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3章 卷二133 活着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那你現在是要幹什麼？突然讓我出現在這兒，和你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堆鬼話。舞空舞空你不還給我，要殺人，你就痛痛快快的來。幹什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呢？』

『好的，不婆婆媽媽，我要殺掉你了。哪怕你是鄭八荒。』

雖然，我當時並沒有多想他為什麼總叫我鄭八荒。

而後來我才知道，這件事情背後存在一個驚天的局……

他瞬間出現在眼前，拔起佩劍，抵在我的咽喉上。

我：『呃……』

『哈哈哈哈哈哈，鄭八荒!覺得要死了，你現在終於慫了？』

『我……我覺得我們還可以談談嘛，不要急於動手，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可是不殺你，我也沒有好處。』

『……那，那要不，啊！對，我，我答應你三個要求吧。這樣對你而言，我肯定還有些價值了吧。』

有些冒冷汗了，不敢亂動。

他把玩起自己手上的皇帝之戒，坐下來道：『好啊，第一個要求，成為龍之守護者。』

我：『這個……辦不到的吧。』

他：『那就第二個要求，成為龍之守護者。』

我：『唔……』

他攤了攤手：『你根本做不到，真是窩囊廢。』

『除了成為龍之守護者以外，你能不能提一個別的要求？』

他沉默了半晌，打了一個響指：『好！那麼，第三個要求，請你去死。這樣我們就不用廢話下去了。』

『…………』

他攤了攤手：『想了半天，似乎你唯一的價值就是去死。活着的話，你似乎對我沒什麼用。』

『喂，話不用說的這麼殘酷吧？人的價值，不到死亡的那一刻是無法衡量的啊，我現在對你沒有用，那將來呢？』

他詫異道：『你這個弱者，還會有將來？不現在把你殺了，我恐怕連具屍體也得不到。』

我：『………………』

無論如何我都難逃一死？

那麼，要殺我就快點動手吧。別像個傲嬌一樣外冷內熱的好不好？

我無奈的說：『既然都要死了，我能不能和舞空說幾句話呢。』

『哈，你終於看清現實了嗎？那麼好吧，朕滿足你這個遺願。』

他起身以後，突然問道：『我是不是要出去一下？這樣算不算偷聽啊？』

我搖搖頭，說：『隨便你吧。』

走過去將舞空柔軟的小手握住，不知為何，她面無表情的模樣使得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見到了露露耶。

為什麼要剝奪她們的人性呢？人性就沒有一點點好處嗎？

像這樣行屍走肉，只知道追逐對錯，那和刻板，死守程序的工具是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舞空，聽哥哥說，這是我所說的最後一番話了。倒是不知道，如今對於你而言，無用的哥哥究竟還會不會讓你重視。』

『哥哥……是我的哥哥……』

舞空如此說道。

我勉強一笑：『一定要好好活着啊……對不起，我太痴心妄想了吧。竟然妄圖打敗那麼你的父親……可是……他太強了，我根本做不到。而且，不夠強大就只能死無全屍……嘛。雖然我也沒什麼資格自稱勇者。舞空，真的……真的要好好活下去。替哥哥活着，把可以活下去的那一份好好的珍惜住吧。』

『活着……』

舞空的語氣有些疑惑，道：『什麼是活着？』

『這個問題，我沒法解釋清楚。總之，活着。其實並不是別人說對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別人說錯的事情就一定不要做。但是，做得對了，自然有人誇獎，犯下錯誤，自然要受到懲罰……不管做什麼，總之……這就是活着吧。舞空啊，以後，如果你碰到了誰，你覺得和他待在一起是對的。這時候要寫信在我的墳墓前燒給我啊。這樣的話……知道你有喜歡的人，我也會死而瞑目了。對不起，也許我真的太自負了，的確，舞空留在這裏，終生衣食無憂，也沒有危險可言。的確是很快樂的生活吧……哥哥這樣的人，太自以為是了。根本給不了別人什麼……』

