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山

尹果是一個除靈師，從小跟着師傅在大山裏的村中長大，見過的唯一高科技就是已經跟了師傅二十年的諾基亞，雖然左上角永遠固定在無信號。

聽師傅說，尹果的身世很悲哀，父親是村裏的騸豬匠，母親是村裏的賣雞蛋的，乾的都是傷天害理斷子絕孫的缺德事，按理說他就不應該出生。

是父母哀求着過路的師傅，賞賜一個孩子。

於是隨着尹果出生的第一聲啼哭，他們就死了。

尹果是被師傅帶着長大的，老傢伙也沒什麼本事，人也不太正經，雖說是除靈師，連個正經的名字也沒有，也沒教尹果多少東西，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酒沒少喝，苦力活倒是全丟給了尹果，還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雖說是這樣，總算還是尹果的唯一親人，但是他今天不見了。

只留下了一張沾滿酒氣的字條和粗劣的地圖，還有一把沒有劍刃的破鐵劍柄，以及那個摔了無數次依舊堅挺耐用的破手機。

「小子今年是十五歲了，已經是一個成熟的除靈師了，也該出去到城裏闖蕩一下了，知道你藏了兩千塊錢私房錢，師傅只拿走一千，給你存着娶媳婦，剩下的夠你當路費了，師傅就不跟你告別，太傷心！附近有四個除靈組織隨便選一個去學本事吧，記住千萬千萬別去奇談市的精神療養院！！！」

「千萬千萬……雙重否定，等於肯定，也就是說……讓我去奇談市的精神療養院？」尹果摸了摸下巴，已經完全貫徹了師傅的留言。

小山村裏沒有學校，只有一個教書老師，他可是當年唯一走出村子的讀書人，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知識份子，據說當年惜差100分就能考上體育藝術學院，名落孫山之後，無奈之下只能回村教書，勵志當一個好的山村老師。

尹果小時候的所有學科都是這個叫陳二黃的老師教的，成績年年全班第一。

家裏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父母死後，這裏就是一座沒有生機的破屋子，老鼠都比自己有歸屬感。

隨意打包了幾件乾淨的衣服，挖開磚頭縫，好不容易偷偷存下來的兩千塊錢，果然就只剩下1000了。

「師傅真是為我着想，我才十五歲就開始幫我準備彩禮……」尹果感動的直抹眼淚。

將全部家當塞進背簍之中，看着大城市所在的方向，早就等不及的想要走出大山去看看。

……

想要出山進城，一個月只有一班車，還不固定時間，必須先翻過十幾里的山路才有站台，所以必須提前過去等著。

這已經是多虧扶持政策，這才在附近建了公路，以及一個公交站，有機會出去見見世面，否則恐怕他們一輩子都只能在山裏跟着狗熊過日子。

「狗熊屯的大家再見……今天我就要出山了！我一定會闖出名堂回來的！！！」尹果背着竹筐一路高呼，向著村民們打着招呼。

按照規矩，他必須得到全村人的祝福，將來的路才能一路順風下去，當年陳二黃老師就是因為沒有得到大家的祝福，偷偷溜出去，這才在考試中惜敗。

「小果，俺們家柴劈完了沒有？」

「劈完啦大娘！夠您用兩年的！」

「小果！你師傅欠的酒錢還沒給呢！」

「錢在你家門口磚頭下，多的記得給師傅打兩壺好酒！」

「小果！出去之後記得學會修拖拉機再回來！」

「一定！」

「小果！你是我們學校唯一的學生，你走了我教誰去！！！」

「二黃老師，我門門都是一百分了！」

「謝謝大家的鼓勵，去了城裏，我會加油的！不會給狗熊屯丟人的！」

……

雖然尹果得到祝福不太理想，但是並不影響他出山的熱情，雙腿邁的虎虎生風。

「作為今年唯一的出山人，背負着全村人的希望，將來一定要在城市裏出人頭地，然後買上一排跟村長家一樣拖拉機，把這兩座大山拖走！」正在翻山越嶺的尹果小口喘著氣，對着炎炎烈日立下宏願。

雖然早些年村裏已經通了山路，但是常年缺少維護已經坑坑窪窪的不行，精力旺盛的尹果愣是沒帶一分鐘休息，花了一天一夜這才來到了站台的牌子下，滿腔的熱血混著干饅頭吞下，看着天上的星星完全不覺得累。

平時狗熊屯去城裏的人並不多，站台上就尹果一個人，大家都在村裏種地養豬自給自足，很少會花五十塊錢做長途車，城裏的東西太貴了，據說喝水都要花錢。

大家都說城裏的世界花花綠綠迷人眼，好多年輕人出去之後就不願意回來了，連個信都不想寄。

山裏的氣候非常奇怪，白天烈日炎炎曬死人，午夜的山風一吹，再加上衣服都濕透了，卻冷的人徹骨。

尹果披了一件外套，蜷縮的蹲在站牌底下閉目養神，雖然他從來沒有坐過公交車，想來也不會半夜就過來。

「滴滴滴滴滴……」

忽然間一陣急促的鈴聲從背後的竹簍中響起，尹果一驚醒來，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翻了半天才發現是師父留下來的破舊手機，上面的鍵面都已經摸花了，諾基亞三個字卻還頑固的牢在上面。

手機還在滴滴滴的響着，尹果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從有記憶開始就沒見過這隻手機響過，而一直顯示無信號的左上角，此時竟然出現了一格信號！

尹果抓了抓腦袋，午夜濃厚的霧氣讓他一頭霧水，師傅一直拿它砸核桃，開酒瓶，墊床腳，丟老鼠，卻沒有告訴他響了該怎麼辦。

鈴聲越來急促，讓人壓迫的透不過氣來，尹果抓耳撓腮間，忽然發現自己背後竟然站了一個黑色人影，彷彿天生就生長在站牌下面，而不是從哪邊走過來的。

黑燈瞎火間憑藉點點月光，依稀能認出來是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無力的耷拉着腦袋，皮膚白的不像山裏人，衣服也是髒兮兮的。

「兄弟……問一下，這手機響了怎麼辦？」尹果將手機遞過去，滿眼都寫着真誠，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年輕的黑影垂著頭，盯着手機沒有說話，許久之後這才沙啞著嗓音，冰冷的就像山風：「按紅色按鈕。」

嘟……

尹果按下紅色按鈕之後，破手機終於安靜了下來，對着黑影笑了笑：「謝謝兄弟啊，兄弟也是要去城裏嗎？不是狗熊屯的吧，狗熊屯的我都認識，沒見過兄弟呢。」

大山裏還有不少一樣情況的山村，大家要去城裏都坐這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