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狼和狽
見劉偉拒絕，張大林很是不爽地瞪了他一眼，隨即說道：「只要能抓到雷耀，你以後就不必待在法租界，跟着我投靠日本人，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摸著仍舊有些疼痛的臉頰，張大林心裏窩藏的怒火幾乎能把整座貝當巡捕房點燃。
如果不是他見機行事快，「啪啪」抽了自己兩個大耳瓜子，覺得被耍了的李世群估計敢當場斃了他，如果還是抓不到雷耀，他甚至不敢想像再次見到李世群會是怎樣的畫面。
聽張大林說出這種話，李偉也發了狠，咬了咬牙說道：「不如這樣，我派人出面，表面上打着幫武館的旗號，暗地裏配合四海幫動手，爭取儘快抓住雷耀，然後在公董局反應過來之前，撤回到日本人的地盤上。」
張大林十分滿意地拍了拍李偉肩膀：「孺子可教也。」
說做就做，李偉立即喊來手下，點齊人馬準備出發，臨出發前，張大林的手下跑了過來，帶來一條消息，雷耀並不在武館里。
「放你娘的狗屁！」張大林一腳踹翻報信的手下，怒罵起來，「雷耀不在武館能在哪兒？沒了雷耀，你不會把他老婆孩子抓起來嗎？一群蠢貨，這種事還需要我教你們？」
「老大，沒了雷耀，但是武館里還有幾個高手。」手下捂著肚子為難，「除了那個叫陳默的，還有蔡桂勤和不知姓名的三男一女，手段十分了得，去的百十號兄弟根本招架不住，眼瞅著就扛不住了！」
「三男一女？」盛怒之下的張大林聽到這話，像是被潑了盆冷水一般，當場冷靜下來。
見張大林臉色不對，劉偉湊近了問道：「大哥，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派人過去！」張大林當機立斷，「讓巡捕房的人把那些人攔下！」
「攔誰？」
「廢話，當然是攔住武館的人。」張大林氣得恨不得踹劉偉幾腳，但在動手之餘，又強忍了下來，接下來他還需要劉偉幫忙，態度不能太過強硬，「我不能露面，接下來就看你的了，爭取讓兄弟們都撤回來，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我會讓人來接你，咱們兄弟倆在日本人的地盤上匯合。」
見張大林到現在還想着自己，劉偉心中感激之餘，重重點了點頭。
劉偉這邊剛帶着人離開，張大林也急忙起身，報信的手下見狀，忍不住好奇問：「老大，劉探長能幫兄弟們脫離嗎？」
「那要看雷耀什麼時候回來了。」張大林頗有深意地回了一句，而後不敢停留，迅速離開巡捕房。
劉偉這邊帶人出發的時候，武館已經鬧作一團，四海幫的襲擊十分突然，根本沒有給武館內眾人反應的機會。
蔡桂勤率先領着武館弟子迎了上去，陳默先是找上李之貽，領着大人小孩躲在武館的柴房，這才跟着蔡桂勤一起應敵，陳默和人交上手，赫然發現尹家三兄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加入戰團，不知從何而來的百十來號混混有大多數都是被這兄妹四人攔下的。
這次偷襲武館的並不是小鬼子，看起來更像是街頭混混，這倒是讓陳默等人少了許多壓力，不消二十分鐘的時間，敵人便呈現出敗勢，就在陳默等人準備抓住兩三個人問問情況時，遠處突然冒出一支巡捕房小隊。
起初看到巡捕房的人，陳默等人還微微鬆了口氣，因為雷耀之前曾提過，武館受洋人保護，巡捕房作為公董局手下，此次前來，應該是幫忙的。
然而出乎陳默意料的是，那些警員上前後，非但沒有幫他們擊退敵人，反而直接攔住了尹家兄弟，更有甚者，還把武館的門生子弟給扣押了起來。
被巡捕房這麼一鬧，前來偷襲的混混們立即四下散去，留下巡捕房的人和武館子弟對峙。
陳默首當其中站在前面，蔡桂勤滿臉怒氣跟在身後，被抓起來的那些人都是他的徒弟，當着他這個師父的面欺負徒弟，蔡桂勤脾氣怎麼能好？
尹家三兄弟站在陳默身後，緊跟着陳默，只要陳默動手，他們也絕對不會客氣。
場上陷入莫名的寂靜，劉偉穿過人群，滿臉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得到消息，片刻都不敢停留，立即帶着兄弟們趕來，應該沒耽誤事兒吧？」
陳默皺着眉頭不說話，雷耀不在，他拿不準該怎麼處理眼下的場面，不過就算是個瞎子也看得出來，劉偉此來，絕對沒安好心。
見陳默不吭聲，劉偉也不在意，呵呵一笑，轉頭看向那些被拘押起來的武館子弟：「說，你們是誰指派來的？到這裏有何意圖？」
蔡桂勤忍着怒火道：「這些人都是我武館子弟，真正的行兇者，喏，剛才已經跑了！」
劉偉故作詫異道：「都跑了？」
嘆了口氣，劉偉滿臉的無奈：「都怪我，如果我能早點帶人趕到，就不會遇到這些問題了！」
一邊說着，劉偉又重重嘆了口氣：「你們還傻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放開？沒聽蔡先生說，這些都是武館弟子嗎？」
