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探風酒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剛提到寸頭的姑姑，這人就出現了，而且走路竟無聲無息的。
雷耀夫婦二人相視了一眼，默不作聲盯着門外一舉一動，這時門被敲響：「大兄弟在屋嗎，老金讓我喊你過去呢，野味已經下了鍋，喊你先喝着，他還帶回來些上等的醬牛肉，非讓你嘗嘗。」
「哦，我在呢，芳姐，我背有點不舒服，讓媳婦給我擦酒精呢，你們先吃，我這就過去。」隨口應付了聲，門外的影子沒做停留，隨之遠去，雷耀上前悄悄拉開些門縫，目送著芳姐婀娜多姿的身影鑽進了前房鋪子中。
人一旦產生懷疑，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聯想到不好的方面，此刻雷耀的想法便是如此，以前還覺得這個芳姐不過就是一個愛美的普通女人，但現在他越來越覺得其背後隱藏着什麼，若非她是寸頭的姑姑，雷耀可能會直接把人抓起來詢問上一番。
「我等下找郭軍他們，把鋪子周圍都探探，你自己也注意著點，別被算計了。」李之貽一邊擔憂著一邊給雷耀整理了下衣衫，完事又把只槍揣進了他的腰間才放心。既然被邀請，禮節上不能不去，多一重保障是一重。
雷耀點點頭，朝李之貽額頭吻了一口便去了鋪子裏。
寬敞的內室之中，有部留聲機，正放着聽不懂的洋曲，讓人感覺十分愜意，在當下誰家能有這個東西，那都會被人誇成高端上檔次的，畢竟洋人的玩意在普通人意識中，都是觸不可及的。
金胖子已經守在餐桌前多時，兩隻高腳杯已經倒上了洋酒，這傢伙正眯著小眼睛陶醉在旋律之中，搖擺着肥頭大耳的腦袋，心情甚好，雷耀進了門，這傢伙甚至像被嚇了一跳。
「來了雷兄弟，快快，坐這邊，咱先喝着，等下兔肉就好。」金胖子短小的身軀倒是靈活，起身給雷耀讓了座，一副老友相會的姿態。
雷耀謝過之際，快速朝屋內查探了一圈，這不過就是住人的房間，被金胖子裝飾得處處透著西洋的氣息，很多擺件掛飾看上去就高級，都是平日裏很難見到的東西，難怪這兩口子放着後房一排不住，感情這裏更有格調些。
裏邊還有間房，朝裏邊探了兩眼，芳姐應該是在盯着鍋里的野味，因為西洋樂回蕩著，整個人也隨之扭動着身子，傳出來的肉香中夾雜着一股女人香，實際上那也是從洋人手中搞到的香水。
沒查探出什麼異樣，雷耀這便坐下，金胖子笑嘻嘻端起了酒杯：「徹斯！」蹦出個如同方言的辭彙，實際上按照洋話翻譯，就是乾杯的意思。
雷耀也不懂這個，學着金胖子的動作，碰了下酒杯，小心喝了口，他並不擔心酒菜中會有問題，如果這兩口子想耍什麼把戲，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這兩天事多，也沒好好款待你。再過幾天等我忙完了，好好帶你四處轉轉，別看秋棠縣是個小縣城，但好玩的地方也不少，比如花天局，那可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地方。」金胖子話語中似乎想表達什麼，一副壞笑的樣子，更是謹慎地朝廚房中瞄了眼。
雷耀能想到的，男人好去的地方，無非青樓賭館，巧的是為了搜集情報，雷耀他們買下的那家青樓，正是金胖子提到的這家『花天局』。
雷耀尷尬一笑，沒等說些什麼，金胖子又端起了腳杯，抿著嘴很顯然很享受這種洋酒的味道，而雷耀對酒精卻沒有什麼興趣，無非是應付罷了。
雷耀一直帶着警覺，認為金胖子可能會探聽一些事，可一杯酒下了肚，除了他喋喋不休帶着讚揚的話語亂飛，倒是沒聽出什麼特別來，隨着野味出鍋，芳姐也順便坐了下來。
芳姐，原名蘇桂芳，跟雷耀差著一輩兒的年紀，坐在旁邊卻跟個大姐姐似的，自打她上了桌，金胖子的話明顯少了很多，也看得出這人在家中的地位，芳姐明顯是比較霸道的。
「怎麼樣，我的手藝還可以吧？」瞧著雷耀面前啃過的骨頭，芳姐雙手托著下巴，宛如一朵盛開的花，目不轉睛地盯着雷耀。
