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5章 卷六59 好人的惡名

此刻，孤渾身都是包紮過的傷口，因為虛弱，還沒回答便咳嗽了幾聲。

『此人可以殺之，你二人為何又來請示我？』

王戎道：『君上，此人名為湯泰·占圖。原是個軍官，可我們抓住他時，他手下的士兵卻頗多怨氣，都憤惱於我們扣押此人。而且，大街上的民眾也都紛紛向我軍哀聲求情，而昨晚，連基西將軍都懇請我們放人。』

『這是何意？』

『君上，此人平生正直仁慈，對屬下和民眾都很好，可他也有個毛病，那就是愚忠。維金提拔他，可下令屠殺的時候，他因為愚忠便對那些求饒的人刀兵相向。但就是即便如此，也有人為他求情，包括基西將軍，他是占圖的老戰友，如今不忍看着故人身死。』

『……………………』

一個仁慈的人。

甚至可能是一個好人。

只是因為愚忠的壞毛病，做了些殺人放火的勾當。

他或許還是許多人敬重的偶像。

可寡人不在乎。

寡人要還天下永久的安定，不能因為對方是好人，我便對他嘻嘻哈哈，希望他投靠我。

孤忍着傷痛坐了起來，握住馬鞭。

『是好人又怎麼了？？也可以殺的嘛！』

『恩人……這……』

雪莉都不知用意了，臉色為難。

孤嘆了口氣。

連連嘆氣。

走到外面，我更是仰天嘆嚎。

『哎呀！！！！！』

說罷，孤一臉憤怒威嚴，望向了所有人。

『肯定是必須要殺他的啊！也許會有很多人為他求情，也許甚至會有人怨恨我們殘害仁慈者。有些人會氣憤我們怎麼不饒了他。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當他舉起屠刀，殺害那些無辜民眾的時候，他有沒有饒了那些悲慘的老百姓呢？？人們只知道替他求情，那誰替那些遇害的民眾求情吶！？他雖是心腸好，可他是個愚忠的蠢貨！！他屠殺民眾的時候可沒有饒了任何一個受害者。我們現在又憑什麼替那些死者、受害者、冤魂們去饒恕他呢？？我們有這樣的資格嗎？？你！！！雪莉！！！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資格替死者饒恕他啊？？？你！！！龍十三！！！你也捫心自問一下，你有沒有資格替死者饒恕他啊？？？王戎！！！我也來問你，你有資格替死人饒恕他嗎？？？沒有，你們誰也沒有資格，誰——也沒有。沒有任何人可以替受害者去原諒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因為他作惡多端的時候，他可沒有原諒或是寬恕受害的人。殺啦！！！快快給我殺啦！！！』

天降大雨，淋的我滿身冰冷，所有的傷口陣陣痛楚。

孤也喚來了史官，認真的對他說了句話。

『秦公下令殺之，因為他沒有寬恕受害者，秦公就沒有寬恕他的必要！再記，寡人沒有讓任何人行刑，我親自去送他上路！！！』

秦史記載。

當晚，秦公用過晚飯後，忍着一身傷痛去見湯泰·占圖，打算賜他毒酒自盡。

結果，沒想到他才抵達監獄的時候，便見湯泰已經自盡並死在牢內。

詢問監獄的守衛們，方知道湯泰死因。

原來在秦公到來之前，王戎來了，他已將當時秦公要殺他，並說的這些話都告訴了湯泰。

湯泰聞言，嚎哭不止。

『是啊！我沒有饒恕那些受害的人，秦公說得對啊！這件事情是我犯下的大惡啊！！！我一直以為愚忠於陛下就是對的，可是在秦公看來，我就是殺害百姓，危害民眾。秦公沒有寬恕我的忠義，因為他是要懲罰我殺人放火的事情。看來我也沒有臉面見他了，難道還讓他背負上殘害好人的惡名嗎？』

湯泰當晚自是揮劍自盡，可秦公卻沒有饒了他。

『寫！就在史書寫是我殺了他，這個傢伙這麼喜歡當個忠義之士，寡人就成全他一段佳話！以後世人都會說他好，罵寡人壞。那又怎麼樣呢？？我不懼怕有人罵我啊！！他被人萬世稱讚，他心裏就問心無愧嗎？？寡人行的正坐得直！！有人罵我也從不懼哉！！你們越罵，我還越要拍手叫好。老子可是什麼也沒做錯，雖千萬人吾往矣。他要那個虛名就讓他要吧，寡人將戰盡天下的一切邪惡和災難也不就此停下！！』

秦公又對士兵們這樣說。

『我想人民萬歲，每個人，以後一切的人。絕無可能少去任何的人。絕無再有少任何人。包括一切難以自處的殘疾者，時至今時，或是往後重病纏身者，終生無依孤老者，和一切奮鬥失敗受盡折磨一貧如洗者。包括我辭世以後，後世的每個殘疾者，後世的每個重病者，一切人民。還有不在這其中的，每位同胞和全國人民其實也都可以用人民這二字概括啊。』

『那麼，如果我受盡天下的稱讚，卻不對這些人有任何付出，我之贊名實為對自己的罵名！！面對天下的苦難卻自稱聖賢，你有什麼功德和努力能配得上你所受的稱讚？一切贊你的話，反倒這時候體現你的虛偽你的無能你的無為你什麼也不做還自以為是的虛假！』

『正因為這樣，寡人要去當這樣的忠義之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忠義？人家越誇你忠義，你面對天下的災難卻越毫不作為的時候，那麼你這個時候越不忠不義啊你！！！袖手旁觀，不能替君王安定國家，這叫不忠！袖手旁觀，不解救民眾，便是不義！人家越誇你，你就更不忠不義了。我還不如留個殘暴的罵名給自己呢。忠義之士什麼也不做，反倒顯得我才真正問心無愧啊！』

『勇士們，如果不特別提及前面的那些人，便好像世界上每個人的未來都一樣。好像人民萬歲之中就變成了一切人都沒有病沒有痛，都沒有殘疾智障，都沒有重病纏身。』

『我非是為了刻意賣弄些慈悲之心而去提及，只是他們生來命運悲苦，就不值得比別人還更承起人民萬歲四字的福澤么？恰恰相反，人民萬歲是決不能苛苦和遺忘他們的。如果單單隻是能幹活的勞動者、或是對社會有用的精英、那便又成了弱肉強食的世界了。他們就因為殘疾和疾病不能和其他人共同努力，就成了他們受欺挨罵的世界了。』

（三）

『人民萬歲！！！！！』

雪莉登位后，孤當眾舉起兵器，讓所有人高呼。

最絕望的時候，人受不了世間的痛苦也可能會孤獨辭世。可是，正因到了生命中最絕望的時候，才不得不再讓自己振作一次，振作成千上萬次。即便是灰心喪氣，好似行屍走肉般活下去，也不能就這樣倒下。

事情終究過於遙遠，就像心中的哀塵。

孤這一生大概看不到了，即便是立刻便付出生命也收效甚微，毫無作用。

即便坦然的去面對恥笑，也改變不了任何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