就在劉偉自導自演了一出好戲時，人群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劉探長，別來無恙？」
聽到這聲音，劉偉身子下意識一顫，陳默蔡桂勤兩人頓時面露喜意。
推開擋在身前的巡捕，雷耀快步走至陳默等人跟前，因為跑了一路，雷耀的臉色稍顯紅潤，額頭隱有汗珠顯現。
先是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武館門口，陳默知曉雷耀擔心，附耳低聲說道：「小寶和嫂子在柴房躲著，剛才那些傢伙，沒能衝進武館。」
雷耀微微鬆了口氣，繼而目光轉向劉偉。
對上雷耀的眼神，本來心底就發虛的劉偉略顯尷尬地笑了笑，他敢在陳默蔡桂勤面前耀武揚威，但是在雷耀面前，實在沒有那個膽子，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雷耀可是張大林都拿不下的人物，更何況自己。
只不過劉偉這探長也不是白當的，氣勢雖不如剛才，但有旁邊的這麼多手下撐場，底氣仍在。
「雷先生，原來您沒在武館啊？」劉偉像是剛知道這個消息一般，臉上帶着笑，「怪不得有宵小之輩敢來鬧事呢。」
無視劉偉的諂媚示好，雷耀上前兩步，面無表情，身體稍稍前傾，直接問道：「張大林在哪兒？」
原本雷耀就覺得問題可能出現在巡捕房上，經過程大貴的提醒后，雷耀頗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
雷耀和公董局方面交談過後，公董局撤銷了通緝令，上面放了話，程大貴自然樂得見到這種局面，通過中央巡捕房，對貝當、霞飛、小東門三處距離武館較近的巡捕房下達命令，其中貝當巡捕房距離武館最近，也就成了保護武館的不二選擇。
但是讓雷耀沒有想到的是，劉偉轉頭就把他的消息傳遞給了張大林，之後的事情便簡單很多，在劉偉的提醒下，張大林不敢妄自對武館下手，耍了手段把雷耀引出武館，藉著雷耀和尹家三兄弟交手的機會，設下埋伏，結果並未成功。
以張大林的性格，一次未成，當然不會輕而易舉放棄，這也是為什麼當雷耀得知張大林和劉偉有所聯繫后，急急忙忙從盧家灣趕了回來。
聽到張大林的名字，劉偉臉上的笑容立即變得有些勉強，看着雷耀，眼神有些躲閃：「雷先生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身為巡捕房的探長，怎麼會和張大林有所聯繫呢？」
「金百合事件時，你就曾出手阻止過我，後來又是你出手抓了長盛，而這個局便是張大林設下的，再加上後來王會長身亡是死於我手的消息……」
雷耀每說一件事便往前走一步，三件事說完，人已經到了劉偉跟前，右手劃過后腰，麻花匕首已然出現在掌心：「我一次忍你，兩次忍你，真當我是泥捏的不成？」
注意到雷耀手上的東西，劉偉到退數步，臉色大變：「雷耀，你想幹什麼？」
「殺人！」
話音未落，雷耀悍然出手，劉偉哪裏想得到，雷耀會一點也不顧及他的身份，見雷耀出手，扭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都他媽傻愣著幹什麼？快點攔下他，他要殺我！」
眾警員這才反應過來，立即朝着雷耀圍了過去。
雷耀的出現，對陳默蔡桂勤等人而言，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聽聞雷耀要殺人，陳默二話不說，直接跟着沖了上去，蔡桂勤瞥了一眼身邊的門生弟子，咬了咬牙，讓人跟着一起往上沖。
尹家兄妹四人，老大老二和小妹全都看向尹安居，尹安居微微搖頭，幾人便像是門神似地守在門口，禁止任何人出入。
劉偉跑得再快，哪裏又能比得過雷耀？再加上心裏發虛，慌不擇路，剛出武館所在的海格路，一頭竟扎進個死胡同里。
抬頭看着前面山牆，劉偉簡直像是被一記重鎚砸到胸口，臉色煞白，再回頭跑時，已經沒了機會，雷耀拿着麻花匕首，臉色平淡，但從他的眼神中，劉偉卻看出了濃濃的殺意。
「雷耀，你不能殺我，我是貝當巡捕房的探長，你殺了我，公董局不會放過你的！」
「我要殺人，誰來了都不好使！」雷耀緩步逼近，麻花匕首起起落落，在他手上幾乎被玩出一朵花，劉偉見狀，臉色越發蒼白。
「你不是想知道張大林在哪兒嗎？我告訴你！」為了活命，劉偉已經顧不得其他，咬了咬牙，選擇出賣張大林的行蹤，「張大林現就在貝當巡捕房，如果你快點趕過去，或許能逮到他！」
雷耀微微眯眼：「繼續說下去，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能說出多少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