是當時朕滿心慌張,忽略了此事。至於是誰從中做了手腳,若是真有這種可能,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是小櫻從中調換了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朕一直忘記了意兒她手腕上的那串可解百毒的手鏈,那是前人慕容楓的舊物,也是烏蒙國的至寶,如果猜得不錯,就算是意兒中了蝶潤的葯,也應該不會有事。今日在溶王府,朕無意中看到意兒手腕上的手鏈才想起此事。」司馬逸軒搖了搖頭,他怎麼可以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如果早想起這些,他怎麼會這樣受制於自己的父親?!

「也就是說,叢姑娘她根本沒事,任何人也傷害不了叢姑娘?」甘南開心的說,「如果是這樣,皇上只要和叢姑娘解釋清楚舊事,你們一定可以重修舊好的。而且您現在並沒有立后,叢姑娘一定知道您的苦心,只要事情解釋清楚了,一定會沒事的。」

「但今日看意兒態度,只怕是她早已經放下了舊事,看她可以和朕平靜的說話,吃飯的時候也是微笑着,如果心中還有舊事,絕對不會如此坦然的。」司馬逸軒苦笑着說,「若想重拾舊情,只怕只能想想。」

甘南猶豫一下,也許司馬逸軒的話有道理,看叢意兒的態度,怎麼也不像是舊恨仍在心頭的女子,好象失憶了般。「皇上,您也別太着急,如果叢姑娘真的沒有中毒的話,一切還是可以挽救的。」

「朕太自以為是了。」司馬逸軒苦笑着說,「從開始,朕就自以為是在保護着意兒,處處以自己的思想考慮她的事情,然而獨獨忽略了她的感受,沒有她的參與,不過是一場錯誤。」

「皇上,」甘南難過的低下頭,只有他知道,皇上是怎樣度過這許多的日子的,但是,如果叢姑娘真的忘記了皇上,將是怎樣的遺憾?

「甘南,你說意兒她會呆在哪裏?」司馬逸軒突然問,眼睛中閃過一道光,「不論怎樣,朕一定要再見她一面。」

甘南猶豫一下說:「皇上您離開的時候,叢姑娘還沒有走,今晚她應該會住在溶王府吧?」

司馬逸軒微皺眉頭,想了想,突然說:「朕要去一趟飲香樓,朕會在那兒等她,就算是她忘記了朕,朕也要親自見她一面。」說完,司馬逸軒站起身,突然又說,「如果我們發現了意兒沒有中毒的跡像,估計父王也一定會發現,你立刻去父王那兒,打聽一下消息,看看小櫻那兒有沒有什麼消息。」

「好的。」甘南答應着轉身離開。

太上皇若有所思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櫻,面無表情的問:「小櫻,你有沒有發現叢意兒這次回來有什麼不同?」

「很多呀。」小櫻微笑着說,「叢姑娘的反應在奴婢的意料之外,她表現的如此平靜,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徹底忘記了舊事,但是,也有一點奴婢覺得很奇怪,就是好象叢姑娘並沒有中毒的跡像,太上皇,您有沒有這種感覺?您如今不舒服,按道理來講,叢姑娘也應該覺得不舒服才對,可為何,她卻健康的很呢?」

「是呀,朕也覺得很奇怪。」太上皇盯着小櫻,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飾的懷疑,慢慢的講,「你覺得會是哪兒出了差錯?」

小櫻搖了搖頭,說:「太上皇,您不要讓小櫻亂猜了,您此時只怕還懷疑着小櫻呢,還是算了吧,叢姑娘本就是一個無法猜測的人,出了什麼事,或許只有叢姑娘自己最清楚。」

「哼,才怪!」太上皇惱怒的說,「這怎麼可能,朕也不是特意針對她,但是她總是在朕的計劃之外,她此次回來,讓朕的心中更加的沒有底,朕看得出來,逸軒他根本就沒有忘記意兒,如果他們再舊情復燃,絕對會出現二個司馬銳和慕容楓!」

「您就是在針對叢姑娘。」小櫻輕聲說,「您一直在阻礙他們二人來往,還說不是在阻攔。小櫻就是不相信,叢姑娘會在嫁了皇上后讓皇上陪她歸隱山林。當時葯不是小櫻送過去的,若是小櫻送過去的,說不定小櫻真的會從中做些手腳,不過,有一件事,小櫻倒是知道的,也是小櫻無意中的發現的。只是小櫻也只是猜測,那就是小櫻覺得叢姑娘手腕上的手鏈有些熟悉,舊居存放的畫像中,慕容皇后的手腕上有一個手鏈,和叢姑娘手上的手鏈完全一模一樣,那串手鏈據說可以避百毒,小櫻猜測,可能就是因為這串手鏈叢姑娘沒有中毒。」

太上皇一愣,皺起眉頭,仔細起了半天,有嗎?他還真沒有注意過,他一直注意到的是叢意兒面上淡淡的微笑。

「太上皇,小櫻到覺得,到了如今情形,若您不想失去皇上,就不要再過問此事。」小櫻認真的說,「看叢姑娘情形,只怕是忘記了舊事,不然她不可能如此平靜的對待我們大家,皇上此時一定是心中難受的很,若是您肯成全,就不要再過問此事,容他們二人隨緣如何?」

「你到聰明的很。」太上皇不樂意的說,「一個奴婢如此聰明,到教訓起朕來了。」

小櫻低下頭,輕聲說:「小櫻不是教訓您,只是覺得,您若是再繼續下去,只怕會失去皇上的。現在不是以前,如果皇上發現叢姑娘沒有中毒的話,他一定會改變對叢姑娘的態度的,您從中做梗,已經讓兩人受傷極深,何不趁此機會收手,落個好呢?」

飲香樓,落雪無聲,有人飲酒,不言不語。樓上一處單間,司馬逸軒安靜的坐着,甘南吩咐樓下的夥計,若是有位年輕女子過來飲酒,請立刻通知他,如果叢意兒可以過來,說不定可以解釋,可以化解二人之間的恩怨。他期望着,叢意兒會來。她會來嗎?她真的忘記了所有了嗎?忘記了皇上了嗎?

雪真美,安靜的將大地染白,去年的冬天,似乎還在記憶里,還記得在軍帳的意外相遇,她還會記得嗎?司馬逸軒只是賭,期望叢意兒會來這兒,雖然不知道她來了他應當說些什麼。

隱約的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平靜而熟悉,甘南愣了一下,幾乎是一步就竄到了樓梯口,果然,真的是叢意兒,她看到了甘南,似乎完全沒有奇怪的表情,只是微笑着說:「甘南。」

「叢姑娘。」甘南高興壞了,不知道如何說才好,只是盯着叢意兒,傻笑不止。「您來了,真好,真好。」

「甘北好嗎?」叢意兒微笑着說。

叢姑娘還記得甘北,也許說明她還沒有忘記皇上,甘南高興的說話有些結巴,「他很好,很好,叢姑娘,您,我,我,皇上他在等您。」

「好的。」叢意兒平靜的說,「他也來這兒了嗎?」

「嗯。」甘南只顧著點頭了,整個人興奮的激動不己。

走進房間,在門口,叢意兒似乎是輕輕嘆息了一聲,聽不真切,稍微頓了一下,才推門而入,看到正臨窗而坐望着窗外雪景的司馬逸軒,她輕輕嘆息一聲,說:「您好。」

「意兒。」司馬逸軒並沒有回頭,他從對方的聲音里聽到了太多的平靜,這平靜讓他再也沒有勇氣面對叢意兒,「我在等你,但是,若是答案不是我想要的,就不要說。」

叢意兒坐下來,把玩著面前的杯子,輕輕嘆息,「雪落了,真大,彷彿去年的冬天還是昨日一般,轉眼間就已經是一年了。還好嗎?」

司馬逸軒抬頭看着叢意兒,並不說話,但眼中卻是一片的心痛,他怎麼從叢意兒眼中看不到愛,她這樣平靜的看着他,他能怨她嗎?是自己太過自以為是!

「真的抱歉。」叢意兒平靜的說,「或許是感覺,您會來這兒,因為您今日見到了我,會覺得奇怪,會有問題,但是,能夠告訴您的,只是,我累了,不想再提舊事,能夠放下,都已放下。」

「你,知道。」司馬逸軒艱難的問。

「皇上,我不想再提舊事,不想談論對與錯,只想這樣最好,能夠忘記,再來面對這一切,不說道歉不說愛,可好?」叢意兒淡淡的說,她並不看司馬逸軒,只是安靜的看着面前的杯子,好象那是她唯一關心的事情。

司馬逸軒苦笑一下,說:「我是個太過自以為是的人,這種局面全是我一手造成,我怨不得你,只是現在才發現有些事情竟不是我以為的模樣,——」司馬逸軒頓了一下,突然說,「好吧,意兒,我不能再勉強你再來愛我,只是,今夜,可否陪我喝上一杯,從此後再不打擾,可以嗎?」

叢意兒微笑着說:「就算不談舊事,依然把您當成朋友,舊事,提了只是傷心,我們來喝酒,也算對得起這良辰美景。」

「好!」司馬逸軒首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着說,「能夠再遇到你,知道你一切都好,這比什麼都好,縱然你心中再也沒有我,也不過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來,我們痛快的喝,這一刻,我不是這大興王朝的皇上,我只是你認識的司馬逸軒,如何?」

叢意兒點頭,微笑着說:「可是,我的酒量差你許多,和你拼酒,沒這麼不公平的事情吧。」

「好,那我喝三杯你喝一杯如何?」司馬逸軒微微一笑,連喝三杯,面不改色,看着叢意兒,能夠再聽到叢意兒以你來稱呼他,心中就已經是滿足,從來,他就沒有想過要高高在上的來愛面前這個女子,他只想好好保護她,讓她活得自由平靜幸福。

「好。」叢意兒微微一笑,也喝下杯中酒,頓了一下,說,「你不必借酒澆愁,事已到此,我並不怪你。」

「我到寧願你怪我。」司馬逸軒苦笑一下,又喝了三杯,神情有些寂寞,「你怪我起碼還說明你心中有我,你不怪我,如此平靜對我,雖然是原諒了我所有的過失,卻讓我心中更加惶恐。」

叢意兒沒有說話,她的手靜靜的握著杯子,然後喝下杯中的酒,望着窗外的雪,有些出神,不知再想些什麼,司馬逸軒並沒有打擾她,只是安靜的喝自己的酒,似乎想要一醉,能夠不想的辦法,只有讓自己麻痹,酒或許可以讓自己失去清醒,能夠此時睡去,最好。

二人就這樣不聲不響的喝,一直喝到司馬逸軒不得不離開,他還要上朝,他們已經喝了整整一晚,但就是這樣,司馬逸軒的眉頭除了痛楚外,竟然全無醉態。叢意兒已經覺得有些不支,整個人有些輕飄飄的,能夠堅持着回房休息已經不錯。

莫家昆包下了整個飲香樓的客房,這兒除了他們沒有外人,不過,今晚,莫家昆並沒有回來,他負責保護阿萼和叢克輝,因為阿萼今晚住在叢府,所以,他也留在叢府休息。

「丫頭,他走了?」一個聲音傳入叢意兒的耳中,無心師太從客房裏走了出來,「你們二人可真是喝了不少的酒,你真的打算從此之後不再與他有任何瓜葛?真的放得下嗎?」

「放不下。」叢意兒搖了搖頭,「但是,我害怕,真的害怕,不知道要如何去愛,每每面對他,都會想起他告訴我,他只是利用,如今他再說什麼,我也不能相信。」

「你不再相信他是愛你的。」無心師太替叢意兒倒了杯水,扶她到床前坐下,輕聲說,「可是,你回來,他看到你沒有事,就立刻來找你,並且有意重修舊好,這不可以說明他其實還是愛你的嗎?還有,他並沒有立后,也不正是可以證明他其實愛得還是你。當時,只怕是有事情他不得不如此。」

「今晚離開溶王府的時候,小櫻跟我說起過。」叢意兒有些茫然,說,「她說他有不得不為之的原因,若不是因着為我,他不會如此,但是,這樣解釋,就算是我相信他當時所作所為真的是為了我,也無法讓我再相信這世上有愛。婆婆,我,是真的害怕。他說他不愛我,只是為了利用我,那個時候,我寧肯自己立刻死去。」

「你確定只能如此嗎?」無心師太擔心的說,「婆婆是個過來人,婆婆從他眼中能夠看到的只是對你的愛,婆婆可以斷定當時肯定有什麼事情是他不得不如此的。」

「婆婆,我真的累了,養好傷,不容易,不要讓我再嘗試了。」叢意兒疲憊的閉上眼睛,「婆婆,再見他,我真的很開心,從離開他開始,我就一直盼望着可以再見到他,當我終於養好了傷,可以面對他的時候,我不想再受傷,能夠這樣遠遠的看着他,就很好。」

無心師太嘆了口氣,說:「好吧,這種事情也勉強不得,如果你們兩個人有緣,一定會在一起,如果無緣,也勉強不了,你先休息吧,一切事情等明天再說。」

閉上眼,叢意兒眼角落下淚來,再見司馬逸軒,她用了多少的勇氣?她是如此的想念又是如此的害怕着他。淚水靜靜的落,打濕了枕頭,她把所有的思念全部放在了眼淚里,司馬逸軒,我如何可以不愛你,如何可以不再想念你?!

「皇上,您,還是休息吧。」甘南難過的看着司馬逸軒,從飲香樓回來,司馬逸軒就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想些什麼,但看得出來,非常的消沉,整個人透著一種莫名的絕望,他不是有意的偷聽,他就站在門口,可以聽得見裏面的一些片言隻字,他聽到了叢意兒說她不想再提舊事,她說她已經忘記了所有,皇上和叢姑娘為何會如此的好事多磨?上天真的不肯成全他們嗎?

「快上早朝了,罷了」司馬逸軒疲憊的說,「去準備吧。」

甘南無聲的退了出去,獨留司馬逸軒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在已經漸漸清晰的晨色里,外面的雪落得安靜到讓人心頭微顫,彷彿嬰兒的呼吸,不敢驚動。

叢府里,叢夫人和叢老爺正陪着阿萼和叢克輝用早飯,聽外面奴才進來說:「夫人,老爺,太上皇府里的小櫻姑娘來了,說是太上皇想請叢姑娘去趟太上皇府。」

「叢姑娘在飲香樓,不在這兒。若是有事,去那兒請她。」莫家昆旁邊回答。

奴才答應着,退了出去。

叢夫人猶豫了一下,輕聲說:「意兒她為什麼不回這兒來?」

叢克輝平靜的說:「母親,意兒有她的自由,她想如何隨她去吧,您想想,您曾經那般的對待過她,她不願意計較,您就不要再多事了。對啦,小青妹妹呢?」

「她陪她母親有事外出還沒有回來。」叢老爺介面說,「皇上親自下旨恢復了小青的身份,還安排人把她母親從烏蒙國接了回來,這幾日二人有些事情出去了,過些日子就會回來了。」

莫家昆一笑,說:「叢老爺,你還真是一個痴情種,不過,若不是皇上不願意計較,此時只怕是你早不知去了哪裏!如今你不過是失了一個王爺的稱號,別的沒什麼損失,有我們萼公主在,你仍然可以過豐衣足食的日子,有叢姑娘在,你可保證平安無事,你可真是沾了不少叢姑娘的光,也算是有福氣的。」

叢老爺面上一紅,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父親,你不要覺得莫統領是在開你的玩笑。」阿萼微笑着說,「他的話句句不錯,在烏蒙國的時候,是意兒特意安排克輝向皇上提出小青妹妹的事情,並且想辦法把她母親從烏蒙國送回來,你才會和你的妻女團圓。如今惜艾雖然貴為溶王妃,卻不過是虛擔了名號,一切還要靠意兒照應,不要看如今意兒仍然是個待嫁的女子,可是,她說的任何一句話都足可以左右叢府的生死。」

叢夫人低頭未語,心頭一陣陣的嘆息,她,仍然是輸給了那個女子,她沒爭,她的女兒也沒爭,可是,仍然是一言九鼎。

太上皇府,小櫻帶着叢意兒走進房間,叢意兒看着院中的落雪,沒怎麼休息好,還是有些倦倦的,被涼涼的風一吹,清醒了許多。

「叢姑娘,這邊請。」小櫻輕聲說,「太上皇這幾日有些不太舒服,如果說話不中聽,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叢意兒微微一笑,跟着小櫻進了房間,看到太上皇坐在椅子上,昨天見過他但沒怎麼說話,今日沒有外人在場,太上皇表現的冷漠了許多,盯着叢意兒,眼神捉摸不透。「意兒,有大半年沒見了吧?」

「沒有呀。」叢意兒溫和的一笑,平靜的說,「昨天我們還見過面,難道您不記得了嗎?您的氣色看來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好象是感了風寒,需要好好的休息。」

「知道朕為什麼把你找來嗎?」太上皇直接的問,「說實話,意兒,朕真的很喜歡你,你真的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女子,聰明、美麗、溫柔、善良,但是,朕也真是害怕,擔心你會毀了整個大興王朝。因為,你實在太像慕容皇后,那個可以讓先皇司馬銳放棄皇位的女子,而且,你根本就是她的後人,與她本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太上皇,您還真是會開玩笑,若是你喜歡意兒,為何要把意兒視為洪水猛獸?你這樣,意兒還真不知道您是誇獎還是嘲諷意兒。」叢意兒微笑着,平靜的看着面前的太上皇,「您一定是擔心着意兒會左右這大興王朝的江山,因為皇上是當今天下的主心骨,如果他出了事情,就等於是要了這天上的命,意兒會有如此大的魔力嗎?」

「你還愛逸軒嗎?」太上皇完全不加修飾的問。

叢意兒微微一笑,平靜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心中想法,能夠回來,是用了怎樣的勇氣和努力,怎麼會這樣簡單的就表現出自己的脆弱,她,怎麼可能不愛司馬逸軒?但是,她能說嗎?這世上,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您覺得呢?」

太上皇看着叢意兒,輕聲說:「你是不是並沒有中毒?」

「中毒?」叢意兒一愣,微笑着說,「沒有呀?您怎麼會這樣問?我好好的。」

「小櫻——」太上皇有些惱怒的說,「去把那人找來,朕要好好的問問,他竟然敢,敢,違抗朕的旨意。」

叢意兒看了一眼太上皇,輕笑一下,說:「太上皇,不會是您給我下了毒吧?可惜,這世上還沒有人可以毒得死我。若是您安排了人下毒給我,就不必去詢問了,我可以告訴你原因。」

「看來你真的沒有中毒。」太上皇有些失落,這算哪門子的事呀,下了毒給別人,卻發現中毒的只有自己,「難道你真如小櫻所言,手中有着慕容皇后的遺物,那串黑玉手鏈?那串手鏈真的可以避過百毒不成?」

叢意兒點點頭,「可是,太上皇,原來您是如此的恨着我,竟然用下毒的方法來對付我?」

太上皇沒有說話,他覺得有些累,這種葯,有解藥,他視若珍寶一般的貼身放着,最後竟然是這樣一種結果,他只能用這種解藥來救自己?!這不是最可笑的事情嗎?

「逸軒去找過你嗎?」太上皇突然問。

叢意兒微微一笑,淡淡的說:「太上皇,這種事情也要向您彙報嗎?您可以左右大興王朝的天下,但卻沒有必要把時間花在我這樣一個女子的瑣碎事情上。皇上找不找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肯不肯回頭,有些事,太上皇,您,並不懂,就像您並不懂我母親般,您也一樣不懂得意兒是如何想的,何必。」

「你們現在,已經沒有障礙,是不是要重修舊好?」太上皇不死心的問,「他一直沒有放下你,而現在你沒有中毒,朕也無法再用你來威脅他,他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娶你的。」

叢意兒苦笑一下,這個太上皇,有時候還真是羅嗦!

司馬溶站在窗前,已經整整一夜,他就是無法入睡,有很久沒有在溶王府里過夜了,自從叢意兒離開后,他就一直不敢回到這兒,每每回到這兒,就會想起躺在床上毫無反應的叢意兒。阿萼帶着她離開,他和她談過,不要離開這兒,他可以照顧她,可是她,還是靜靜的離開了,她離開之前是清醒的,是醒過來的,但是一心一眼的絕望,就那樣平靜的離開。她的心中始終沒有他,但是,他卻願意為了她這樣無限期的放縱下去,除了她,他再也沒有辦法把愛情給任何女子!

