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說殺人便殺人
劉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身子靠在牆上，一邊回憶一邊講述，五分鐘后，劉偉停了下來，往衚衕口瞥了一眼，又咽了口唾沫問道：「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我是不是能走了？」
雷耀不為所動，像是沒聽到劉偉的話，從他嘴裏得到的消息，大多都是雷耀已然知道的，此時劉偉再次說出，只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測，整體來說，並無大用。
見雷耀不吭聲，劉偉偷偷摸摸往前走了兩步，雷耀一抬頭，劉偉騰騰連退數步，後背死死貼著牆壁，彷彿牆壁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說完了？那你可以死了！」
聞言，劉偉大罵道：「雷耀，你不講信用！」
「你說的這些信息，沒有任何作用。」停下動作，麻花匕首穩穩落在手心，微一皺眉，雷耀倏然向前。
死到臨頭，劉偉一咬牙，惡向膽邊生，直接從后腰掏出手槍，也不瞄準，二話不說便扣動扳機。
注意到劉偉有所動作時，雷耀心中警惕，不等劉偉進一步行動，便提前做好了躲避的動作，兩槍過後，雷耀已經來到劉偉身前。
見人至跟前，劉偉老臉煞白，再度扣動扳機，若是偷襲，手槍難免會給雷耀帶來極大的麻煩，但在做夠準備的前提下，不足為懼，再加上劉偉心中緊張，槍法差勁的要命，接下來幾槍，居然全部打偏。
這次到了劉偉面前，殺意滿懷的雷耀沒有半分多餘動作，先是一記膝撞頂向對方腹部，緊接着手中的麻花匕首就要直直朝着劉偉脖子插下。
就在匕首落下的千鈞一髮，劉偉的表情由驚轉喜，臉上儘是得逞后的笑容，在兩人相距不過三十公分的時候，藏在背後的左手終於派上了用場。
「去死吧！」
見劉偉表情異樣，常年與人拼殺的經驗使得雷耀下意識後退，劉偉冷哼一聲，根本不給雷耀反應的機會，匕首自下而上再度劃出。
雷耀並不知道，劉偉在成為貝當巡捕房探長之前，也是常年混跡在街頭的地痞，仗着為人膽大下手狠毒，這才被張大林看上，繼而動用關係將其送到巡捕房內，成了探長。
也正是因為有這份栽培的關係在，劉偉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張大林。
從雷耀動手到劉偉偷襲反擊，只發生在眨眼之間，雷耀後退數步，低頭看了一眼，腹部的衣服被劃出一道兩指有餘的破洞，幸虧反應快，否則或許就被劉偉得手了。
隨手丟開沒了子彈的手槍，劉偉嘿嘿一笑，滿臉的兇惡，哪裏還有半點方才的唯唯諾諾！
「你得感謝老子，要不是許久不動手，剛才你就被撂倒了。」舔了舔嘴唇，劉偉持左手刀上前兩步，把兩人間的距離控制在兩米以內，「你說，等我帶着你的屍體找到日本人，他們會不會讓我成為上海的黑幫老大？」
「哦。」雷耀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將麻花匕首又收了起來，這匕首雖然好用，但論起熟悉，還是不如狼牙。
雷耀的反應對劉偉而言，簡直像是無聲的嘲諷，咬了咬牙，劉偉主動發動襲擊，在他看來，就算打不過雷耀，他也有把握從雷耀的手下逃脫，唯一讓他不爽的是，剛才他自認為毫無破綻的演戲，居然沒能讓雷耀放鬆警惕，看來眼前這人讓各方勢力都頭疼，也不是毫無道理。
劉偉主動襲擊，反倒應了雷耀的想法，狼牙入手，在空中劃過一道道乳白色的光影，劉偉知道狼牙的威力，心中早就有所防備，躲閃騰挪之間，甚至還瞅準時機對雷耀動手。
你來我往數十招后，雷耀冷哼一聲，突然一腳踹出，正防備着狼牙的劉偉一時不察，挨了重重的一腳，撞到牆壁上，好半天緩不過神。
「你、你剛才沒用全力？」劉偉臉色劇變，雷耀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笑容，不回答就是他最好的答案。
…………
雷耀走後，程大貴琢磨著最後那句話，好半天後才回過神，喊上中央巡捕房的警員，一行人前往武館。
趕到武館時，出現在程大貴眼前的，是一副混亂到極點的畫面，警員們和身着武館衣服的人扭打在一起，辱罵聲叫喊聲不絕於耳。
「都給我住手！」程大貴大喊了一聲，眾人不為所動，程大貴臉色異常難看，抬手便是當空兩槍，槍聲響起后，所有人都被嚇住，繼而轉頭看向程大貴，那些警員們自然是認識程大貴的，急忙朝他行禮，武館的人在蔡桂勤的命令下，也紛紛停下動作。
在人群中環顧一周后，程大貴皺眉問道：「雷耀呢？」
「我在這兒。」不等陳默回答，雷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程大貴疑惑轉頭，只見雷耀拖拽著一具屍體，正朝着武館這邊走來，「程探長怎麼來了？」
