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危局
考慮到接下來可能面對的危險，雷耀等人速度並不慢，即便如此，趕到金鵬賭場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
賭場夜總會這種娛樂場所一般都是通宵營業，大上海不夜城的名氣全都仗着這些地方。雷耀幾人進門時賭場正是熱鬧的時候，看着人聲鼎沸的賭場，周成的聲音彷彿閃現在雷耀耳旁：「為什麼這些賭錢的人成天成夜的待在賭場，還有力氣扯著嗓子喊？他們都不累的嗎？」
當時雷耀的回答是：「沒賭過不喜歡的人，永遠都不知道賭博給人帶來的感覺。」
雷耀身邊的這些兄弟中，除了雷霸幾人偶爾手癢下場子玩兒兩把，其他人都對賭博沒什麼興趣，在雷耀接手金鵬賭場后，他們對賭錢就更提不起精神了，賭之前就已經知道不管是輸是贏，錢在桌子上轉一圈又會落到自己口袋，玩起來哪兒還有什麼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郭軍後來為了剋制煙癮，很是痴迷這東西，不過他為的不是輸贏，而是盼着色盅開啟瞬間帶來的那種刺激感。
事實證明，賭錢對郭軍來說，還真起了作用。
這也就是雷耀和雷霸各有一家賭場可以讓郭軍肆意輸錢，換成普通人，剛從大煙坑裏爬出來，轉頭又跳進賭場這座大火炕，前者傷身，後者傷財。
所以雷狼會有一條規矩，憋得狠了，可以去廁所，去紅樓，但煙賭這兩樣，絕對不能碰。
千管萬防，沒想到的是，在張大林的設計下，郭軍竟然染上了大煙，雖說現在靠着賭錢能剋制住煙癮，但沒人說的准賭錢和抽大煙，誰更害人一些。
想到周成，雷耀心底湧現出一股無名之火，千算萬算，最後還是讓殷梓逃掉，旁邊雷霸郭軍兩人狀態和雷耀相差無幾，特別是郭軍，一路走來悶頭不語，站在他身邊的雷霸，卻能清楚地聽到郭軍口中牙齒咯吱作響的聲音。
郭軍和周成兩人一同前往蘇州城，原本是很簡單的一次運送任務，馬上就要回到上海時，卻被殷梓半路下了絆子，周成是為了保護他，本來該死的是他啊。
在郭軍看來，這些兄弟中除了他，誰都不應該死，可郭三死了，死在針對軍統中統的打鬥中，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倒在敵人槍下，但周成，卻是被殷梓坑害至死，想到這裏，郭軍恨不得將殷梓這女人挫骨揚灰。
幾人出來的匆忙，根本沒有來得及做偽裝，雷耀剛一進賭場，負責看場子的雷狼會成員就認出了他，金鵬賭場新的管事立即過來見雷耀，自我介紹，姓趙單名一個字，磊。幾句話過後，趙磊就領着雷耀幾人進了後院，然後小跑着去準備被褥了。
上次雷耀等人搬離賭場，房子便空了下來，被褥等生活用品也都還留着，趙磊的動作很快，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切便安排妥當。
和趙磊閑聊了兩句，雷耀讓他去操心賭場事宜，單獨找了個房間，把雷霸等人喊了進來。
剛進門，雷霸就控制不住追問道：「雷耀，咱們什麼時候去殺了殷梓？」
那賤女人，表面上看起來漂漂亮亮人模人樣的，誰知道竟是小鬼子，骨子裏惡毒陰狠，暗中背叛他們，還害死了周成，像這樣的人，若是放在幫派里，少不了三刀六洞。
搖了搖頭，雷耀皺眉道：「住在武館這段時間，殷梓把咱們一個個都摸透了，別說殺她，能不能找到人還是問題，更何況剛才襲擊武館的那群人是千門中人，有了這群人幫忙，想要對付殷梓，只會難上加難。」
「總不能就這樣放過她吧？」郭軍顯然想迎難而上，略顯乾枯的臉頰上帶着絲絲怒意，「周成還屍骨未寒呢。」
殷梓在武館中的那一番講述，使雷耀搞清楚殷梓真正目的的同時，郭軍同樣也了解到不少信息，比如，三號倉庫駐軍突然攔路堵截，有可能就是因為殷梓覺得他們沒了利用價值，所以過河拆橋。
「我知道。」
雷耀此時的情緒比之雷霸郭軍相差無幾，但他比兩人看得更加長遠，千門的出現絕對不是巧合，從殷梓看懷錶時間的動作上看，估計回上海的路上她就已經聯繫了千門，在晚上他們回到武館后，千門眾人才能及時趕到搭救殷梓。
現在想想，或許就算他不跟殷梓撕破臉皮，殷梓也會找個時間指揮千門發動襲擊，至於目標……
雷耀看了憂心忡忡的李之怡一眼。
應該是李之怡無疑。
殷梓待在武館的一個月時間裏，天天和李之怡低頭不見抬頭見，隨便透露兩個消息出去，千門的人就會跟聞到骨頭味兒的街狗一般湊過來。
「這次放跑了殷梓，短時間內她應該不會露面。」雷耀對殷梓的下一步行動做了簡單的判斷，「千門的出現，對咱們來說才最大的危險。」
千門中人都是混跡各地的老江湖，雷霸等人以及雷狼會的兄弟們歸根結底只能算是街頭混混，雙方一旦接觸，除非能以絕對人數壓制，否則肯定打不過。
