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滄海一聲笑

領走皮球之人未作過多調整，扭腰竭力一踢。

皮球入網。

管雲遙補射得手，為球隊反超比分！

如果球隊最終捧杯，這就是最具有含金量的絕殺，隊友個個狂喜，把管雲遙撲倒在地，忘乎所以地嘶吼慶祝。

他們創造了奇迹，興奮得都忘記了比賽還沒完結。徐訓武不得不走過來提醒他們回到本方半場繼續作賽。

凌紀安強行告誡自己必須鎮定。他體能行將耗盡，腳傷隱患隨時爆發，最明智的選擇是退位讓賢。

最後一點比賽時間，他讓盧燁上場換下自己，增加一名後衛鞏固防線。

面對這種局面，司徒德也不免傻眼，他瘋狂指揮隊員上壓投入進攻，又命司徒琦直接起球吊入禁區。

心態起伏，加上人員變動，2班在本場第一次領先後踢得有些亂。但1班也沒能組織起太有效的攻勢，他們換下主力進攻球員，遣上場的替補以防守為先，最後不得不把方宇開頂到前頭充當高中鋒。

2班眾將同心協力，瓦解了對手孤注一擲的反撲。

徐訓武沒讓他們等太久，韓北辰將球頂出禁區，兩短一長哨聲響起，全場比賽結束，2班奪得了本屆足球聯賽冠軍！

管雲遙跪地掩面，卻再次被蜂擁而至的隊友撲倒，疊羅漢似的壓在最底下。替補席上的邱可達、路崢等人全都狂奔入內，和其他隊友相擁在一起。

凌紀安在轉頭回望的同時，雙手握緊了拳頭。這場比賽過程太艱苦了，而最後又能憑藉日常苦練的成果扭轉乾坤，這種感覺如臨仙境。

小華在看台上歡喜得手舞足蹈，好一會才定下神來說：「他們那個自由球配合是什麼鬼，我差點以為沒戲了，結果那人把球給補進去了。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呂贄平時喜怒不形於色，此刻眼眶也有點發潮：「那是個設計得非常巧妙的自由球，凌紀安裝作調整皮球，彎著腰把球傳出去，對面隊友故意一漏。為了偽裝得更像，還特意安排頭號射手來主罰，造成三人小組的假象。最後讓最不起眼的邊後衛主踢，一般人誰能看得破！」

遲子文點頭道：「別看他那腳踢呲了，我猜這個配合他們一定演練過無數遍，只是最後壓力太大，難免走形。畢竟是爭冠之戰，最後時刻的罰球，等閑誰能把持得住。讓凌紀安來罰或許可以，但為了迷惑對手，他不可能出現在那兒。」

遲子文雖未親見凌紀安等人訓練的過程，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當時看過這個自由球的實戰案例，凌紀安和左曉桓就張羅著練了起來。為了發揮出最大功用，哥幾個沒少下苦功，也從不張揚。

今天最後關頭獲得自由球，凌紀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一招。儘管自由球給的位置稍稍偏左，加上對臨戰氣氛估計不足，索震沒能像訓練時那樣把球穩穩打到門框範圍內，好在管雲遙及時跟進，給這組偽裝得幾可亂真的配合畫上了圓滿句號。