「王爺,您還沒歇息呀。」蘇婭惠從外面走了進來,生過孩子的她看起來豐腴了許多,雖然沒有生下男嬰,但好歹這女孩子也是溶王府的頭一個,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溶王爺根本就不去叢惜艾那兒,外面帶進來的女子,不過三五日的新鮮,除了她,有誰能夠為溶王爺再添骨肉?

「有事嗎?」司馬溶不耐煩的問,他討厭任何打斷他對意兒的思念,只有想念叢意兒的時候,他才是平靜和幸福的。

蘇婭惠低下頭,輕聲說:「聽府里的人說,叢姑娘回來了,可惜妾身在後面,沒能見到,她現在好嗎?」

「很好。」司馬溶淡漠的說,「時間還早,去休息吧,本王想自己呆一會,不要再來打擾本王了。劉河,送王妃回去。」

出來,迎面正碰上叢惜艾,低着頭安靜的往這邊來,彼此看了一眼,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們平日不打照面的,蘇婭惠一直由專人照顧,自從她捨身救了溶王爺開始,她就有了一份不明說的特殊,大家對她都是客氣的。而叢惜艾一直在前面打點着整個溶王府,這一照面,兩人多少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這麼早,就起了。」叢惜艾找了句話。

「嗯。」蘇婭惠輕聲說,「醒得早,她醒我就醒了,姐姐這是要做什麼呀?」

「噢,小孩子要費些時間的。」叢惜艾客氣的說,「快去照顧孩子吧,我還有別的事情,不打擾了。」

蘇婭惠看着叢惜艾繼續向前走,看樣子,好象並不是去找司馬溶的,她轉身剛要離開,卻聽到司馬溶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叢惜艾,你過來一下,本王找你有點事。」蘇婭惠沒有回頭,她站在那兒,身體在雪中安靜的如同雕塑一樣,她一次在司馬溶的聲音里沒有聽到太多的厭惡,自從她嫁入溶王府,這是一次。

叢惜艾愣了一下,猶豫一下,停住腳步,輕聲問:「溶王爺,您有什麼事嗎?」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意兒的情況?」司馬溶盯着面前低垂著頭的叢惜艾,冷冷的說,「為什麼不告訴本王,卻偏偏在本王在醉花樓的時候通知本王,你是不是有意的讓本王在意兒面前出醜?」

叢惜艾覺得心頭堵得難受,沒有說話,努力平息了一下心頭的起伏,一字一句的說:「王爺,您這樣責備臣妾,臣妾不能抱怨什麼,因為,意兒的事情臣妾確實知道一些,阿萼在信中會有所提及,只是,阿萼在信中說,意兒她不想讓任何人知曉她的情況,不僅您不知道,就連皇上也是昨天才知道意兒如今的情況。臣妾並無意讓您在意兒面前出醜,因為,——」叢惜艾頓了一下,抬起頭來,清楚的說,「您並不會讓意兒有任何情緒上的起伏。您如何,於她來說,無關緊要。」

「叢惜艾!——」司馬溶惱怒的說,「本王不用你來教訓!」

「王爺,臣妾不是來教訓您,臣妾只是實話實說,您,如今情形,不覺得有愧於對意兒的感情嗎?」叢惜艾輕輕嘆息搖了搖頭,「您是個聰明之人,有些事情應該可以想得到,意兒她不願意傷害您,不願意讓您難堪,她希望您是個正大光明之輩,否則,她不會出言要求皇上下旨約束您的某些行為,她是為您好,不希望您葬送了您自己的前程。您不了解她的苦心嗎?」

「你什麼意思?」司馬溶一愣,「她不過是在幫你,怎麼反而成了關心我的前程?」

叢惜艾看了看司馬溶,猶豫一下,輕聲說:「王爺,如今皇上是您的皇叔,他如今左右著大興王朝的未來,雖然皇上似乎是有意將意兒許給您,可是,意兒是他心愛的女人,若是您,您肯把自己心愛的女人讓出去嗎?定是不肯!皇上也是不肯的。他當時那樣做,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您不能當真的,就算您真的這一生一世只愛意兒一個,您也得為了自己以後把這份感情放在心底,而且,意兒她愛得也不是您,若是她愛您,她早就嫁您了,您不明白嗎?臣妾這樣講,是希望王爺您能想明白,這一生一世沒有人任何人可以讓您不愛意兒,但是,您確實不能再對意兒有絲毫的念頭。」

司馬溶沒有吭聲,看着外面的雪,真是乾淨,白茫茫一片,什麼也沒有。

「意兒她不想您受她所累,她希望你可以安穩的度過今生,所以才會請皇上約束您,有意兒在,您不會有事,但是,意兒是您的貴人也是您不可糾纏的人,您,一定要明白。」叢惜艾悲哀的說,「而且,臣妾一直覺得您對意兒的感情並不是如您所想的那般堅不可催,在意兒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皇上斷然拒絕了太上皇為他安排的皇后,而您卻用這段時間流連於醉花樓,您,就算是當時沒有在醉花樓,意兒也不可能不知道您的情形,您自己傷害了您自己在意兒心中的形象。若您一直堅守着心底的愛情,獲得的將是一份尊敬,但是,您——」

司馬溶沒有說話,一直有些發獃。

「王爺,臣妾知道,在您的心中,只有意兒,沒有別的女人,所以,臣妾不想求什麼,只是臣妾嫁了您,只希望可以好好的安穩的過日子,所以,請王爺答應臣妾,您要好好的。」叢惜艾輕聲說,「您如今不是一個人,您有妻有女,有許多人依賴著您,您不可以出事,您只能好好的,您再怎麼心裏苦,也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來。您,要好好的做您的溶王爺。說句真心話,臣妾還是從心底里佩服您的,您雖然不是一個可以左右天下的大將,但是,您沒有因為自己的一私之念,置大興王朝於水深火熱中,沒有與當今皇上爭這天下,這,已是極好。就如意兒曾經對臣妾說的一般,她說您,是個好人,雖然不能成為皇上,但卻可以成為一個好的王爺。」

司馬溶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發獃。

雪,已經不下了,天地之間安靜寂寞了許多。司馬逸軒下了早朝,只覺得頭疼欲裂,他躺下來休息了一會,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甘南悄悄走進房內,看到已經睡着的司馬逸軒,心裏頭有些難受,想一下,出來和站在門口的甘北交待了幾聲,匆匆的離開了皇宮,直奔叢意兒住的飲香樓。

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面有人說話,這個時候不過是中午時分,因為莫家昆包了此處,再加上皇上吩咐,整個飲香樓已經暫時不對外招呼客人,應該不會有人再來這兒才對。仔細聽一下聲音,好象是溶王爺的聲音,甘南猶豫一下,悄悄的躲避起來。

司馬溶看着站在面前的叢意兒和無心師太,悲傷的問:「你們的意思是說,今生我註定要愛叢惜艾?愛是可以註定的嗎?愛是相遇的一瞬間的感覺!我不會愛叢惜艾!永遠不會!」

「惜艾她有不對之處,可是你到如今仍然念念不忘,這對她來說,一點也不公平。」叢意兒生氣的說,「她是曾經喜歡過當今皇上,但她嫁了你之後,可曾有任何出軌之處?這大半年的時間裏,你一直流連於醉花樓中,她可曾埋怨過你,你偌大的溶王府是誰一直替你打理?」

「我承認她並沒有出軌之處,可是她心中根本就沒有我,我怎麼對她不公平了,我並沒有限制她繼續喜歡皇上,她愛喜歡誰就喜歡誰,與我何干,我也承認她是一直在替我處理王府里的事情,但是,這是她應該盡的本分,她如今是溶王妃,她就應當替我處理這些瑣碎事情。」司馬溶大聲說,「可她竟然敢出言教訓我,我當然不能容忍了!」

「你就跑來這兒,對着我指責惜艾怎樣怎樣的不知理數,你真讓我失望!」叢意兒冷冷的說,「惜艾她有再多的不是,也是光明正大,不似你這樣,自己做了事情,還要怨責別人。你如果不愛惜艾,何必去計較她的事情,若是愛,就不能包容些?就如以前所言,你當時娶惜艾的時候不也是想着娶得是我嗎?你就不內疚嗎?!」

司馬溶一愣,剛要說話,一邊的無心師太介面說:「司馬溶,你還真是夠可惡的,跑到這兒來氣憤的說叢惜艾如何如何的教訓你,我到覺得叢惜艾哪幾句都沒有說錯。」

司馬溶看着無心師太,說不出話來。

叢意兒輕輕嘆口氣,說:「司馬溶,放開好嗎?我,不是你記憶中的意兒,我,只是一個過客,一個因天意而來到此處的陌生人。如果不愛,你的痛我不會痛,你的愛我不會珍惜。你已經有了妻女,你不可以辜負她們的今生,她們嫁了你,並不是想這一生是錯誤。好嗎?請好好的珍惜惜艾,她也許不是一個完美的女人,但卻是真心對你的妻,只要你願意,你們可以的。」

「我能夠再愛嗎?」司馬溶悲哀的說,「我的心中已經被你裝滿,怎麼可能再裝得下別人,曾經以為愛過叢惜艾,卻在遇到你之後,才發現,什麼才是愛,愛是如何的牽腸掛肚,如何的悲喜交加,如何的心甘情,我,無法再對任何別的女人再有這般的感覺。」

「司馬溶。」叢意兒的聲音淡而冷,有一種陌生的疏遠感在她和司馬溶之間飄蕩,「我不愛你,絕不會為這些話而心動,我的心只為我所愛的人在。而你,已經娶了惜艾和婭惠,卻不能用心,縱然真的不能再愛,也應該懂得疼惜,如果真的不愛就不要娶,不要把一個年輕女子的一顆心用最殘酷的辦法打碎,你可以不愛,但是你讓她們愛了,你就得用心負責。在惜艾的事上,難道你沒有錯,你不也同樣是背叛了你們之間的感情,你能夠問心無愧的說你從來沒有喜愛過惜艾?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對外說出你對我的感情,卻不能容忍惜艾身為一個少女對逸軒一份敬慕多於愛戀的迷戀?最起碼,惜艾在嫁給你之後,恪守着自己的本分,不再縱容自己的感情泛濫,而你,卻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反而坦然的以為自己是對的,是逸軒傷害了你,是逸軒的出現讓你失去了我。司馬溶,就算是沒有逸軒,這一生我也不是為你而來,也不可能愛上你,曾經的意兒早已經不再存在,我說過,我不過是這大興王朝的一個闖入者,我的存在,只為逸軒不為任何人。司馬溶,我永遠不會愛你。」

司馬溶僵硬的看着叢意兒。「我說過,我絕對不可能再愛任何一個女人,不論是叢惜艾還是蘇婭惠,或者任何一個女人,如果今生我沒有機會再讓你愛我,還有來生,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讓你愛上我,絕對不會再失去你!」

「如果你想要指責惜艾,就請你先學會不愛我,學會愛上她,才可以指責她在感情上對你的所謂的背叛!」叢意兒硬著心腸把話說得絕決,「否則,你在我眼中,甚至不及惜艾活得真實!」

叢意兒的手在輕輕顫抖,她並不想把話說得如此絕決,只是,不這樣說,就不可以讓司馬溶死心,知道司馬溶心裏難受,這種難受足以逼瘋司馬溶,但是,不讓司馬溶知道自己內心當中真實的想法又怎麼可能讓司馬溶死心!

司馬溶真的很難受,他難過極了,看着叢意兒,他不相信她說得是真的,他突然有些茫然,落着淚轉身離開,寂寞而悲哀,似乎這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丫頭,這傻小子好象是真的不能不愛你了。」無心師太嘆息一聲,「他竟然還期望着來生,會有來生嗎?若是有來生,他們二人中你會喜歡誰?」

「不知道。」叢意兒苦笑一下,說,「並不想傷害他,只是不說出這些話,他不會死心,一時的縱容只會讓他後半生更痛苦。不要提什麼來生,這一生我就已經亂了分寸,再有來生,我,只怕真的要瘋了!」

「太上皇那老頭子找你什麼事?不會又是找你去講什麼要以江山社稷為重之類的話吧?」無心師太一撇嘴說,「那個老傢伙,當年喜歡你母親的時候就是如此的臭脾氣,如此的自以為是。他還真以為他可以阻攔你和逸軒之間的感情嗎?」

叢意兒苦笑一下,說:「這事情任何人左右不得,是我怕了,不想再面對了,我如今覺得他說得每一句話都是假的,你能保證他是真的嗎?不會在某個時候又突然告訴我,一切不過是遊戲?算啦,我還是把愛藏起來的好,我再也不想讓自己羞愧到無地自容的地步了。」

「甘南,你出來吧,老躲在那兒做什麼?」無心師太笑呵呵的說,「倒真是有趣,走了一個司馬溶,又來了一個甘南,你是不是替你家主人說情來的呀?」

甘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從躲避物後面走了出來,其實,他知道他躲不過無心師太和叢姑娘的,雖然不太知道叢姑娘的武藝到底如何的出色,但是,無心師太他卻是知道的。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說:「無心師太,您是武林高手,在下知道是瞞不過您的,在下來這兒確實是來找叢姑娘說些事情的,也算不上是替皇上說情,只不過是想替皇上說幾句公道話。」

叢意兒淡淡的笑了笑,輕輕的說:「多少知道些了,是不是想要告訴我,是因着太上皇的緣故,皇上才會不得不那般對我?今早太上皇就已經找了我去,和我說起一些事情。只是,說了,知道了,又如何,請轉告皇上,意兒累了,不想再愛,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自此之後,大家是陌路更好一些。」

「叢姑娘。」甘南傷心的說,「您真的不能埋怨皇上,您難受,難道您不知道皇上比您更難受嗎?您這一去大半年的時間您可知皇上如何過的?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政事上,閑下的時間就是獨自飲酒或者發獃,您,不要太生氣,皇上他當時確實是沒有辦法,太上皇是用了您的生命來要挾皇上,皇上看您的性命比他自己的性命,比這大興王朝都要重要,他怎麼會捨得讓您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呢?您這次回來,也算是誤會解除,您和皇上應該合好如初,才對得起您們二人所經歷的是是非非。」

叢意兒淡淡的說:「甘南,有些事情,我不想再提,對與錯,不想再理論,只想安靜的過日子,可以嗎?」

甘南低下頭,輕聲說:「在下這次來,並沒有告訴皇上,可惜沒法帶給皇上一些好消息,在下勉強不得姑娘,但是,在下只是想要告訴姑娘,皇上對姑娘真的是一片真心,他當時說出的話,您聽着難受,他比您更難受。他是寧願您恨着他,也不願意您忘記他,如今您回來了,在下真的是希望——姑娘是個明白人,在下也不為難姑娘,只希望姑娘可以多多替皇上想一想。」

叢意兒沒有回答,看着甘南離開,輕輕嘆了口氣。

「丫頭,這個甘南是一直跟隨着司馬逸軒的忠心之人,他的話應該是可靠的,你不會真的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無心師太無奈的說,「婆婆還是覺得,你和逸軒是最合適的一對。」

叢意兒眼望着外面,心裏頭有些亂,想了一會,才慢慢的說:「婆婆,給我些時間吧,若是我能夠接受他,我會去找他,在我還沒辦法勉強自己的時候,請不要逼我。」

「好吧。」無心師太嘆了口氣說,「婆婆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你一直過得很辛苦,婆婆就不為難你了,你好好的想想吧,等有了答案再決定也好。」

司馬溶疲憊的看着窗外的景物,眼前不停地閃現著初次遇到叢意兒和叢惜艾的情景。一眼看到叢惜艾,她還是個小姑娘,穿了一件粉嫩的裙,像最美麗的花朵,讓他目眩神迷,而叢意兒,——對啦,初次見到叢意兒的時候,是個怎樣的模樣?他竟然想不起來。這樣想,突然苦笑一下,淚水落了下來,意兒,這名字喊著念著,是一心的痛,我是怎樣的笨蛋呀,怎樣的忽略了你!

荷花池前一片的寂寞,此時正是冬日,池中沒有荷花,只有厚厚的白雪。荷花池是抹不去的回憶,他看着荷花池,想着那個被自己推入池中,然後站起來,雖然一身一臉的狼狽,卻眼神清亮的看着自己,大但的說出不願意再嫁他的女子,那是他一次一眼正視這個一直被自己深深討厭的女子,叢意兒,就在那一刻,深深的刻入了自己的心中。但是,難道真的是今生無緣嗎?叢意兒不是他應當愛的女子?他要愛的只能是叢惜艾和蘇婭惠嗎?他真的愛她們嗎?

「王爺。」是蘇婭惠的聲音,在他身後輕輕響起,聽來嬌柔溫和,她總是這樣,溫和著,就像一池溫水,沒有任何的波瀾,時間一久,就有些說不出的乏味,她總是謙卑的看着他,把他高高的放在上面,盡著一個女人的責任,甚至做為他的妻子,她也從未放棄過這種卑微的感覺,「您回來了,奴婢們準備了一些上好的點心,您要不要嘗一嘗?聽說是宮裏的新方子,妾身剛剛嘗了一些,味道還好,所以請王爺過去嘗嘗。」

司馬溶一皺眉頭,轉過身來看着微垂著頭的蘇婭惠,有些不太高興的說:「婭惠,你是本王的妃,用不着老是用這樣一種奴婢的語氣與本王說話,你們呀,缺的就是意兒那份坦然與率真。——等一下,你拿一些點心給叢惜艾送去吧,她如今是意兒的親姐姐,太過疏忽了也不好。總不能讓意兒時時擔心着。」

蘇婭惠先是一愣,繼而溫柔的說:「好的,妾身知道了,妾身這就去辦。」

司馬溶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下去吧。」轉過頭去,司馬溶突然覺得一心的茫然:皇上,您為什麼一定要奪了侄兒心愛的女人,這,天下的女人多如牛毛,為何,一定要是意兒,為什麼一定要是她,她,本是侄兒訂親的妻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您偏偏就要喜歡她?!不是別人!如今侄兒算是什麼?

