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線索

第五百二十章 線索

「我檢查過王會長的屍體,」蔡桂勤底氣有些不足,「除了你的狼牙,又有哪種兵器可以造成那樣的傷口?」

雷耀攤了攤手:「全世界又不只我自己手裏有狼牙,遇到有心人,殺兩頭狼取其牙齒,也可以造成類似的傷口。」

聽雷耀這麼一解釋,蔡桂勤彷彿撥開雲霧重見晴天一般,一直以來,他都被王冠櫵的死蒙蔽了雙眼,再加上屍體上的傷口的確是狼牙所造成的,以至於他根本沒往別處想。

如今和雷耀打了一架,又被手槍頂着腦門兒差點去見了閻王,蔡桂勤這些天攢下的怒火幾乎消化的一乾二淨。

「看來我們都冤枉了你!」

「無所謂,」雷耀伸手拉起蔡桂勤,「我這次來,是想打聽一些關於張會長死亡前後的事情,比如說,他死之前跟誰去了哪兒,死之後是誰把屍體送到了巡捕房,又是誰把屍體送回來的。」

「王會長的死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蔡桂勤搖了搖頭,「我聽聞丁大哥身亡的噩耗,便着急趕回來主持大局,丁大哥死後第二天晚上,王會長遇害的消息便在上海傳開,之後貝當巡捕房的法醫說王會長死在猛獸利齒下,整個上海就屬你的狼牙最為出名,所以……」

「所以人們都認定是我殺了王會長?」雷耀忍不住嘆氣,一群蠢貨,還不如三子他們的腦袋瓜好使。

短暫的交談后,雷耀和蔡桂勤出了偏房,蔡桂勤對王冠櫵的消息了解的並不多,甚至還不如雷耀。

王冠櫵走之前,雷耀還特地送行,也正是那天晚上,王冠櫵把武館一應事務全都交於雷耀后,深夜走水路離開上海,第二天雷耀領着李之貽和小寶去了崇明島。

如果時間沒有計算錯誤的話,也正是在第二天晚上,王冠櫵死亡的消息就傳遍上海,緊接着便是王冠櫵死於狼牙的消息傳來,那個時候雷耀還在崇明島上。

換而言之,在王冠櫵離開的當天晚上到第二天傍晚,是王冠櫵的死亡時間,若是殺人,很少有人在白天動手,那麼多半是頭一天晚上。

如此推測,王冠櫵極有可能是離開武館的當天晚上便遭了毒手。

丁壽華一生沉迷武道,沒有娶妻生子,所以守靈的事情便交由他的一眾徒弟,旁邊左側跪着丁壽華大弟子,右邊首位便是法國人阿德,一個滿頭金髮的西洋人身穿孝服,模樣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但看着哭得嗓子嘶啞的阿德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雷耀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比之阿德,蔡桂勤可能更加傷心,雖然臉色平淡,但眼神中藏着外人所無法了解的寂寥。

拍了拍蔡桂勤肩膀以示安慰,雷耀心中感觸良多,心裏像是被添滿煤塊的鍋爐,火勢熊熊,隨時可能爆發。

「我跟丁大哥算是鬥了大半輩子,他不服我能學到蔡氏華拳,而我卻看不起他明明從小跟着師父,拳法卻還不如我,那會兒年輕氣盛,沒少拿話刺他,惹得丁大哥差點把我處理了,」蔡桂勤的眼神在火光的映襯下,溫暖起來,陷入了回憶之中,「也正是因為那次的事情,我才有緣認識了王會長。」

片刻后,蔡桂勤嘴角稍稍勾起:「說起來,還是多虧了王會長,我才能和丁大哥化恩怨為玉帛。」

「哦?」雷耀來了興趣,「外界傳聞,你和丁館主斗的勢如水火,不像是化為玉帛的樣子啊?」

「那些都是做給外人看的,」蔡桂勤目光落在王冠櫵的牌位上,臉上滿是敬佩,「得知我和丁大哥之間的恩怨后,王會長親自擺桌,讓我們狠鬥了一場,我贏,丁大哥輸,在王會長的調解下,了卻心愿的丁大哥不再與我計較,而我則每逢初一十五,必要抽出時間來武館指導後生,教授正宗蔡氏華拳。」

「原來如此。」雷耀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目光挪到王冠櫵的棺材上,「可王會長為什麼要這麼安排呢?」

蔡桂勤轉過頭,一字一頓道,「精忠報國!」

雷耀肅然起敬,蔡桂勤繼續說道:「日本人侵略中華后,丁大哥想要為國家做點奉獻,便找上王會長,王會長告訴他,大事不易,必須要留有後手,剛好那個時候我出現了,王會長讓丁大哥表面上刻意針對我,做出水火不容的樣式,如此一來,就算丁大哥他們出事,日本人也不會懷疑到我,蔡氏華拳也能傳承下去。」

察覺到蔡桂勤輕微哽咽聲,雷耀亦有些鼻酸,為國,可以奉獻己身,為家,留下火苗傳承,這才是真正的忠義之輩,而提出這個計劃的王冠櫵更是慧眼如炬,手段高明。

雷耀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顧不得蔡桂勤正在傷心,雙手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剛才說什麼?」

「丁大哥想為國家做事……」

「不是,往後,」雷耀搖晃蔡桂勤催促道,「快想想,你剛才說過的話!」

「王會長說,大事不易,務必留有後手……」

「對,就是這個!」雷耀一巴掌拍到大腿上,臉上隱有喜意,「以王會長的性格,做事不可能只留一條後路,既然想要離開上海,絕對有萬無一失的備用手段,可他最終還是慘遭毒手,這表示什麼?」