足球聯賽從無到有，與司徒琦對壘從完敗到反勝，個中種種，難免勾起凌紀安心底壓抑已久的情愫。他坐在場邊，看着同學們盡情撒歡，內心波瀾洶湧奔流。

「祝賀你，你是冠軍。」

抬眼看時，司徒琦站在他身後，少了幾分平日裏不言而喻的寂寞沙洲冷，多了些捲起千堆雪之後飄飄洒洒的豁然開朗。

「謝謝，沒有你們，我們做不到這些。」

「其實我應該說謝謝，那些開創性的工作，的確很不容易。」

「只要大家都能踢上球，這些都不算什麼。」

「好好享受這一刻，下次再見，我不會再把勝利讓給你了。」

「哈哈，我等你。」

沒有刀光劍影，兩個站在年級之巔的少年，大戰之後對話雲淡風輕。

往後的日子，就像這場對話一樣，過得靜若止水。

到第二屆聯賽開打，坐上看台的凌紀安和左曉桓已然成為元老。

「這幫小屁孩，踢的都是啥玩意兒，要團隊沒團隊，要個人沒個人，看這些比賽，真是瞎了我的鈦合金狗眼。」左曉桓邊看邊埋汰。

「這屆基礎是差了點，比起高中的大師兄，包括我們，會踢球的都太少了。」

「就是說嘛，別的不提，就你和司徒琦雙龍戲珠，拎出來就比他們強。」

「別給我戴高帽了哈，足球這項運動最急不得，要一步一步慢慢來，聯賽一屆一屆搞下去，總會見到成效的。」

「哎，說起司徒琦，他真的是那麼和你說的么？」

「是的，他說高中不在這兒讀了，要到嶺州去。」

「唉，好好的絕代雙驕，就這麼拆夥了。司徒琦要走就算了，你也……」左曉桓看看凌紀安，臉上流露出不舍神情，「你下定決心了么？」

凌紀安站起身來，異常果斷地點了點頭。

左曉桓試探著問了句：「是……是因為夏槿嗎？」

凌紀安沒有回答，報之以長時間的沉默。

左曉桓臉上滿是落寞，像是瞬間被人抽走10年功力，但他還不死心：「不打算再努力努力么，留下來才有機會啊！」

凌紀安搖頭搖得格外決絕：「不。她說了，現階段學業為重，不考慮其他事情。」

「不考慮就不考慮，那怎麼還……」

「別說了。是兄弟，就先幫我對班上同學保守秘密。聯賽已經上軌道了，沒什麼遺憾的。」

左曉桓縱然萬般不舍，還是為老友把這個秘密保守到了散學典禮。

主席台上，劉培典侃侃而談，說的不外是祝福這一屆初中畢業生能有美好前程什麼的，凌紀安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他的視線，始終飄逸在夏槿周圍。

雖然她已經明確給出了答案，他也作出決斷轉身離開，但是這份感情並不是說割捨就割捨得了的。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想到這些心中不免感傷。

「走吧，就這麼個破典禮，沒啥搞頭。下學期不還是在這兒聽這老頭訓話，一點新鮮感都沒有。噢對，你是不用再聽他叨叨了……」左曉桓拉着凌紀安往學校門口走，「我把西言喊過來了，大夥一塊跟你道個別。」

「咳！道啥別，我又沒離開港城……」

兩人走出校門外，衛楊和陸西言已經等在那裏了。

凌紀安剛走近，衛楊一拳重重砸在他右臂上。

陸西言、左曉桓也都每人給了他一拳。

「不是，你們都約好的啊，就這麼給我道別么。」凌紀安笑呵呵地看着幾個老友。

衛楊板起臉來說：「西言高中考上了靖和中學，咱們四個好不容易團聚了，你又要走，你說該不該捶你？」

凌紀安還是嘿嘿一樂：「靖和中學終歸還是太刻板了，我要到能展翅飛翔的地方去。」

陸西言嘆道：「也罷，你記得以後不管做什麼決定，咱哥幾個永遠都支持你。」

凌紀安心頭一熱。畢竟多年兄弟，塵世再涼薄，只要有他們在身邊，就總不至於太糟糕。

四人並肩走在路上，就像兒時一同放學那樣。

靖和中學與洛山小學相去不遠，這條路他們不知反反覆復走過多少次。

一個階段結束，假期將至，按理說心態應該很放鬆，可是想到離開熟悉的地方，前路茫茫，凌紀安再難控制心中情緒，遠望天空說道：「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如斯……」

左曉桓揶揄道：「酸秀才，天氣預報說颱風快來了，哪裏還有這麼多白雲？」

凌紀安大笑出聲，由憂轉喜，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