司馬逸軒醒來,覺得頭疼好了些,起來看了會奏章,對甘北說:「甘南去哪兒了,讓他過來見朕。」

「他出去處理一點事情,很快就回來了。」甘北沒敢說甘南去找叢姑娘了,如果沒能帶回來好消息,皇上一定會很難過的,不如不讓皇上知道的好。

司馬逸軒點點頭,想了一下,說:「朕想出去走走,陪朕到後花園逛逛。」說着,司馬逸軒率先走了出去。

後花園,很寂寞,冬日的臘梅綻放着撲鼻的香氣,廢黷的前皇上,正獨自一人在園內閑逛,他老了許多,頭上已經白髮蒼蒼,身形也有些微微的彎曲,早沒了以前的氣勢,到更像一個孤獨的小老頭,或者說,好象是這個花園的看守者。為了救他,叢雪薇選擇了以自己的鮮血做為解藥換回了他的性命,最後叢雪薇因為失血過多喪失了性命,獨自留下他一個人面對這個世界。

「皇兄。」司馬逸軒按照以前的習慣稱呼他。

他抬起頭,眼神昏濁的看着面前的司馬逸軒,喃喃的說:「好,好。」然後低下頭繼續無意識的走自己的路。自從叢雪薇離開后,他就變成了這個模樣,彷彿失了所有,不知道要如何才好。

「外面冷,還是回去吧。來人,送朕的皇兄回去。」司馬逸軒立刻吩咐,伺候前皇上的奴僕立刻過來,準備扶着他回去。

「能夠和我一起喝杯酒嗎?」他突然微笑着說。

司馬逸軒突然發現,自己的皇兄真的老了許多,竟然有顆牙都掉了,說話有些漏風,神情也是那麼的無助,他點點頭,說:「好,甘北,去準備酒,來,皇兄,我們到房內喝酒。」

屋內的暖爐很旺,比外面溫暖了許多,前皇上自己搓着手,面上帶着滿足的笑,甘北端上熱好的酒,有人把精美的小菜擺在桌上,兄弟二人對面坐着,前皇上端起酒杯喝一口,滿足的說:「這樣就好,有好酒,有爐火,哥哥就覺得很好了。」

「皇兄。」司馬逸軒輕輕嘆口氣,輕聲說,「你何必如此?」

「不要同情我。」前皇上笑了笑,說,「自從雪薇去了,我就不覺得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老是在想她,想早早去見她,就是沒有勇氣自己了結自己,而且如今的生命還是雪薇用命換來的,我怎麼可以不管不顧的就終結它,就只得活着,一直活到可以老去為止,雪薇她一定在奈何橋上等着我,不論我什麼時候去。」

司馬逸軒給他再添上一杯酒,擺擺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

「逸軒呀,你哥哥我這一輩子唯一沒做錯的事就是娶了雪薇,不論發生了什麼,她是唯一一個肯真心對我的人。也許你們都覺得我是個卑鄙小人,為了娶雪薇,不惜把自己的結髮妻子送進冷宮。自私點說,我確實是個卑鄙小人,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讓她進入冷宮,我和她商量過,但是她不肯放棄皇位,她擔心她退了,她的孩子不能繼成皇位,不能成為未來的皇上。所以,我不就廢了她,讓她呆在冷宮裏。」前皇上安靜的喝着酒,輕輕的說,「雪薇在進來的時候,就答應那個女子這一輩子絕對不會生兒育女,只要可以和我在一起,她就滿足了,開始的時候,我只是覺得感動,但是時間久了,就是內疚了。雪薇她其實很喜歡孩子,可是,她為了兌現諾言,就是沒有生養!」

司馬逸軒輕輕的說:「都已經過去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或者錯,逝者已去,不要再感慨了。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這麼冷的天氣,怎麼還一個人跑到這花園裏來,小心傷風。」

「雪薇一個人呆在奈何橋上一定非常的寂寞,我的命是她給的,所以,我要替她看着世界上的所有她喜歡的事物,她喜歡看花,我就過來看這兒的臘梅,告訴她花開了,開得如何的美麗,就好象她看到了一般,有我和她說說話,她在奈何橋上會覺得溫暖些的。」前皇上落下淚來,眼淚是混濁的,不再透明,卻充滿了感情,「皇弟呀,我真的想她,想得心裏頭空落落的,早知道會這樣的在乎她,何必留戀這所謂的虛名,早就應該辭了皇位,好好的陪着她,過我們的快樂日子,她做着皇后,卻從沒有向我要求什麼,我,對不起她呀。」

說着,他哭了起來,像個孩子,傷心的不能自己控制,雪薇呀,我想你呀,想得心痛呀!越想越難受,到了最後竟然哇哇的哭出聲來,涕淚交加,一臉的狼狽。

「皇兄——」司馬逸軒有些難過,這個皇兄,其實也可憐,如果不是誤會自己是烏蒙國的後人,或許此時正做着一個普通的王爺,過着幸福的日子,人呀,何時懂得得到不一定就是幸福。

「逸軒,讓我哭一會,好好的哭一會,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我一個人活着,漫漫長夜是多麼的可怕——」他落着淚,泣不成聲,「這世上最要不得的就是這虛名,父王是不是還在為難你,他呀,這一輩子就沒有幸福過,所以,他也不知道幸福是什麼。這一輩子他有無數的女人,但是,他卻沒有得到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女子。那就是叢意兒的母親,他心裏不甘,其實父王是個好皇上,但不是一個好男人,他太自私太自我,太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司馬逸軒沒有吭聲,皇兄說得不錯。

「叢意兒太像她的母親,是獨立的,不受任何人約束的,在皇位上坐得久了,習慣了大家的遷就和屈從,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接受她?」他突然轉了話題,說,「你要好好的珍惜她,能夠遇到她那樣的女子是你的福氣,她愛你,一定是用全心,絕對不會摻雜任何的成份。」

「我記得皇兄的話。」司馬逸軒苦笑一下,說,「但是,她如今不再愛我,能夠如何?」

「她不愛你?」他想了想,喝了幾杯酒,他的眼睛看來有些紅紅的,好象剛剛哭過一般,「這根本不可能,她只愛你,她的心裏眼裏只有你,就算她不愛你,你也可以讓她再愛上你呀」

司馬逸軒一愣,繼而哈哈一笑,說:「我還真是愚笨,多謝皇兄提醒,是啊,是我辜負了她,為什麼不可以再讓她重新愛上我!」

「就是呀——」他的語氣已經有些模糊,他笑着,含着淚說,「就是呀,為什麼要抱怨,她愛不愛,嘿嘿,她不愛你,也是你自己的錯,何必要計較原因,不如好好的去愛。雪薇說,意兒是個聰明的女子,是一個不可以小瞧的女子,你要好好的珍惜,好好的,好,好,好好,的好,——酒,喝,酒——」

司馬逸軒看着趴在桌上呼呼睡去的皇兄,嘆息一聲,叢雪薇走後,他就似乎是不再存在了。「甘北,讓他們帶他回去,好好照顧,若有任何閃失,出了任何差錯,朕定不會輕饒。朕知道宮裏的人最是現實,得勢時人人仰頭看,不得勢時,每個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腳,這麼冷的天,皇兄出來,竟然沒人記得給他加件厚衣服,這群奴才真是膽大了,不知死活!」

「是的,皇上,臣這就去安排。」甘北立刻出去找人進來攙扶著前皇上離開。

看着後花園的臘梅盛開,空氣中香氣清淡,司馬逸軒沉思了好半天,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淡淡的說:「甘南吧?你回來了?替朕去做件事情,這園內的臘梅開得正艷,聞着好香,朕折幾枝,你去給意兒送去,別的不說,只說朕想請她看看朕正在看臘梅。」

甘南點頭,接過司馬逸軒折下的幾枝臘梅,匆匆轉身離開,他還真怕皇上問起他剛剛他去了哪裏。若是知道他去了叢姑娘那兒,再問起發生了什麼,他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這樣反而好。

看着去而復返的甘南和甘南手中的臘梅,叢意兒有幾分意外的說:「有事嗎?怎麼匆匆去了又匆匆的回來了?」

「是皇上,他說,他想請叢姑娘一起看看他此時正看着的臘梅,宮裏後花園里的臘梅開得正艷,皇上一個人在園子裏散步,看到裏面的臘梅花開得好看,就特意讓臣送幾枝過來給叢姑娘瞧瞧。」甘南低着頭解釋,心裏也想不明白皇上這樣做有什麼道理。

叢意兒愣了一下,看着甘南手中的臘梅,想了想,說:「謝謝他,就說叢意兒已經收到了,非常感謝。這花很漂亮。」

甘南點頭,轉身再離開,直奔宮中的後花園,看到司馬逸軒仍然在園子裏看花,把叢意兒說過的話重新說了一遍,司馬逸軒點點頭,輕聲說:「漂亮就好。」

甘南一頭的霧水,弄不明白他們的話。

「對啦,你和甘北都不小了吧?」司馬逸軒突然問。

甘南下意識的點頭,但不知道下面要說什麼。

「有沒有心中喜歡的人,若是有。朕替你們做主。」司馬逸軒微笑着說,「你和甘北一直跟在朕身邊,這麼久了,朕一直讓你們做這做那的,竟然沒有替你們着想過,如今也得閑了,你們瞧瞧喜歡哪家的女子,朕就親自與你們做主,如何?」

甘南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說:「皇上您不要開臣的玩笑,臣哪裏有喜歡的女子。」

「沒有喜歡的?」司馬逸軒微微一笑,說,「那朕可就不能替你們做主了,朕要你們一定要娶自己喜歡的女子,不然,朕是不會答應了。朕要你們可以和喜歡的女子相守一生。」

甘南愣了愣,有些出神,過了一會才說:「還是罷了吧,這愛情二字最是可怕,攪得人不得安生,就像皇上您,臣到覺得就是這天下紛擾之事也沒這愛情二字令皇上費上心思。」

司馬逸軒聽甘南這樣說,忍不住失笑,說:「這箇中滋味,只有你自己親身經歷了才知,到時候只怕是你不捨得放下了。朕也不為難你,你現在可以想一想,到底喜歡哪家女子,朕可以允你娶進家門。」

飲香樓,叢意兒靜靜的坐在桌前,看着插在瓶中的臘梅,有些發獃,連無心師太走進來也沒有聽到,只到無心師太笑着說:「丫頭,盯着幾枝子臘梅發什麼呆呀?是不是司馬逸軒差人送來的?」

「您怎麼知道?」叢意兒一愣,甘南來的時候,無心師太並不在場呀,她是怎麼知道的?

「這種臘梅是只有宮裏和婆婆住的地方才有的,這是司馬逸軒的父親從婆婆住的地方挖走的,當時他喜歡上你的母親,特意挖了去種在宮裏。」無心師太微笑着說,「可惜他始終不懂你母親的心,而且你母親也是心所有屬,所以,這臘梅也就在宮裏寂寞的呆了下去,如今司馬逸軒想到折了送你,不曉得是什麼意思。」

叢意兒輕輕嘆了一聲,說:「或許他只是想與我分享。」

「分享?」無心師太一愣,「什麼意思?」

「婆婆,我心裏害怕,其實一直挂念,為了可以再見他,那麼的辛苦讓自己養好傷,一見到他,心中所有的埋怨化成了委屈,只想可以這樣隨時可以看到他,卻不敢再愛,怕結果不是真心。他,折了這隻宮中的臘梅,只是想要告訴我,他想把所有與我分享,不再像以前那樣凡事隱瞞與我,他,不過是在道歉。」叢意兒有些茫然的說,「可是,婆婆,我卻害怕再愛。」

「婆婆到覺得他是真心。」無心師太輕聲說,「但是婆婆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又是如何的傷害了你,婆婆倒是知道,他把你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對啦,你還記得當時你墜崖的事嗎?」

叢意兒點點頭,「當時幸虧婆婆剛好經過,否則,早就沒有了如今的意兒。」

無心師太微笑着說:「其實,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我剛好在外面,有個蒙面人故意的招惹我,我很生氣,就追趕他,但是,怎麼也沒有追上,他好象很懂得我的武藝,但是,看他身手他應該不是一個高手,只是懂得如何避讓於我,他把我引到懸崖邊,剛好讓我救了你,你猜,他是誰?」

叢意兒搖了搖頭。

「他是司馬澈身邊的一個人,那日我無意中看到他和司馬澈在一起,就逮住他問,才知道,原來是司馬逸軒事前安排好了這一切,為得就是避免你出事,他想好了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安排了許多的人,其實當時,甘南和甘北也不知道他還活着,因為他怕他們被他兄長看破,但是,平常與他並不怎麼來往的司馬澈的人卻被他早早的安排妥當。你可想而知,在事情發生之前,司馬逸軒所做的掙扎絕對不少於你,你覺得他欺騙你,可他的本意也許只是為了保護你。」

「婆婆。」叢意兒難過的低下頭,想着那一天,司馬逸軒冷酷的說,一切不過是一場遊戲,他不過是在利用她,他希望她不要再糾纏他——那種種,如今想起來,仍然是一身的汗,怕到想要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只不過,思念的痛終於還是戰勝了這種想逃的念頭,她還是鼓足了勇氣,重新回到這兒,為得只是可以再見他一眼,現在,他說他依然愛她,她應該相信哪一句?

夜,溶王府,寂寞的讓人心中害怕,司馬溶一心的絕望,無處宣洩,叢意兒如何的對待他,如何的拒絕他,他都無法恨她惱她,只覺得是自己不對,自己沒有好好的疼惜她,可是,心裏頭卻絕望的很,一想到,叢意兒的拒絕,就覺得這人生再無趣味。

「李山,去把叢惜艾請到這兒來,就說本王有事想要與她說說。」司馬溶皺了皺眉頭,說,「讓人備些酒菜,本王想與她喝上一杯。」

李山一愣,這是頭一次,司馬溶想要請叢惜艾來這兒。他猶豫一下,匆匆離開,剛出門,不足十米,看到蘇婭惠撐著傘向這邊走來,後面的奴婢抱着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公主。他頓了一下,立刻迎上前,輕聲說:「惠妃,奴才有禮了。您這是不是要去看望王爺呀?」

「是的。」蘇婭惠知道李山是司馬溶跟前的紅人,她一直是比較客氣的,溫和的說,「今晚,一直哭鬧,只怕是想她爹爹了,所以特意抱來讓她看看她爹爹,好讓她安穩睡着。王爺他在嗎?」

「在。」李山微笑着,垂著頭,心裏盤算著如何解釋,只怕是現在司馬溶並不想見到她,但是,他又不想得罪她,「只是,王爺這一會子有事,大概和叢姑娘有關吧,他讓奴才請艾妃過來一趟,說是有些事情要和艾妃說一說。所以,此時,您帶着小公主過去只怕是有些不太妥當。您覺得呢?」

蘇婭惠一愣,脫口說:「這麼晚了,王爺怎麼還——」

「惠妃,奴才急着去請艾妃過來。」李山大著膽子說,沒讓蘇婭惠說下去,只怕她一時收不住口說出要了她的命的話,如果她敢說出任何對叢姑娘不敬的話,溶王爺絕對不會輕饒的,「還得回去和王爺回話,奴才不敢耽誤了,先走一步了。您要是想見王爺,可以直接過去,劉河在,他會通報的。」

蘇婭惠輕輕抿了抿嘴唇,回頭對跟着自己的奴婢說:「聽這半天都沒有哭鬧,只怕是睡著了,帶着回去吧。」

李山鬆了口氣,幸虧這蘇婭惠不是個多事的,若是碰上那幾個後面不知深淺的女子,只怕是早就衝進去了。看着蘇婭惠離開,李山匆匆趕去了叢惜艾住的地方。

叢惜艾正獨自一人坐在桌前,隨意的看着一本棋譜,面對着一副殘棋,自從她一次遇到司馬逸軒開始,看到他獨自一人坐在桌上閑散的看着開殘棋開始,她就愛上了這種可以消磨時間的方式,尤其是寂寞的時候,面對殘棋,就是一份難得的心安。

「艾妃。」李山微笑着,很奇怪,面前這個女子,總是讓她隱約有些顧及,也說不明白是因着什麼,她的氣勢甚至比司馬溶更讓人肅然起敬,「王爺請您過去一下,說是有些事情想和您說說。」

叢惜艾一愣,猶豫一下,輕聲說:「好的,你告訴王爺一聲,我這就過去。」

送走李山,叢惜艾坐在桌前發了一會呆,起身換了身衣服,趕去司馬溶住的地方,一路上心中忐忑,不知道司馬溶找她做什麼,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意兒有關。他,還不死心嗎?難道他看不出來,在司馬逸軒和叢意兒眼中仍然濃到化不開的愛情嗎?

「坐吧。」司馬溶看着走進來的叢惜艾,她穿了件淡黃的衣裙,領子上有毛毛絨絨的細毛,看着很溫暖,她瘦了許多,也有些憔悴,比她初進王府明顯大了許多,甚至,在眉頭竟然有了細細淺淺的紋。看着叢惜艾在自己面前坐下,司馬溶突然有些難過,並不全是為了叢惜艾目前的情形難過,而是替自己難過。「你瘦了許多。」

叢惜艾有些意外,輕聲說:「謝王爺關心,臣妾只是這幾日有些疲憊,過些日子就好了。」

「我們有好久沒坐下來好好的說話了吧?」司馬溶喝了一杯酒,慢慢的問,神情有些茫然,「曾幾何,我曾經視你為我今生一定要娶的女人,沒想到到了如今竟然形同陌路。這後面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要走,有些事情我們還是說開的好。」

叢惜艾心中一顫,雖然從來沒有認真的愛過面前的男人,但是,相處得久了,有些習慣了,心中也慢慢有了一份關心和牽掛,或許是嫁了,就認命了吧,再怎麼愛司馬逸軒,是沒有結果的,而面前的男人卻是自己要廝守終生的人,心中便先低了一頭。「您請說。」

「叢惜艾,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司馬溶喝着酒,平靜的說,「我要實話,不要你用話來搪塞我。」

叢惜艾愣了愣,看着面前桌上的酒菜,心中起伏,想了好半天,她才慢慢的開口:「若是想聽實話,只能說,到目前為止,臣妾也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

司馬溶似乎對於這個答案多少有點意外,愣了一下說:「難道你心中最喜歡的不是當今皇上嗎?你完全可以直接的告訴本王,你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本王,最起碼本王還會覺得你是真實的。」

「王爺。」叢惜艾輕輕的說,「臣妾是女人,女人是認命的,或許嫁您前,世妾心中還有些想法,還有一些不甘,到了如今,已經不願再想起,只想平安的過完這一生,縱然心中仍然有期盼,也不過是午夜時分,突然醒來的一份淚落。王爺何必如此說。」

司馬溶繼續喝酒,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突然說:「意兒讓我好好的珍惜你,她替你不平,但是,叢惜艾,現在本王確實不怎麼討厭你,至少比以前少了許多,只是,愛你,卻是絕對沒有可能。意兒她向皇上提出要求,讓這溶王府只可以有一個溶王妃,那就是你,不可以再有別的妻妾,你如何想?」

叢惜艾沒有說話,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本王不想意兒難過,但是,也不想花心思來試着接受你,所以,本王想了一個辦法,本王允你陪本王一晚,若是有幸你今日有了骨肉,而且是個男丁,你就可以坐穩這溶王妃的位子,本王會對天下人承諾你是本王的唯一王妃,讓你風光一生,但是,若是你沒能做到,本王也依然會認可你的王妃身份,但是,總有一天,你會被蘇婭惠或者別的女人代替,本王必須要有骨肉,所以,哪個女子可以為本王添上一們男丁,本王就會讓她坐穩這王妃的位子。你覺得如何?」司馬溶漠然的說,依然不停的喝酒。

叢惜艾訝然的看着司馬溶,看到他眼中的悲哀,低下頭,不知所措,她是個聰明冷靜的女子,但是,這一刻,她也亂了分寸,她當如何才好?這個男人是她的相公,是她要陪伴一生一世的人。他提出的條件是如此的苛刻,她今晚與他同床共枕,能夠如願嗎?

「你可以好好的陪本王喝酒,說不定本王喝得高興了,可以如你所願。」司馬溶漠然的笑,面上卻看不出任何喜色,「如果你今晚可以懷上本王的孩子,本王就兌現自己的諾言。」

叢惜艾依然低頭不語,也許她該起身離開,也許她該溫順的答應,但是,她的身體是僵硬的,除了靜靜的坐着,她做不得任何事情。

這雪靜靜的下了一夜,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天地之間蒼白一片真是乾淨。蘇婭惠一夜未眠,看着窗外的雪,一臉的悲哀。叢惜艾用了什麼辦法,竟然在司馬溶的房間里呆了整整一夜,到現在還沒有出來?她覺得心裏難過極了,說不出來的難過,想哭卻哭不出來。

「王妃,您歇息會吧,您已經站了一夜了。」奴婢輕聲說。

「醒了嗎?」蘇婭惠疲憊的問。

奴婢搖了搖頭,輕聲說:「還沒呢,睡得正香。」

蘇婭惠點了點頭,突然間覺得疲憊不堪,只想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什麼也不想的立刻睡去,「有些累了,想去歇息一會,沒事的話,不要打擾。」

奴婢點頭,突然看到叢惜艾從她的視線中經過,神情有些悲哀,整個人似乎難過的很。「王妃,是艾妃,她好象剛剛從王爺房中出來,她還真是有辦法,不過,有她妹妹叢姑娘幫忙,王爺定不會像以前那樣淡的,主子到要小心些。」

蘇婭惠快步走到窗前,叢惜艾剛好留個背影給她,那個背影看來是如此的孤獨無助,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叢惜艾和自己都是如此的可憐可悲,她哪裏不明白,就算是叢惜艾今晚陪了司馬溶一晚,也不是司馬溶有多愛,因為司馬溶心中只有一個叢意兒,再不會有別人,她怎麼可能忘記,每每在睡夢中醒來,都會聽到司馬溶溫柔的聲音輕輕的呼喚叢意兒的名字,任何女人在他心中不過是個肉體,只有叢意兒,才是他唯一在乎心疼的女子!

長長嘆了口氣,蘇婭惠悄悄把身子縮了回來,輕輕的說:「真的累了,這雪下得真好,好象天地之間什麼也不存在。我去休息一會,我要好好的睡一覺,如果一覺醒來,可以忘記一切,多好!」

「主子——」奴婢有些難過,跟了蘇婭惠有些日子了,總得說來蘇婭惠是個不錯的主子,而且跟了她,總是希望她可以更好的,若她成為王爺最在乎的王妃,自己也會得些好處的,「您可不能這樣想,您,得想辦法生個小王爺才好。」

蘇婭惠苦笑一下,面朝里躺在床上,罷了,這一刻不想再想,一切隨天意吧,她哪裏有如此多的能力左右司馬溶,還是算了吧,這一刻她只想睡去不再醒來。「關上窗吧,休管他人是非,我累了,想要睡了,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

奴婢沒有吭聲,悄悄的關上窗,外面,除了雪地上有一串腳印外,早已經沒有了任何。雪花紛紛飄落,一天一地的寂寞安靜。

叢惜艾獃獃的坐在床邊,淚水一直流啊流,流到她覺得自己已經流成了淚水,然後,再也忍不住,她哭出了聲,哭得傷心欲絕,哭出了滿心的屈辱,聲音從初時的壓抑逐漸變成失聲痛哭,哭到後來,她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唇咬出血,咬出了滿心的絕望和痛楚。怎麼會這樣?!自己怎麼會這樣!?她怎麼可以允許自己那樣,行屍走肉般任人凌辱,任人施捨?!她怎麼可以這樣?!

