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官家人
盧家灣司署局內，正副兩位局長罕見地湊到了一起，而且還是因為一個中國人，如果這件事傳到外面，保準會讓所有人都驚掉下巴。
「這個想法很不錯，只不過，你會怎麼做？」喬森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反而很是好奇地詢問，雷耀和日本人的故事可是他們這些人的餐桌上和派對時的飯後談資，如今故事的男主人翁就在眼前，喬森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文森在一旁補充道：「日本人這次派遣出的軍隊是赫赫有名的第七十六野戰軍下屬的一隻大隊，總計一千人，每個人都是飽經戰火的鬥士，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想清楚再行動。」
野戰軍大隊？雷耀愣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這件事，三子只是告訴他，整個上海，處處都是搜尋的小鬼子，至於鬼子的編製和規模，三子幾個孩子，又怎麼可能打聽的到。
「我知道你很厲害，但你現在面對的是戰爭，靠兵力和武裝獲勝的戰爭。」看着說不出話的雷耀，喬森搖了搖頭，起身走向門口，「我可以當你沒有來過這裏，趁日本人還沒進軍法租界，早點離開吧。」
往日裏喬森很少對中國人假以辭色，只不過雷耀身份太過特殊，再加上這次來，又是為了通報信息，喬森這才放下平時的姿態，好言相勸。
看在程大貴的孝敬上，文森對雷耀態度更加和善，只不過他也不看好讓雷耀對付野戰軍大隊，畢竟雙方的力量有着巨大的差距。
就在喬森拉開房門準備離開時，雷耀突然開口道：「如果我有辦法對付這支大隊呢？」
喬森駐了下腳，隨即回頭，疑惑地看向雷耀：「你有辦法？」
文森急忙起身拉了雷耀一把：「你瘋了？那是一支一千人的大隊，而且還是七十六野戰軍下屬部隊。」
「反正只要將他們攔在法租界的邊界線外就行。」雷耀給了文森一個笑臉，隨即上前兩步走到喬森身邊，「我可以攔下他們，但是我需要幫助。」
「說說看。」
「武器和裝備，最好是手雷炸彈這類的東西。」提及這些，雷耀臉上浮現出自信的表情，「只要給我足夠數量的炸彈，別說千人大隊，就算數量翻兩番，我照樣能吃的下。」
聽到這種堪稱無理的要求，喬森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拒絕：「這個我可以幫你準備，但是我想知道你會怎麼做。」
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答覆，雷耀攤了攤手：「喬森局長，在我看來，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結果。」
喬森頓時大笑起來：「好一個只看結果，雷耀，我看好你，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當然！」
點了點頭，喬森抬腳邁出辦公室：「文森，接下來的工作交給你了，我要去吃午飯。」
「是！」目送喬森離開，文森稍稍鬆了口氣，明顯放鬆許多，又上下打量雷耀一番，苦笑道：「你的膽子真的很大，居然敢直接找喬森局長，他可是出了名的討厭中國人。」
「如果我說只是碰巧，你相信嗎？」雷耀半開玩笑回了一句，收斂了表情正色道，「手雷和炸彈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手？」
「雖然這裏是司署局，但大批量動用軍用武器，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見雷耀不再說笑，文森也鄭重回復，「最遲明天早上，我會安排人把東西送到霞飛巡捕房，你到時候去那裏拿就行。」
從文森的嘴裏聽到「霞飛巡捕房」這個字眼，雷耀忍不住眉頭一挑，這些個西洋人別看平時表現不怎麼樣，實際上也是鬼精鬼精的。
「那就先謝謝文森局長。」雷耀拱了拱手，朝窗邊走去，既然事情說定，他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裏浪費口舌了，跟這麼兩個當官的洋人談事情，實在是太浪費精力。
看着站在窗邊的雷耀，文森忍不住好奇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離開啊。」雷耀回答得理所當然，一千人的野戰軍大隊，不好好計劃一下，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將其攔下，他必須早點回去和兄弟們商量出一個對策。
文森愣了一下，指著門口說道：「房門在這裏。」
雷耀怔了一下，來的時候翻窗戶進來，走的時候卻從大門離開，自己也算是待遇升級了。
朝文森善意一笑，雷耀便往門口走去，走過文森身邊時，對方突然開口問道：「雷耀，你有沒有興趣成為巡捕房的一員？」
雷耀停下，臉上掛滿疑惑，文森接着說道：「就像程大貴那樣，成為探長，我可以保證，如果你專心為我們工作，我會保證你以及你家人的安全。」
