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新同志

金胖子原名金建秋，與蘇桂芳本有一子，比寸頭小一些，二十剛出頭，一直幫金胖子打理藥鋪生意。

那年，日軍剛佔領了上海，小子去上海送貨，遇到了一隊日本人，小鬼子故意找事，說他的車擋了路，不僅把他打了一頓，還把滿車的藥物給糟踐了。

小子血氣方剛，覺得影響了父親的生意，造成了損失，他氣不過，上了車就朝小鬼子開去，撞死一個傷了三個，他以為解了氣可以逃之夭夭，卻不成想上海還沒出，就被鬼子抓住了，當了靶子挨了好幾刺刀，人就這樣沒了。

沒了兒子，蘇桂芳好長一段時期人跟瘋了一樣，所幸的是她內心的怒火還在，機緣遇到新四軍之後，了解他們是專門打鬼子的，也就加入了進來，之所以始終瞞着金胖子，是怕他反對，家人已經失去一位了，如果再有意外，唯一剩下的也活不了了。

可是蘇桂芳堅決認這個理，土地是咱家的，那小鬼子就得趕跑，新四軍有作為，她就貢獻一份力量，不要再讓更多家庭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雖然沒有解釋太多，但金胖子得知這件事後，嘴上雖然說着不願，內心其實是理解的。

「哎，我也沒法說你了，你自己看着吧，反正你要出了事，我也不活了。行了，我要出門了，去外地進點葯。」

金胖子抹着眼淚走出來，背着蘇桂芳在床頭枕頭下摸出了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邊的小夥子始終笑着笑着……

後院之中，兩名男子裹着一藍一灰棉衣，大冷天凍得瑟瑟發抖，卻依舊坐在板凳上，手揣懷低着頭，好似曬太陽，實質在小聲說道着什麼。

稍微胖點的外人叫白條，另一個別看挺白凈，卻有個土雞的綽號。

白條慢條細理說着：「你說老三到底去哪了，鋪子也沒人家裏也沒人，別是出了什麼事吧？」

「一個破縣城能出什麼事？你還不了解他，肯定是跑妓院瀟灑去了，這個點估計還沒爬起來呢，回頭等見到隊長，得讓他好好管管，這就是以公謀私，咱們出生入死的幹活，他當了商人倒天天瀟灑快活了，王八蛋。」土雞的聲音偏女性化，說起話來眉飛色舞，整個人透著怪異。

白條倒是沒有那麼生氣，很佛性地笑了笑，說：「隊長這樣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咱們能有什麼辦法？還是先想想眼下怎麼辦，我看新四軍對咱不是太信任，他們去行動了，倒叫咱過來找芳姐借錢。這跑腿的小活，明顯就是排斥。」

「這個我也已經感覺到了，主要是那個韓隊，咱們不行就先把他做了。」土雞眯着眼透出殺氣，白條卻當即搖頭：「隊長交代好幾次了，現階段以內部情報為主，咱不能擅自做主，就算殺了那個姓韓的，新四軍不還得再派一個隊長來，要是比這個還謹慎怎麼辦？」

說到這，土雞翹了翹嘴巴，悄悄回頭望向蘇桂芳，再次壓低聲音說道：「我看這女人不是那麼精，本縣區域的情報又是她負責，咱們可以從她身上下手。」

「你意思，讓她幫咱套情報？」白條猶如看到了前程，陪着土雞雙雙壞笑着，瞄向蘇桂芳。

芳姐並不知道院中的兩個傢伙正在打自己主意，對於這兩位新來的同志，她可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把金胖子珍藏的茶葉都翻了出來，同時上邊需要臨時借用的錢，也早早地準備好了。

泡好了茶，芳姐小心將其端到了鋪子裏，金胖子要去外地，鋪子需要人看，有說有聊的，就把人領到了鋪子中。

二人在芳姐面前顯得很有禮貌，還不停誇讚芳姐，讓芳姐對他們的印象大大加分。

「以前好幾次我都說，組織沒錢了就張嘴，咱家有這個鋪子，多少還是能賺些的，都是為老百姓賣命，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那韓隊也是固執。」芳姐取出張銀票放到二人面前，笑呵呵的幫添了茶，在她的眼中新四軍就是個大家庭，既然是自家人，那就不需要客氣。

土雞不禁再次把芳姐讚揚一番，將萬元票子抓在手裏，小心收好后，忽然問道：「姐啊，你進組織比我們時間長，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還得多向您請教，你看我們才來，對大家也陌生，任務計劃也不了解，別回頭拖了後腿。」