眼下不知道千門中人在哪裏落腳，帶了多少人，根本做不出有效的反擊之策，所以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搞清楚千門的動向，殷梓本身就是一個高手，又精通偽裝刺殺，除非雷耀或是陳默出手，沒人能把她留下，而雷耀一旦露臉在公共租界，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小鬼子團團包圍。
所以，先殺殷梓，很難實現。
憤怒容易讓人失去理智，深吸一口氣，雷耀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如今的情況下，哪怕所有人都昏了頭，他也不能失去分寸。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殷梓目的達到，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主動找麻煩，畢竟她自己也說了，日本人真正的敵人是八路軍共產黨，但是千門不同，從頭到尾千門的目標只有李之怡。
李之怡對雷耀來說，是龍之逆鱗，但有進犯，必殺之。
所以雷耀打算在千門的人主動找上門之前，主動出擊，只要能把千門這個大麻煩解決，殷梓沒了幫手可用，雷耀他們再掉過頭來對付她，會輕鬆很多。
「把閑下來的雷狼會兄弟們散出去，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千門的人。」
說完，雷耀又轉頭看向李之怡：「有什麼方法可以判斷千門人的身份嗎？」
李之怡還沒開口，雷霸便不耐煩地說道：「千門的那些人說話文縐縐的，不管男人女人都是一副窮酸教書先生的模樣，想要找他們還不容易？」
雷耀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着說下去，畢竟雷霸說的的確沒錯，郭軍陳默給了雷霸一個眼神，沒有作聲。
注意到兩人的目光，雷霸頓時跳腳道：「咋了，我又沒說錯。」
「是是，你說對了。」雷耀壓了壓手，示意雷霸安靜下來，「只不過千門的人精通偽裝，一旦有心躲藏，哪怕從你身邊經過，你都認不出來。」
聽完雷耀這話，陳可可頓時「噗嗤」輕笑出聲。
由於時間太晚，李之怡先安排小赤佬君以及陳朵朵這些孩子睡下，畢竟接下來商量的事兒涉及到他們所有人的人身安全，讓幾個孩子參與進來，顯然不合適，本來雷耀也打算讓陳可可也先去休息的，但看着她和雷霸寸步不離的模樣，也就打消了想法。
騰地鬧了個大紅臉，雷霸不爽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得了說話的機會，李之怡這才蹙著秀眉道：「說到底，千門的人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像你說的那樣，只要他們有心藏匿，誰也找不到他們。」
頓了頓，李之怡手腕一翻，從身上摸出一個刺繡的荷包，模樣和晚清那會兒人們用的錢袋子沒什麼區別，不過李之怡手中的袋子正面中間位置用金線秀了一個鬼畫符一樣的文字。
知道在場的都是大老粗，李之怡直接解釋道：「這是古篆體的千字，千門中人在入門之後都會得到這麼一個千文袋，算是身份的證明，所以只要能找到用這種錢袋子的人，就能找到千門的人。」
即便有了辨別的辦法，想要找到千門的人也並不容易，主要是錢袋子這種東西人們向來貼身攜帶，除了掏錢付賬的時候，一般都會放在身上最安全的地方。
「總不能死盯着大街上的人，看他們掏錢時用的什麼樣的錢袋子吧？」
聽到雷霸嘴裏突然蹦出的這麼一句話，郭軍和陳默臉上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
雷耀這次並沒有跟雷霸抬杠，反而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雷霸說得不無道理，更何況上海城那麼多人，就算把雷狼會的兄弟們全都散出去，想要找到千門中人也不容易。
就在雷耀不知道該如何安排時，李之怡突然說道：「其實雷霸剛才說的不無道理。」
不止是雷耀陳默三人，就連雷霸自己都被李之怡這話說懵了，指著自己，雷霸有些納悶兒道：「我說了那麼多話，你指的那一句？」
「千門中人的行事風格。」先是回答了雷霸，李之怡接着解釋道，「正如雷霸所說，千門的人就算外表變化再大，他們的性格卻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改變的，只要挑着那些說話辦事看起來書生意氣的人動手，範圍就能縮小許多。」
李之怡的話像是一把鑰匙，房間里幾人的思路瞬間開闊起來。
「既然是殷梓找來的幫手，活動範圍應該集中在公共租界，讓兄弟們多去那邊走動，找到他們的幾率會變大。」
這是郭軍給出的建議，悶頭站在旁邊的陳默也開口道：「我還是去長樂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