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0章 卷七54 天下怒濤

3月底，法爾叛亂也落下了帷幕。

法奇家族終究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因為法奇這個罪人，一半以上的人都被抄沒家產，並且貶為庶民了。

不過，幾天以後，卻有一個年輕的僕人女孩逃了出來，到其他領地的法院裏去告狀了。

『請救救我的家人……請幫幫我……我的親妹妹，還是被法奇家族的人監禁奴役著……我們父母死的早，我不能失去她！』

法院的人一聽到「法奇」二字，都是心裏咯噔了一聲。

這法奇二字，如今惹上了法爾宮廷，可是太歲頭上動了土。

人人避之不及的想和它撇清關係，但真要撞上了，也不敢不管。

這法奇家族都成女王的仇人了，你碰上對它不利的事情卻不聞不問？？那你是不是她們的同黨啊你？？想包庇自己跟他們是不是啊？？

是的。

惹上法奇，總好過得罪女王啊。

一想到這兒，法院的人事後也哪敢怠慢？立馬救下了這衣衫破碎，傷痕纍纍的女人，先幫她把身上還在流血的傷口都救治了，然後，一面讓人送食物來，一面讓這逃出生天的女孩慢慢說，把她需要幫助的原因說清楚。

這女孩也許是餓了許多天，一看到有食物，還被告知是給自己吃的，結果餓的狼吞虎咽，一下吃了七八個麵包，喝了五六碗蔬菜湯。之後，猛然才想起自己為何逃出來。

『我們是法奇家族的僕人，法官大人們，法奇家族因為叛亂被宮廷嚴懲，許多財產都被沒收充公……家族裏的大人物，有些被貶為平民，有些被流放他鄉。可是……沒落的法奇家族，最後非但沒有放過我們這些僕人，反而用當初買賣我們的契約，強迫威逼我們繼續為她們當奴僕……』

女人接着表示，因為法奇家族如今遭受了重創，領地內一貧如洗。很多人沒有了房子住，因為沒有錢，接着也沒有食物吃。

自己和妹妹，原本也被逼着留下來，在被強迫的情況下繼續每日服侍法奇家族的人們。因為當初的賣身契，是讓自己和妹妹留在法奇家族十年，然後才能離開。兩人不能拒絕，否則便是違反了契約。

然而。

數日來，法奇家族在混亂之中，卻繼續對僕人們進行着苦不堪言的殘酷壓榨。

沒有食物？？

僕人們就不用按時吃飯了！！餓著就可以了！！但是，必須每天給主人們做飯！！

沒有住處了？？

住在空空如也的馬棚里吧！！住在柴房裏、倉庫里！！

光是這樣，讓大多數僕人開始忍飢挨餓也就算了。忍一忍，總不會死。

可許多主人們，近來因為家族沒落，一時大起大落，跌下谷底，不是借酒澆愁，就是狠狠的鞭打僕人們。

女孩和自己的妹妹最悲慘，前者被丟進地牢，被一個男主人打了一整天，最後，趁着他離開的時候，拼了命的才掙脫捆住手腳的繩索逃出去。

而後者，如今依然生死不明。

女人說完，已經是聲淚俱下，望着滿身傷口，一身的血污，嗚咽不斷。

『如果再不去的話，也許我妹妹也會被丟進地牢的……我……我妹妹會被當成幫助我逃走的共犯……可是她沒有……我……我實在快被男主人打死了……奄奄一息的被迫逃了出來。各位大人們，請如實記下我說的情況，替我主張公道啊！』

房間里簇擁著許多女法官，這些人面面相覷了一陣子。

當天，她們便如實的把情況整理好了，寫成案卷，發往法爾宮廷。

月底，宮裏收到了這案卷，因為涉及了法奇家族，女王得知后，也要求閱讀。

不讀不知道，一讀卻是毛骨悚然，冷汗直下。

藍月都不曾想過，這人間也有宛若地獄般地方，在那兒絕望的人們，就好像地獄中的囚徒。

接着，雪莉和秦公，出於關心，也想問一問情況。

藍月淚流滿面，搖了搖頭。

『我沒有能力治理好自己的國家。』

說罷，她把案卷遞給他們，卻不曾想，自己由於悲傷，已經手臂作抖，最後，案卷緩緩從掌中滑落，攤開在了地上。

秦公沉默的彎腰看了一眼，隨之撿起來后，一聲不吭的掃視一番。

『恩人…………發生什麼事情了？』

雪莉看着他的表情突兀漸漸陰沉，不由得出聲問道。

秦公合上了案卷，抓在手上揚了揚。

『我來問你們，你們覺得人間是幸福的地方更多？還是痛苦的地方更多？或者說，人間是光明更多呢？還是災難更多？』

『這……』

雪莉倒臉色平常，道：『人世間事事禍福難料，誰又能說得准呢？』

『不錯啊。』

秦公說：『有時候，理想註定是殘酷的，也許怎麼樣都不可能實現它。而那些想讓天下皆歡顏，永遠幸福，那些甚至有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就更難實現了。』

『…………』

『我們總是會懷疑，總是會覺得無能為力，或者說，甚至興許直到無數人全部逝世，仍只能看到這條道路的起點。或者說，偉大的人也僅僅能看到這條路的方向，知道更遠的地方存在着什麼。可是，走到終點是絕難的。因為這條道路的終點是一切災難痛苦都徹底消失，而萬世的後人永遠歡顏。一切事情被永永遠遠的做到了。』

到達終點以後，別說最深的苦難，一切苦難都會從人類的歷史中完全消失，永不復來。

這麼看來，想要有這樣一個人能最終走到終點，很容易么？

並不容易。

也沒有人可以輕易承受古今往後的一切責任。

（二）

孤淡淡的說完了，卻把案卷狠狠擲在地上。

『可是，做不到也要去做啊！！！不管再怎麼努力都只能換來失敗！！！可是，小小的失敗總比在現實面前慘敗的一塌糊塗要更好啊！！！我們去為人民大眾努力，也許做不到讓天地間的一切災難都徹底消失……』

孤目光悲哀，抬起頭嘆了口氣。

『可我們至少能試着背負起這條道路上所有身體殘疾的人，每一個病重虛弱的人，好似背着大山在走，或扶起那些將陷入絕望的人，那就是曾經許多人費盡一生都想要去做的事情。』

孤聽說世間，真正強大的人能讓別人變得強大，這才是他的強大之處。

善良的人能讓別人也變得善良，這才是他誰也比不了的善良，這份善良能讓很多人變得更好。

可是……

天地間大道廢馳，才去提倡仁政有沒有作用。

人有智慧出現了，卻是因為處處要分辨是非。

那麼，就只有大道廢弛的時候，仁義才能前行么？就只有人人都不明是非的時候，才需要智慧嗎？

若大道依在，何須仁義。

若智慧不察，豈不大偽？

若六親和睦，何揚孝慈。

若家國安康，何賴忠臣。

於是，孤最終說了一句。

『現在需要倡導仁義，哪怕讓自己被別人看來是大偽之徒，哪怕他們覺得君主從來都不需要孝慈之心也不存在孝慈之心，哪怕他們覺得君主都是冷血之徒，難道我就必須要因此而和正道還有忠臣們分道揚鑣嗎？？不！！！不能分道揚鑣！！！現在更是要天下歸心的時候。要海納百川，讓天下的浪濤都隨着自己飛馳奔流！王者不就是帶領天下怒濤無盡奔流的領導者們嗎！？越是有人遲疑反對我們，越是要執著前行！』

接着，宮裏傳出了一道命令。

抄了法奇家族的家！抓了所有法奇家族的人！一個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