注意到雷耀手上那具身着警服的屍體，程大貴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我怕武館出事，特地過來看看。」
說着，程大貴朝屍體努了努嘴：「這個是……」
「沒錯。」走到程大貴身邊，雷耀將劉偉的屍體丟到地上，「這人和張大林狼狽為奸，試圖對武館下手，我替你們清理門戶了。」
聽到這話，程大貴臉色隱隱有些不滿，雷耀不以為然地蹲下在劉偉的屍體上蹭了蹭手：「公董局那邊可是做了保證，說一定會保護我這一大家子的安全的，可按目前的情況來看，非但沒有起作用，反而還使得武館陷入危機。」
雷耀這番話有意提醒，程大貴聽完之後，臉上的不滿瞬間被濃濃的笑意所代替。
「這是我的失誤。」程大貴當即表態，「你放心，類似於這樣的情況以後絕對不會出現。」
「希望如此。」雷耀掃了一眼那些貝當巡捕房的警員，有不少人看到劉偉的屍體后，紅了眼睛，看向雷耀的目光中都帶了幾分惡意，程大貴一板臉，當即呵斥道：「還愣著幹什麼？把人弄走，晚些時候我會親自去貝當巡捕房！」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還站了一個程總探長，在程大貴的命令下，貝當巡捕房的人不得不抬着劉偉的屍體離開。
「不請我進去坐坐？」程大貴抬頭看了眼武館的門匾，他還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雷耀點點頭，示意陳默和蔡桂勤先行進去，很快武館門口就只剩下雷耀和程大貴兩人。
「劉偉只是一把刀，幕後主使者是張大林，我準備宰了他。」雷耀看了眼地上的血跡，像是在說一件殺雞宰鴨的小事。
程大貴並沒有露出過多驚訝，得知這消息后，埋頭思索片刻，隨即說道：「張大林目前還不能死。」
見雷耀面露疑惑，程大貴皺眉解釋道：「別忘了你之前說的是殺小鬼子，公董局那邊也是看在這件事上，才允許你待在法租界，甚至還派了人手保護武館。」
提及武館，雷耀哼了一聲，程大貴連忙解釋：「我事先也不知道劉偉和張大林之間的關係，若是知道，我肯定不會讓貝當巡捕房負責武館的安全。」
頓了頓，程大貴安撫道：「這樣，從今天開始，我會安排霞飛巡捕房的人在周圍佈置一支巡邏隊，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守衛。」
見雷耀還是有些不樂意，程大貴忍不住皺眉道：「這可是各個巡捕房才有的特權。」
「既然劉偉死了，貝當巡捕房是不是就沒探長了？」雷耀問了一個毫無干係的問題，程大貴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還是點頭，如是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劉偉的副手或者是巡捕房內有資歷的人上任。」
「我覺得霞飛巡捕房的老黃不錯。」拐了一圈，雷耀終於講出自己的真正目的，程大貴想了一會兒，這才問道：「霞飛巡捕房的那個監獄長？」
「沒錯。」
程大貴咧了咧嘴，眼神落在雷耀臉上，雷耀毫不示弱地與其對視。
片刻后，程大貴嘆氣應道：「可以。」
雷耀伸手道：「裏面坐坐？」
程大貴眼神古怪地看了雷耀一眼，隨後跟着雷耀進了武館，那些隨行而來的的警員四下散開，將武館層層保護起來。
將程大貴領到院子裏，兩人分別在石桌兩側坐下，已經從柴房出來的李之貽見狀，讓陳默泡了壺茶水送到桌上。
「這次死了個探長，還是你動的手，公董局那邊肯定會問。」端著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茶湯，程大貴抿了一口后便放了下來，「不過這一點你不用操心，我會和那邊解釋。」
「你特地趕過來，總不會只是因為貝當巡捕房的事。」以雷耀對程大貴的了解，一個小小的貝當巡捕房，還不值得他親自跑一趟。
被點破來意，程大貴也不在意，稍稍停頓一下，說道：「工部局的慶典馬上就要開始了，我聽說日本人想要藉著慶典搞些小動作，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工部局的慶典？」程大貴這麼一說，雷耀這才想起來，早在日法武術交流會上，喬斯布朗就跟他提及過這件事，只不過後來一直忙着其它事，雷耀就把這茬兒拋到了腦後，「什麼時候？」
「農曆八月十五，也就是半個月後。」程大貴捏著下巴停頓片刻，繼續說道，「雖然上面沒有明說，但我覺得，洋人似乎希望你能暗中出手，一則是避免小鬼子搞事情，二則是藉機殺一殺他們的威風。」
說完，程大貴便目不轉睛地看着雷耀，靜靜等著下文。
看了眼站在房間門口的李之貽，雷耀淡然道：「武館周圍的巡邏小隊，早點安排！」
程大貴面露喜意，當即道：「好，這點你儘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