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何以痴狂至此
劍氣如虹,橫跨星河。
幾乎不見絲毫停頓,唯有光亮一閃而過。
虛空被那劍痕割破,片片龜裂。
下一剎那,廣袤無垠的沙漠上,風起雲湧,頃刻間捲起無數道龍捲來。
以寧雲郎為中心,形成一道磅礴壯觀的浩大氣場,氣機越來越粘稠,彷彿要凝為實質一般,愈演愈烈。
那一劍之外,有着常人看不出的底蘊與深意。
沒有過多言語,甚至連蓄勢的手段都省了,完全是意動身隨,抬臂之初便是出劍之時。
這種境界的劍客,才算真正的登堂入室。
看着那撕破虛空的劍氣,看着氣勢凌人的寧雲郎,所有人都震撼無言。
「蔚為壯觀!」有人驚嘆。
劍氣似浪濤席捲而來,浩浩蕩蕩,破開雲曉,那人看着寧雲郎,說道:
「這一劍,已經隱約摸到那個門檻了,難道你能殺了祿家那小子。」
「起勢如此,后勢自然水漲船高,的確當得壯觀二字。」
寧雲郎看着他,平靜說道:「請。」
那人沒有回應,而是慢慢的閉上眼睛,睫毛微動,一陣隱晦玄妙氣機從他身上升騰起來,如初春小雨潤如酥,纏綿而淅瀝。
寧雲郎的眼眸里出現了一幅畫面,恣意潑灑的水墨中,有孤帆遠影破浪而行,有佳人獨立舟頭,款款東南望。
寧雲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眼前畫面再換,東來一劍破開畫卷,將那舟輯斬斷。
望着那佳人回眸時的眼神,不知為何,寧雲郎驟然心中一痛,想要喊出聲來。
然後他霍然睜開眼睛,看着前方。
方才那一劍被那老人手中洞簫擋下,劍氣逐漸消弭。
寧雲郎的這一劍極其強大,劍氣之盛可謂舉世罕見,但老者卻以神來之筆的一手回擊,讓他看到了自己的內心。
那氣場幻化出的畫面,是夢魘更像是現實。
寧雲郎知道,那一定是眼前之人經歷過的場景。
所以才那樣的歷歷在目,甚至可以演化為幻象來。
除了寧雲郎,還有人看到那畫面的女子。
在人群之中,慕容野禪的面容分外的蒼白。
她嘴唇微動,似在喃喃自語,顯然認識畫面中的女子。
然而畫面破碎的那一瞬間,她便徹底清醒過來,看向那老人,神色複雜。
禮尚往來,一劍還一劍。
甫一交手,不見勝負。
那人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寧雲郎的身上。
「能從我慕容訣的手中如此之快清醒過來的人,你是第一個。」
他姓慕容?
寧雲郎微微側首看向慕容野禪,卻見她神色恍惚,彷彿陷入了沉思。
在場的還有人並不意外,那就是安布魯。
因為早已猜到,所以並不意外。
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還會有重新面對那個人的時候。
慕容訣緩緩說着,彷彿能從他手中清醒,便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寧雲郎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這是屬於修行者的自信,或者是說屬於他這樣境界的人的一種驕傲。
或許只有從這一刻起,寧雲郎才有讓他為之正視的資格。
「我叫慕容訣,或許你沒聽過這個名字,但不要緊,因為現在你知道了。」
「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我要殺你,你也可以殺我,當然在你死之前,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出於對你的賞識,我會讓你痛快的死去。」
慕容訣的聲音響了起來,雖不高亢,卻是無比清晰的傳入了寧雲郎的耳中。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緩緩走下雲端,如天人走下神壇。
寧雲郎清晰感覺到那陣撲面而來的壓力,然後折劍開始顫抖起來。
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請。」
一道肅殺的聲音從那人口中響起。
風乍起。
灰衫老者從地上踏起,朝着寧雲郎所在疾掠而去。
寧雲郎頷首,握住折劍橫胸為禮,接着揮劍。
嗤的裂響。
是空氣接連爆破的聲響。
長劍與洞簫之間的碰撞,意氣十足。
古話有雲,這世間,最風流不過劍術,最灑脫不過洞簫,以至於如此生死相搏的交手,外人看來也成了極為賞心悅目的畫面。
寧雲郎的身上散發着一種凌厲的劍意,天地間徘徊的氣機全部被攪碎成粉,然後不斷衍生出新的劍意來,似花開花謝,意韻十足。
然而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因為他那刺入心口的一劍,似乎沒有遇到任何阻擋,輕而易舉,如同刺入一張白紙。
然而就在此時,他卻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慕容訣的雙眼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縷異樣的亮光。
一股難以想像的反震力在空間之中震蕩,衝擊到寧雲郎的身上。
轟的一聲巨響。
他身上的衣袖直接被震斷成無數截。
慕容訣臉色露出生動的表情來,這一刻,折劍被他食指和中指夾住,然後緩緩拔了出來。
鮮血沿着劍身滴落。
但他的臉色連一絲痛苦之色都沒有,而是恍然與明悟。
直到此時,他的眼睛裏也才出現了一絲閃光,同時看着寧雲郎,道:「原來是這樣。」
寧雲郎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哪怕是面對修為高深如女帝時,也不曾有這樣的感覺。
以身試劍,眼前之人,何以痴狂至此?
寧雲郎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他停了下來,慕容訣也停了下來,然後四目相對。
「劍是好劍。」他這個時候似乎才察覺傷口有些疼痛,皺了皺眉頭,說道:「劍招里也有劍閣的影子在,你是劍閣弟子?」
他知道劍閣,甚至和劍閣之人交過手,這是寧雲郎的第一感覺。
彷彿知道寧雲郎要問什麼,慕容訣點頭說道:「昔日落入祿家的三位大劍宗,便有一人死在我手中,若你要尋仇,大可算到我頭上來。」
大劍宗,至少是神遊境界的高人,哪怕鼎盛如昔日劍閣,這樣的高手也極為罕見。
「好。」寧雲郎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