蔡桂勤凝神想了想:「備用手段失效了?」

「這說明王會長身邊有姦細!」雷耀心中仿似遭到一塊巨石撞擊,眼神里充滿了不可思議,「能得知王會長備用手段的,絕對是親信中的親信。」

沉聲思索,雷耀眉頭又緩緩皺了起來,見此,蔡桂勤頓時斂氣凝神,生怕打擾到雷耀。

良久之後,雷耀起身走到正廳門口,兩口棺材前擺着供人磕頭叩首的涼席,雷耀雙膝及地,恭恭敬敬朝王冠櫵的棺材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未起身,雷耀咬着后槽牙道:「王會長,我替所有被你救過的人說聲對不起,死在自己人手上,絕非你應得的下場!」

言畢,雷耀起身朝武館門外走去,蔡桂勤急忙追上,低聲道:「明天就要出殯,你去哪裏?」

「給王會長報仇,洗刷我的罪名!」雷耀頭也不回的說着,語氣裏帶着濃烈至極的殺意,蔡桂勤走快兩步攔在雷耀身前:「可是外面的人都把你當成兇手,日本人也在四處尋找你,你現在出去,不等找到兇手,你自己就被特高科的人盯上了。」

雷耀停下腳步,直面蔡桂勤:「王會長和丁館長立碑之時,就是我帶真兇血灑墓前之日!」

「不瞞你說,最近幾天,武館附近出現許多陌生面孔,就連來祭拜的人中,也混有日本人和軍統的人,」蔡桂勤滿臉焦急的拉着雷耀,試圖把他拉回正廳,「你這樣大搖大擺出去,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日本人發現!」

想起剛見面時蔡桂勤的表現,雷耀面露感激之色,但這並不能阻止他殺人的心:「多謝,我會注意。」

撂下一句話,雷耀快步出門,蔡桂勤重重跺了下腳,急忙回到正廳,當天下午,一小隊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從武館後門出發,輕裝簡行,目標山東濟寧。

出了武館,雷耀轉身拐進距離武館不遠的菜市場,在一處小攤前站了半分鐘后,迅速離開。

兩分鐘后,菜市場末尾的小巷口出現一個氣喘吁吁的青年,看着死路不通的小巷,青年捶了牆面一下,無奈離開。

足足過了十分鐘,那青年又突然出現在巷口,往裏面走了數十步,確定沒有藏匿的地方,徹底離開。

趴在巷子左側屋頂上的雷耀悄悄探頭看了一圈,確定身後沒了尾巴,這才跳下牆頭閃身進入到菜市場,晌午光景,一個穿着麻布馬褂,頭上扣著草帽的年輕人背着一筐蔬菜晃晃悠悠離開。

下午一點左右,背着一筐蔬菜的雷耀來到富茂商行後門,三兩句話后,雷耀從後門進了富茂商行的廚房。

有人親自送菜上門,這一筐菜還不收費,這種好事兒,傻子才拒絕,對於做菜的廚子而言,這筐菜表示自己又能從后廚的伙食支出里剋扣一部分,顛了顛手裏的銀元,廚子滿意道:「行,那就這麼說定了,如果你家的菜還不錯,以後我們富茂商行的蔬菜就從你家進購,但是你們必須要送貨上門!」

臉色黝黑的雷耀摘下草帽,一臉欣喜:「肯定肯定。」

「行,那你先走吧!」廚子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雷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捂著肚子:「那什麼,大哥,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能不能先上個廁所?」

廚子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看在錢的份兒上,終究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快去快回,別去前院!」

「您放心!」

雷耀一溜煙竄出廚房,路過水井時,順勢洗去臉上的土灰。

「噹噹」的敲門聲后,一個下人打扮的年輕人恭敬來報:「喬斯先生,有人說想要見你。」

「誰?」

喬斯布朗語氣不善,心情很是不爽,眼前堆著的文件是今天都要處理好的,以他的速度,明顯要熬夜。

雷耀直起腰,順手把房門關上:「我!」

喬斯布朗疑惑抬頭,看到雷耀后,直接被氣笑了:「雷耀?你果然沒死。」

「命硬,閻王爺不肯收,」雷耀大大咧咧坐到沙發上,然後解開衣服扣子,「這衣服穿着真難受,你們平時都這樣穿?」

喬斯布朗放下筆,雙手交叉:「雷先生到這裏來應該不是談論衣服的吧?」

「的確不是,」雷耀扭了扭身子,還是覺得不太舒服,索性直接把外套給扒了下來,「為了見你一面,你知道我廢了多大功夫嗎?」

從廚房離開后,雷耀小心翼翼在後院找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找到通往前面商行的門,為避免引人注目,雷耀不得已打昏了一個經過的下人,換上他的衣服,之後又是一番小心打探,這才算是摸到了喬斯布朗的辦公室。

喬斯布朗顯然對這個話體並不感興趣,伸了個懶腰,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你們中國人有句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

雷耀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掀開兩個茶杯倒水:「咱們邊喝邊聊?」

「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喬斯布朗冷哼一聲,坐到雷耀身邊。

雷耀咧嘴一笑:「因為我是來幫你們的。」

愣了一下神,喬斯布朗抬手和雷耀主動碰杯:「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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