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來戰
女帝看了他一眼,說道:「知道為什麼朕願意和你說這麼多話嗎?」
寧雲郎微微一愣,搖了搖頭。
「對於看不清的東西,好奇與畏懼是人的天性,而對朕來說,卻沒有畏懼,只有好奇。」
寧雲郎問道:「那您在好奇什麼?」
女帝看着他的眼睛,淡淡說道:「你到底從哪裏來?」
寧雲郎和她對視一眼,沉默片刻,說道:「娘娘何出此言。」
寧雲郎知道她話里的意思,乍一聽聞,心中驟突,這是他最大的秘密,心想就算連李老頭都沒告訴過,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女帝說道:「星空之上,即是命運,能夠逃脫命運桎梏,無一不是通天徹地的大人物,而你卻是一個例外。」
寧雲郎搖了搖頭,問道:「難道就不可能是您算錯了嗎?」
女帝負手而立,透過陰雲看向夜空繁星,說道:「朕一生算無遺策,更何況你一個小小神遊境界。」
寧雲郎心想,那您必然也算到今晚的局勢,為何還是被逼到了這種地步。
女帝收回目光望向寧雲郎,說道:「我不想死,便誰也殺不了我,我願意看他們表演下去,只是為了將他們都擰出來。」
寧雲郎聞言心中微驚,面帶異色的看了她一眼。
女帝如何看不出來他此時心裏的感受,說道:「我不喜歡看人心,對我來說,看命運的確比看人心要簡單太多。」
寧雲郎看着她誠心誠意說道:「您真厲害。」
女帝點了點頭,也說了一句謝謝。
「傳說上古重瞳者,能一眼辨識人心……有這樣的神通,可以說大多數時候,您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女帝輕聲說道:「無敵又如何,不敗又如何?」
明明是豪氣萬丈的話語,聽來卻有些蕭索和遺憾。
女帝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這麼多年,你們師徒是唯一敢心平氣和與我說話的人,所以我決定先不殺你,留你到最後,看着他們如何一個個絕望死去。」
說完這句話,女帝一襲鳳袍威儀垂地,抬頭睥睨四方,眼神淡漠。
無數天火在虛空中燃燒,反射着火紅的光與亮,一道巨大的火鳳幻影出現在夜空之中。
寧雲郎看着這幕畫面,感知着眼前龐大的威壓,震撼的無法言語,心想原來她到現在都依舊沒有用盡全力。
有老僕大踏步向前,手中握著一道馬鞭,虛影劃過空氣。
魏徵抬頭看着那道身影,無奈說道:「老童還是這般耐不住性子,就這樣動手了。」
那老僕一條長鞭活靈活現、如龍蛇一般,瞬間消失,又瞬間出現在眼前,急如閃電,不可捉摸。
女帝看着他,眉頭一挑,說道:「都說長孫無忌身邊有一尊了不得的高手,深藏不露,只是這樣的高手不至於籍籍無名,朕思來想去,似乎只有一人對得上號。」
「只是朕不明白,以你高家後人的身份,如何甘願給別人做了奴才?」
老僕有些意外,直言不諱說道:「不過俗世浮名,何須在意,兩位老爺待我不薄,於高家有恩,我自當盡心竭力侍奉。」
女帝點了點頭,口氣微諷說道:「他長孫家這收買人心的手段倒是不曾落下。」
「娘娘,請。」
老僕看着女帝,捧鞭拱手說道。
雨停風歇,但驟然一道光亮如閃電在夜空裏亮起,割裂天穹。
忽然間,那道光亮落下,伴隨着狂暴至極的氣息席捲而來。
女帝站在虛空中,負着雙手,看着遠處破空而來的那道鞭影,絕美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
早在他動手的剎那,她已經看透了他的境界,甚至猜到了他的身份。
半步羽仙,終究還不是羽仙,不過是仗着肉身無敵罷了。
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不等他動手,忽然有人擋在了兩者之間,伸手擋住那道鞭影。
是一位和尚,白眉垂肩的老和尚。
佛教在中原這些年愈發興盛起來,大小寺廟裏跑馬點香的說法並不少見,尤其以京都白象寺最為聞名,四尊神僧那可是通天徹地的佛門大能,鮮有人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但他們在俗世露面的次數卻少之又少。
白象寺前山對香客開放,每日燒香拜佛的信徒無數,而後山卻是很神秘的地方,據說是諸多長老閉關的地方,旁人根本無法踏入其中,而幾位神僧更是在裏面閉關修行,時常幾年也不見出關。
老和尚排行第三,法號宗真,僅在宗如和宗來之下。
如來真法,四大神僧。
這些日子,諸多勢力齊聚京都,京中形勢一片波詭雲譎,有人說白象寺選擇在這個時候閉門謝客,是怕引火上身,女帝重佛抑道是人人盡知的事,白象寺這些年水漲船升,便是得益於女帝的青睞,一旦女帝失勢,白象寺貴為佛門聖地,只要置身事外,倒也不至於落得如何凄涼的境地。
只是沒想到,白象寺的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所以看到宗真和尚緩步走來,有人驚訝,有人恍然。
魏徵也終於變得神情凝重起來,眉頭微微蹙起,低聲說道:
「都說出家人四大皆空,為何要躺這趟渾水。」
宗真和尚看着虛空中負手站立的女帝,雙手合十,躬身說道:「白象寺宗真和尚,見過陛下。」
是陛下,而不是娘娘。
至少在他心中,是承認女帝的正統地位。
女帝望着他,平靜說道:「白象寺若是選擇袖手旁觀,也在情理之中,你來又是為何?」
宗真和尚輕聲念了句哦彌陀佛,搖頭說道:「白象寺既是國教,當與國同戚。」
女帝盯着他,淡然說道:「什麼時候,出家人也開始打誑語了?」
……
他是宗真和尚。白象寺四大神僧之一。
一身佛法通天徹地,修三十年閉眼禪。
所以他的眼睛是蒼白一片,不見瞳孔。
……
只有女帝才看得到他眼睛最深處的那抹禪意。
佛家所言,禪意即是自在天。
宗真和尚說道:「一葉障目,千葉蔽世,所以四師弟才出走師門,去了蜀中的千葉寺,戒律中不打誑語,不過是教人依言行事,貧僧修三十年閉眼禪,始終才悟出一個道理,眼見也未必為實。」
女帝搖了搖頭,說道:「所以呢?」
「耳聽未必為虛。」
宗真和尚雙手合十,再次恭敬行了一禮。
女帝看了他一眼,說道:「去吧。」
她說的很隨意。
老和尚看向天空,對着身後那人說道:「來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