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各自處境
秋棠縣位於嘉興最北部地區，與蘇州城交界之處有個叫不出名的村莊，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這裏原本就沒有住戶，在戰爭爆發后，因為四處逃難的人群集眾於此，搭建起草房，甚至挖出地窖等充當臨時避難所，受連綿不絕的戰爭環境影響，考慮到這邊很少見到日本人出沒，安全性略高一些，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自然村落。
這裏的人不足百人，大多都是流動人口，真正固定居住的，也就十幾人，而這些人的身份比較特殊，經常往返於村落邊緣的幾處地窖中，很少人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就在雷耀抵達秋棠縣的第二日，村裏來了個女人，雖裹着頭巾穿着樸素，但從衣袖間露出的膚色來看，絕不是普通的農村婦女，只見她謹慎地四下探望，然後才快速鑽進了地窖之中，停滯了約么一個鐘點后，才從地窖中出來朝秋棠縣城方向返回。
地窖之中，一粒油燈下，一男一女隔着桌子對坐沉默許久，男子終於先開口，在面前的地形圖上標註了幾個位置。
「我們把這次行動的的範圍改為這一帶，以免給他們帶來麻煩。」
「可以是可以，但是這裏基本都是田地，對我們自己相當不利，要想設埋伏以及掩藏難度較大。」女子道出了自己想法，「我覺得沒必要太刻意，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來，如果真有變故，他們也一定有辦法化解，不如就把秋棠縣隱藏的局勢提前告訴他，有個防範就好。再說上海探聽來的消息你忘記了嗎？他沒準已經是國軍的人。」
「那件事我感覺不是真的，他的事迹我都了解過，他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他人是不壞，也正因為這樣，在一定處境下，比如為了保護手底下的人，逼不得已總是會猶豫的。你再想想看，現在的上海什麼局勢，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他們一群人還能安全跑到這裏來，想想都是有問題的。」女子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未發覺男子臉色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不提這個了，就照我說的做。這裏即將爆發的危機不能讓他們知道，據說那小子脾氣倔，他要是知道小日本藏匿點，不會坐視不管，這不僅會影響我們的大計劃，更會牽連到他們。咱們現在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我相信他的為人。安排個人進城，暗中關注下他們的行蹤，另外多注意下特高科的人，如果有消息立馬回來報告。」男子堅持自己的意見，在地圖上又加深了幾點印記。
女子動了動嘴唇還想說什麼，這功夫一聲粗獷從外邊傳來。
「我說咱那些臭小子們，都一個個是飯桶啊。我說的不是那個飯桶，就是吃飯的飯桶，這傢伙也太能吃了，上邊剛撥下來糧食才幾天啊，這就快吃沒了。照這樣下去，小鬼子還沒打完呢，人先餓死了。」年紀約么三十五六的男子，走進光線聚焦處，黑黝黝的皮膚泛出光澤，反而把他健壯的體格突現得更加明顯，他一邊拍著帽子上的灰塵，一邊抱怨著，來到二人面前隨便找了個地便坐了下來。
「我說大壯，你這一天到晚不抓點問題，是不痛快啊。那糧食本身給的就少，同志們最近活動範圍又廣，吃得多，這很正常啊。」女子沒好氣地搶過帽子，找了塊布試圖擦去沾上去的污漬。
「小美，我發現你好像什麼都不關心，好，正常就正常，那我問你之後怎麼辦，沒飯吃了，誰還有力氣打仗，你說上邊也是。」話到這裏，方前的那名男子比劃了一個閉嘴的手勢，大壯立馬住了嘴。
「組織上現在也是糧草困難，我們就算要求也沒什麼用，所以沒必要再讓他們操心了，當下就得靠自己想辦法，組織上可是一直相信咱們的。」
「好，想辦法吧，我是沒什麼轍，韓隊這裏你最大，你看着安排吧，我也不管了。」別看大壯長了一副彪悍的樣子，但鬧起情緒來卻跟個孩子似的，腰一扭側轉到旁邊，噘起了嘴再也不講話。
這舉動看得韓隊想笑，才揚起的嘴角卻又不好繼續。民以食為天，他們也不例外，剛他為了鼓勵大壯說要自己想辦法，但又能有什麼辦法？
地窖內又一次陷入沉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想出行之有效的辦法，才是眼下最需要的。
大壯不斷地嘆氣，韓隊一邊看地圖，一邊撫額，而小美好似早有了想法，朝他們瞧了瞧，抿嘴笑道：「我有個提議，你們可以試試。」
「你說。」大壯和韓隊幾乎同時問道，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見狀，小美揮手示意他們冷靜點，才說道：「那個人不是在嘛，他給蘇州那邊送過幾次物資，咱們可以求助他啊。」