以前小時候在家鄉，經常上山放羊，見到的野味可不少，如今吃到，更多的是種懷念，被問起雷耀才從自己情緒中回過神，擦了擦嘴道：「好吃，是我這兩年吃過得最棒的菜了，芳姐這手藝大飯店大廚的水平！」雷耀說着挑起了大拇指。
「真的假的，沒聽說你會拍馬屁啊！不過姐聽你這樣說，是真的高興。好吃以後就多給你做，反正你這次來，一時半會兒也不走吧？」芳姐喜笑顏開，一邊說着一邊從一盆肉中翻動着，最後挑了個大腿給夾到雷耀面前的碟中。
話聽着沒什麼，可雷耀似乎察覺出點問題，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簡單謝過，忙端起酒杯：「來了好幾天了，一直也沒正式跟你們道謝，我就借這杯酒吧，真心謝謝你們的收留。」
「瞧你說的，咱們都是一家人，哪那麼多客氣。」芳姐不等金胖子舉杯，一把搶過來給自己面前的杯中倒了些，舉起跟雷耀碰了杯，搞得這個酒場只是為她和雷耀準備的。
「就是就是，以後咱就是家人，沒那麼多禮數。」金胖子好似怕被甩下一樣，雷耀的酒都快到了嘴邊，他忙湊過去碰了下，嬉笑着一起跟着喝了下去，結果換來了芳姐不帶好意的一記白眼。
自此之後，金胖子好像變成了啞巴，一句話也不再講，但這完全不影響他的心情，吃着肉喝着酒，整個人保持着快活，芳姐和雷耀聊的，似乎已經跟他沒有關係。
也確實，芳姐總是問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雷耀有時得想上一會兒才會答覆。
雷耀越來越覺得，這是芳姐的探風局。
「我聽侄子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我很奇怪，難道上海所有勢力都在針對你，就沒有可以幫忙的朋友嗎？不是有國軍和八路軍嗎，你應該找他們才對啊。」
「哎，很多事都是外邊誇張聲勢，我們就是一個自由的小組織，做的事哪比得上他們，又怎麼有資格同他們聯繫呢！再說了，據我了解，國軍和新四軍之間好像有矛盾，我是覺得中國人不應該打中國人，讓我跟誰都不合適，況且因為自己的原因，跟他們也都發生過誤會。」雷耀不漏聲色回應着，心中卻是暗笑。
這芳姐無疑是老練的，但言語間已經透出太多貓膩。既然說了解過自己的事情，那中統和軍統對自己的打擊，又怎可能不知，她這話的意思，不出意料就是要查探自己的心思方向，搞不好她有可能是國軍的人。
如果她跟日本人有關係，就不會區分國軍和新四軍，而且雷耀是小鬼子首號通緝的人，要真的有關係，怕是他們來此的第一天就要被圍剿，所以這個身份也就推翻了。
至於為什麼說她可能跟國軍有關係，因為在她的口吻中，對國軍兩個字稍有加重，雷耀本身就很警覺，自然沒錯過這個細節，回應起來，時時保持着中立態度，語句語氣不會有辱新四軍，同時也不可能親近國軍。
漸漸地，原本始終帶着和善笑意的芳姐神色開始有了些變化，整個人笑起來好像都不那麼自然了。
雷耀發現了這點，從原先的被動轉為主動，裝作驚奇問道：「怎麼了芳姐，不舒服嗎？」
「啊，啊，沒有，我不是太會喝酒，腦子有點上頭了，我不能再喝了。」說着，芳姐胳膊肘撞了下，獨自飲酒的金胖子立馬領會了她的意思，把杯子接過來，一飲而盡。
「這些年我也沒見她喝過幾次酒，這也就是你來了。」放下杯子，金胖子給換上了白開水，一邊幫芳姐做着解釋。
雷耀不是很在意這些，繼續應付着想說句感謝，這功夫芳姐支著下巴，眉頭鎖緊盯着雷耀不停打量著，問：「我一直都好奇，人人傳揚的大英雄到底是有什麼天大的本領，這都好幾天了，也沒瞧出個究竟。但你能從上海出現在這，還帶了這麼多人，確實讓人驚奇。前幾日我托一個姐妹從上海給我帶點東西回來，要是沒軍隊上的一些關係幫忙，她現在估計還困在上海呢。」
芳姐話裏有話，是在質疑雷耀怎麼會如此輕鬆出上海，也正是這點讓雷耀明白了關鍵。實際上他卻不知，就在他們離開上海之際，有個組織獲悉了他的行蹤，並虛造了假訊息在傳播，芳姐正是獲知此訊息的人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