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去而復返的張大林
閑聊數句后，程大貴起身告辭，雷耀將其送出武館大門便折返回來，陳默立即迎上來，疑惑問道：「你真的要去參加那什麼工部局慶典？」
剛才程大貴和雷耀交談時，陳默就在雷耀旁邊站着，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雷耀點點頭，算是肯定了陳默的詢問，參加這慶典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程大貴開了口，更多的，還是看在喬斯布朗的面子上，起初在日法武術交流會上，喬斯布朗就曾提到這件事，後來拉攏喬斯布朗，作為交換條件，又談了一遍這件事，於情於理，雷耀都得參加。
更何況，76組織那人還說過，在工部局慶典上，小鬼子會有一個被稱之為「東阪計劃」的行動，在當時，雷耀就已經決定藉機大鬧一番，此時程大貴也希望他在慶典中暗中出手，於雷耀而言，不過是順水推舟送個人情而已。
然而雷耀並不知道的是，程大貴回到中央巡捕房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
通過一系列的轉接后，電話終於被接通，聽着電話那頭傳來低沉而充滿故事的聲音，程大貴淡然道：「已經安排妥當了，不過我還是很好奇，雷耀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怎麼會入得了你的法眼？」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爽朗笑聲，繼而回答道：「程大哥，你我剛在道上混的那會兒，估計還不如他吧？」
程大貴愣了一下，繼而啞然失笑：「好你個杜大笙，遠在香港，還心心念念著上海的事。」
杜大笙不置可否，沉聲道：「大哥，如今上海已成孤島，形勢很是不利啊。」
聽出杜大笙話里的另一層意思，程大貴收斂了笑容，坦然道：「人老了，就講究個落葉歸根，何況我可不想死在去香港的半道上。」
哈哈一笑，程大貴當即結束了這個話題：「行了，你小子在那邊好好待着就行，不過切記，不管是洋人還是小鬼子，都是侵我中華之匪徒。」
面對老大哥的忠告，杜大笙欣然應下，兩人聊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放下話筒，程大貴目光直視前方，眼神卻未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經過貝當巡捕房這麼一鬧，武館的人十分警惕，作為實際上的管事，蔡桂勤還特地安排了幾個武館弟子半夜執勤，生怕再次遇到外人偷襲。
只不過劉偉一死，貝當巡捕房的人哪兒還有膽子再去鬧事，再加上程大貴的威懾在先，那些警員們即便心有不滿，也不敢妄動。
劉偉屍體擺在巡捕房的大廳，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人開口。其實說起來，劉偉作為他們的頂頭上司，被人宰了大傢伙只是面子上掛不住，但是劉偉這人確實不咋地，往日裏剝削起他們，也是絲毫不講情面，身為警員的他們，別說撈點油水外快，就算是薪酬工資，一個月拿到手的也沒幾個子兒。
足足沉默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有一個老警員開口道：「死者為大，還是買口棺材埋了吧？」
人群中頓時傳出一片應和聲，但問題又來了，買棺材的錢誰出？
就在沒人吱聲的時候，門外傳來一片糟亂聲，巡捕房的警員們立即朝門口看去，只見門外站着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身邊跟着一二十號手下，正是因為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守衛的警員還以為他們是來鬧事兒的，這才引起了喧嘩。
若是劉偉還活着，肯定會出這人是誰。
張大林似乎早就猜到眼前的局面，看到劉偉的屍體，臉上顯露哀意，就在警員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的時候，張大林一揮手，左右邊的手下立即上前將劉偉的屍體扛了起來。
「劉老弟慘遭歹人殺害，這個仇，我一定會替他報！」
得知張大林是來替劉偉收屍的，巡捕房眾人臉色這才好看許多，更有甚者，還裝模作樣的偷偷抹起了眼淚。
張大林紅着眼圈讓人把屍體收斂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帶着人迅速離去。
等到張大林上了車，開車的司機，也是張大林心腹的手下疑惑問道：「老大，既然這姓劉的都死了，咱為什麼還要特地跑過來幫他處理後事啊？」