莫名其妙受到文森的拉攏，雷耀顯得有些茫然，而文森的神情十分真摯，看起來真的很希望雷耀能夠加入巡捕房。
略作思考，雷耀淡然一笑，很客氣地拒絕文森，自己並不希望受到約束。
面對雷耀的推辭，文森並沒有露出異樣表情，臉上滿都是惋惜：「以你的能力，絕對能成為一個好探長的。」
「我志不在此，希望文森局長可以理解。」雷耀拱了拱手，這才離開了司署局。
司署局的官員們看到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一個看似面熟的中國人，無不滿臉愕然，不過沒人傻的上來阻攔雷耀，能從局長辦公室大大方方地走出來，足以表明這人的身份不一般。
不過讓場上的人好奇的是，似乎並沒有看到有中國人進司署局，他又是怎麼進入局長辦公室的呢？
留下一屋子滿頭霧水的洋人，雷耀步伐輕快地離開。
總體而言，跑司署局這一趟，並不算是一無所獲，最起碼和司署局的兩個局長混了個臉熟，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此時的雷耀，基本上算是半個官家人，能從司署局手裏拿到軍用物資，這還不算官家人，那什麼才算？
至於準備駐軍法租界的那一支日本野戰軍大隊，的確是個很棘手的麻煩，不過同時也算是個機會，如果把這隻大隊攔下，那麼以後雷耀等人在法租界就真的算是安家立命了。
只是讓雷耀有些想不通的是臨走時文森那番話，邀請他成為巡捕房探長，文森到底是什麼意思？
能夠成為巡捕房的警員，對上海本地人而言，是很困難的事，而能夠做到像程大貴那種程度，整個大上海也只有程先生一個，就算是已死的貝當巡捕房劉偉，也是在張大林的一手扶持下才當上了巡捕房的探長。
而文森隨隨便便就許諾了一個探長的職位，看得出來，對方誠意還是有的，只是這番表態的目的卻讓雷耀有些看不明白。
日本人的頭號通緝犯，一扭頭成了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長，這跟在小鬼子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有什麼兩樣？以文森這種身居高位的人，不應該想不到這一點。
難道說，他們想把自己推到台前，吸引小鬼子的注意？
雷耀皺了皺眉，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不過這對法國洋人而言，似乎並沒有好處，還是說，這次的邀請只是個試探？
就在雷耀滿腹心思的離開司署局沒多久后，說是去吃飯的喬森去而復返，又回到了辦公室。
見文森正端著酒杯自飲自酌，喬森當即笑道：「你的眼光真好，一下子就挑中了我最好的酒。」
文森得意地晃了晃酒杯：「好東西就是要和朋友一起分享的，不是嗎？」
喬森哈哈大笑，給自己也倒了杯酒：「我走了之後，你跟他聊了什麼？」
「我邀請他加入巡捕房。」文森像是說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還許諾他成為探長。」
「哦？」喬森有些驚訝：「他同意了？」
「沒有。」苦笑兩聲，文森舉著酒杯，「很難想像，中國人里還有像他這樣不為權力所動的人。」
喬森愣了一下，抿了一口上好的威士忌：「沒關係，不管怎麼樣，他總是要幫咱們應付日本人的，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讓他成為探長？」
「如果他主動露面的話，日本人應該會改變駐兵法租界的想法吧？」文森癟了癟嘴，有些無奈，「只不過他沒有同意。」
「他不是在工部局的慶典上救了你？用中國話講，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喬森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繼而指著文森，「你這傢伙，還真是壞到了骨子裏。」
「對咱們而言，中國人只不過是工具而已。」文森舉杯示意后，一口喝光杯中的酒，「遇到這麼順手的工具，當然要好好利用。」
喬森大笑，拿起酒瓶分別倒上酒：「敬好用的工具！」
「不不，」文森搖了搖手指，「應該是……敬中國人！」
…………
離開司署局后，雷耀沒有碰見黃包車，無奈之下只能暫時選擇步行，十分鐘后，雷耀開始加快速度，小跑前行。
「糟糕，被發現了！」跟在雷耀身後的一個身穿長袍的青年暗罵了一句，同樣加快了速度。
見青年加快了速度，埋伏在四周的人紛紛有了動作，一時間，原本熙攘的司署局門口，突然變得冷清許多。
一邊快步前行，雷耀一邊抽空瞥了一眼身後，剛離開司署局時，身後只跟了一個人，現在身後至少有八條小尾巴，而且數量還在增加。
特高科？76組織？青幫混混？還是軍統中統？
按耐住心中好奇，雷耀還是挑一些人多熱鬧的街道走，所謂人多眼雜，雷耀試圖藉助街道上的行人擺脫身後的小尾巴。
十分鐘后，雷耀的心情徹底沉了下來，身後的小尾巴仍舊在死纏，而且變成了二十條左右，看樣子，這是要死纏到底有所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