海爾迦的難民們流離失所。

天炎的無數諸侯國廝殺數百年。

天下間死了多少人？數都數不清楚，甚至可以說，我們像無數窩螞蟻，即便這些群體天天血流成河，走向滅亡，對於歷史的影響卻也微不可見。

我們能改變宇宙的未來么？不行。

許多年後，我想起了另一個人，在夕陽之下對別人說過的話……

『各位，我也是天炎人。我也曾經看過外國難民流離失所，吃了上頓沒下頓，皮瘦骨細，渾身上下都是污泥和鮮血的可憐慘狀。而且不是一兩個人，不是一兩個家庭，幾十萬人舉家遷移，就好像當年我們天炎人被外國侵略者侵佔家園，背井離鄉時的絕望情景一模一樣。』

『他們犯下了什麼錯誤呢，沒有。可是沒有人去拯救他們。而那些真正錯了的人呢？有些住在寬敞的大房子裏，早上喝牛奶，中午吃大魚大肉。晚上是山珍海味。』

『我今天站在這兒，與塞森決一死戰。不是為了讓天炎老百姓，都來稱頌我，讚揚我的。我在打鬥時，也早就聽到很多人都在罵我。』

『不是讓你們來讚揚我的啊……即便你們一直永無止境的罵我，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下去，因為我不做了，世界上會有很多人得不到幸福生活的。』

『天炎人也好，外國人也好。生活貧困的人，我都會儘力去幫助。』

『天炎人也好，外國人也好。樂於殘害別人的傢伙，我會殺光屠盡。』

『不能再耽誤了，不能再耽誤了。』

望向天邊的斜陽，連它也知道那個身影時日無多。

戰士不會因為孤獨而放棄戰鬥，因為，他們所對抗的，正是這些容易讓人脆弱的事物。打敗孤獨，打敗那些危害人們的痛苦。

為了戰鬥，必須忘記自我的死亡和迷茫。不是為了自我而戰，而是為了……

世界。

孤身一人，也必須走下去，有一天，你瞎了眼，聾了耳，渾身癱瘓，再也無力改變任何事情，也要想盡辦法。不要在別人替你哀鳴，感嘆的時候忘記目標。

因為……

還是剛才說的。

這是為了世界。

而我的一番話，令舞空低下頭，沉默了好久。

空氣也沉默著，我再也沒有感到遺憾了。

臨死之前，能見到舞空最後一面，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回過頭，我冷眉色厲了起來。

『神龍皇帝！！！來啊！！！現在我已經沒有遺憾了！！！殺死我吧！！！』

『人類？當真無可挽回么？成為龍之信條的守護者，接受萬古永垂。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榮耀。更是鄭八荒讓我託付給你的道路。』

『榮耀？萬古永垂？靠着向別人低頭，為了苟活去換取嗎？我的使命應該由我自己尋找，我寧死也不會向你低頭的，因為我知道，你的信仰和我的道路是背離的，這會踐踏我生命的價值。來啊！！！殺死我吧。這世間，只有站着求死的二營長，沒有跪下求活的二營長！我蠻夷也，違背世間所有自認聰明的做法，就是我生來之最強意義！』

『好，鄭八荒，朕就送你上路吧。我可不承認你是誰，人類而非猴子……人類里最強的，朕只認識鄭八荒。他比起猴子強大太多……』

他舉起劍，作勢要刺。

我無畏的合上眼睛。

再見了，舞空。

再見了，露易絲。

再見了，彩彩。

再見了，穹瓊。

再見了，明美若月。

再見了，兔玲瓏。

還有，再見了，雪莉女王。

再見了，所有認識我的人。也包括師父，我或許要在面對龍族的過程中就這樣付出生命了吧？

沒有關係，選擇好的事情，我不需要後悔，至少我從頭到尾的走到了終點。

而且，舞空也……

至少算是找到了父母吧？別跟我這個孤苦伶仃的人一般繼續漂泊就好。

明明是幾秒鐘的時間卻如此漫長，而不知何時，身後的舞空，似乎是說話了。

『哥哥……活着，舞空想要活着。』

她拉住我的手，而巨龍皇帝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我愕然的回過頭去，她眼角開始滑落一些清白的液體，空洞的瞳孔晶瑩了。

『舞空，活着和哥哥待在一起，是對的……這樣……就算是像你說的那樣……已經活着了嗎？如果，哥哥死亡，舞空也死亡。和哥哥在一起……是對的……哥哥……請你活着……不要死……否則的話……舞空也去死……』

如今，我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