臉上沒有半點傷心的張大林冷哼了一聲，罵道：「蠢貨，這事兒一傳出去，誰猜不出來他劉偉是跟着我混的，替我辦事，結果橫屍街頭，如果我再不做點什麼，以後誰還肯跟我！」
那司機嘿嘿一笑，連忙豎起大拇指道：「老大英明。」
張大林不耐煩地揮手讓司機開車，心思起伏不定，在得知雷耀沒有在武館時，他就料定要出事，生怕雷耀追殺到巡捕房，張大林二話不說走為上策。
誰能料到，身為貝當巡捕房探長的劉偉親自出頭，結果還是被雷耀給宰了，讓手下盯着，一得到消息，張大林就趕緊帶上護衛，急匆匆趕來收買人心。
「這傢伙，當真是個瘋子！」張大林忍不住暗罵了一句，而後又皺眉不止，沒了劉偉這個得力助手，以後他在法租界官面上的關係算是斷了個七七八八，雖說手裏還有幫會的兄弟，但在法租界，這些人終究是上不得席面的。
而公共租界那邊，因為前幾次的事，日本人已經對他失去信任，若非搭上了李世群這條線，估計在公共租界也是寸步難行。
堂堂上海幫會老大，如今卻落得如此局面，想這些事想得有些心煩離亂，張大林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去中亞商行那邊。」
中亞商行是中亞和平促進會的辦公地，是日本人一手建立起來的，如今的張大林，雖說失了寵，但名義上仍舊是中亞商行的會長，不過這次去中亞商行，張大林並不打算指望會長的名頭做事，而是為了找如今商會的當家人。
在武館好生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雷耀起來，剛出門就看到經過武館的一支警員巡邏隊。
看着遠去的巡捕房人，雷耀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程大貴辦事果真利落，繞着海格路溜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蔡桂勤已經領着武館弟子開始了日常訓練，昨天的事提醒了蔡桂勤，讓弟子們多一分自保之力，也就代表了在這亂世之中，他們能有多一絲活下去的機會。
尹家兄妹也跟着在一旁活動，手上的招式和華拳截然不同，正是尹家家傳游身八卦掌。
跟幾人打了招呼，雷耀又因為昨天的事情道了謝，尹家兄妹四人顯得十分客氣，尹安居又恢復了剛見面時的那副冷淡，言談交流全部都是尹安德出面。
從雷耀口中問出李之貽也起了床，尹家小妹便撂下三位哥哥去了雷耀院子裏，偌大的武館，也就李之貽合尹家小妹胃口。
聊了幾句后，雷耀有意提起工部局慶典的事，聽聞武館要在慶典上進行武術表演，三人臉色都有些難看，在他們看來，修身練武是為了殺小鬼子的，跑到慶典上給人表演又算是怎麼回事？
等到雷耀簡單提及，自己想要在慶典上對小鬼子下手，兄弟幾人臉色這才好轉不少，在尹安德做主下，三人當場便同意了雷耀的邀請。
邀請了尹家兄弟三人幫忙，雷耀吃完早餐便出了門，黑名冊上的人，他只通知了吳朽臻一個，剩下還有幾十號人，雷耀想趁這中間半個月的時間，挨個通知，讓他們提高警惕，免得慘遭小鬼子的毒手。
既然出門，自然是要讓李之貽幫忙偽裝一下，收拾好形象，像變了個人似的雷耀這才出發，今天要找黑名冊上的第二個人。
這次出門，雷耀並非單人行動，在李之貽的強硬要求下，小十三隨行。
本來李之貽打算讓陳默跟着的，在她看來，就算遇到什麼麻煩，兄弟倆也能相互照應，不過雷耀以武館也需要人坐鎮為由，把陳默留下，帶上了小十三。
小十三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就算遇到敵人，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得知能跟着雷耀一起行動，小十三顯得分外激動，反倒是三子小六他們格外的心熱眼紅，在雷耀安排了探查殷梓的行蹤任務后，幾人這才消停下來。
中升銀行事件之後，雷耀便再也沒有遇到過殷梓，對雷耀而言，這簡直像是喉嚨里的一根魚刺，上上不去，下下不來，無奈之下，只能打定主意讓三子他們找到殷梓，主動邀約和她見上一面。
出了門，雷耀就想着這黑名單上的第二個人，上海有名的企業家方燁仙。
根據黑名冊上的記錄，方燁仙此人表面上為上海數得上號的日常雜貨商人，暗地裏卻通過賣貨所得的大筆資金用以購買糧食藥物，至於這些物資的去向，至今為止，日本人還尚未查明。
不過在雷耀看來，這些物資極有可能被送往了抗日前線。
無聊之餘，雷耀曾翻看過黑名單，上面記錄的大部分人都是上海有名的企業家和銀行家，表面上看，這些人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但暗中都在不竭餘力地支援前線。
若非有這份黑名單，就連雷耀都猜不到，原來這些人都是心懷大志的愛國人士。
雷耀找上方燁仙時，此人正在商行安排貨物出碼頭，西式馬夾套著白襯衫，油光的小背頭，見有人找自己，一臉霧水地看着中年人打扮還領着小孩子的雷耀：「這位先生找我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