「司馬溶,你怎麼可以如此的羞辱我?!」叢惜艾心中一陣陣的痛,「縱然你不愛我,縱然你不恥於我,何必如此羞辱我,若是有來生,我寧願再也不愛!」

她不是一直自視甚高的嗎?為什麼現在賤如塵土?

她曾經想,好好的過完這以後的日子,盡自己的本分,縱然不愛,也可以相敬如賓,縱然冷漠無情,也不彼此仇視。可是,如今,她的心中竟然再也沒有半分溫情,一想到司馬溶那張冷漠無情的臉,以及滿臉的不屑和不得已,心中真恨不得自己沒有復明,她為什麼不吃下藏起的葯,只要吃了葯,就不會再有煩惱?!她到底在留戀什麼?!

她把自己的身體泡進熱熱的水中,打發奴婢出去,獨自一人安靜的躺在水中,閉上眼睛,疲憊的靠在浴盆中,水在她的身體上輕輕流動,一切,安靜無聲。能夠洗去所有的痕迹嗎?司馬溶的行為可以在記憶中消失嗎?但是,真的要放棄嗎?喪失記憶,自以為幸福的活着?若是她忘了自己的父母,忘記所有的曾經,她該以如何的心態面對現在的事情?她,不能允許自己這樣下去。

叢意兒請求皇上允准這溶王府就只能有一個王妃,並且只能有她這一個王妃,縱然是生了女兒的蘇婭惠也只可為妾,若不是她是意兒的姐姐,意兒不會如此為她着想。她,難道連意兒也不如嗎?不論當時意兒和皇上發生了什麼,她都可以微笑着回來,為什麼自己不可以,既然司馬溶如此的羞辱於她,她真的就可以以自己的死來成全嗎?憑什麼要她死而不是司馬溶?難道她不可以讓他自討苦吃嗎?

如果上天真的給我一個孩子,我就好好的活下去!叢惜艾靜靜的想,如果有個男嬰,那就是上天不捨得讓我離開!

叢惜艾睜開眼,看着前面,然後垂下眼睛,她一定要活下去,她不可以讓人看笑話,她一定要活下去!她不可以用自己的死來成全這次的恥辱!她死了,司馬溶就解脫了,可是,她的家人呢?何人替她盡孝?何人可以照顧他們?

外面的雪漸漸停了,叢惜艾走出房間,看着外面的雪景,面上有了淡淡的沉靜,眼中不再憂鬱,謝謝你,司馬溶,你用你的無情成全了我,我,一定要好好的坐穩這溶王妃的位子,不論你如何不喜歡,我也要好好的獃著,你不愛我,我何必為你傷心!

叢意兒穿好衣服,披好披風,對無心師太說:「婆婆,我有事出去一下,如果有事,就去溶王府找我,我想去看看惜艾。」

「嗯,好的。」無心師太微微一笑,說,「我應當沒事,只要司馬逸軒不來找你,自然就沒事。」

一出門,就碰上莫家昆,正笑呵呵的向這邊趕來,看到叢意兒,立刻打招呼說:「叢姑娘,正要出去呀?剛剛萼公主說,她要去溶王府,讓我過來請你過去,有時間嗎?」

「我正要去。」叢意兒微微一笑。

「那好,我們一同去。」莫家昆微笑着,說,「昨晚萼公主說是老覺得心裏不踏實,所以今天一早一定要去看看艾妃,我怕出事,特意派人先去了趟溶王妃,好在,艾妃並沒有什麼事。」

叢意兒淡淡一笑,說:「惜艾可不是你們想像的那般軟弱,若她不堪,此時早就死了好幾回了,她的韌性足可以讓她面對許多。」

叢惜艾早早的站到大門前等候他們一行人,她穿了件淺紅的衣,薄施脂粉,微顯瘦弱的她,被白雪和紅衣襯托的愈加嬌弱,惹人憐惜。烏黑的發盤在頭上,插一鳳釵,垂下的鏈在輕輕晃動。

「意兒,她看起來好象有些不太一樣喲。」阿萼悄聲說,「也說不出來哪兒不一樣,就是覺得不一樣。你可有感覺?」

叢意兒輕輕點了點頭,輕聲說:「或許經歷了些什麼,放下了些什麼,到喜歡她現在模樣,不再是自怨自艾的模樣,縱然不幸福,也活得坦然自信些,這才像以前的叢惜艾。」

「惜艾,可好?」叢意兒微笑着輕聲問,聽似無意,卻充滿關懷,「一夜不見,到漂亮了許多,看着真是替你高興。」

叢惜艾淡淡一笑,輕輕的說:「意兒,我不可辜負了你。昨晚被溶王爺『寵幸』,他說,若我叢惜艾可以懷上他的骨肉,且是個男嬰的話,我就可坐穩這溶王妃的位子。既然嫁了他為妻,自然要替他着想,既然他如此想,我定是要好好的成全他。」

「寵幸一晚?」阿萼愣了一下,脫口說,「哪裏這麼容易懷上孩子?而且他這根本就是在故意為難你。不行,意兒,這樣下去,若是惜艾姐姐她沒有懷上男嬰,難道就不可以在溶王府呆下去嗎?他怎麼可以這樣。就算不愛惜艾姐姐,念著惜艾姐姐對溶王府的用心,他也不應該如此,這男人怎麼可以這樣,真是氣死我了!」

叢意兒靜靜的看着叢惜艾,她的眉眼間開朗了許多,或許,她的心經過此事,反而想開了吧。「惜艾,只要你自己覺得值得就好,不論你做什麼,不傷害他人,也不傷害自己,就好。」

「我如今還剩下什麼?」叢惜艾平靜的說,「意兒,有些錯誤犯了,真的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不如看淡些,聽天由命還好些,我不想為難自己,我的命不是我可以左右,若是上天眷顧我,肯賜我一個男嬰,讓我可以度過此劫,那是我的運氣,若是我不可以懷上男嬰,或者說懷上的是個女兒,那我叢惜艾會找處安靜之處安靜的活着,畢竟我還有父母,我豈可棄他們不顧。」

叢意兒輕輕點頭,叢惜艾並不是天生的壞人,她對叢意兒的厭惡幾乎全部來自她的母親,若是沒有她的母親,叢惜艾和叢意兒本是一對親堂姐妹,怎麼可能會相視如仇敵?

「其實,意兒,我到想勸勸你,不論你和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都只可能是誤會,我看皇上對你真的是十分的在乎,你離開的這大半年,皇上先是拒絕立后,聽王爺說,為此,皇上和太上皇還大吵了一通,但最終還是沒讓皇上妥協,但是,王爺他卻流連於醉花樓,所以,我覺得,真的用心在乎你的是皇上並不是溶王爺,他,或許只是迷戀着你,因為沒有得到你,才覺得你是珍貴的。」

「我與司馬逸軒之間和司馬溶沒有任何的關係。」叢意兒苦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解釋。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珍惜,這個世上有人值得你愛有人可以讓你愛是件幸福的事。」叢惜艾微笑着說,「姐姐現在是無人可愛,這種悲苦,姐姐到要何處訴去?意兒,好好的珍惜你和皇上的緣分,你是天意註定的皇后,你可嫁的只可能是當今的皇上,你不必要違拗天意,順從天意,才好。」

叢意兒低下頭,有些茫然,她心裏其實放不下,只是,她害怕,害怕再一次受到傷害,害怕他再以愛的名義來傷害她,她不能保證她下一次還能再挺過去。從司馬逸軒詐死到告訴她他不愛她,只是在利用她,中間她幾乎等於死了兩回,她再也沒有勇氣去愛!

「我不知道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什麼。」叢惜艾溫和的說,「但是從你突然間昏倒就可以想到一定是發生了非常令你傷心的事情,我不想再逼你回答我,但是,這一切和你的感情和你的幸福比起來,到底是哪一樣更重要?姐姐真的希望你想得明白,不要像姐姐這樣無人可愛,無人疼惜。皇上他是真的愛你,你,不能忘記從前的傷害嗎?好好的與他來往?姐姐都可以在受盡恥辱后再微笑着活,你更可以。」

「是啊。」阿萼微笑着說,「可別學我姐姐,傻乎乎的賭了一生一世的幸福來換取來生,真是不值得,其實,不選皇上,莫統領也一直對她很好,可她就是看不中,唉,現在還在閉關修練,真不曉得她若是知道皇上還活着,會如何的瘋狂,不過,估計幾年內她是不會出來的,一直有專人照顧她的衣食,估計她打算一輩子活在自己編織的咒語里了。意兒,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我也覺得皇上是真的在愛着你,你在烏蒙國的時候,皇上一直派人再三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你,也是因着你的緣故,一直沒有取消烏蒙國,他警告我的父母,若是你出了任何閃失,他就立刻滅了整個烏蒙國!」

叢意兒嘆了口氣,她的心裏矛盾極了,她現在很想見到司馬逸軒,但是,一想到舊事,就覺得害怕,就不知道要如何做,或許一切這樣照常下去,也是幸福的吧。司馬逸軒現在在做什麼?在處理朝政?還是批閱奏章?亦或是寂寞的獃著?他會在想她嗎?

雪已經不再落,整個敏楓居一片安靜,房上樹上牆上,全是厚厚的白雪,幾枝臘梅開得正艷,暗香浮動。

叢意兒靜靜的站在院中,院門虛掩,身後只有她自己的腳印,她,還可以再來這裏?大半年前,她從這兒離開的時候,是發誓再也不來這兒的!雖然已經近黃昏,但因着雪的緣故,視線中這敏楓居依然是清晰可辨的。

她還記得走的時候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這兒,夢裏來過幾回?幾次因為這兒落淚?她找到掃帚,安靜的掃著雪,掃出她記憶中熟悉的小徑,她閉着眼也可以掃出她心頭的思念。

離開溶王府,回客棧的路上,突然衝動的要來這兒,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為着心裏的思念吧,或許,這兒可以放得下她的思念。掃到廳前,光線已經越來越暗,她推開門,房間里竟然有淡淡的清香,好象一直有人照顧這兒,她來的時候,房門是關着的,但是沒鎖,好象這兒的主人依然在這兒,沒有離開。桌上的燈盞依然可以點着,有了燈光,房間里顯得清晰了許多,一切,一切,都是她離開時模樣,甚至被褥也放得整整齊齊,不見一絲一毫的塵土。這兒,一定有人精心的照顧!而且,桌上的筆硯也放着,還有一幅完成了畫,那畫中的女子微笑着看着她,就如同她在照鏡子,看落款的時間,就在不久前,在她歸來前一天。字,是她熟悉的,是她看到就會落淚的名字。

司馬逸軒,他依然在與她有關的事物上,永遠是這樣的稱呼,永遠是司馬逸軒,永遠不是什麼王爺或者什麼皇上。他,經常來這兒,就如同她一直呆在這兒。

叢意兒到院中折了幾枝臘梅插在桌上的瓶內,收起畫,鋪開紙,慢慢的磨墨,靜靜的在紙上寫下一個名字,她輾轉在心中的一個名字,司馬逸軒,用了大半年時間養好的傷,就是為了這個名字的主人,為得就是心中怎麼也放不下的思念和愛。

夜已深,司馬逸軒睡不着,沒帶甘南甘北自己一個人到敏楓居,這兒是他可以養傷的地方,只有在這兒,他才可以放鬆的想念意兒,他總是會在思念吞沒他的時候來這兒想念意兒,想得可以落淚可以微笑,就如同意兒就在身旁般。意兒只是出去了,一會就會回來,他就這樣想,一直想到整個人沉沉睡去,只有在這兒,他才可以心安。

有人清掃了這兒的雪,司馬逸軒一愣,眉頭一皺,他吩咐過甘南甘北,這兒,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可以進入一步,就算是甘南甘北,每次他過來的時候,他們二人也只是守在門口,不得進入,這兒的一草一木都是他親自照看,這兒的一物一品都是他自己親手打掃,怎麼會有人這麼大膽到這兒勤快?!

這人還真是熟悉這兒。司馬逸軒想,竟然可以如此規正的掃出小徑來,竟然一點也沒多掃,就是按著小徑的方向和走勢掃的!就好象是這兒的主人般——是啊,這兒的主人只有一個,就是意兒,除了意兒沒有任何人在這兒住過,別的人怎麼可能知道這兒的路呢?是啊,司馬逸軒心中一跳,立刻快步走進院內,進入廳內,廳內沒有任何光線,但是卻有一股臘梅的清香和淡淡的墨香!他愣了一下,立刻點亮桌上的燈,映入眼帘的就是白紙上俊秀的四個字:司馬逸軒!

是意兒的字,他記得,他怎麼可能忘記與意兒有關的任何點滴!

意兒來過,她來過,這兒的雪是她掃的,這兒的字是她寫的,這兒的臘梅是她折來插入瓶中的!

她來過,然後離開,就在他來之前!

司馬逸軒心跳幾乎要停止,他覺得喘不過氣來!他知道,意兒有意要原諒他,最起碼,她肯出現在她離開的敏楓居中,這就已經表明,她,還是在乎他的!這是一種欣喜,一種可以讓他覺得整個人要燃燒的消息,雖然沒有遇到她,卻有了她的氣息,這讓他覺得很溫暖。

看着窗外的雪,在燭光下,有着明亮的感覺,這讓室外的光線變得清晰了許多,鼻端有淡淡的臘梅清香,他的心一次有了敞亮的感覺,從他面臨選擇開始,他是一次在心裏充滿了希望。

「回來了?」無心師太替叢意兒開開房門,微笑着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瞧,身上都被雪打濕了,去了哪兒?咦,又從哪兒弄了一束梅花回來?」

叢意兒微微一笑,說:「婆婆,您還真是羅嗦,我能去哪兒。不過是離開溶王府後別處拐了個彎,您瞧這梅花可漂亮?」

無心師太笑了笑說:「好看。」

「這花是敏楓居里的。」叢意兒平靜的似是無意的說,「那兒的梅花開得正好,我就順手摺了兩枝拿回來與您分享。」

無心師太愣了一下,問:「敏楓居?你去了哪兒。聽說那兒曾經關過兩位後來做了大興王朝皇后的女子,一個葉凡一個慕容楓,你怎麼會想到要去那裏。」

叢意兒輕輕笑了笑,一邊梳洗一邊淡淡的說:「我曾經在裏面住過一些日子,有些想念就過去瞧瞧。」

有人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了進來,腳步凌亂而沉重,叢意兒和無心師太彼此望一眼,一齊看着門,門被人從外面一下子撞了開來,一股子酒氣撲了進來,一個滿臉滿身酒氣的人踉蹌著沖了進來。

「意兒——」是司馬溶無法控制的聲音,他已經醉得有些糊塗,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傻兮兮的笑着,看着叢意兒,歪著腦袋,嘻嘻的笑着,羅里羅嗦的說,「我,我,我想,想——我,想幹什麼?」他皺着眉頭想了想,一臉的困惑,盯着自己的手,晃了晃,再抬起頭看着叢意兒和無心師太,獃獃的問,「你,你們,怎麼?怎麼——」

叢意兒看到緊跟着跑進來的李山,輕聲吩咐,「立刻請惜艾到這兒來的一趟,請她安撫妥當酒醉的司馬溶,免是他在這兒鬧出笑話!」

李山立刻一轉身向外跑,有無心師太在這兒,酒醉的溶王爺什麼也做不成,此時若不立刻把艾妃帶來,若是溶王爺耍起酒瘋,萬一驚動了哪個路人,不成了明天的茶餘飯後的笑料了嗎?再者說,誰不知道,叢姑娘是皇上最心愛的女人,出了什麼事,溶王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司馬溶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傻兮兮的笑着,自顧自的說:「我喝,喝了許多,許多的,呃,許多的,酒,好,好,她們都,都給我,我,倒酒,喝,我喝,意兒,她不喜歡我,她,她,」司馬溶竟然哭了起來,像個孩子一般,哇哇的哭。

「他真的喝多了。」無心師太有些無奈的說,「這小子是從牛角尖里鑽不出來了,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好的,以前你喜歡他的時候他不在乎你,如今怎麼如此的放不下?」

叢意兒苦笑了一下,心想:如果已經死去的叢意兒看到這一幕,或許她不會捨得離開。但是,如今她並非真正的叢意兒,怎麼可能喜歡面前這個還沒有長大的司馬溶?!她盯着痛哭流涕的司馬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你把叢惜艾叫來她能如何?」無心師太不解的問,「其實點了他的穴讓他立刻睡着最好,免得他在這兒惹出是非來。」

叢意兒猶豫了一下,輕聲說:「我倒是存了私心的,這或許是上天給惜艾的好機會。婆婆,今天我去溶王府的時候,惜艾和我與阿萼講起她昨晚的經歷,她說,司馬溶給她下了最後通諜,他給了她一夜的機會,如果她可以懷上男嬰,就許她溶王妃的位子,若是她不能生養,或者是生個女兒,就只能別處獃著。這司馬溶在此事上着實可惡,他既然如此不講道理,他如今醉著,對於惜艾來說,這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您不覺得是嗎?」

「呵呵——」無心師太哈哈一笑說,「這倒是有趣的很,司馬溶許了惜艾一晚的時間,那麼今晚惜艾就可左右一切。」

叢意兒輕輕嘆了口氣,她不是惜艾,不太懂得惜艾的選擇,但是,惜艾的選擇確實是合乎惜艾的情形。她說,她會祈求上天讓她懷上男嬰,她要好好的坐穩她的位子。現在,司馬溶喝多了,如果她願意她可以把握這個機會,叢意兒有些悲哀的想,希望惜艾能夠覺得快樂,如果成為溶王妃可以讓她覺得開心,她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叢惜艾匆匆的趕來,看到司馬溶正坐在地上,手舞足蹈的比劃着,已經醉得有些糊裏糊塗。「他,他怎麼醉成這個模樣?」

叢意兒搖了搖頭,說:「他沖了進來,就已經是這個模樣,李山,司馬溶怎麼醉成這個模樣?」

李山在後面氣喘吁吁的說:「王爺,他,他在醉花樓,喝多了,他和那兒的姑娘拼酒,那兒的姑娘好,好幾個合起灌他酒,他來者不拒,就,就喝多了。奴才勸不住,沒辦法。」他抹了抹額上的汗,心跳的他得大大的張開口嘴呼吸。

叢惜艾微微皺了皺眉頭,對李山擺了擺手,說:「你先去這兒的廚房找些醒酒的湯來,免得王爺在這兒鬧出笑話來。」

看着李山出去,叢意兒平靜的說:「惜艾,你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我為什麼此時單單把你找來,可以在你來之前給他喝下醒酒的湯,但是,這件事要如何處理,自由在你,這兒客房多的是,莫家昆已經把全部的房間都包了下來,你想如何,隨你自由。」

叢惜艾苦笑一下,輕聲說:「我哪裏會不明白你的想法,你是希望我可以早一些懷上孩子,以免我以後無法在溶王府呆下去,真沒想到,一向驕傲的我會落到如此地步,但是,又能如何?你們早些休息吧,王爺我會照顧和安排,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自然不會當你們是外人。時間不早了,我也去歇息了。」

「主子,湯準備好了。」李山從外面走了進來。

「來,幫忙把王爺弄到隔壁房間休息,他如今醉成如此模樣,暫時就不要帶他回王府了,就在這兒歇息一夜吧,你去找個房間休息吧,王爺我會照顧,如果有事我會招呼你。」叢惜艾平靜而漠然的說。

李山答應着扶起司馬溶,帶着他去隔壁的房間。

無心師太看着叢惜艾瘦弱弱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有些難過的說:「其實這丫頭也不是一個壞人,只怕是讓她母親坑害了這一生,若是沒有她母親在旁邊灌輸一些所謂的仇恨,她哪裏會當你是敵人,哪裏會落到如此地步。唉,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不過,到但願她可以如願,最起碼她或許可以活得開心些。」

叢意兒心中輕輕嘆息一下,她來自現代,但是,到了這兒,有時候不得不用古代的想法來考慮事情,或許放在現代,她會勸叢惜艾離婚,離開了司馬溶,還會碰到好男人,但是,現在是古代,她能夠勸叢惜艾和司馬溶『離婚』嗎?不過是一紙休書,叢惜艾就要獨自回到娘家,也許會因此而喪失了一生的快樂,不如隨叢惜艾用自己的想法來處理此事。

