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中央巡捕房
李之貽的一番話，使得雷霸聲音頓時低了下去，陳默心中仍有疑惑：「萬一程大貴改變想法，想要先抓我哥，再對咱們動手呢？」
「應該不至於，程大貴之前有的是動手的機會，雷耀，你到底怎麼想的？」李之貽搖頭。
幾人紛紛看向雷耀，見沒了議論聲，雷耀這才笑着開口：「放心，我自有打算。」
頓了頓，雷耀又說道：「讓你們一直窩在牢房裏也不是個辦法。」
雷霸等人聞言，紛紛表示不在意，結果雷耀一把摟住李之貽：「就算你們一群糙老爺們兒不在乎，我可捨不得老婆孩子受委屈。」
眾人噓聲連連，打趣一陣，驅散了兄弟們心中的擔憂，雷耀喊人開牢門，等著開門的功夫，雷霸突然湊過來低聲道：「雷耀，那兩個女孩兒……是什麼人啊？」
說着，雷霸偷偷指了指牢房角落裏互相依偎著的陳可可姐妹倆，雷耀面色古怪的看了雷霸一眼：「等我回來再說，事先聲明，你別仗着人高馬大欺負人家，那個姐姐手裏可有一把手槍。」
雷霸忙不迭地點頭，而後催促道：「你快去快回，別忘了啊。」
雷耀一甩手，出了牢房。
出發之前，雷耀先找了老黃，經過短暫的交談，有些遲疑的老黃還是喊來了手下警員，片刻后，雷耀穿好衣服出門。
找好方向，雷耀開始朝盧家灣進發，之前金百合事件中，末尾程大貴曾出面幫雷耀收尾，整個過程中，程大貴和雷耀也只是照了照面，仔細算起來，這還是雷耀和程大貴第一次正式會面。
想到程大貴的奇怪要求，雷耀忍不住面露笑意。
身為公董局下最有權勢的探長，程大貴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雷耀當前的處境，即便如此，程大貴還是要求雷耀到中央巡捕房見面，其中含義，雖沒有明說，但雷耀還是猜到了七七八八。
如果不是想考驗他的膽量，又怎麼會提出這種不合常理的要求？除此之外，雷耀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可能。
不過程大貴似乎忽視了一些事，小鬼子的通緝令下達那麼長時間，他不還是該殺人殺人，該做事做事？
想歸想，雷耀仍舊十分注意自己的行蹤，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是在去巡捕房的路上被特高科的小鬼子發現，那才叫麻煩。
雷耀沒有坐車，一路上專挑人少的小街小巷，耗費了將近一個小時，總算抵達目的地。
站在華立路路口，雷耀遠遠的看着中央巡捕房，比起霞飛巡捕房，這裏的戒備明顯高出不少，除去門口站着的警員，路旁兩側還駕着兩挺機槍，這還不算完，雷耀駐足觀察的時候，還發現了有一支警員小隊從遠處巡視而來。
習慣性思維，雷耀站在原地想了兩分鐘該怎麼繞開這些警力，而後，甩了甩頭，自嘲一笑，邁開步子徑直朝巡捕房走去。距離門口還有五十米距離時，巡邏的小隊已經注意到行動異樣的雷耀。
如今雷耀的通緝令滿大街都是，不消片刻，小隊成員很快便認出雷耀，立即將其團團圍住，橫在門口兩側的機槍也立即調轉槍口對準這邊。
在七八個警員的押送下，雷耀沒有反抗，任由他們將自己帶入巡捕房。
剛進門口，幾個警員便鬆開了雷耀，正納悶兒時，樓梯上走下一人，不是程大貴又是誰？
「都說雷耀如何了得，現在看來，也沒什麼稀罕的嘛？」程大貴似笑非笑地盯着雷耀，雷耀坦然一笑：「我只是在表示我的誠意。」
程大貴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和雷耀面對面站定：「你就不怕我拿了你向公董局邀功？」
「怕，但我相信程先生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情。」雷耀左右看了一眼，四周的警員們雖然沒有圍攏，視線卻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程大貴笑呵呵地看着雷耀，又走近了一步：「凡事都講究個萬一。」
「您說的對，所以我做了兩手準備。」雷耀一把扯開衣襟，十根雷管正牢牢的綁在雷耀胸前，而雷耀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火摺子，「程先生應該認識這種東西吧，民間自製的雷管，一般用來炸山！」
原本停留在附近的警員立即做鳥獸散，有多遠跑多遠，程大貴臉上的笑容瞬時凝固，眉頭皺起。
此時的雷耀距離程大貴不過兩米遠，如果雷管爆炸，程大貴絕對逃不掉，說起來，雷耀還得好好謝謝老黃，本來雷耀是打算備幾顆手雷掛在身上的，結果老黃說什麼也不肯給，在雷耀的再三請求下，最後給了雷耀這麼幾根從民間收上來的雷管。
經過一開始的騷亂后，巡捕房內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躲在桌椅或是牆角后，目光盯着雷耀，但沒人敢靠近雷耀身邊。