「這個？」韓隊眉頭緊鎖，似乎擔憂什麼，這時候大壯好奇地湊到跟前來問：「那個人是誰？說名字，看我認識嗎？搞得那麼神秘。」
小美搖搖頭，目光甩向韓隊，意思好似在說，要問就問隊長，見如此舉動，大壯心裏多少有點分寸了，心說應該是個大人物，
「是有點緊迫，要不然就提前見見，明天芳姐來了，我跟她一塊過去看看吧。」韓隊思考過後，認同了小美的提議，一旁的大壯更疑惑了，還想問什麼，韓隊已經起身朝外走去。
這一天的下午，寸頭的姑父金胖子，從外地又拉了一車貨回來，李之貽早早就在後院等候，因為她知道這些東西就是白寅所要的那些藥材，她一直在找機會，想辦法將其換掉。
金胖子原先是把雷霸當成了雷耀，後來搞清楚了，跟雷耀那麼一接觸，他對這年紀輕輕的小夥子特別喜歡，安排著夥計們卸車后，他拎着幾隻野兔跑去了雷耀身邊。
雷耀還是照常神秘兮兮不知研究着什麼，正抬頭愣神思考呢，忽然黑影閃來，他下意識側轉身子，手中的鐵棍揮舞而出。
「我，我，是我。」金胖子哪想到過這一出，那手指粗的黑鐵棍愣是戳到了喉結處，嚇得他雙手舉起，一臉贅肉哆嗦起來，整個人就如同唱戲中的丑角，滑稽可笑。
出手，是雷耀的本能，瞧著不是外人，立馬收了手。雷耀帶着歉意連忙站起，一邊將腳下畫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塗去，一邊沖金胖子傻笑：「不好意思，沒嚇到吧？」
「沒，沒事。」金胖子感覺額頭的汗都下來了，說着沒事，緊忙擦了兩下，「好傢夥，你也太謹慎了，這幸虧不是你那把鐮刀，不然我就得躺這裏了。」
雷耀不知怎麼回應，尷尬地笑着撓撓頭，瞧著金胖子手中的野味，頓時一驚：「還真去買了，我不過只是說說罷了，你這太有心了。」
「瞧你這話說的，你能帶着我那不爭氣的侄子做事，本就應該謝謝你的。你昨天提起來想吃，剛好也提醒了我，他姑姑也好這口，今天我就順便找了找，正好有外地的人打獵回來，你瞧瞧塊多大，咱今天得好好喝喝，你先忙着，我備好叫你。」金胖子瞧著雷耀開心，他自更加高興，說完直接去了廚房，要知道這個胖傢伙可輕易不下廚的。
人才剛走，雷耀轉頭看見院門口處，李之貽掙不停朝他招手，等他走了過去，李之貽忙指著兩個小夥計剛搬下來的幾個麻袋。
張老爺子所要的東西，金胖子準備得差不多了，這最後的幾種其中有兩味藥材是李之貽最為期待的，在與花蘭碰過面后，她們確定能神不知鬼不覺置換的便是這兩味。
雷耀對藥物並不精通，連李之貽提到的藥物名字也記不住，他只關心，該如何破壞白寅的某些計劃。
之前說了，按照藥單上配出的藥方具有大範圍的菌疫毒害性，那自然不可以讓其得逞。
李之貽偷偷在兩個麻袋上畫上了記號，拉着雷耀來到屋子裏，小聲說道：「我和花蘭姐已經找到可以替換的藥粉了，只是有個問題，得需要你想辦法。」
「什麼？」瞧著李之貽認真嚴肅的表情，雷耀感覺應該是個頭疼的事。
李之貽說道：「我聽金胖子說，那張老爺子辦事很謹慎，藥物要是現在換掉，肯定能被他發現，所以只能在他檢查完畢確定沒問題后，再去掉包。可那樣就意味着要從這老爺子眼皮底下行事，這你得想辦法。」
雷耀默然點頭，感覺有些棘手，對於張家這位爺的底細，他完全沒有了解，既然都說他是個很謹慎的人，要想着瞞天過海這確實是件難辦的事，不過時間還算充裕，他可以先派人去摸摸情況再想對策。
令雷耀更憂慮的是，就算在張家這位爺這兒成功掉了包，那到了上海白寅那難道就不會出問題嗎，白寅既然是李之貽的師父，那對藥物的了解應該更擅長更精通。
李之貽笑了笑寬慰道：「這點你不用擔心，白寅向來不會親自做這些瑣事的，他身邊一直跟着個人，說起來也是我師弟，叫樂寶，以我對他的了解，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向來千門裏給他安排的事，他都只是應付去做，能一直跟在白寅身後邊，那全靠着拍馬屁的功夫。」
「嗯，那就好。對了，如果白寅在上海，整個千門的人是不是都到了？你估計還有多少人？」
「千門既然投靠了小鬼子，成員肯定有所增加，但據我知道的，原門中骨幹剩下的應該不到十人，他們做事風格讓人難測，不像之前見到的一些卑鄙手段或是小伎倆，裏邊有幾個老頭子善於做局，不動一兵一卒，都可以撼動一方勢力，白寅別看是門主，其實也是靠這幾個老傢伙。」提到這，李之貽深深嘆了口氣，「他們如果真心當漢奸給小鬼子做事，怕是要有接連不斷的大事件發生了。」
「那隻能快點除掉他們了。」既然是禍害就不能留，雷耀心頭已經燃起了殺氣，但眼下的處境，他們最為要緊的是先自保，有了足夠實力才能返回上海。
談到這裏，雷耀不禁想到寸頭的姑姑，郭軍所發現此人的小動作，雖未經考究，但隱約中總感覺要有什麼狀況發生，眼下得儘快安排大家轉移。
「那就明天吧，花蘭姐那邊也差不多穩定了，可以直接。。。嗯？」李之貽正說着，門外一個女人的身影貼了過來，從苗條的輪廓看，一眼就能瞧得出，是寸頭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