只是,這樣做,對於蘇婭惠來說,終究是不公平的。但是,她並不想傷害蘇婭惠,她知道,就算是叢惜艾有了司馬溶的骨肉,也不會得到司馬溶的在乎,只不過是讓叢惜艾可以繼續在溶王府里呆下去,過一些平穩的日子。正如無心師太所說,叢惜艾並不是一個天生的壞人,其實,就算她做了溶王府唯一的王妃,也不會如何的為難蘇婭惠。

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叢意兒沒有問,而叢惜艾也沒有向她解釋,只是在清晨的時候,悄悄的留了一封書信,就帶着司馬溶離開了,那個時候,司馬溶依然是宿醉未醒,無心師太說,叢惜艾離開的時候,是讓李山背着司馬溶坐進的馬車,聽得到司馬溶濃重的鼻息,而叢惜艾看起來有些傷感,眼睛紅紅的,只怕是哭了一夜,難過了一夜。叢意兒只是輕輕嘆息一聲,她知道叢惜艾心中的羞愧,她能了解,所以她不問,只當是他們從沒來過。

坐在桌前,看着外面,叢意兒的心有些亂,無法讓自己坐得安穩,臘梅的香氣時不時的撲入鼻中,讓她意亂神迷,思念如同潮水將她整個淹設。她回來,是為了可以再見到司馬逸軒,但是,她怕感情,不敢再奢望重新再愛,卻發現,見了面,愛就如潮水,止也不止不住的吞沒了她!她的所有冷靜,只是為了讓她見到司馬逸軒,這用了她全部的氣力,才掩飾了心中的所有喜悅。

「意兒,在想什麼?」無心師太靜靜的站在她身後,輕聲問,「婆婆覺得,與其在這兒想念,不如付注行動。」

叢意兒回頭看着無心師太。

「不敢再愛就要備受折磨,再愛,也不過就是有可能再失敗一次,這兩樣你寧願選擇哪一樣?」無心師太輕輕的撫過叢意兒的頭髮,「你讓我想起你的母親,當年你的母親也曾經備受壓力,她是我一個魔女的唯一弟子,你的父親是名門正派,當時的時候,你母親也曾經想着放棄,因為已經考慮到種種可能和已經出現的阻礙,可是,最終你母親還是選擇了去嘗試,她對我說,縱然最後受傷的是自己,卻已經好好的愛過一場,就已經值得。」

叢意兒輕輕一笑,這無心師太真是通透,這話就是放在蘇蓮蓉生活的時代,也絕對夠得上的明白豁達。

「所以說呀,婆婆希望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無心師太微笑着說,「他此時只怕是已經想念到瘋狂的地步,為什麼一定要他來找你,而不是你去找他,是他辜負了你,不是你辜負了他,他怕着你,你何必怕他?」

叢意兒微低頭,無心師太說出了她的念頭,她是真的很想再見到司馬逸軒,這是她唯一的念頭。

「皇上——」小櫻從外面未經通報就沖了進來,一臉的淚水,聲音有些急促,「皇上,太上皇他,他,他快不行了!」

司馬逸軒正在看奏章,甘南剛剛端著杯茶水,都嚇了一跳,甘北從後面跟了進來,剛剛看到小櫻一臉驚慌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所以也來不及阻攔,此時聽到她這樣說,也嚇了一跳,太上皇出事,為什麼沒有人前來通報,照顧太上皇的人是皇上親自安排的,個個都是宮裏有名的太醫,如果太上皇突然不好,他們應該立刻派人來稟報才對?!

司馬逸軒推開奏章,站起身,對甘南說:「立刻趕去父王處。」

一行人匆匆離開,一邊走,司馬逸軒一邊問:「怎麼會突然這樣?昨日不還好好的嗎?」

「奴婢也不知道。」小櫻落着淚,說,「昨晚還好好的,今早就突然氣息不均,宮裏的太醫們正在想辦法,奴婢着急,就一個人跑來了,而且,而且,太上皇還派人去找叢姑娘來,不知道是什麼用意?」

「父王找意兒過去?」司馬逸軒一愣,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又存了什麼想法,「他有沒有說他打算做什麼?」

「沒有,奴婢看太上皇突然安排人去請叢姑娘來,就心裏覺得不踏實,就立刻過來和皇上說一聲。」小櫻搖了搖頭,困惑的說,「在這之前,太上皇沒和奴婢說起什麼,甚至很少提到叢姑娘。」

進了門,立刻看到一大群的太醫們面色沉重,看到司馬逸軒走進來,個個立刻嚇得面色蒼白,齊刷刷的跪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太上皇的病情來得非常的突然,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而他們也可能因此隨時會丟掉性命。

「如今怎樣了?」司馬逸軒簡單的問。

一個太醫看起來年紀大些,官職高些,是這群人里的頭頭,他低聲說:「不是很好。叢姑娘在裏面,太上皇說,他此時只想見見叢姑娘。不許臣等打擾。「

司馬逸軒眉頭一皺,幾步跨進房內,看到,太上皇正躺在床上,看着站在床前的叢意兒,喃喃的說:「——皇上他,只能答應朕的要求,朕雖然是太上皇,但也是他的父王,他不能違拗朕的旨意。」抬頭看到司馬逸軒進來,他突然對司馬逸軒說,「正在談論着你,不想你就過來了。是小櫻通知你的吧?這丫頭倒真是機靈。」

「意兒,父王沒有對你怎樣吧?」司馬逸軒看到自己父親眼中複雜的情緒,他既然可以如此清晰的表達自己的思想,就應該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他是什麼意思?他會向意兒解釋以前的事情嗎?司馬逸軒不太有保證,很了解自己的父親,有時候,父親就是一個相當霸道而且自以為是的人。

「太上皇只是告訴我,他準備讓皇上娶了小櫻姑娘。」叢意兒看着太上皇,微笑着說,這個小老頭,還真是夠可以的,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來之前是個醫生吧,他的情況可能在古代不常見,但在現代,還是蠻常見的,小小一個手術就可以解決,但在大興王朝,就算是以葯術著稱的烏蒙國,也都是以葯著稱,並不會對人下刀。所以,她看出來太上皇的小小把戲。

「父王。」司馬逸軒有些惱怒,跟着進來的小櫻也有些意外,傻乎乎的看着屋內眾人,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才好,聽到司馬逸軒繼續說,「您能不能不出這些個奇怪的主意!」

「小櫻她跟了朕很多年,一直很細心的照顧著朕,朕擔心朕走了之後,會有人欺負她,所以,朕要在走之前,好好的安排好小櫻,才可以放心的走。」太上皇固執的說,「小櫻年紀不大,但是心思縝密,而且溫柔體貼,哪裏不好?而且朕也只是讓你收了,沒說別的什麼,您為何如此反對?」

小櫻着急的說:「太上皇,您,您不要這樣,小櫻對皇上沒有任何私心,照顧您也是小櫻份內的事。而且,小櫻心中已經有喜歡的人,太上皇,您就不要為難小櫻啦。」

「不行,朕安排的事情,沒人可以拒絕!」太上皇不高興的說,「你什麼時候喜歡上什麼人了?就算是喜歡著別人,也不成,你要嫁的也只是當今皇上,不能是別的男人!」

小櫻幾乎急出眼淚來,看着司馬逸軒,說:「皇上,您,您,您要幫小櫻想想辦法呀,小櫻只想嫁給小櫻自己喜歡的人。」

「父王。」司馬逸軒看着自己的父親,說,「您如今為何一定要勉強自己左右這眾多的事情,以前您以意兒的性命要挾孩兒,如今又以自己的性命要挾孩兒,您不覺得這種做法很是無趣嗎?」

叢意兒靜靜的看着太上皇,突然開口說:「皇上,我可以和太上皇單獨呆上一會嗎?我可以保證太上皇收回他自己的說法。」

司馬逸軒一愣,看着叢意兒,叢意兒並沒有看他,只是看着太上皇,微笑着繼續說:「太上皇,您是希望大家都聽到我與您說些什麼好呢?還是不讓他們聽到的好?」

太上皇猶豫了一下,他並不知道叢意兒要說什麼,但是,他還是開口說:「好吧,你們都退下去吧,朕要聽聽意兒要和朕說些什麼?」

「父王,您不可以再為難意兒。」司馬逸軒生氣的說,「您是不是真的老了,為何在這些個事上糾纏不休?您何必一二再再二三的為難孩兒?意兒她到底哪裏讓您如此費盡心思對付?」

太上皇眼睛一翻,有些惱怒,但是又說不出來,只得硬著頭皮說:「你們都出去,意兒她說有話要和朕說,朕到要聽聽!」

司馬逸軒看一眼叢意兒,叢意兒面上有淡淡的微笑,靜靜的看着太上皇,口中說:「只是煩請皇上幫個小忙,去幫我準備一些麻醉的葯來,這些葯,應該烏蒙國就有,此時去找阿萼,她手中就應該有上好的可以讓人短時間內安睡不知身外事的葯,有了這葯,我保證皇上他不再為難小櫻,也不會如此的孩子氣。」

司馬逸軒點了點頭,輕聲說:「意兒,若是他為難你,你就不要理他,直接出來就好,父王只怕是年紀大了,竟然變得如此羅嗦,不曉得他又想要如何,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叢意兒微微一點頭,眼睛並不看司馬逸軒,口中卻溫和的說:「沒事,不必擔心,太上皇怎麼會和我一個小小女子計較。」

所有人都離開了,房間里只剩下太上皇和叢意兒,叢意兒在椅子上坐下,溫和而平靜的說:「老人家,現在沒有外人了,我們可不可以不用那麼多的規矩講話,您抬頭瞧我也累,我老站着也累,不如我們兩人對面坐着聊聊如何?」說着,叢意兒突然一笑,這個感覺真像是她在醫院裏和病人家屬講話的感覺,商量卻不容置疑。

太上皇一愣,盯着叢意兒,不太相信的問:「你說什麼?你稱呼我什麼?老人家?你,你還想坐着和我說話?你——你太——」

「可是,您就是老人家呀,老人家是尊稱,比太上皇還尊重您。」叢意兒微笑着,慢慢的說,「而且這樣,我們大家都舒服,您此時瞧着我,是不是覺得更輕鬆容易些?而且您現在身體不舒服,這個姿勢與我講話您會覺得更舒服些。您不會有生命之憂,只是體內有些小小的不該存在的東西,若是您肯相信我,我會讓您度過這次難關,好好的活下去。如何?」

太上皇輕輕哼了一聲,說:「朕為什麼要相信你?」

「對呀。」叢意兒依然微笑着,做蘇蓮蓉的時候,比這老頭難纏得多的人她也見過,「我也在奇怪,為什麼您就是如此的討厭我?可是我們剛開始見面的時候,您好象還是蠻欣賞我的呀,如果不是我的錯覺,您開始的時候對我並不是這個態度呀。」

太上皇猶豫一下,說:「朕也不太清楚為什麼這樣針對你,朕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朕有朕的擔憂,朕認識你的母親,知道她是如何固執而堅決的女子,朕在你身上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你一點也不像我們大興王朝女子該有的模樣,你就好象是個異類。你太像我們大興王朝的一位皇后,朕擔心的是,如果逸軒娶了你,會誤了這大興王朝,他會成為二個司馬銳。」

叢意兒依然面帶微笑,溫和的語氣,似乎沒有絲毫的惱怒之意,「可是,我卻覺得您並不了解意兒的母親,所以,您一生一世都沒能得到她一個哪怕是溫和的微笑,她對您,只有尊敬和躲避。您知道為什麼嗎?」

外面有人喊:「叢姑娘,萼公主來了。」

「請她進來。」叢意兒聲音清晰的說。然後看着太上皇,繼續說,「也許您是真的愛着意兒的母親,但是,您從來沒有平等的看待意兒的母親,您一直高高在上,端著足足的架子,您只是一個九五之尊,而不是一個普通有血有肉的男子。」

阿萼走了進來,看到叢意兒坐在椅子上和太上皇講話,並沒有覺得怎樣的詫異,叢意兒的一些行為就是如此的不合常規,但卻讓人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阿萼已經習慣了叢意兒語氣中的坦然,甚至叢意兒和她的父母說話的時候也是如此的不卑不亢,禮貌而溫和。「意兒,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還需要什麼?」

「止血的葯,縫和的線,以及鋒利的刀。」叢意兒平靜的說。

太上皇嚇了一跳,立刻說:「你要幹什麼?」

叢意兒輕輕一笑,說:「做個小小的手術,把您體內多餘的東西拿出來,您就可以繼續和意兒做對,否則,您要真是——,如何再阻攔皇上和意兒在一起?是不是,為了大興王朝的未來,您也要答應。」

阿萼猶豫一下,這樣子有點冒險,但是,她曾經在烏蒙國的時候親眼看到叢意兒為一個瀕臨死亡的小孩子做了一個小小的「手術」,而讓那個小孩子活了下來,雖然她不明白這種用刀把人的身體打開取出裏面的東西的方式為什麼叫做「手術」,可是,確實是非常的神奇。

三天,叢意兒一直安靜的陪着太上皇,因為,她是在古代做手術,有許多的東西不如現代的用起來順手,而且,好久不做了,對方又是一個年長之人,所以,一直等到太上皇脫離危險期,重新醒來恢復談笑她才鬆了口氣。

這三天,她禁止任何人接近太上皇,因為她知道太上皇需要休息,除了阿萼會按她的要求送些消炎的葯,以及吩咐宮裏的人送些清淡滋補的食品外,她甚至禁止司馬逸軒接近太上皇,就在太上皇休息的地方,叢意兒衣不解帶的呆了整整三天,這三天,她一直安靜的守在床前,隨時查看太上皇的情況,就好象她在現代做蘇蓮蓉時一樣,盡著自己做醫生的本分。

三天後,太上皇終於恢復了元氣,氣色也逐漸的好起來,胃口也好了很多,抬眼看着坐在床前的叢意兒,叢意兒每天只做簡單的梳洗,連衣服也沒換,整個人看來有些憔悴,但眼神依然清柔。

「你,不該救朕。」太上皇嘆了口氣,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是個這個讓他見了心底總有隱隱怯意的女子,而不是任何一個別的女子?「你救了朕,朕也不會因為感激而答應逸軒和你在一起。」

叢意兒輕輕笑了笑,她有些累了,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整整三天人一直在緊張的情況中,時刻擔心着太上皇能不能夠度過危險期,又不能和任何人說起,那種滋味真是難過,現代的時候會有同事幫着分擔,現在,她不知如何向別人解釋,包括阿萼,她還記得阿萼看着她把太上皇的腹部打開的時候,是如何的目瞪口呆,甚至一向不怕什麼的阿萼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但看到太上皇恢復了健康,阿萼才算不再提心弔膽。

「意兒。」看着叢意兒從房內走出來,這是三天來,司馬逸軒一次看到叢意兒,整整三天,意兒不準任何人進入房間,他不是不擔心,很多人擔心太上皇的安全,一直要求進去看看,尤其是那些太醫們,但他一直不準任何人打擾意兒。阿萼一次出來的時候臉色非常的蒼白,什麼也沒說,然後出入幾次后,阿萼的表情看來越來越自然,司馬逸軒什麼也沒有問,但是,從阿萼的表情上看,裏面的情況應該是越來越好,但是,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呢?「你——」

「我有些累,什麼也不要問了,我想去休息。」叢意兒有些疲憊的說,「如果真的想知道什麼,去問阿萼好了。」

司馬逸軒立刻收回他所有的話,吩咐人帶叢意兒回去休息。

進到房內,太上皇躺在床上,表情有些困惑,但是,氣色好了很多,阿萼正把他吃完的東西收拾好準備送到門口。「阿萼,你也回去休息吧,畢竟有了身孕,這兒的事情,朕自會安排人來做。」

阿萼微笑着說:「我一直沒事,就是坐在一邊看,所有的事情都是意兒來做的,真真是嚇死我了,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個意兒還真是個神人,如果沒有她,就沒有太上皇今日情形。太上皇體內好象有我們烏蒙國的某種蠱毒,不曉是是怎麼進入的,但是,這個蠱毒卻在他體內形成了一個可怕的瘤子,就算是用我們烏蒙國的葯也只能是延長一些生命,但是,你的寶貝意兒竟然敢破腹取出,然後再縫和,並且保證太上皇平安無事,這在我們烏蒙國,就是大醫師也是不敢嘗試的。呵呵,過了這段時間,我一定要好好的向意兒討教一番。」

「逸軒,就算是她救了朕的命,朕也不會答應你娶她做皇后。」太上皇底氣不足的說,「朕就是擔心,她會是二個慕容楓。」

司馬逸軒平靜的說:「父王,您一直因為此事煞費苦心,但是,孩兒想過了,不論遇到怎樣的情形,孩兒再也不會隱瞞意兒,孩兒會和意兒好好的一同面對,孩兒不想再用所謂對她好的愛來傷害最是無辜的她,意兒對孩兒來說,比這大興王朝更重要,所以為了意兒,孩兒只會令大興王朝更加昌盛,因為只有大興王朝昌盛了,才不會讓意兒背負所謂的紅顏禍水的罵名。」

太上皇沒有說話,他也是一心的猶豫,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哪么的反對叢意兒嫁給自己的兒子,因為從心底最深處來講,他其實還是蠻喜歡叢意兒的,這個女孩子真的不讓他覺得討厭。

一旁的阿萼不高興的說:「太上皇,您還真是奇怪,若換了是我,定是不肯好好救你的,就算是救了你,也要小小的留個麻煩,免得你好了傷疤忘了痛。」

太上皇瞪了阿萼一眼,這丫頭,實在比叢意兒好不了多少!

