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武館的客人
念及張大林派人埋伏自己，雷耀臉色緩緩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讓我就此作罷，饒張大林一條狗命？」
「殺是肯定要殺的，不過不是現在。」殷梓擺弄著面人，臉上笑容沒斷過，而且讓雷耀佩服的是，殷梓的笑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偽裝，反而像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慶典剛被鬧了一頓，日本人和法國人雙方都憋著一肚子的火氣，你現在跳出來收拾張大林，豈不是主動送把柄給雙方？」
其實殷梓一開口，雷耀便想通了其中關節，想殺張大林，主要是因為他派人埋伏河南路，接着李之貽又失蹤不見，雷耀自然而然的把這件事算在了張大林頭上，如今殷梓告訴他李之貽已經回到武館，確定自家老婆沒事兒，雷耀當然也就沒了那麼大火氣。
雷耀之所以還在繼續裝傻，是因為他很想搞清楚殷梓的目的，先是在中升銀行出手幫忙，又在慶典會上狙擊敵人，現在又馬不停蹄地給自己送來情報，她這樣幫忙的目的是什麼？
天上不會掉餡餅，殷梓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反倒讓雷耀心生疑惑。
兩人站在面人攤前足足十來分鐘，如果不是看在兩人都花錢買了東西的份兒上，捏麵人的老師傅早就開口趕人了，買東西歸買東西，怎麼還就聊上了呢？
回頭看了眼張府大門，雷耀淡然一笑，隨口邀約：「既然之貽已經回到武館，你是否能賞光到武館做客呢？」
出乎雷耀預料，面對這份毫無誠意的客氣，殷梓沒怎麼猶豫便答應下來，雷耀越發心生疑惑。
畢竟殷梓之前曾說過，不喜歡跟人合作。
不過話已經說出了口，雷耀也不便收回，又挑了兩個面人，準備帶回去給小十三當禮物，面人老師傅臉上笑開了花，招呼兩人下次再來，目送他們離開街口。
四十分鐘后，雷耀和殷梓回到武館。
一下黃包車，見是雷耀，守在門口的小六便一路朝院子裏衝去，一邊跑還一邊喊：「老大回來了，老大回來了。」
雷耀兩人還沒進們，院子裏已經走出一大批人，為首的是抱着孩子的李之貽，身邊跟着陳默蔡桂勤等人，郭軍大鳥赫然在列，看到他們，雷耀徹底鬆了口氣，既然人都在，也就說明雖然幾人沒能接應，但並沒有遇到危險。
見雷耀安然無恙，李之貽等人同樣鬆了口氣。
不等幾人詢問，雷耀便主動介紹道：「這就是之前跟你們提到過的殷梓。殷梓，這是我老婆李之貽，還有我的兄弟，陳默郭軍，蔡氏華拳繼承人蔡桂勤……」
將院子裏眾人一一介紹完畢，雷耀領着殷梓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李之貽等人也各自落座，雷耀早就跟他們提到過殷梓，再加上前幾天還特地讓三子他們搜集了殷梓的情報，所以在場的人對於殷梓算是早聞其名未見其人。
眼下殷梓出現在眼前，眾人皆是抱着招待朋友的態度，殷梓似乎並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比之前兩次和雷耀單獨見面，顯得有些拘謹。
李之貽懷裏抱着孩子，比起三子他們，言語態度更加和善，畢竟殷梓可是實打實地救過雷耀，對李之貽而言，殷梓跟自己的救命恩人沒什麼區別。
「殷小姐，多謝你幫忙。」李之貽大大方方的伸手，殷梓愣了一下，繼而淡笑着和李之貽握手，幾人從慶典上回來就一直提心弔膽，現在雷耀回到家，眾人都鬆了口氣，肚子也都餓了起來。
和殷梓交談幾句后，李之貽招呼著三子郭軍他們一起出門買點吃食，雷耀陳默圍着石桌坐下，殷梓就坐在對面。
聽到院子裏的動靜，雷霸耐不住寂寞也從房間里溜了出來，聽完殷梓跟雷耀的淵源，當場就拍著殷梓的肩膀道：「既然你救了雷耀他們，那打今天起，你就是我雷霸的兄弟了，別的不敢說，只要需要幫忙，儘管招呼。」
殷梓微微皺了皺眉，不留痕迹地從雷霸手下抽出肩膀：「謝謝。」
注意到殷梓的小動作，雷耀瞪了雷霸一眼，雷霸訕訕笑着坐到了旁邊。
和雷耀對視了一眼，陳默率先開口問道：「我聽說殷小姐也是愛國義士，殺小鬼子的好手，如今慶典已過，不知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雷耀轉頭看向殷梓。
殷梓倒也沒有客氣，稍稍思索后，便坦然道：「繼續殺人，直到上海平定。」
這個答覆正中下懷，雷耀也就不掩飾，拋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你孤身一人行動，出了問題也沒人照應，我有個想法……」
「不用說了，我習慣一個人行動。」殷梓臉上帶笑，但話里卻沒有半分婉轉餘地。
話到半截，微張的嘴唇又閉上，雷耀有些尷尬。
但是，雷耀還是有些不死心，和二炮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可是知道一個狙擊手對戰局的改觀有多大，殷梓的手段他也已經見識過，如果能把殷梓拉攏到身邊，對以後的行動肯定有極大幫助。