短暫的寂靜后，程大貴突然大笑起來：「好一個雷神，居然反將了我一軍。」
見程大貴發笑，雷耀也微微一笑：「過獎了，主要是程先生擺出的陣仗太大。」
「行了，把火摺子收起來吧。」程大貴不退反進，走到雷耀身側，拍拍他的肩，臉上儘是讚許，「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若是你沒膽子來，霞飛巡捕房裏那些人，今天就會被帶走。」
眯了眯眼，雷耀表情漸冷，程大貴似是沒有注意到，繼續說道：「我很滿意。」
「程先生家大業大，應該不至於對他們動手！」雷耀話里另有所指，完全沒有收起火摺子的意思。
程大貴聞言，轉身上樓：「走吧，樓上談。」
雷耀見巡捕房的警員們窩在掩體后不敢露面，隨即一笑，跟上程大貴的腳步。
上樓進了辦公室，雷耀先是觀察周圍，確定並無埋伏后，這才在程大貴的示意下，坐到了沙發上。
程大貴神色如常，彷彿雷耀身上掛着的不是雷管，而是紙棒子，走到桌邊倒了杯酒，端著酒杯轉頭看向雷耀，雷耀搖了搖頭：「不必了。」
「戒備心挺重。」程大貴自酌自飲，回味片刻后，開口問道，「說吧，為什麼想見我？」
「我想通過你和洋人見一面。」雷耀舉着火摺子，神色淡然，「最好是有話語權的洋人。」
「憑什麼？」程大貴放下酒杯，雙手抱胸看着雷耀，「我需要一個理由。」
「上次因為我，你官升數級，成為法租界內首屈一指的華人探長。」雷耀看了看富麗堂皇的辦公室，「這一次，你可能會再進一步。」
程大貴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雷耀皺了皺眉，不知對方為何發笑。
「這倒是個好理由。」程大貴好不容易止住笑，接着說道，「我是說，換作以前的我，這個理由絕對能打動我，只不過現在我已經很知足了，這個理由還不能打動我。」
頓了頓，程大貴看着雷耀手裏的雷管，滿臉無奈：「試探已經結束了，把火摺子放下，我總擔心你會一不小心戳到引信上。」
程大貴再三提及，雷耀這才收起火摺子，順帶把衣服扣子也給繫上，獨留了一根引信從扣眼裏探出了個頭，注意到雷耀的小動作，程大貴搖搖頭，坐到辦公桌後面。
「我本以為你是藝高人膽大，才混到如今的地步。」掃了雷耀手邊的火摺子一眼，程大貴坦然，「是我小看你了，膽大心細四個字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還有多謝各路朋友的鼎力相助。」雷耀攤手道：「比如說……您。」
「不用再試探我了。」程大貴擺擺手：「如果我想殺你，不必廢這麼大的周折，言歸正傳，你找洋人到底有何用意？」
雷耀先起身朝程大貴拱了拱手，這才說道：「讓洋人撤銷通緝令，方便我在法租界內行事。」
「撤銷通緝令這個好說。」程大貴十指交叉，抬頭看了雷耀一眼，繼而問道，「至於方便行事是指……」
「殺小鬼子！」
「具體一點。」程大貴正色，「雖說洋人比日本人容易打交道，但歸根結底也是外國人，想讓他們鬆口，若沒有足夠的理由，不好辦。」
「目前在法租界內行動的小鬼子，都會是我的目標。」想到王冠櫵丁壽華等人的死，雷耀聲音稍顯冷冽。
程大貴詫異地看了雷耀一眼，沉默不語，顯然在思量。
雷耀也不着急，靜靜地等待着程大貴的回答，十多分鐘后，程大貴點頭：「我可以幫忙牽線搭橋，但是和洋人的交流，需要你親自出面。」
「我明白。」
「屆時我會向公董局彙報，說已經將你逮捕，但是你提出要和公董局高層交流。」程大貴指了指雷耀胸口衣服下面的十根雷管，「在這東西的威脅下，我不得已只能同意你的要求。」
「謝謝程先生。」雷耀誠意道謝，程大貴不以為然，抬手道，「不瞞你說，這件事情對我而言，是有一定風險性的。」
雷耀不明白程大貴這句話的意思，以程大貴如今的地位，能夠給他帶來影響的，只有法租界的洋人，準確的說，應該是公董局裏的那一撮權力頂尖的洋人，或許程大貴身為中央巡捕房的一把手，和雷耀交集過深的消息一旦被洋人得知，除了影響仕途外，更有可能危及到生命。
雷耀試探開口：「程先生若是擔心，此事就此作罷。」
程大貴皺眉擺了擺手，見狀，雷耀不再言語。
捏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程大貴又說道：「這樣，剛好下午我和公董局的文森副局長約了牌局，打牌之前，我先讓他來巡捕房一趟，讓你們見一面。」
中午過後，一個留着金色長發的洋人如約而至，頭一次看到留長頭髮的洋人，雷耀多少有些好奇，而這金髮洋人看到雷耀，並沒有露出過多驚訝的表情。
進門看了雷耀一眼，金髮洋人就走到了辦公室窗邊，那是室內距離雷耀最遠的地方，瞥了雷耀一眼，金髮洋人懶洋洋說道：「說吧，找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