小櫻站在門口,這幾日,她一直提心弔膽,惟恐太上皇一定要她嫁給皇上,皇上不是不好,但是,卻不是她喜歡的男子,他那麼的優秀,優秀到她需要仰頭才可以看到,她喜歡可以平視的男子,她喜歡著一個男子,從一眼看到他開始直到現在,總是安靜的喜歡著。聽着皇上和太上皇的對白,以及阿萼的話,她突然靜靜的開口,說:「太上皇,您,並不是不喜歡叢姑娘,而是因為您太喜歡叢姑娘,您把叢姑娘當成了一種屬於您自己的私有物品,您不希望她嫁給任何一個除了您之外的男人!」

太上皇臉色立刻變得非常的惱火,大聲說:「你剛剛說什麼!你竟然這樣說朕,你是不是活得夠了?!朕什麼時候把叢意兒當成自己的私人物品了?!朕又如何不希望她嫁給任何一個男人啦?!」

小櫻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她仍是倔強的說:「小櫻知道這樣說,您一定會治小櫻的死罪,但是,死罪也好過讓小櫻嫁給皇上,不是皇上不好,而是小櫻心中沒有皇上,如何可以真心對他,小櫻不想成為二個艾妃,小櫻只想嫁給自己心中真正喜歡的男子!所以,小櫻要說,您,一直以來都把叢姑娘當成叢姑娘的母親一般看待!您,一直以來都不喜歡任何一個男人接近叢姑娘,若是您不答應叢姑娘嫁給皇上,為何並不刻意下旨讓叢姑娘嫁給溶王爺,您只是說說,皇上沒有達到您的要求,您也並沒有與皇上如何的理論!小櫻是個旁觀者,而且小櫻一直照顧您,您,一直沒有忘掉叢姑娘的母親,所以您才會一再的說叢姑娘像她的母親,也許是小櫻多心,可是,您自己好好想一想,您為何總是阻止叢姑娘嫁給皇上,或者其他的男子?!」

太上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覺得腹部的傷口有些隱隱做痛。

「好啦,不要生氣,您要是這樣氣下去,對您的傷口恢復不利。」阿萼立刻在一旁提醒,心中倒是暗自驚訝,這個小櫻看來年紀不大,倒是脾氣夠倔強,而且看事情好像與她實際年紀不同,「這樣就辜負了意兒三日衣不解帶的照顧您,她為您,可是擔了性命之憂,賭上了她的性命,您還是好好的吧,何必和一個小小奴婢生氣?」

「而且,」小櫻似乎是下了必死的決心,說,「太上皇,您難道真的以為有些事情小櫻不知道嗎?根本就是您自己把葯調換了,確切的講,是您自己弄錯了,當時您送給叢姑娘的茶水是兩份一模一樣的,您一直在猶豫,小櫻當時在一旁不巧看到了,您換來換去,最後換錯了,不是任何人沒有經過您的同意把毒藥給換了,根本就是您自己在多次的調換中,自己也弄錯了。」

太上皇愣了一下,看着小櫻,「你怎麼知道?」

「因為您當時沒有送去的茶水讓蝶潤姑娘喝了。」小櫻猶豫一下,清楚的說,「這幾日小櫻想起此事,覺得有些可疑,就悄悄去看了看蝶潤姑娘,她,如今也是性命之憂,不過,因她本身是烏蒙國的人,葯也是她自己的,所以她自己可以解,她應該可以是沒事的。」

司馬逸軒一直沉默不語,聽着小櫻說,他也不回頭看太上皇,表情安靜,看不出來他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你,你,真是膽大包天!」太上皇很是尷尬,指著小櫻,氣得人有些哆嗦,「朕原本還想好好的安置你,你,你,真是辜負了朕的一番心意,你,你太讓,太讓朕,失望了!——」

小櫻低下頭,落下淚來,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了,是必死的罪,這樣也好,如果不可以和自己喜愛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她寧願選擇去死。「小櫻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必死的罪,小櫻不求太上皇您原諒,但是只是希望太上皇能夠不再阻攔皇上和叢姑娘的事情,您阻攔的一時阻攔不了一世,除非他們不再相愛,否則,您阻攔的只是您自己的想當然,叢姑娘永遠不可能是叢姑娘的母親,而且,您也知道,叢姑娘的母親也只是尊重您而不是愛你!」

「來人!——」太上皇惱怒的說,「來人,立刻把這丫頭拉下去斬了,立刻讓她在朕的眼前消失!」

「若是孩兒不答應呢?」司馬逸軒突然開口,回頭看着自己的父親,表情平靜,語氣安靜,然後轉頭看向小櫻,平和的問,「小櫻,你喜歡的是誰呀?朕可以親自為你做這個媒人!」

小櫻低着頭,輕輕的聲音說:「小櫻如今已經是死罪不可恕的人,小櫻不想他也被小櫻連累,皇上不要替小櫻操心了。」

「他是朕的父王,是這大興王朝的太上皇不錯,可是,現在左右這大興王朝的是朕而不是他,你尊重他聽從他是應當的,但是,他卻不可以如此不講道理的處置你!」司馬逸軒平靜的說,「你告訴朕你喜歡的是誰,朕說可以為你做主就可以為你做主!」

小櫻猶豫了一下,用輕輕的聲音說:「小櫻一直喜歡著甘大人。」

司馬逸軒一愣,脫口問:「甘南還是甘北?」

「甘南。」小櫻的臉垂得更低了,當着這麼多的人,尤其是甘南就站在皇上的後面,尤其是她並不知道甘南會不會喜歡她,反正要死是不是,沒關係了,不說,甘南怎麼可能知道,就如叢姑娘曾經和她開的一個玩笑,那個時候她在照顧叢姑娘,叢姑娘曾說:有時候愛是要說出來,不說,對方可能永遠不知道,若是真的喜歡對方,是應該對方知道的,而不是單純的偷偷的喜歡,那樣,可能會錯過一段天賜的好姻緣。

甘南一愣,看着小櫻,只看到她低垂的頭髮沒有遮住的已經紅得如同紅霞的面龐。

司馬逸軒一笑,瞧了一眼甘南,說:「正好,朕前日還問甘南有沒有喜歡的人,他還說沒有,如今你說你喜歡他,這倒真是巧。甘南,人家小櫻姑娘都已經說了,你可肯答應?」

甘南有些不知所措,小櫻一直喜歡着他?他,其實也挺喜歡這個聰慧美麗的小姑娘,但是,他還真的沒有想到她也一直喜歡著自己,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或許他永遠不會知道。沒有時間猶豫,他不可能讓皇上等著,所以甘南只是頓了頓,然後說:「謝皇上做這個媒,甘南很高興可以娶小櫻為妻。」

小櫻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更是不敢抬頭,羞的只是低垂著頭,卻不敢再說任何的話。

「好,」司馬逸軒笑着說,「朕這就賜婚於你們。甘北,你看甘南都已經有合適的人選了,你可有合適的人選,也讓朕可以幫你一次?」

甘北的臉一紅,笑着說:「皇上,您不要開為臣的玩笑,如今哪裏去找一個合適的人?」

「小青姑娘如何?」司馬逸軒突然微笑着說,「雖然叢府不是朕喜歡的地方,但是照顧叢姑娘的小青姑娘卻是一個不錯的女子,如今她也已經恢復了身份,你可以考慮一下。」

甘北臉更紅了,只得嘟囊著:「皇上願意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吧。」

「好。」司馬逸軒微笑着說,「畢竟小青姑娘也是意兒的堂姐,朕要和意兒商量商量才好做這個決定,也得問問小青姑娘的主意,是不是?甘南,朕會冊封小櫻一個封號,你可以回去準備準備了,朕要帶甘北去找意兒商量一下他和小青姑娘的事情,如何?」

甘南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這是好事。」

「小櫻如今就交給你了,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也不得對小櫻姑娘如何。」司馬逸軒平靜的說,「若是她出了任何的意外,朕就拿你示問!走吧,甘北,朕要操心你的事了。阿萼,這兒的事情,麻煩你處理一下吧,朕的父王如今剛剛恢復,不可動怒不可疲勞,你有懂醫術,比那些個太醫都要強,你要替朕好好照顧朕的父王。」

阿萼微笑着點頭說:「好的,臣妾會做得好好的。」

睡了一覺,叢意兒覺得好了許多,這三天太累了,一直擔心手術后的併發症,也擔心太上皇的身體會出狀況,做決定的時候她是微笑的,卻是一心的緊張,緊張到不敢去看司馬逸軒,怕被他看出內心的不安。起了床,吃了點東西,看到無心師太一直盯着她,似乎是有話要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似的。「婆婆,您怎麼了?有事嗎?」

「是有點事情,但是,皇上再三囑咐,一定要你休息好了再提,他來了見你還在休息,就一直在外面等著,說是你醒了之後,如果願意見他,他再進來。」無心師太微笑着說。

叢意兒愣了一下,說:「我離開的時候太上皇的狀況還可以呀?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要他親自來,而且一直在外面等著,若是太上皇有事的話,您應該立刻通知我的,我一直在擔心,太上皇的身體會吃不消,雖然不算是大手術,但也是動了刀的。」

「不是,你別着急,也別緊張。」無心師太微笑着說,「好象是別的事情,皇上說他要做媒人。」

「媒人?」叢意兒不解的問,「他要做什麼人的媒人呀?」

「我不知道,你還是自己問吧。」無心師太微笑着說,「只怕是這是個見你的理由,不過,這還真是個好理由。」

叢意兒也忍不住一笑,說:「婆婆還真是會開玩笑,那我就來聽一聽,他來找我是要為哪個做媒。請他進來吧。」

司馬逸軒走進房內,看着叢意兒,微笑着,他的心中有着無法言說的喜悅和激動,但是,他卻不可以表現出來,這一次,他利用了甘北的婚姻做借口,來見叢意兒,為得就是可以讓見面變得自然些,溫和些,一個日理萬機的皇上,為着身旁的侍衛的婚姻之事如此親自奔波,似乎本來就有些說不通,可是,有這個理由,叢意兒只怕是無法不和他說話,無法不理他。「醒來了?」

叢意兒點了點頭,微笑着說:「哪個需要一個大興王朝的皇上親自出馬做媒?說來我聽聽,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

「得先請我坐下吧。」司馬逸軒站在叢意兒的面前,微笑着,目光中有着無法掩飾的幸福,只要看得到意兒,看見她在笑,這世界似乎就是燦爛的,「這是一件需要好好商量的事情,得讓我坐下來慢慢的與你解釋。」

「好的,請坐。」叢意兒微笑着,心平氣和的說,「我再去幫你倒杯水,讓你潤潤嗓子,細細道來。」

「不必,甘北,去倒水,你的事可就在意兒一個點頭與搖頭上。」司馬逸軒開玩笑的說,叢意兒如此心平氣和的與他講話,忽略掉曾經的不堪,真是讓他欣喜萬分,一直想着如何再見面,她收了臘梅,去了敏楓居,知道她會原諒自己,但是,這再一次的再見要如何,卻是讓他傷透了腦筋,今天真是天助他也!

甘北臉一紅,匆匆出去倒水,無心師太在門口微微一笑,看到這兩個小冤家今日坐下來微笑着談話,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叢意兒是如此的溫柔聰慧,又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包容了所有,真的是個不可多得好姑娘,司馬逸軒如果沒有娶到她,實在是一大遺憾!

「是要替甘北做媒嗎?」叢意兒溫和的一笑,看着甘北匆匆離去的背影,「他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呀?可是我認識的?」

「當然是你認識的,不然,何必要親自來問你。」司馬逸軒微笑着看着叢意兒,心裏真是開心,他可以這樣目不轉晴的盯着意兒看,是夢裏做了好久的情景,今日真是快樂呀,「我身邊最可靠最看中的就是甘南和甘北,今日在父王哪裏,小櫻說她一直喜歡著甘南,而甘南也喜歡著小櫻,我就為他們做了主允了他們的婚事,可是,總不能只讓甘南一個人幸福吧,所以,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女子,配甘北還真是蠻合適的。不過,這事還需要你叢中撮和。」

叢意兒輕輕一挑眉,笑着說:「小櫻和甘南?嗯,還真是蠻合適的,小櫻一直跟着太上皇,是個聰明內秀且有些小小性格的女子,人也長得漂亮,有主見,她既然喜歡甘南,甘南也喜歡她,倒是一樁好姻緣。你想到了哪家的姑娘,要替甘北做主?是我認識?嗯,我認識的人不多呀,除了小青,好象——呵呵,不會你是想讓小青嫁給甘北吧?若是她,也是極好的事,小青性格爽朗,為人細心體貼,嫁了甘北也是極配的。」

「是的。」司馬逸軒微笑着說,「你說的正是我想說的。既然你覺得合適,那我就這樣定下,如何?」

叢意兒笑了笑,說:「好啊。甘北,你緊張什麼呀,水都倒出來了,慢慢的,手都抖了——」

甘北臉通紅,不知道如何才好,手中的壺裏的水倒在了桌子上,緊張的手也有些哆嗦,聽叢意兒一說,更是緊張的手足無措。

「不過是娶個妻子,怎麼緊張成這個樣子?真是丟朕的臉。」司馬逸軒假意責備道。

「你不要說你的手下如此緊張,若是你此時可以好好的告訴意兒你對她的感情,我就服了你。」無心師太微笑着插嘴說。

司馬逸軒和叢意兒都怔了怔,彼此望上一眼,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叢意兒立刻叉開話,說:「甘北,既然皇上和我都同意了這件事,你就可以去提親了,有皇上做主,這件事情定可以馬到成功。不過,你總要好好的謝謝我們吧,皇上,你說,要讓甘南甘北兄弟二人如何謝我們?嗯,不如,就讓他們在飲香樓擺上一桌,我們好好的吃他們一頓如何?」

「好。」司馬逸軒並沒有刻意去聽意兒話中仍然存在的『皇上』一詞,他更在意的是意兒的語氣和神態,是自己的錯,總要給意兒一個可以徹底原諒他的時間和可能呀。「甘北呀,你覺得如何?」

甘北除了點頭,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喜歡皇上和叢姑娘的態度,這讓他覺得他好象是他們的家人,如果甘南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開心的,他們是真的希望叢姑娘可以成為他們的皇后,可以成為這大興王朝唯一的皇后。

離開的時候,司馬逸軒覺得整個人是如此的輕鬆,他微笑着對甘北說:「和甘南商量一下,這場酒,你們二人可是請定了。」

甘北忙不迭的點頭,一心的歡喜,能夠看到皇上眉頭再也沒有愁雲實在是件值得他付出性命的事情,只要皇上開心,一切都好。

無心師太和叢意兒站在樓上看着他們一行人離開,微笑着說:「這皇上還真是聰明,懂得用這個辦法與你見面,有這件喜事放在中間,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與他見面,或者綳著臉不理他的,有了這個開始,你們再聯絡就容易得多了,念在他如此動腦筋的份上,你也可以原諒了他吧?」

叢意兒靜靜的望着遠去的一行人,輕輕的說:「在我決定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原諒他了,只是不敢相信感情還會在,其實我也一樣開心可以見到他,而且,他現在是如此的照顧我的感受,處處替我着想,我如何會不原諒他。就如你所說,愛也受傷,不愛也受傷,那就不如用愛受傷,或許天意註定,我可以不受傷呢。」

無心師太微笑着說:「意兒,你是如此好的姑娘,若是他不能娶到你,只能說是他實在是沒有福氣,婆婆是真的希望你們二人可以走到一起,成就一段美滿姻緣。」

溶王府,叢惜艾靜靜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背對着門,安靜的說:「去準備馬車,我要去我妹妹那兒。」

奴婢點頭答應着離開。叢惜艾站起身,剛要外出,聽到阿萼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並且很快的走進房裏,「惜艾姐姐在嗎?噢,好的,你去吧,我正好也要去找意兒,就同惜艾姐姐一起去吧。——惜艾姐姐,你知道叢府里有了一件喜事了嗎?」

「什麼喜事?」叢惜艾一愣。

「皇上親自賜婚給小青妹妹,讓小青妹妹嫁給甘北,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阿萼笑着說,「皇上本人雖然不喜歡叢府,但是他卻肯將小青妹妹嫁給他自己身旁最得力的人之一,不就說明皇上對叢府已經不再像以前那般厭惡了嗎?」

「是嗎?」叢惜艾微笑着說,「這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小青可以嫁給甘北,也算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甘北一直跟着皇上,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也是一個好人,小青真是有福氣。這其中肯定有意兒的功勞,若不是皇上心中有意兒,豈會這樣安排。」

阿萼也笑着說:「是啊,叢府現在可是沾了意兒不少的光。對啦,那葯姐姐可用了,若是用了,阿萼可以保證姐姐一定懷上孩子,而且十有是個男嬰。」

叢惜艾苦笑一下,說:「用是用了,只是,阿萼,多謝你和意兒一直為我費心,只是,若是有下輩子,我可定是不肯再要婚姻的了,這場婚姻真是讓我傷透了心。正想着要和溶王爺說說,我搬了別苑去住,在這兒,總有人虎視眈眈的盯着,若是一個不小心肯定會惹出麻煩來,不如遠避開,若是上天眷顧可以懷上男嬰,生養了再回來也不遲。如果我不能在這王府中站穩腳跟,就算是有了孩子,也一樣處處受人傷害。」

阿萼點點頭,說:「倒是有些道理,你準備住到哪兒去?」

「溶王府有別苑,就在王府的旁邊,院子不大,但我去那兒住,一則可以得個清靜,二則也可以好好休養身體。」叢惜艾淡淡一笑,說,「你們去探望我也可以方便些,隨時我們姐妹幾個都可以坐下來聊上幾句。」

「溶王爺能答應嗎?」阿萼輕聲問。

「他恨不得我立刻在他眼前消失,怎麼會不答應。」叢惜艾嘆了口氣,想着那一日回來,照顧著酒醉的司馬溶,那一夜的事情她是再也不肯想起,然後他醒來,她就悄悄的離開了,李山自然會解釋他酒醉的事,她不想也不願意再面對她,一面對他,就會想起所有,她寧願忘記。「說了,他一定會答應的,而且,有些事情我也照舊可以處理,奴才們隨時可要去別苑找到我,不過是多走幾步路罷啦。」

「嗯。」阿萼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就去找意兒吧。我正要向她討教,她是如何從太上皇腹中取出異物的,她竟然可以把太上皇的腹部切開,然後取出裏面的東西再縫上,太上皇竟然可以沒事,這真是太神奇的事情了!」

叢惜艾愣了一下,沒有聽明白阿萼的話,卻懶得去問,這幾日沒有睡好,總覺得不太舒服。好象整個人倦倦的。「好吧,那我們走吧,只是不曉得意兒在不在。」

「去了就知道了。」阿萼微笑着說,「太上皇已經差不多康復了,我跟着忙了多半個月的時間,終於大家都騰出空來了,連皇上都有雅興可以替人家做媒了,對啦,照顧太上皇的小櫻姑娘也被皇上賜婚給了甘南,你知道嗎?」

叢惜艾搖了搖頭。

因為快到叢意兒母親的祭日,叢意兒特意讓無心師太留在飲香樓,等司馬逸軒來的時候捎話給司馬逸軒,說她離開幾日,等到她忙完手中的事情再來商議小青的事情,讓甘南甘北請客。這一忙活就是半個月,今日才剛剛得閑,回到飲香樓。

「你總算是回來了。」無心師太笑着迎上來,說,「你再不回來,我可就讓人煩死了,天天差人過來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我說我不知道。對啦,你去祭拜你母親怎麼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有些麻煩。」叢意兒輕輕嘆了口氣,說,「當年母親去世的時候因為背着罵名沒能埋在叢家的祖墳里,是埋在亂墳崗里,好不容易才找得到她的遺骨,幸虧當時有個受恩於她的人悄悄的把她葬在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找到了那個人,就找到了母親,然後又把她的遺骨重新送回她幼時生活的地方,埋了她。這一羅嗦就耽誤了時間。」

「你把她埋在我那兒?」無心師太驚喜的說,「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自小是我把她帶大的,她是個無人疼惜的孤兒,一直生活在我身邊,若是可以埋在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有我日日陪着,她在九泉之下也是開心的吧。」

叢意兒點了點頭,嘆息一聲,說:「母親臨死的時候沒有留下任何的遺言,但是,就在她臨死前,卻對父親說,不願意與父親合葬在一起,寧願來生再不相遇。所以,就由了她,沒有把她帶回來葬在叢家祖墳里,或許她是傷透了心,再不肯回頭了吧。」

「嗯,這事我倒是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無心師太不解的問。

「是小青的母親告訴我的。」叢意兒微微一笑,說,「當年受我母親恩惠的就是她,若是我母親當年救了她,就不會有她和小青今日的重逢。不過,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母親想要如何就隨她好了。」

「不談這些傷心事了。」無心師太微笑着,說,「你快去看看司馬逸軒吧,這幾日估計他一直沒能心安,日日派人過來打探你的消息,甘南和甘北恨不得一天來十趟,為得就是可以在你回來的當時就知道。噢,對啦,今天叢惜艾和阿萼也來過,看叢惜艾的模樣,我想,她肯定是已經有了身孕,也算是上天憐憫。」

叢意兒點了點頭,說:「這樣也好。」

正說着,聽到外面有些喧嘩聲,叢意兒看了一眼,無心師太嘆了口氣說:「大約又是司馬溶,這人真是傻了,為了能夠遇到你,天天來這兒呼朋喚友的做樂。他常常找了醉花樓的女子一起在這兒擺桌飲酒,唉,真是可憐了叢惜艾和蘇婭惠兩個無辜的女子。」

「莫家昆回去了嗎?」叢意兒聽到外面有人大聲喧嘩,其中一個聲音就是司馬溶,正與一個女子打情罵俏。

「嗯,聽說是烏蒙國好象有事情要他處理,他就匆匆回去了。」無心師太猶豫了一下,輕聲說,「聽阿萼的口氣好象是這幾天是蕊公主閉關出來的時間,莫家昆擔心她知道司馬逸軒還活着,又生出事情來,決定趕回去把事情隱瞞過去,她每隔一年要出來兩三日,阿萼說,以蕊公主固執的性格,應該是可以隱瞞的過去。」

叢意兒從院落中經過,正如無心師太所說,司馬溶選了一個可以隨時看到人出入的位置,莫家昆走後,無心師太並沒有繼續把整個飲香樓包下來,實在是沒有那個必要,所以,飲香樓又重新恢復了舊時的熱鬧。叢意兒回來的時候,司馬溶還沒有趕來,但叢意兒出去的時候,卻正好從司馬溶的視線中經過。

沒有任何的言語,司馬溶繼續喝他的酒,與他摟在懷中的艷麗女子打鬧,目光卻靜靜的落在已經半個多月未見的心愛之人,她穿着淺粉的衣服,烏黑的發,清亮的玉釵,裊娜的背影,安靜的從他的視線中經過然後消失。心中一聲長嘆,他鬆開懷中的女子,仰頭一口喝下杯中的酒,眼淚落了下來,對着旁邊一臉緊張的女子笑着說:「呵呵,竟然讓酒嗆出眼淚來了,這人呀,真是大一天不中用一天呀。」硬著心腸不去想不去看,卻覺得整個人寂寞的要瘋掉!