「我的意思是，以後有殺小鬼子的行動，我希望你能幫忙。」雷耀態度很是誠懇，即便是陳默蔡桂勤等人，也看得出雷耀想要留下殷梓的心思。
讓殷梓留下幫忙，雷耀還有別的想法，他們這些人中，與人近戰拚鬥的比比皆是，但是遠程玩兒槍的卻沒幾個，唯一上得了枱面的也就是郭軍的飛刀，但不管是小鬼子還是軍統中統的人，誰身上不帶手槍，所以雷耀一直都盤算着想要找兩個玩槍玩的比較好的幫手。
起初得知陳可可槍法很准，雷耀還有過訓練陳可可的想法，但是現在雷霸和陳可可在一起了，讓她幫忙自然就成了空話，以雷霸的性格，估計說什麼都不會讓陳可可跟着他們出門殺人的。
殷梓沉默下來，似乎有些猶豫，見狀，雷耀趁熱打鐵道：「你放心，平時你有什麼安排我們不會阻攔，只要行動的時候能稍加幫忙即可。」
雷霸也在旁邊嚷嚷：「我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打槍打得準的人，殷大美女，你就答應下來吧。」
雷霸這邊剛說完話，緊接着便發出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雷耀疑惑轉頭，只見陳可可正站在雷霸身後，小手還停留在雷霸的肋間。見眾人目光都看向自己，雷霸囧大了，慌忙做打蚊子狀。
收回視線，雷耀繼續看着殷梓，靜等回復。
盞茶的功夫，門外傳來李之貽的聲音，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殷梓看了眼院子門口，又收回目光，緩緩點了點頭：「我會留下一個聯繫方式，等你們需要幫忙時，提前跟我打招呼即可。」
得到滿意回復，不止陳默雷霸，就連雷耀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李之貽看到眾人表情，哪裏猜不出來發生了什麼，把吃的東西擺到石桌上，又讓三子幾個人從屋內搬出一張木桌，一群人圍着兩張桌子開始吃遲到的午飯。
攪亂工部局的慶典，對在場的眾人而言，絕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為此，李之貽特地買了幾壇酒。
有酒有肉，憋了好久的雷霸看到這些東西簡直樂瘋了，只是他剛拿起酒碗，旁邊就傳來陳可可溫柔的聲音：「大夫說，傷者切忌飲酒吃辣。」
雷霸的手僵在半空，郭軍哈哈大笑着把酒碗接了過來：「對，你媳婦兒說的太對了！」
被雷霸嘲諷好幾次的郭軍，終於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陳默在一旁淡淡的笑，也不說話，雷耀無奈搖頭：「讓你見笑了。」
殷梓看了眼正在鬧騰的兩人，眼中多出一抹好奇：「沒關係。」
有雷霸這個活寶在，桌子上的氛圍別提有多熱鬧，雷耀他們幾個坐在石桌旁，三子和小六他們幾個孩子坐在木桌旁。
下午兩點吃的午飯，鬧鬧哄哄搞到下午五點才算停歇，雷霸偷偷摸摸還是喝了不少酒，看着陳可可呵呵傻笑，郭軍和陳默兩人對飲，幾乎有一半酒是被他們倆幹掉的，至於雷耀，喝的反而不多。
這是他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不管在什麼時候，一定要保持意識的清醒。
不過讓雷耀感到好奇的是，殷梓的酒量居然也不差，他們兄弟幾個都有意和殷梓碰杯，而殷梓則是來者不拒，一連喝了幾碗，臉都不帶紅的。
賓客盡歡，持家有道的李之貽主動收拾桌面，陳可可姐妹倆和尹家小妹在旁邊幫忙，喝醉酒的各自回房間睡覺，沒醉的則是繼續找地方喝酒，三子他們則一窩蜂跑出去消食兒。
待到李之貽幾人收拾乾淨，院子裏只剩下雷耀和殷梓。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不等雷耀開口，殷梓主動問起，「慶典雖然被破壞，但日本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有能力也有膽子在上海鬧出這麼大動靜的，除了你雷耀沒有別人，他們絕對會滿上海的找你。」
左右看了眼院子，殷梓淡淡笑道：「你就準備待在這裏，等到日本人上門？」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殷梓的話變得有點多。
雷耀雙手交叉，聽着殷梓的闡述。
「在我看來，與其等日本人主動上門，不如先一步動手。」短暫的停頓后，殷梓繼續說道，「我知道一處日本人的屯糧地點，你有沒有興趣？」
「屯糧？」雷耀微微皺眉，「據我所知，小鬼子應該沒必要屯糧吧？」
「這批糧食是需要送到前線的，如果我的情報沒有出錯的話，大概在半個月後，也就是八月底，他們會有一次大動作。」殷梓身子往前靠了靠，學生裝扮的面孔距離雷耀不過一尺距離，「將這批糧食截下，絕對會給日本人的行動帶來很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