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馮瑗盛裝坐在瑤光殿裏,接受一批又一批人的恭賀,她面帶溫和的笑容,對來恭賀的人說着合適的話,接受着合適的禮物,再回賜回去合適的禮物,看着前來恭賀的人也是如此,說着同樣的話,連笑容的弧度都是彎成一樣的,馮瑗心頭突然浮起另一張笑臉來,那是林迦的笑臉,絕不是這樣符合宮廷禮儀的笑,而是心裏充滿喜悅的笑。

想到林迦,馮瑗臉上笑容也變的甜美了些,不過也只有一霎。好不容易接受完恭賀,起身換衣服,紫茜邊替馮瑗拿下頭上的首飾邊笑道:「殿下對這樁婚事也很高興,方才殿下臉上的笑,有一瞬和別的時候不一樣。」

馮瑗愣了一下,橙雁已經白紫茜一眼:「你胡說什麼,殿下這樣的出身,配誰都能配的上了。」馮瑗依舊含笑聽着她們兩個的話,這麼多年,她已經很習慣了。

有清脆的笑聲響起,接着馮瑗在鏡子裏看見蘭陵公主的身影出現,她也沒轉身,蘭陵公主躡手躡腳的上前,馮瑗在她快走到自己身後的時候才轉身笑着說:「都孩子的娘了,還這麼孩子氣?」

蘭陵公主見馮瑗早發現了,順勢就坐在她旁邊,撒嬌的說:「我這不是想逗姐姐嗎?」馮瑗此時已經換好衣服,頭上的高髻已經散開,只用一隻玳瑁簪挽住了頭髮,玳瑁簪雖長,也無法把馮瑗的頭髮全都挽上去,多餘的頭髮就披撒在了肩上,身上只穿了軟緞做的裏衣,外面披了件絳紫色的外袍,這樣懶懶的裝束,卻半點也不損馮瑗的美貌。

蘭陵公主看了笑道:「難怪此時建康城中,都在傳說林迦一怒為紅顏,姐姐這樣的美貌,就算身為女子的我,也生不出半點嫉妒心的。」紫茜端上一盤水果,橙雁送上茶來,馮瑗手裏拿着并州刀,在給一個桃子削皮,聽見蘭陵公主這話,抬頭看她一眼:「怎麼了?」

蘭陵公主從她手裏拿過一塊桃子放進嘴裏,笑着把現在建康新的閑話告訴馮瑗,林迦尚主的詔書頒佈后不久,建康城裏初時傳的林迦魯莽的話,頓時變成了林迦敢作敢當了,蘭陵公主講完,從紫茜手裏接過手巾擦手,笑着對馮瑗道:「姐姐你瞧,這世間的事就是如此,才不過兩三日,這同一件事就傳成不一樣了。」

馮瑗笑着點頭,心頭卻浮起那日周如蘊當場死在昭陽殿,卻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或許,抱了必死決心的周如蘊,是不在乎自己死後被人議論成什麼樣子的吧?

蘭陵公主說完閑話,皺眉說:「好奇怪,姐姐的婚禮怎麼會安排在明年三月?當日我出降之日,卻是在詔書頒下的三個月後。姐姐這才拖到八個月之後去了。」

馮瑗暗自算了下,明年三月,那時自己對母親的孝期也滿了,當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若馮睿真的把婚期安排在自己的孝期之內,自己雖不敢違背,心裏還是會有不舒服的感覺的,當日聽到婚期在明年三月,恰好滿了孝之後兩月,馮瑗只當是巧合,今日被蘭陵公主一語點破,想來是謝皇后特意安排的,不由心存感激。

笑着對蘭陵公主道:「時辰不利,往後排一排也是常有的事情。」蘭陵公主點頭,馮瑗不見蘭陵公主的孩子被抱進來,插開話道:「怎麼不見外甥?」

蘭陵公主笑嘻嘻的說:「今日想歇在瑤光殿,就沒帶他進來,我和駙馬也說過了,不許讓人來催我。」看着蘭陵公主說話時候的神情,馮瑗點一點她的額頭:「瞧你這個樣子,駙馬在家裏,定是被你欺負的。」

蘭陵公主聽到這話,臉上有些發紅,馮瑗見到一向大方的蘭陵公主竟然面紅,不由愣住,正要詳細問問,蘭陵公主想起有些話不能為外人道之,笑道:「姐姐日後不欺負林迦哥哥就好。」

馮瑗聽到這個,不由微低下頭,面上也有點點發紅,姐妹倆說說笑笑,用過晚膳,這才歇下。

日子飛逝,更何況準備婚禮是件繁複的事情,蘭陵公主覺得很漫長的八個月,在馮瑗看來,不過是一霎時間就過去了,馮瑗下降的日子早就擇好了,是三月初八。

從二月底開始,馮瑗的忙碌就加倍了,雖然只需要試首飾,試衣服等,但是動不動坐在那裏就是幾個時辰,由那些嬤嬤在自己身上折騰,是個人都受不住,馮瑗喜靜還好一些,從來都是乖乖的任她們擺佈。

嬤嬤們見了,不由都贊馮瑗有耐性,當年蘭陵公主出降的時候,讓她試首飾,試衣服,可是件很難的事情,往往只坐了一刻就嚷着坐不住了,最後是找了個身材和她相近的宮女代替的。