他怎麼會這麼愛這個女子?他自己也不明白,但唯一明白的是,她註定不屬於他,她的心只會給她愛的人,而他,只是她今生的一個插曲,會有來生嗎?會再遇到她嗎?他還會再愛她嗎?

「王爺,您怎麼不喝了?」一個女子身子偎過來,嬌笑着把酒端到司馬溶的唇邊,撒嬌的說,「您永遠不會老,您永遠是我們心中最最棒的溶王爺。」

司馬溶哈哈一笑,和着眼淚就著女子的手把酒喝了進去。從此後,只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再遇到她了,他知道當今的皇上心中也只有這個女子,就如叢惜艾所說,就算是他再愛,他也不可以與當今的皇上爭奪意兒,他沒有這個權力。他只能在心裏偷偷的愛,那一眼,註定了他的愛,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在那一眼之前,從不肯用心去看一看身邊這個後來讓他愛得沒有了自己的女子!

叢意兒知道司馬溶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但是她沒有回頭,她不能夠回頭,她一定要讓司馬溶明白,她是真的不愛他,她的任何一點所謂仁慈都會害得他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可是,她也沒有勇氣現在就去找司馬逸軒,縱然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回來,她也覺得有一些矜持讓她不能夠就這樣去找司馬逸軒。不如,先去看看小青吧。

「意兒——」一聲安靜的呼喚把叢意兒嚇了一大跳,彷彿突然間冒出來的,就如一陣清風。

叢意兒獃獃的看着司馬逸軒,他,怎麼會在這兒?他沒有穿皇上的衣服,他只是穿了素淡的便服,就那麼安靜的坐在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建起來的亭子裏,這兒是去叢府去皇宮去溶王府都要經過的一條路,路旁是茂密的樹木,雖然是冬天,也依然有着沉穩的氣勢,而司馬逸軒就這樣安靜的坐在亭子裏,靜靜的看着她。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叢意兒脫口問。

現在雖然不是上朝的時間,但是他現在是皇上,這樣一個人出來也是相當危險的,縱然他有很好的武藝,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

司馬逸軒溫和的笑,淡淡的說:「我在想,我可不可以在你回來之後就可以立刻看到你。」

叢意兒心猛的跳了跳,微低下頭,人有些慌張。

「你回來,真好。」司馬逸軒溫和的說,「能夠再見到你,真好。」

叢意兒輕輕的垂著頭,聽着自己狂跳的心,說不出話來,她,也是如此的想要見到司馬逸軒,但是,卻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宮裏找他,告訴他,這段離開京城的時間,她是如何的想着他。如果,如果,一切仍然是一場笑話,她將要如何面對?!

「意兒,我真的很想你。」聽着風在身邊輕輕的吹,司馬逸軒的聲音在風中顯得如此的無助和傷感,「我每天都會到這兒來,這兒的亭子是新建的,只要有時間,我就會過來,因為,我相信只要我過來,在這兒等著,就會早一分鐘看到你。在宮裏,我只能想念,但在這兒,我卻可以希望。」

叢意兒仍然說不出話來,一心的慌張和喜悅混和在一起,感覺讓她整個人隨時會窒息。

「意兒,你,想我嗎?」司馬逸軒的聲音似乎就近在耳畔,吹過的溫暖氣息痒痒的在叢意兒的脖頸處,讓她耳朵根都紅了,她聽得到自己的心跳也聽得到司馬逸軒的心跳,他已經站在離她不過咫尺的地方,他的身體替她擋住了迎面吹過的風。

沉默在他們二人之間蕩來蕩去。司馬逸軒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難道意兒她,不想再繼續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他的手伸出,握住意兒的手,感到意兒的手在微微顫抖,彷彿很冷,他一伸手,將叢意兒整個攬入懷中,聽着彼此的心跳,整個人無助而茫然。

叢意兒想要說話,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靜靜的站着,身體在風中在司馬逸軒的懷中仍然是微微有些顫抖。她急切的想要說話,卻怎麼也吐不出一個字來。她,要說什麼?!

「意兒,你不要為難,我知道一切的錯都是我的,是我沒有好好的與你商量,自以為是的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我不敢奢求你愛我,但是,我想請你一定要呆在京城,呆在我可以看到你的地方,讓我還可以期望有一天你會原諒我,並且重新接受我的愛。」司馬逸軒難過的說,他,真的害怕意兒再也不愛他,在她離開的這半個多月里,他是如此的慌張,叢意兒沒有任何的消息傳來,只是托無心師太代為轉達她要外出一段時間,僅此而已。

淚水一滴落下,接着又一滴落下,叢意兒只覺得一身一心的委曲,眼淚就是止不住,就是想要哭,好象受了委屈的孩子,終於得到了可以表示自己清白的機會一般,她的淚水將她內心中所有的委屈全部的流了出來,她從無聲的哭泣到小聲的哭泣,身體微微顫抖。

冬末的風安靜的在他們身邊吹着,有些寂寞有些安靜。

司馬逸軒說不出任何話來,他只能安靜的站着,把叢意兒緊緊的攬在懷中,讓她哭個痛快,讓她把心中所有的委屈一次全部發泄出來,他知道自己傷害她有多深,他知道她心中有多少的惶恐,因為這所有的感受,他也一同經歷著。他每每想起他曾經對意兒說過的話,都覺得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

他常常在惡夢中醒來,每一次都是他那樣對着叢意兒說,他從來不曾愛過她,他對她只是利用只是遊戲!而每次惡夢中都是意兒再不肯醒來的面容,她的放棄讓他每每醒來的時候,總是一身的冷汗!

叢意兒哭得有些累了,其實,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心頭的委屈已經慢慢在時間中消磨的差不多了,她心中唯一留下的就是對司馬逸軒的思念,只是見到了司馬逸軒從心裏覺得委屈,想要落淚。

她輕輕推開司馬逸軒,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慢慢的平穩了呼吸,慢慢的抬起頭,看着面前的司馬逸軒,努力讓自己看來平靜,輕輕的說:「你又把我弄哭了。」

司馬逸軒微笑着,心中全是內疚和酸楚,他永遠無法明白,叢意兒是用了如何的念頭才可以讓她如此平靜的面對傷害了她的自己?

叢意兒不再看司馬逸軒,轉頭看向冬末仍然蕭瑟的樹木,靜靜的平息著自己有些激動的心情,好半天好半天,才慢慢的繼續說:「時間過得真快,從那時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我以為我不可能忘記,但是,在時間面前,一切,竟然如此不堪,是否經年後,我們不曾相逢的話,會不會也會見面像個陌生人般招呼不打一下就各自走開?」

司馬逸軒站在叢意兒的身後,用身體阻擋着一方刮來的風,完全不加考慮的說:「不會,你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可以忘記自己卻絕對不會忘記你。」

叢意兒輕輕一笑,輕輕嘆息一聲,輕輕的說:「司馬逸軒,我還真是不知道相信你好還是不相信好。」

司馬逸軒說不出話來,這樣輕輕一句話,卻說出了叢意兒心中一直還在的掙扎,愛或者不愛,如何選擇。她原諒他,但是,要不要再愛,她,只怕是還沒有足夠的勇氣決定。

「謝謝你救了我父親。」司馬逸軒找個話題,兩個人站着,在風中,有一些陌生,讓他覺得心裏慌張,「請不要在意他的言語,或者是人年紀大了,總會多考慮些,總會羅嗦些。」

叢意兒靜靜的,過了一會才慢慢的說:「真的很奇怪,大興王朝的人總是驚嘆著司馬銳和慕容楓的愛情,但是,卻惟恐這種愛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你的父親,也是可憐的,我,不會怪責他,他也是為了他認為正確的事情,為着大興王朝不要再出現一個司馬銳,那個時候有個司馬明朗可以代替司馬銳成為皇上,但是,現在,這大興王朝除了你,沒有二個人可以撐起這個王朝。」

「可是,你是我心愛的女人,這與我是不是大興王朝的皇上不是一碼事。」司馬逸軒伸手握住叢意兒的手,似乎只有這樣,他才有勇氣去面對所有。

「有關係。」叢意兒輕輕嘆了口氣,慢慢的說,「司馬逸軒,你與我的愛情是不被祝福的,或許,這一生,或者前一世,我們的愛情傷害了太多的人可能幸福的機會,若沒有我,或許會有不同的結局,但是,我的出現讓一切亂了順序。而且,你是大興王朝的皇上,知道為什麼大家不能接受葉凡嗎?因為她要成為司馬希晨唯一的女人,但是,司馬希晨是大興王朝的始皇,他的存在,他的後代關係着整個大興王朝的未來將會如何,那些與他一起辛苦打下江山的人如何可以允許一個女人的出現讓他們的夢想變成一場空?所以,他們可以容忍一個小小的寵妃,卻不能容忍身後皇后的葉凡,若我成為你的皇后,如果我如葉凡一樣,要你今生今世只有我一個女人,同樣也會有人不高興不答應。因為你的後代也同樣關係着整個大興王朝的未來!」

「可是,如果要我選擇,你是唯一的選擇,如果傷害到你,我寧願你恨我也不願意你受到傷害!」司馬逸軒平靜的說,「他們只可以用你的生命來要挾我,卻做不到用江山來要挾我,如果你是平安的,一切都好,若是你有怎樣的意外,這大興王朝的江山就不會存在。」

叢意兒微微低下頭,想了想,慢慢的說:「我在烏蒙國呆了不少時間,蕊公主所下的詛咒是可怕的,會讓一切都亂了套。她放棄了她今生今世所有獲得幸福的可能,用她自己的處子之身設下詛咒,為得就是可以在來生的時候我們不可以再相遇,再不可能在一起。」

「那是來生的事情,如果有來生的話,我們現在活在今生,不管是不是被祝福的,只要我們活得開心就好,管他們做什麼。」司馬逸軒微微一笑,靜靜的說,「天意註定我們在一起,就算是來生來世我們無法相遇,或者我們人鬼殊途,但只要我們心中依然有着彼此的影子,我們就可以再相遇再相愛,這是任何人也阻攔不了的,就算是所謂蕊公主如何的發下毒咒,這世上詛咒唯一不能傷害的就是真心的愛。意兒,我們能夠相遇能夠相愛,這,已經是幸運,我們要好好的珍惜,從現在開始,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好的愛。」

叢意兒忍不住輕輕一笑,眼睛裏的景物突然間變得燦爛美麗,是啊,她要的不就是愛嗎?有司馬逸軒的愛,就算是不被祝福,就算是前面有再多的傷害,又能如何?他們只要好好的相愛相守就好!

她輕輕的把身體靠在司馬逸軒的懷中,是一種安心與踏實,他的胸膛給了她最大的安穩,他的心跳是她今生聽到的最美麗的聲音,他的心跳為她而在,她的生命為他而燦爛。

莫家昆小心謹慎的看着蕊公主,她的變化還真是不小,這個女子可真是夠可怕的,為了所愛的男人,竟然捨棄了今生可能的幸福,然後把所有的賭注放在了不可知的來生,想想也是可憐,若是她知道司馬逸軒還活着,她會如何?

「你在看什麼?」蕊公主冷冷的說,「你的眼睛會泄露你的內心,我知道你在憐憫我,你也配!」

莫家昆立刻垂下眼睛,心跳了一下,輕聲說:「公主,您真的覺得這樣做值得嗎?或許時間一長,您就會忘記所有的以前,您看,現在萼公主和駙馬過得就很幸福,而且很快萼公主就要生孩子了,您為什麼一定要為一個並不愛您的男子如此的對待自己?」

蕊公主冷冷的看着周圍的景色,是冬末,尤其是烏蒙國,冬天特別的長,特別的寂寞,她的心已經硬成堅冰。「如今大興王朝是何人在位?我們烏蒙國仍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附屬之國嗎?」

莫家昆早已經想好答案,也和萼公主等人統一了口徑,他低着頭,輕聲說:「如今在位的是司馬溶。」

「叢意兒呢?」蕊公主繼續冷冷的問。

「她,已經不在人世了。」莫家昆硬著頭皮說,心中暗自呸了好幾聲,不這樣說不行,若是蕊公主聽說叢意兒還活着,一定要問她如今怎樣了,總不能編造謊言說叢意兒嫁了司馬溶吧?

蕊公主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慢慢的說:「怎麼會這樣?我要等着她和我一起上奈何橋,我們要一起的,我要好好的與她爭奪一下軒王爺的?她怎麼可以說死就死呢?她死了,倒是可以快些去見軒王爺,這太不公平。她絕對不可以死!」

莫家昆低下頭,沒有吭聲。

突然,他覺得有些不對,有些隱約的不對,一股莫名的殺氣在他身邊突然升起,不是來自他,也不是針對他,而是來自蕊公主,針對蕊公主,他立刻抬起頭來,看到蕊公主的劍從她自己的脖子上一劃而過,一道鮮紅的血噴了出來,嚇得莫家昆當時就愣在了當地。

「蕊公主,您要幹什麼?!」

蕊公主面帶笑容,那笑容看來是如此的凄慘,如此的不甘心,她喃喃的說:「她怎麼可以死在我前面?怎麼可以?她不可以,她不可以比我早見到軒王爺,我要好好的,好好的去見軒王爺——」

「蕊兒——」一個悲哀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烏蒙國的皇后,蕊公主的母親,悲哀的脫口而出,「你,你不可以這樣,軒王爺,他,他並沒有死!——」

莫家昆立刻插口說:「蕊公主,您不可以這樣,哪裏有什麼前生來世,您,您不要相信那些個傳聞,您要好好的活着——」

「我母親她說什麼?」蕊公主努力保持着清醒,直直的問。

她的母親看着自己的女兒如此的傷害自己,早已經亂了分寸,忘記了當時商量好的話,哭着說:「女兒,你不要傻,他們在騙你,他們都是在騙你,你愛的男子他沒有死,他成了大興王朝的皇上,他如今活得好好的!」

「莫家昆!——」蕊公主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在渙散,她努力的一字一句的說,「立刻宣御醫來,我,我要,我要活!——」

「來人,快點來人呀!」皇后哭成淚水一個,這個女兒是她最疼愛的,也是最嬌縱的,怎麼可以這樣讓她就丟了性命,不就是一個男人嗎?就真的可以讓女兒如此捨得自己的一生?!

莫家昆有些難過,他不知道要如何才好,有些僵硬的挪動身體,他不是不想救蕊公主,但是,若是她仍然放不下仇恨,她的活着只會讓一切繼續的混亂下去,只會傷害更多的人,但是,若不救她,他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畢竟他們也曾經有婚約在身。

「母親,叢意兒呢?」蕊公主劃過脖子的傷並沒有完全的划斷她的氣管,而她此時對生命的渴望讓她可以努力保持着清醒,司馬逸軒還活着,他還活着!還活着!這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呀!她微笑着,努力保持着清醒的看着自己的母親,眼睛裏卻落出淚來,「她嫁給他了嗎?他,還記得孩兒嗎?為什麼不早早的通知——」說到這兒,蕊公主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努力的想要伸出手來點住自己的穴位止住流出的血,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就算是御醫趕來,只怕是也救不回她的性命,但是,她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再見軒王爺一面,這個她最愛的男人。

皇后抱着自己的女兒,女兒的血流了她一身,染紅了她的衣服,她嚇壞了,但是,她的心更痛,這個女兒,如此的痴情,如此不管不顧的喜歡著一個並不喜歡她的男子,甚至不惜用生命來表明愛。「她,她還沒有嫁給他。聽你妹妹說,他們之間出了一些誤會,還沒有和好,如今,他,他還是一個人。」

蕊公主微笑着,眼神開始變得渙散,氣息開始變弱,她一直微笑着,司馬逸軒還活着,他還活着,還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嗎?

「我女兒她,她什麼時候能夠醒來?」皇后一直在哭。

御醫們猶豫了一下,把目光都投到了莫家昆身上。

莫家昆看着皇后,他已經從剛剛的驚嚇中恢復過來,有些事情感情用不得,如果司馬逸軒知道蕊公主知道了他還活着的事,如果蕊公主醒來后她會再一次的針對叢意兒的時候,司馬逸軒絕對不會不管不問的,他甚至會因此做出令大家意外的事情來,莫家昆甚至擔心,為了叢意兒,司馬逸軒會殺了蕊公主,並且取消整個烏蒙國,她的決定關係到所有人的安危。

考慮了好一會,他才慢慢的開口,「皇后,公主她並沒有傷到要害,當時她出手匆忙,心情又悲哀失望,所以,沒有真的要了她的性命,只是,只是,為臣擔心,為臣想趕去大興王朝和萼公主商量一下,如何處理這兒的事情,萼公主有身孕在身,不方便來回奔波,這幾日,蕊公主的身體還在恢復中,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事情,只要御醫們小心些就好,等為臣趕回來,再來決定下面的事情。」

皇后除了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皇上跟着莫家昆走了出來,面沉如水,思忖半天,才慢吞吞的說:「莫統領,你覺得朕要如何處理此事才妥當?」

莫家昆面帶難色的看着皇上,猶豫的說:「為臣也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自古就是多事之人。」皇上恨恨的說,「要不是皇后心軟,心疼她這個女兒,今日就不會有這樣的為難,那丫頭在裏面閉關些日子,說不定過上三五年她就可以忘記,或者可以接受別的男人,卻偏偏要她多事今天說出司馬逸軒還活着的事,真是——」

「事已至此,只能再想辦法了。」莫家昆嘆了口氣。

「如何想?」皇上惱怒的說,「剛剛御醫們說,阿蕊不會有性命之憂,只不過醒來后可能不能再說話了,身體也會虛弱很多,但是,朕所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她會不會繼續犯傻。司馬逸軒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脾氣一直容忍她?朕不是沒見過那個叫叢意兒的女子,說實話,她雖然看來不如阿蕊漂亮,但是,卻是讓人過目難忘的,阿蕊這丫頭根本不是那個女子的對手。」

莫家昆再嘆了口氣,說:「為臣去和萼公主商量商量吧,或許她能想得出辦法來。」

「好吧,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皇上也嘆了口氣,「不過,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她回到大興王朝,她去了那兒,就定於是毀了整個烏蒙國,朕不能再讓她任性下去了!」

對於莫家昆帶來的消息,阿萼的反應是半天沒有說話,她的直接反應就是,一定要讓姐姐不再提起此事,但是,真的要給姐姐下藥嗎?「她現在情形如何?」

「她致意要來看望司馬皇上。您的父親,我們的皇上也在為難這件事,他擔心蕊公主來這兒後會給烏蒙國帶來麻煩,他不希望她回來,也不希望她再記起以前。」莫家昆苦笑了一下,說,「你姐姐她真是瘋了,她竟然想到要自殺,為得就是不許叢姑娘比她先趕到奈何橋,如果她事先知道司馬皇上還活着,估計就下不了手了,幸虧當時她出手太急,並沒有傷到要害。不過,就算是她恢復了,也會失去說話的能力,她的聲帶受了傷,說話會變得非常困難而嘶啞。」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忘記過去。」阿萼有些難過的說,「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她下了毒咒,就算是她恢復了,和以前一模一樣,也不可以再愛,今生的愛對她來說,就是一種詛咒。」

「給蕊公主下藥?」莫家昆愣了一下,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真的要下的時候,他還是余心不忍。

「是的。」阿萼乾脆的說,「但是,我們現在沒有完全的把握,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把記憶封鎖在她閉關的時間,就讓她一直相信司馬皇上已經死了,意兒一直活在悲哀里,她下一生可以得到軒王爺的愛就好,這樣,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了。我不想打破。」

「但是,這種葯好象只有一個人手裏有。」莫家昆有些猶豫。

「我知道。」阿萼立刻說,「使用這種葯是蝶潤的強項,她手中藏着我們烏蒙國的一些從不外傳的葯,我會去找她,小櫻知道她在什麼地方躲著。只要她肯拿出葯來,我們就可以讓我姐姐再回到回憶里去,而不必讓她因為咒語的事再受傷害,我們不可以再讓她愛,不論是誰,都會要了她的命,她會隨時剋死對方,然後讓自己活在內疚里的。」

莫家昆點了點頭,輕輕的說:「好的,為臣陪您過去。」

小櫻帶他們到了蝶潤修行的地方,是一處很冷清的院落,蝶潤早已經換了裝束,盤起了頭髮,穿着灰色的衣服,臉上表情平靜漠然,看不出喜怒哀樂。

「有事嗎?」她的聲音聽來是死水一潭,全無悲喜之意。

阿萼微笑着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確實是有事有求於你。只是不知蝶潤姑娘肯不肯幫這個忙?」

