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醫院手術室的門前，尹曉雪死死地盯着手術門上的紅燈，彷彿覺得一眨眼就會失去什麼。紅腫的眼睛中似乎期望着某種東西，可是是什麼呢？她不知道，只知道她要等他出來。她一直站在手術室門前，怎麼也不肯坐下，她的背挺得直直的，可是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泄露了她的恐懼。看到這樣的尹曉雪，尹震的手緊握成拳頭，他想像不出如果她失去他會怎樣。一想到這，尹震不由得開始害怕起來，他不要這樣的結果，也絕不允許這樣結果發生。尹震猛的走上前拉住尹曉雪的手，尹曉雪慢慢看向尹震，紅腫的眼睛中透着迷惘和不解。看到這樣的尹曉雪，尹震苦笑的慢慢鬆開手。原來，早在那一刻，結果就已經註定。

「啪」的一聲，手術室的燈滅了。尹華清低着頭從手術室走了出來，尹曉雪看到父親，她的手不由得開始顫抖，她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低下頭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抬起頭慢慢的說「爸爸，洛醒了吧！」尹華清看了看尹曉雪，又看了看站在尹曉雪身後的尹震，尹華清只能伸出手緊緊的抱住女兒，他該怎麼對女兒說，她的愛人已經永遠離開她了。尹華清緊緊地閉着眼睛，他慢慢推開女兒，看着女兒的眼睛，尹華清再也無法忍住，他哽咽地說：「曉雪，對不起，爸爸沒能留住洛，他。」「爸爸」尹曉雪慌忙截住尹華清將要說出口的話，「洛他醒了，對不對，他一定又要我進去陪他對不對，他總是那樣霸道。」說到這裏，尹曉雪不由得輕笑出聲。尹華清看着這樣的女兒，他怎麼再能夠說下去，

「他死了，對不對，叔叔，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對不對，告訴我，是不是。」

「啪」尹震扭過被打偏的頭，毫不懷疑的對上尹曉雪憤怒的眼神。

「你說誰死了，你再說一遍。」從父親懷中掙脫出來的尹曉雪狠狠的打了尹震一巴掌。

「叔叔，告訴她吧！」

「太殘酷了。」

「爸爸，你們究竟在說什麼，洛他不是醒了，你告訴我啊！」尹曉雪緊緊捉住父親的手。「女兒，洛他，他，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死了，他永遠離開你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樣你懂了嗎？明白了嗎？」「你胡說，你胡說。」尹曉雪不住的往後退，她轉身往手術室里跑。

不要，不要，一定不會，洛不會丟下她的，絕對不會。

「曉雪」

「讓她自己去面對吧！」尹華清拉住了欲追尹曉雪的尹震。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是不是.」

「是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尹曉雪猛的停住，冰冷的手術台上，尹洛靜靜的躺在上面。

「他們說你死了，怎麼可能，你會死嗎？當然不可能，你怎麼會死呢？你怎麼會離開我。」尹曉雪握著尹洛的手，慢慢的貼著自己的臉。

「怎麼會，你怎麼會捨得呢。」

站在手術室門外的尹震看着不停欺騙自己的曉雪，疼痛的感覺早已經佈滿全身。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你要如此殘酷，沒有尹洛的尹曉雪今後會怎樣，沒有尹曉雪笑容的尹震又該怎麼辦。不要，即使沒有了尹洛，尹曉雪也要活下去。

「走，我們走。」衝進手術室的尹震拉起尹曉雪。

「要去哪裏，洛在這裏啊。」

「洛他死了，死了。」

「你走開，滾出去，滾。」

「曉雪」

原來黑暗也是如此美好，不用去想沒有你的日子裏我該怎麼辦。如果今後沒有你，我寧願永遠在黑暗中。

「叔叔，叔叔，」

「曉雪怎麼了。」

「她暈過去了。」

尹震站在病房門外，透過玻璃窗看着靜靜躺在病床上的曉雪，他好害怕去面對她。尹震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靜靜看着曉雪。

「曉雪，我該拿你怎麼辦，你告訴我好不好。」從見到尹曉雪第一面的尹震就發誓他要守護這個女孩子的笑容一生一世。如果她的臉上再也沒有笑容，他該怎麼辦。

「洛」病床上的曉雪痴痴地喊著尹洛的名字。

「你醒了，曉雪，曉雪。」

「洛」剛睜開眼睛的尹曉雪緊緊抱住眼前的尹震。「我就知道，你怎麼會離開我呢？肯定是他們騙我。

「曉雪，我是震。」

「震，你是震，那洛呢？他去哪了？」鬆開尹震的曉雪着急的問著尹洛的下落

「曉雪，面對現實吧！他不在了」

「我問你洛呢，告訴我。」

「今天洛要被火化了。」

「曉雪，你要幹什麼？」

尹曉雪拔下手上的針頭，跳下床。尹震死死地將曉雪按在床上，憤怒的對着尹曉雪吼叫。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