三月初七那日的夜裏,馮瑗整晚都沒睡,先是沐浴,再是換禮服,把少女的髮式梳成了出嫁女子的髮式,看着鏡子裏的少女一點點變化,馮瑗心裏不由想起早已不在的母后,母後生前,最喜歡說的就是該怎麼給她們姐妹尋一個好的駙馬了,馮瑗的手在廣袖下握緊,三姐的墓已經長滿青草了,那個曾和三姐有婚約的男子,聽說還是單身一人,母后在長安的陵墓,自己此生是再沒有機會去面前拜祭了。

母后,你若有靈,定會為女兒歡喜的,玄衣勳裳,高髻之上插滿了十六支簪子,馮瑗被紫茜她們扶起來,在鏡子裏再次看着自己的裝束,日後自己就再不是未嫁公主,而是別人家的婦人了。

出了瑤光殿,還要前去昭陽殿接受皇后的訓導,這本是為人母的事情,然馮瑗就算母后還活着,也不可能接受她的訓導了,只有由謝皇後代替了。

謝皇后是早就等待在昭陽殿了,她今日是全套的皇后禮服,金釵十二樹,耳邊明月璫,翟衣上的水蒼玉,端莊的坐在那裏,宮裏的妃子們依次而坐。

馮瑗在鄭趙兩位尚儀的攙扶下跪了下去,行三跪九叩禮,上座的謝皇後頭輕輕一點,幅度輕的看不出來,說的話不過是些套話,聽完,馮瑗起身行再拜禮,謝皇后這才起身,上前拉住她的手,眼裏全是慈愛:「十六妹妹今日出降,需要記得,這皇宮就是你的娘家,千萬別生分了才好。」

馮瑗聽到這話,眼裏有水汽氤氳,出嫁之日落淚卻是不吉利的,只是微微點頭而已。

時辰到了,駙馬也來行親迎禮,夫妻雙雙又給馮睿和謝皇後行禮,這才上車,出宮,往公主府駛去,從皇宮到公主府的路上,侍衛衣甲鮮明,站立兩旁,馮瑗坐在車裏,心頭開始怦怦的跳,方才林迦進來的時候,不停的行禮下跪,連他的相貌都沒有看清,也不知道他還好不好?

只能透過車上的紗窗,影影綽綽能看到在車邊騎馬的男子,身子挺的筆直,別的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這時車子停下,原來是公主府到了,有樂聲傳來,車簾被掀開,鄭尚儀伸手過來攙馮瑗下車,出了車子,滿地都是跪下行禮的人,今日的新駙馬也不例外,馮瑗咬了咬紅唇,婚禮上新郎全家都要給新娘行禮的,也只有公主的婚禮了,照例傳免。

這才從大開的中門進去,剩下的就和別的婚禮沒有什麼兩樣了,等到行完合巹禮,馮瑗這才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眼睛晶晶亮的林迦。

林迦也是一身玄衣勳裳,發束金冠,或許是這些禮儀實在太過繁雜,他的發已經有些亂了,只有那雙眸子,還是那麼的亮。

馮瑗不由有些想笑,開口說話:「今日讓駙馬行禮,委屈駙馬了。」駙馬,林迦被這個稱呼弄的有些吃驚,隨即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駙馬,會稽公主的駙馬,這個名頭比蘭陵公主的駙馬好聽多了。

林迦呵呵一笑,用手抓了抓了頭:「你也累了一天了,快些安置吧。」這話一說出口,林迦就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急色,一張黑臉頓時變成了紅臉,馮瑗也覺得有些好笑,不由一曬,她笑起來的時候,林迦越發覺得她動人了,示意侍女上前替她把外面的禮服寬掉,頭上的首飾摘掉,侍女依言而行,接着退下,關上門。

房裏只剩下馮瑗和林迦兩人了,宮燈也被滅的只剩下床前懸掛的兩盞,林迦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馮瑗此時也越來越羞澀了,嬤嬤們雖然告訴過自己,但,想起從洛京到建康那一路上的遭遇,馮瑗覺得心開始糾在一起,疼了起來,她伸手握住了前面的衣襟。

林迦看到她的舉動,坐到她身邊來:「小圓,不,殿下,你怎麼了,害怕嗎?」不知道為什麼,本來為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害怕的馮瑗聽到林迦的話,心裏又放鬆了,她抬頭看着林迦,微微搖頭:「不,不害怕的,只是。」

林迦握住了她的手:「殿下,你從洛京到建康這一路上,必定吃了很多苦頭,我只恨我自己不能去代替你。」林迦的手又暖又大,馮瑗的心更加的安定了,小圓,那個許久沒被人喚起的名字,當日只當是恥辱的名字,為什麼林迦喚來,自己會感到很甜蜜呢?

馮瑗慢慢的靠在了林迦胸前:「不是我,但是我只恨自己不能去救她,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林迦把她摟緊一些:「我知道,當我在戰場上聽到一些事的時候,我只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馮瑗的淚一滴滴流下來,林迦用大拇指替她擦著淚,似發誓一樣的說道:「那樣的噩夢你不會再經歷了。」慢慢的,嘴代替了他的手指,一個個輕柔的吻落到了馮瑗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寫不出H的某人爬下,想到快要完結,某隻還有點惆悵。

為母親守孝三年,是武則天改的,之前為母親守孝都是一年,所以這裏用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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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公主成為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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