蝶潤靜靜的看着眾人,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的手中有着烏蒙國最好的葯。」阿萼微笑着,故意裝做沒有看到蝶潤的表情,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靜靜的目光,溫和的語氣,自從有了腹中的孩子,她覺得自己的耐心比以前多了許多,「不是不可以配出這種葯來,但是,這種需要把握火候的葯要配出來,是需要足夠的時間,若是此時我去配,只怕會耽誤了我姐姐的事情,所以想請蝶潤姑娘幫忙。我知道你已經跳出三界之外,不理這些凡塵舊事,但是,念在你也是我們烏蒙國的後代,與蕊姐姐和我也是姐妹相稱的份上,希望你可以幫這個忙。」

「她怎麼了?」蝶潤冷冷的說,「聽皇上說,她已經閉關修練,並且聽說她還發下了毒誓,以自己的今生換取來生,這種如此惡毒的咒語她都敢下,還用得着我去救她嗎?」

阿萼依然微笑,說:「這個忙,只是希望你可以讓我姐姐忘記皇上還活着的事,讓她一直活在記憶里就好,正是因為她下了這個毒咒,這已經是可以救她的最好的辦法之一。因為她知道皇上還活着,意兒也好好的,她就自己殺了自己,此時,人雖然救了回來,卻不能再讓她有這段記憶,因而,請蝶潤姑娘看在皇上的份上,幫這個忙。」

蝶潤似乎有些意外,淡淡的說:「她才知道皇上還活着嗎?她知道皇上活着不是一件好事嗎?怎麼要讓她忘記呢?」

阿萼眼睛一轉,面上帶着微笑,輕輕的說:「若是她知道皇上還活着,一定會再回到京城,若是她回到京城,必定又要糾纏皇上,只怕又會讓很多人為難很多人傷心。我知道,你最是在乎皇上的安危,所以,想請你幫這個忙,保證皇上他平安無事,如何?」

蝶潤點了點頭,說:「好的,我可以考慮,但是,我要親自去見你姐姐,這葯我要親自幫她服下。有些話,我想和她私下裏聊聊,畢竟我也是你們的姐姐。」

「好的。」阿萼爽快的答應,「莫統領會帶你過去,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你可以隨時告之於他。我姐姐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出來,莫家昆面帶疑惑之色,猶豫了好幾下,才喃喃的說:「萼公主,為臣覺得有些不太心安,這蝶潤姑娘眼中仍然有凡塵之意,她答應的如此爽快,為臣擔心她會另有打算。」

阿萼嘆了口氣,說:「不過是放不下舊事,她自然會有她的打算,她畢竟是烏蒙國的女子,我多少了解些,所以,為了避免出現意外,莫統領,有件事我需要你替我做。這件事,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只有你自己親自己去做,如果出現我所擔心的情況,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出現任何事情,後果我來負。」

莫家昆一愣。

阿萼輕輕的說:「你附耳過來。」

看着躺在床上全無動靜的蕊公主,坐在床前哭成淚人的皇后,以及面無表情的皇上,蝶潤臉上竟然全無表情,似乎她什麼也沒看到,別人對於她來說就是空氣。但她的存在卻讓大家覺得莫名的緊張,似乎空氣令人窒息,每一個人都下意識的努力呼吸起來。

「你們都下去吧,呆在這兒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突然,蝶潤開口說話,把眾人嚇了一大跳,她的聲音冷得像冰,「我一個人呆在這兒就可以,等會我會把解藥給她付下,醒來后她就會忘記她應該忘記的,記得她應當記得的。莫統領,你也下去吧,有事的話,我會叫你。好啦,我不想說二遍,都下去吧。」

莫家昆猶豫一下,跟着眾人一起離開,臨走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蝶潤,她的眼神看來冰冷堅決,這讓他從心裏覺得不安,萼公主的擔心絕對不是多餘的,這個蝶潤,太過於有心機!

眾人都離開,蝶潤在床上坐下,靜靜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蕊公主,面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突然,她安靜的開口,聲音平緩,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蕊公主,你現在昏迷著,但是,我知道,你可以聽到我說得所有,因為你的意識是清醒的。我們都是烏蒙國的女子,天生我們的血液里就有復仇的成份,我們永遠不能像大興王朝的女子那樣平靜幸福的過一生,你的妹妹阿萼是個例外,也是唯一的例外!我和你卻不是幸福的例外。我們愛着同一個男人,但這個男人並不愛我們,他只愛一個女子,一個大興王朝的女子,當年,我們烏蒙國的皇后就是輸在這個女子的祖先手中,輸在一個叫葉凡的女子手中,而如今,我們也同樣輸在這個女子的後人身上。我不甘心,但是,我不願意讓我所愛的男人擔心,所以我讓自己表面上甘心,雖然一想到他和會那個女子在一起的時候,我寧肯我是失憶的。所以,我不會像他們所想的那樣救你,我會讓你活在現在和以前的回憶中,我會讓你繼續閉關,卻讓你記得你所愛的男人還活着,那個女子終有一天也會嫁給他,然後我要依靠你的力量將這一切終止!我要緊緊跟隨在我所愛的男人身後走上奈何橋,別人不相信來生來世,我卻是相信的,今生我已經無法再獲得,但是,來生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床上的蕊公主的身體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但是,看不真切,只是一下下,就恢復了正常。

「我知道你心裏不甘,但是,你現在左右不了你自己,你只能聽天由命,任由我擺佈。」蝶潤平靜的說,「你認為你自己最愛皇上,其實,你什麼時候才認識他?而我是自打記事開始,他就是我的天,是我的唯一,我就是為了他而活,我的存在就是為了他。可他對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愛,他只愛那個叫叢意兒的女子!所以,你不要抱怨,最起碼,這樣的話,你依然可以相信你所愛的男子是活着的,你有一天或許可以得到他。」

一滴眼淚從蕊公主的眼角滑落,她的身體依然安靜,臉上卻了淡淡的悲哀之意。

「來生會如何?」蝶潤平靜的說,「你知道嗎?不知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卻可以期待來生與他的相逢,我們烏蒙國有個古老的傳說,如果想和某個人有來生的機會,就要一起走上奈何橋,一起再赴來生,那樣他們可以依然相遇仍然相愛還可以再相守一生。所以,我們都在賭,只不過你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讓我可以和皇上一同赴來世之約。」

一陣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飄蕩開,好象是臘梅又好象是茉莉花,清香撲鼻,又若有若無,蝶潤輕輕聞了聞,淡淡的說:「好象是臘梅開了,這院子裏也種了臘梅嗎?我記得在宮裏種著一種梅花,極是稀罕,是宮裏才有的品種,聽說是太上皇親自種下的——」

「不是,這不是臘梅的香氣。」莫家昆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這是萼公主用來防身的葯,是宮裏的御醫在萼公主去大興王朝的時候特意替她配的,她有身孕,遇到事情不能夠出手,而且藥性太大對她身體不好,御醫們就研究出這樣一種和臘梅香氣極為相似的葯,讓萼公主帶在身上防身。所以,你不知道。」

蝶潤沒有動,她不敢動,她知道,她一動,那葯的藥性就會更加的明顯,她怎麼忽略了,怎麼忽略了那個烏蒙國最最例外的女子,阿萼,這個嫁了大興王朝的男子卻過得很幸福的女子,剛剛她還在說起阿萼,說她是個例外,怎麼就忽略了呢?

「這是萼公主事先準備好的,她擔心你會另有打算,所以,她用了這個迷藥來對付你。」莫家昆安靜的站在蝶潤身前,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悲哀,看着蝶潤放在床上的葯,他慢慢的說,「這是你配的葯吧?萼公主說她雖然不能在葯上勝過你,也不可能在心機上勝過你,但是,她卻比你多了一條,她是個旁觀者。」

「我小瞧了她。」蝶潤面無表情的說。

「這不重要。」莫家昆平靜的說,「萼公主說,在你的葯中加上一劑她事先準備好的葯,你現在中了迷藥,這葯,萼公主說加好她所準備的葯后就給蕊公主和你同時服下,她說,當時她姐姐划傷的不是叢姑娘,而是她,所以,如果有來生,你們三個一定會重新糾纏在一起,如果天意註定了叢姑娘和皇上會仍然相愛,你們就算是再怎麼用盡心機也是白費,所以,不如忘記的好。這葯可以讓你們忘記你們應該忘記的,記得你們應當記得的,這是你剛剛說過的話。」

蝶潤突然苦笑了一下,沒說什麼,卻閉上了眼睛,淚水奪眶而出,喃喃的說:「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可以忘記,卻仍然如此!」

「你們心中有太多的仇恨。」莫家昆嘆了口氣,輕聲說,「其實,若是你們可以像叢姑娘那樣,心中有愛而不是恨的話,原諒一個人是很容易的,當年司馬皇上傷害叢姑娘那麼深,深到叢姑娘曾經決意不再醒來,可是,她仍然是原諒了他的過錯,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而你們,太多的仇恨,讓你們無法快樂。」

「我不會服下藥。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忘記軒王爺!」蝶潤輕輕一笑,看着莫家昆,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燦爛,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流下來,她,竟然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這樣殘忍的了結了自己的生命,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堅決,全無一絲悔意。

莫家昆一下子點中她的穴位止住她的流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萼公主已經考慮到你會和蕊公主一樣的瘋狂,甚至更為瘋狂。但是,我還是忽略了你的瘋狂,不過,你死不了,這葯你還得服下去。」

蝶潤面上帶着淡淡的笑,看着莫家昆,閃電般的一頭撞向床上的柱子,鮮血從她的額頭流下,瞬間染紅的她的衣服,她閉上眼睛,微笑着想:就算是死了,可她的記憶里仍然有軒王爺的影子,真好!

阿萼微垂著頭,聽着莫家昆的敘述,手輕輕的撫過自己的肚子,臉上的表情有些憂傷,好半天,才慢慢的出了口氣,慢慢的說:「蝶潤死了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皇上,雖然他不愛她,可是,知道她為了他而死,心中難免會有些傷感,畢竟是他把她教出來的。至於我姐姐,她如今能夠活下來,就讓她沒有記憶的活着吧,這葯可以堅持到哪一日就是她可以活到哪一日,只怕是她的藥性要是解了,她也會如蝶潤一般的不管不顧的鬧出事來。」

「嗯,好的。」莫家昆嘆了口氣說,「蝶潤也是我們烏蒙國的公主,雖然出身有些不太好,可是,唉,怎麼這烏蒙國的女子個個都像是被人詛咒了一般,怎麼一談論到愛情,尤其是和大興王朝的男子一有了愛情就會如此的不堪?您,真的如她們二人所說,是我們烏蒙國的唯一例外。」

「如你所說,她們的心中太多仇恨,愛里不應該有仇恨。」阿萼突然笑了笑,說,「不談這些個不開心的事了,你知道嗎?惜艾姐姐有了身孕,正在休養,把過脈,應該是個男嬰,也就是說,最起碼在溶王府,惜艾姐姐再也不會受欺負,或許我們還可以期望她以後會有更幸福的未來。」

「皇上和叢姑娘呢?」莫家昆微笑着說,「這段時間一直忙活這事,到忘了問一下他們二人如何了?」

「他們二人已經合好,意兒已經原諒了皇上,二人此時只怕正商量着他們的婚事呢?」阿萼亦微笑着說,但是眉間仍然是劃過一絲隱憂,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就是覺得擔心,擔心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司馬逸軒安靜的坐在桌后,手中的酒杯輕輕的放在桌上,有一會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慢慢的說:「好好的安葬吧。」

甘南點了點頭,蝶潤的突然自殺讓他有些難過,雖然她犯了很多的錯,可,也是相識的同伴,一直陪着皇上的人,再有怎樣的錯,她的死已經抵消了所有。「這件事,只怕萼公主擔心皇上和叢姑娘知道了會心中難過,並沒有打算告訴皇上和叢姑娘,為臣也覺得不要讓叢姑娘知道的好,她馬上就要成為大興王朝的皇后,如果她知道了蝶潤的死和蕊公主瘋了的事,只怕會心中難過。」

司馬逸軒點點頭,輕聲說:「朕並不打算讓意兒知道,再過兩日她就是朕的皇后,是朕唯一的女人,朕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影響,做朕的皇后本就會令她備受困擾,朝中的大臣們肯定會因着她是朕唯一的女人而心生惱怒之意,朕真的希望朕只是一個平常的王爺,可以好好的讓意兒過平靜的日子,卻偏偏要讓她遇到如此多的不堪。」

甘南低着頭,悄悄的走了出去,他知道,司馬逸軒心中也難受,雖然不愛蝶潤,但是,做為相識的人,突然間離開,死亡可以讓人忘記許多的不是,她,終究是個可憐的人。

一身紅色的衣,一張清秀的面,叢意兒對着鏡中的自己,輕輕微笑,她,終於嫁了,嫁給她所愛的男子,相守一生一世。

「意兒,婆婆要祝福你。」無心師太微笑着看着叢意兒,穿了嫁衣的叢意兒更加的美麗動人,這個女子,真是讓她覺得意外,「希望你和逸軒能夠白頭到老,幸福恩愛的過下去。」

叢意兒微微的笑了笑,看着窗外的春意,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的早,好象就是一場細雨的時間,草就綠了,花就紅了,風就暖了。「婆婆,謝謝,我會儘可能的讓幸福的時間久一些。」

「這是什麼話。」無心師太假意嗔怪道,「馬上就要嫁了,怎麼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什麼叫儘可能的讓幸福的時間久一些?你們肯定會倖幸福福長長久久的。皇上他那麼的愛你,視你為生命的唯一,看你比看這江山還重,你們怎麼可能不幸福呢?真是的。」

「所有的童話都會有個美麗的結果,從此之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是,」叢意我兒靜靜的微笑着,靜靜的語氣,「每個童話開始的時候都會是悲哀的眼淚,我不知道我的故事是不是被祝福的,婆婆,我的幸福是太多的人的不幸福換來了,若是沒有我,也許一切會不同,所以,我心裏忐忑。」

「那是他們沒有緣分,婚姻是天註定的,要嫁給誰,一點也錯不了的。」無心師太微笑着,安慰的說,「你們經歷了太多,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所以你心中難免忐忑,這也是正常的,不放在心上就好。婆婆是認定你會幸福的,要是你不幸福,婆婆就一定要讓你幸福。」

叢意兒忍不住笑了笑,說:「婆婆,這可是你可以左右的,好啦,我答應你,我會和逸軒一起幸福的生活的。」

「嗯,那是一定的,你還要給我多生幾個徒子徒孫,讓我以後有些事情做,你母親也真是的,只生了你一個,否則,我可以多教出幾個名震江湖的人物來。」無心師太微笑着說,「好啦,時間不早了,快些準備準備,該走嘍。」

舊居中,司馬銳和慕容楓的雕像安靜的樹立着,在風中安靜的看着大興王朝,一個安靜的身影靜靜的立在雕像前,有些傴僂的身體,面上有着悲哀的表情,他靜靜的,如同雕像般一點動靜也沒有,甚至有飛過的鳥會落在他的肩頭。

「他們終於要結婚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在風中輕輕飄過,「他們相愛,他們就會想要在一起,他會是二個你嗎?她會是二個你嗎?但願不是,否則,大興王朝,就會消失的。蝶潤死了,他們瞞着皇上,他們不想讓皇上知道,蕊公主也瘋了,司馬溶遊戲花叢間,他們的愛情讓這麼多人用他們的愛情來成全,他們會被祝福嗎?」

空氣中沒有任何回答,太上皇茫然的背轉過身來,看着身後的小櫻,嘆著氣淡淡的說:「小櫻呀,不是朕老了,糊塗了,不肯成全他們,他們,並不被祝福,他們在一起不如不在一起。」

小櫻沒有說話,她已經嫁了,嫁給了甘南,她生活的很幸福,她不明白太上皇是怎麼了,但是知道蝶潤死了,她還是有些傷心的,阿萼說,蝶潤是自殺的,為了能夠有機會再愛皇上,她放棄了今生的生命,為得只是可以有來生的機會,但是,叢姑娘和皇上有什麼錯,他們相愛有什麼錯?為什麼,這個婚禮總有淡淡的悲哀?「好啦,太上皇,您不要再感慨了,本來是好好的大喜事,讓您這樣一說,搞得心裏頭怪怪的。叢姑娘一定會是個好皇后的,一定的,小櫻可以用生命保證,皇上他不會看錯人的。」

「朕知道,知道。」太上皇嘆了口氣,說,「我們去吧,不論怎樣,叢意兒也已經是我們大興王朝的皇后了,朕這把老骨頭總要過去看看的不是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大興王朝未來有后了,朕還真的怕逸軒那小子不娶皇后了呢。」

小櫻微微笑了笑,陪着太上皇離開了舊居。似乎,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好象有人,小櫻回頭看了看,雕像安靜的獃著,周圍全是樹木,雖然太上皇離開后這兒撤去了一些守衛,但是,這兒還是極少有人可以出入的,更何況還留了許多武藝出從的侍衛守着,小櫻搖了搖頭,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叢惜艾靜靜的換好衣服,她是新娘的姐姐,她要親自去祝賀的,看到叢意兒走到現在,她還真是替叢意兒開心,有些事情,到了如今也想得開了,她,終究不是司馬逸軒的選擇,不是嗎?是自己太固執,其實愛一個人,不一定就會有結果的。

「惜艾姐姐。」阿萼的身子已經有些笨重了,但是,她還是一臉的微笑,笑着和叢惜艾招呼,「你要去嗎?皇上親自下了喜帖給我,我要是不去還真是不好意思。不過,腹中的小子老是給我搗亂,真是的,你的孩子可平靜些?唉,要是生出來和我一樣難纏,可如何是好?」

叢惜艾微笑着撫了撫自己的肚子,這個小生命,給了她太多的安慰,足以讓她可以安靜的度過這許多的寂寞歲月。

「對啦,溶王爺呢?他不去嗎?」阿萼隨口問著,「這段時間他也太猖狂了,整天的不在家裏獃著,他還真當這兒是旅館不成?」

「且由他去吧。」叢惜艾平靜的說,「他心裏苦,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忘記意兒,沒有得到意兒,已經是他今生最大的遺憾,再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成為別人的新娘,也確實是難為他了,他能夠不生事,不在國事上與皇上為難,就已經是心胸夠寬大的了。」

「你會再愛上他嗎?」阿萼突然問。

「我不知道。」叢惜艾出了一下神,淡淡的說,「我的心裏已經沒有愛了,只想能夠平安的度日,看看我的父母,有時候真的覺得婚姻是可怕的,兩個男女走在一起並不一定是為了愛情,阿萼,若是有來生,只怕是再也不肯面對感情。」

「呵呵,」阿萼微笑着,「若是換了我,才不理呢,只要活着,我就一定會愛,而且還是愛自己喜歡的人。」

握著叢意兒的手,司馬逸軒的心中充滿了滿足,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全都可以放下,他的心中只有這個女子。所有的儀式結束,二人回到他們的房間,正陽宮重新裝修過,典雅中透出幾分安靜,在紅燭中,有着令人安靜的溫馨。

「喜歡嗎?」司馬逸軒微笑着把叢意兒攬在懷中,散開她一頭的烏髮,戴了那麼多的飾物,一定很累,他想。

「嗯,不過,敏楓居還在嗎?」叢意兒忽然調皮的問。

「在。」司馬逸軒也微笑着回答,「怎麼?」

「我在想,若是有一天你厭煩了,我會一個人到那兒去獃著,那兒,大約是我一直會去的地方,每一次都會去的地方,那兒好象就是我的避風港灣。」叢意兒將手放入司馬逸軒手中,微笑着,輕抬頭看着司馬逸軒,溫暖的氣息令人陶醉。

「呵呵。」司馬逸軒一笑,說,「我才是你避風的港灣。」

牆上的清風流雲靜靜的掛在一起,風在窗外靜靜的吹,這風同樣吹向另外一個地方,司馬溶靜靜的站在敏楓居外,這兒,他是一次來,這兒,是叢意兒在宮裏呆過的地方,這兒,——淚從司馬溶眼中落下,他忘不了意兒,真的忘不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失去了意兒,可是,意兒還在他心裏不是嗎?在他心裏的東西,就算是皇上也沒辦法奪走,意兒的影子已經常常的刻在了他的心中,他的生命中,他,一定會再遇到他,蕊公主不是答應他了嗎?愛情面前,一切都是自私的,他,只想好好的擁有叢意兒!

一個身影遠遠的,安靜的,望着所有。

皇宮裏,正陽宮的紅燭一直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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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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