「曉雪對不起，我不要你傷心。」看着這樣的曉雪，尹震的心疼痛難忍。

「帶我去，帶我去。震，求你，求你。」

「不要，洛，洛。」看着尹洛的身體被投入到熊熊的烈火中，站在火葬場外面的尹曉雪卻怎麼也走不到跟前。

「不要，曉雪，危險。」尹華清拉着想烈火中撲去的曉雪，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尹華清看着女兒眼中*出的恨意，身子顫抖的不由得向後退去。

「叔叔。」尹震忙扶著向後退的尹華清。

「不是讓你在醫院陪着曉雪，為什麼她會來。」

「叔叔，讓曉雪再見洛一面吧，這樣的生死離別太痛苦了。」

風輕輕吹拂著掛在窗上的鈴鐺，發出「叮噹，叮噹」的聲響。床上的女孩靜靜地坐在窗戶邊緣上，看着鈴鐺不停地左搖右擺。尹震走進來看到這樣的景象，他一下子抱起了坐在窗戶邊緣上的曉雪。

「你想要死嗎？如果掉下去了，該怎麼辦。」

「原來死這樣容易啊！掉下去就死了嗎？」

尹震證證的看着曉雪，這樣的曉雪令他恐懼，她太安靜了，就好像一陣風，隨時會離去。

「不要，曉雪，你還有我，還有叔叔。」尹震將曉雪緊緊抱在懷中，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到心安，感覺到她還是存在的。

「可是洛呢？」在尹震懷中的曉雪輕輕地問著。

尹震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曉雪了，他猛地一把抓住曉雪的手，將她拉到了尹洛的房間。靜靜地房間似乎還殘留着主人的氣味，尹曉雪像木偶一樣被尹震拉到尹洛的照片前，他伸出手指著尹洛的照片大聲的吼著：「你看着，他死了，他死了，尹洛死了。」

「啪」尹震扭過頭朝着曉雪：「你必須接受，尹洛死了，死了。」

「啪，啪。」

「你再說，你再說。」尹曉雪揚起泛紅的手掌，隨時要將掌心落在尹震的臉上。

「就算你把我打死了，也改變不了尹洛已經死了的事實。」

尹曉雪狠狠掐住尹震的脖子，使勁的將他往後推去。尹震的背部重重的撞在房間的牆壁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你敢再說一遍，我就掐死你。」

哐當一聲，掛在牆壁上的相框因巨大的撞擊而掉在地上，相框上的玻璃和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尹曉雪看着掉在地面上的相框，她鬆開掐在尹震脖子上的手，慢慢蹲了下來。她將相框中的照片拿了出來。照片是他們小時候照的，尹洛和尹震剛被領養時，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曉雪輕輕地*著照片中的尹洛，淚水不停地滴落在照片上，怎麼擦也擦不完。尹震蹲下來緊緊地將曉雪摟在懷中，輕輕地撫着她的背。

尹華清在聽到聲響忙進到房間，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曉雪被尹震抱在懷中，玻璃碎了滿地。他的心又止不住的疼了起來。

看到父親進來，曉雪立刻從尹震懷中掙脫著站起來，她不停地將尹華清向門外推去。

「你出去，出去。你沒有資格到洛的房間里，是你害死洛的，是你。如果你不讓洛當醫生，如果你沒有讓洛跟你去山區，他就不會因為感染病毒而得不到醫治死亡了，是你害死他的，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是的，是爸爸害死洛的，是這樣的。」

「叔叔，不是你的錯。」

「你們都出去，出去。走。」

曉雪將門鎖住，不管他們在外邊如何

敲打，她沿着門板滑下，將頭埋在膝蓋上，手中緊緊攥著那張照片。在門外聽到一陣陣的哭泣聲的尹震和尹華清，停止了敲門。尹華清慢慢的轉身離開。

「叔叔」

「我沒事，只是好累。」

尹震看着尹華清的背影，覺得突然之間，當年那個叔叔早已經慢慢變老。尹震仰起頭將眼淚逼回眼睛中，他不能哭，他沒有資格哭。尹震靠着牆壁緩緩坐了下來，聽着房間裏面傳來的啜泣聲，突然覺得好安心，最起碼著還證明她還活着。只是他們之間隔着一層門板，卻充斥着無盡的絕望。

走回房間的尹華清耳邊不停的回想起曉雪剛才的話。「是你害死他的，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想到這些尹華清控制不住的一下跌坐在地上，是他害死了尹洛。是他害死自己的兒子，破壞了了女兒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