「哎呀，這個可不敢當，我天天跟韓隊他們也不在一起，了解的並不多。什麼拖不拖後腿的，你們多心了，一切聽從組織安排做就行。」

芳姐回答很自然，土雞二人試圖在她的表情上找出破綻，來證明這些話的真實性，然而他們所見到的，就是一個態度親切和善的女人。

越是這樣，對於擁有歹心的人來講，產生的質疑就越大。在土雞心裏，原以為這個老女人是容易騙的，現在看來，並不是個省油的燈，原定的小把戲也就失去了意義，這讓他臉色有些難堪，不敢再多講話。

實際上芳姐就是很實誠一人，對方有什麼想法，她哪裏知道。

「你們剛來誰都不認識，沒關係的，待上幾天就熟了。韓隊手下那幫人都很好的，比如那大壯，雖然說話直，但沒有壞心眼，平時就是個傻大小子愣頭青；老趙呢，就是一個老父親類型的，對待年輕人好著呢。小美啊，思維活絡總是有自己的主意，經常跟韓隊抬杠；那徐工文總說自己是文化人，其實啊他識字並不多，在他面前可不要總提一些書籍之類的，他不懂也能給你說出個花樣來……」芳姐不耐其煩地把每個人一一講述了一番，面前兩位也確實認真聽了，只不過芳姐始終沒有講韓隊。

白條想要問，才張口，芳姐就知道他要問什麼，但她依舊搖搖頭，什麼也不肯講，這倒成了件怪事。

越是這樣神秘，越讓土雞二人感覺有問題，兩人悄悄對視了一眼，那意思想着如何能扳開芳姐的嘴，然而還沒有所舉動，這時門外就傳來了一聲吆喝。

「他蘇家的大桂花姐在不在？您侄子來了，快快好吃的好喝的準備着。」聲音是寸頭的，老遠還沒進門就喊了起來，芳姐一下就聽了出來，一副慈母盼孩兒的樣子趕緊整理了下衣裝。

芳姐的舉動，惹來土雞二人的驚喜，隨口問道：「是誰？」

「哦，是我侄子，對了，他始終跟着雷耀，這次回來也不知什麼事，正好我得把他勸回來。」

「雷耀？」

聽到這個名字，土雞白條二人幾乎同一時間起身，面露驚恐紛紛探身朝外瞄去，就見到兩人已經快來到鋪子門前，這麼細細一瞧，不是雷耀還是誰，上海滿大街可都是通緝令，雷耀的樣子燒成灰他們也認得。

「是他，不能放他走！」嘴上說着，兩人還是比較緊張的，下意識地掏出手槍后，立馬藏到了門后。

「誒，別別，我侄子還在呢！」

芳姐的話在此刻一點用處也沒有，土雞二人已經在調整呼吸，似乎下一秒就會朝外邊開槍。

對於雷耀的印象，最早如同所有老百姓一樣，那是人人敬仰愛戴的民族大英雄，可連日來從上海傳來的情報，得知雷耀跟了軍統，這才讓人設崩塌，若讓芳姐選擇，她肯定也不會手下留情。

只不過寸頭是她的親侄子，如果這樣貿然動手，那結果必然是也會傷了他，可眼下已經沒了辦法，只要雷耀再多走上幾步，芳姐能確定，門口這二人會立馬跳出來瘋狂射擊。

一時間沒了辦法，芳姐整個大腦一片空白，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番場景，被已經接近的寸頭看在眼裏，他頓時笑了：「姑媽，這就是你迎接大侄子的方式嗎？怎麼着，扮稻草人嗎，姑媽？」

話尾，寸頭似乎已經感覺出哪裏不對勁，腳步突然放慢時，就瞧著反應過來的芳姐正朝他擠眉弄眼，忽然心中『咯噔』一下，張著嘴吧想說什麼，這之際一左一右兩個身影眨眼間已經跳了出來，與此同時朝他們拚命開槍。

「雷耀，休想逃掉！」

「跑——」

幸好寸頭突然間的反應，讓始終保持謹慎的雷耀，在那片刻隱隱察覺出危險，所以在未知的身影出現的瞬間，他已經調轉方向，拽著寸頭朝側方撲倒，落地后緊跟一個翻滾，起身時槍已經在手，一邊跑一邊還擊。

「怎麼回事？」寸頭沒有任何準備，只能跟着雷耀屁股後邊跑。

危機面前，雷耀已經沒精力回應他，瞧著前方距離越來越近的衚衕，他直接把一梭子彈打光，朝寸頭大喊一句后，整個人也猶如一發強力子彈，朝前撲去。

寸頭原本還在雷耀身後被庇護，就在雷耀提醒時，他卻慢了半拍，再想追上雷耀時已經來不及，後方土雞白條二人窮追不捨的子彈，抓准了機會，緊連兩發打在了寸頭的腿上，寸頭整個人當即失去了平衡，朝前摔去。

「老大別管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